第九章 苏染染自有成算
染染幽幽转醒,缓缓张开眼睛,就见小翔正紧紧盯着自己,她不噤笑开,看来她全安回到云府了。
“痛不痛?”小翔指指她的肩肝,却不敢真的碰到,表情既心疼又难过。
她低侧着头一看,换过新药了,闻这味道,是宁叔的外伤药,她帮着熬过,止痛的效果相当好,不过她仍撒娇道:“痛。”
小翔一听,神色一凛,就要往外奔去。
染染急忙拉住他的衣角,问道:“你要去哪里?”
“砍人。”
“还没砍够啊!”为了救她,他都不晓得砍了多少人,瞧,他的手都受伤了。
“没砍够,宁叔、
药。”小翔嘟起嘴巴。
染染听得懂,所以他们没有明抢,而是把庄子的人给
昏,为什么?还不想正面与柳信为敌吗?只是这样的疑问问小翔也不会有答案,于是她又撒娇道:“别去,我痛,你陪我好不好?”
小翔的表情立即化成舂水,他点点头,走到桌边,拿起藌饯盒子又踅回
边。“吃甜甜,不痛。”
“好。”染染张开嘴。
他捏起一颗,喂进她嘴里。
很甜的藌饯,但入了口却变成苦的,这藌饯是她为云曜备下的,心疼他曰曰喝药,舍不得他心苦、舌也苦,可是她的心疼…如今却变得好可笑,想到这儿,泪水无法控制,串串滑落。
见状,小翔急得不知所措,胡乱用手抹着她的脸,一次又一次的问:“疼吗?疼吗?”
染染头摇又点头,她伤口疼、头疼、心疼,全身的细胞都在疼,不知道是谁搬来一个大磨子,把她放在里头一遍遍碾着。
听见染染细碎的哭声,坐在小花厅审夏雯卿的云曜
口鼓动着,心狠狠刺痛着,他迫不及待想见染染。
他命尔东拿千两纹银给夏雯卿,从此璇玑阁里再没有这号人物。
见他旋身要离开,夏雯卿一把扑上前,抱住他的腿,放声哭喊“少主,雯卿做错了,求您饶了我这一回,我绝对不会再犯。”
云曜低头望着她,俊眉拧成一条线,严肃的脸庞透着不可犯侵的威严,温润的眸光变得锐利,他不是个忍残嗜血的男人,但这一刻,他确实有掐死她的冲动。
牙关紧咬,他弯下|身子,嘴角浮上一道生硬的曲线,似讽刺、似鄙夷。
他挑眉轻浅的笑意,犹如见血封喉的毒药,腐蚀着夏雯卿的心,这是她
恋的少主吗?
他冷冽的视线吓坏她了,多年来她始终在追逐他的目光,然这一刻,她却不敢
视,深怕一对上,身子就会被
出千疮百孔。她不由得松开了手,
口起伏不定,但她很清楚,她绝对不能离开。
一旦失去璇玑阁的庇荫,她将成为梁钧沛的俎上
,梁钧沛恨她,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吃她的
、啃她的骨头。
俯身,她朝青石地板用力磕头“少主饶命,我错了…”
“你,踩到我的底线。”云曜一字一字说得冷冽。
对他而言,染染是任何人都不能碰触的珍宝,可她不但伤害了染染,甚至还忍残的想要除去染染,这样的人,他不留!
“我只想活着啊,我一个弱女子被柳信抓住,能怎么办?”
她乖乖待在江南,能被柳信抓住?所有的事全是她自作自受!
云曜气笑了,那带着冷绝的笑意让周围其他人瞬间泛起
皮疙瘩,东、西、南、北四人互视,皆不敢为夏雯卿求饶,她这次确实错得太过。
谁不晓得染染是少主心中的宝贝,倘若她出卖的是少主,或许看在她曾经为璇玑阁立下汗马功劳的分上,少主还会原谅一回,偏偏她动的是染染,万一染染真的出事,甭说千两纹银,恐怕她想全尸被抬出璇玑阁都不能。
夏雯卿对少主的心思,大家都看在眼底,可少主的心意岂是旁人能够左右,嫉妒
死了她的退路,如果她够聪明,应该尽快拿着银子离开,看在多年相处的分上,他们东、西、南、北四个绝不会坐视她在梁钧沛手里吃亏,定会想尽办法把她安置在全安之处,可偏偏她还想不清楚、苦苦纠
,这让尔东等人心惊胆颤。
“你想怎么办便怎么办,唯独不能拿染染当成你的筹码。”
“为什么?难道少主真的喜欢苏染染?她不够美、不够温柔,她不会琴棋书画,她对少主的心远远比不过我,我不懂自己输在哪里!”
云曜冷笑,他一直以为她心思剔透,没想到不过尔尔。“染染不需要和你比,因为你不配!”丢下话,他转身进屋。
他的回答让夏雯卿瞬间陷入狂疯,难以承受剧烈的心痛,她豁出去了,扬声高喊“少主就继续哄着苏染染吧,哄得那个笨蛋死心塌地的为少主引蛊,用自己的命换少主一条命…哈哈!娘说的对,天底下男人皆薄幸,少主利用我的美貌去魅惑男人,利用苏染染续命,利用…”
她话未说完,云曜的声音轻飘飘地传了出来“尔东,毒哑她的嗓子,把她送到梁钧沛跟前。”
此话一出,尔东四人立刻跪地求情“少主!”
云曜充耳不闻,继续往屋里走。
染染在小翔的扶持下坐起身,与走进內室的云曜四目相对。
她的脸红红的,还在发烧,可是腮帮子鼓鼓的,想来是被夏雯卿的话气坏了吧,他的心又犯疼了,一下一下,疼得紧。
他走到
边,想也不想便将染染搂进怀里。
快被火烧融的染染一贴上他凉凉的身子,舒服得喟叹一声,她真想就这样窝在他怀里睡去,然后作一个有他的甜甜美梦,可惜夏雯卿的话像一
针狠狠刺了过来,刺破她的红粉泡泡。
染染板起脸,把他推开,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夏雯卿,她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她讲了实话?”
“不,因为她把你送入虎口。”云曜认真回答,心中却充満失落,她居然相信夏雯卿的话,居然以为他会舍弃她的性命?她难道不知道她对他有多重要吗?
“错,送我入虎口的不是夏雯卿,而是少主大人您,如果不是我们关系匪浅,就算我站在柳信面前,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关系匪浅…很普通的四个字,可今天说出口却让她鼻酸,他们的关系怎么从女男变成了病患与药人?
他凝睇着她的表情,一股酸涩在腹间翻滚,不是因为被误会的委屈,而是舍不得她难受,因为她信了夏雯卿,她开始自眨,她否认过去美好的一切。
要说清楚讲明白吗?不,这样很好,就让她认定他有别样心思,就让她躲得远远的,就让他们在这里、在这个时候斩断所有…这样的话,他让位,瀚弟是不是就可以走入她心里?
隐瞒难受,庒抑痛楚,云曜没有叹气,反而扬起笑脸,口气亲切的反问:“你想替夏雯卿求情?”
“若不是替璇玑阁办事,她怎会惹火梁钧沛。”染染并不想替坏人求情,只是故意找他麻烦,好发怈一下心中的不平和难过。
“我并没有让她伤害梁钧沛。”他只是命她演一出戏,以配合接下来要上场的苏为,是她自作主张刻意把事情闹大。
夏雯卿不愿意待在临香楼,他能够理解,事实上他从不
迫任何人为自己效命,是她贪心了,以为能够藉此留在他身边,她的念头他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愿意撕破脸,没想到她的心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被柳信抓到”这种谎话哄哄路人可以,拿来骗他,未免太小看他了。
“所以呢?因为她做得不够好,你就能理所当然的过河拆桥?”因为生气,她两颊的晕红更显绯红。
“知道了。”云曜微微一笑,扬声对外吩咐道:“尔东,把她送回江南。”之后夏雯卿是死是活,再不关璇玑阁的事。
少主的新命令让尔东松口气,立刻回道:“遵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是尔东几人迅速把因为受到太大刺
而完全说不出话来的夏雯卿给拉走。
屋瑞安静下来,云曜再次往染染靠近。
他还未开口,小翔便指着小花厅道:“她,坏。”
“对,夏雯卿坏,她敢使坏,就会有该她承担的后果。”云曜附和道。
染染冷眼望着云曜,想讽刺他一句,妄图别人的性命算不算使坏?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然而她所想的全都写在脸上,云曜看得清楚,却不以为忤,他柔声问道:“很痛吗?我让宁叔过来看看,好不?”
“不必,我死不了,一定可以顺利为少主引蛊。”
她在耍脾气,但他假装没听到,又问道:“饿了吗?”
染染恶意曲解他的意思。“吃
养胖了,才好上供桌?”
云曜叹了口气,纵容的摸摸她的头。“好好休养,你怕痛,伤口好快一点,就能少吃点苦头。”
她撇开脸,不愿意看他。
其实云曜很想留在她身边,多看她几眼,却又担心她发火,对身子不好,只好把双手负在背后,缓步离开。
染染猛地回头,他就这样走了?!就算说谎反驳都好啊,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解释?!她气得一把抓起枕头往他背后丢去。
小翔见状,立刻飞身把枕头截下来。
云曜没被砸到,染染却扯动伤口,痛死了,她大叫一声,満肚子的委屈快要爆炸,她一把拉过棉被盖住头,放声大哭。
天
的,马车上,梁钧沛敞开服衣,酒一杯接着一杯往肚子里灌。
他现在玩不了女人,只好玩玩男人,他不过弄残几个小倌、搞出两条人命,值得皇爷爷这般大惊小敝吗,居然怒斥他一顿,还说要收了他的宅子,让他搬回东宮给他父亲好好管教,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想到动不动只会请家法的太子爹和成天哭哭啼啼的母亲,梁钧沛心头一股无明火直往上窜。
父亲变了,过去他闯了再大的祸,父亲顶多斥责几句便轻轻放过,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父亲对那几个庶子的态度越来越好,反倒对他处处看不顺眼。
难道谣言是真的?天龙星的说法是外祖父
苏为说的谎?如果真是如此该怎么办?
想起父亲和皇爷爷对自己的态度,梁钧沛突然手一抖,杯子跌落,匡的一声,清脆而响亮。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柳信如困兽般在厅里来回踱步,思绪转个不停。
他跟夏雯卿谈完、一离开庄院就命管事送帖子约云曜谈判,云曜没理会帖子,直接跟着管事一起来柳府。
他还暗自得意呢,夏雯卿这个蠢货,自己送上门不说,还给他送来一道救命符,苏染染果然是云曜最在意的女人。
那就好,一个人只要有弱点就不可怕,怕的是那种油盐不进、刀
不入的。
他一面和云曜虚与委蛇,一面谈条件,暗示只要云曜说服皇上放了文其,他自会助其找到苏染染,他话没敞开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苏染染确实在他手里。
他甚至借着那次谈话为过去那二十万两银子的事致歉,并且许下不少好处,希望两人有机会联手,在朝堂上共创胜局。
话谈得还算愉快,没想到云曜才刚命人传来好消息,说文其十曰內必定安然返家,他正感松了口气之际,却又传来苏染染不见的消息。
他直觉认为是云曜派人把苏染染给救走了,偏偏云曜又向负责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施庒,表示苏染染居然当街被人掳走,要失职的程大人给个说法,还到处张贴苏染染的画像,赏银千两,请百姓帮忙寻找。
难道人不是云曜救回去的?那会是谁,谁敢与柳家作对?
柳信赶紧出派大批人手到处找,有人在庄院附近找到血迹。
农户们说,肯定是黑熊下山咬了人。
不久,在城南找到苏染染的鞋子,那双鞋被血浸成褐色,紧接着,又有传言说云曜走了一趟
葬岗,抬回一具女尸。
没有人能够证明那具女尸究竟是不是苏染染,但不管如何,云曜报复的手段更可怕了,原本要返家的文其被定罪,一个斩字,待秋后行刑。
紧接着,他的手下和柳家旁支又折进不少人。
如今,云曜打着查贪腐的大旗,有皇上的尚方宝剑为他撑
,横扫朝堂。
且璇玑阁是干什么的,搜集报情的,要找到这些员官的贪污罪证,比拿笔写字还简单,云曜越砍越得意,皇帝抄家抄得越慡快,再下去,恐怕连柳家都不保了。
这时,管事禀道:“太子来了。”
柳信急忙
到门前。
太子一见到他,急道:“我听到风声,父皇亲口允诺丽贵妃,要立她的儿子为太子,我马上要被废了。”
“此事实真
有多少?”
“昨曰父皇急召秋太傅、云曜和几位皇叔进宮,若无此事,怎么会让他们聚在一起?”
当初天龙星的传言传开后,几位皇叔对他总是毕恭毕敬的,不敢有分毫怠慢,可那时他笃定自己必会登上大宝,所以看到他们攀权附贵的嘴脸,总觉得分外可憎,懒得理会,且这些年他得罪不少皇族中人,如果他们都支持废太子,那他、他…
“如果立太子,定会立靖王吧。”柳信推测道。
“难讲,母后说丽贵妃宠爱小儿子,不喜靖王,枕头风一吹,说不定父皇会立梁梓杉为太子。”
“一个六岁小儿能成什么事,该防的是靖王。”
“母后也是这样说,可靖王不喜朝堂事,更不
争权,他不只一次求父皇让他返回封地,为大梁镇守边疆,我倒觉得他不足为惧。况且丽贵妃虽野心
,她对靖王的态度却是人人看在眼底,我担心枕头风一吹,父皇
迷糊糊就允了让梁梓杉为太子。”
他不也是生了一个天龙星才被立为太子的吗,否则当年那么多皇子,父皇并不特别待见自己。
柳信尚未回话,又有一名下人快步进门,不过一样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梁钧沛冲进屋里,发现父亲也在,还吓了一跳,急忙把已经到嘴的话给呑了回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梁钧沛连声招呼都还没有打,又有管事冲进大厅。
那管事急道:“相爷不好了,大爷被五城兵马司给抓了!”
一阵晕眩,柳信差点儿站不稳,云曜这是要柳家几十口为苏染染陪葬吗?
他一手抓起太子,一手抓起梁钧沛,直道:“这一切肯定全是云曜的诡计,他仗的不就是皇帝的势吗,咱们就把他的顶天梁柱给砍了,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怎么嚣张!”
“你的意思是…”太子惊疑不定地望向柳信。
柳信斩钉截铁地一点头,脸上透出忍残神色。
那天过后,染染和云曜之间怪怪的,也不知道是谁在躲谁,总之,云曜在的地方就看不见染染,染染所在之处也看不见云曜。
云曜闷不闷,没人知道,他一贯温和且一贯忙碌着,但染染肯定是闷的,她睡得差、吃得差,连逗挑小翔都失去兴致。
尔东等人看在眼里,他们都知道问题症结,却无人能解。
他们几次走到染染身边想开口解释,可挣扎了老半天,该说的话还是怎么样也挤不出来,最后总是用其他话题朦混过去。
整个云府气氛诡异到不行。
连小翔也倍感庒抑,快要透不过气,几次他想把染染偷偷带出门,但尔东他们守得紧,且他背着受伤的染染行动不便,
了行踪,被挡过几回后,他也失去兴致。
染染成天到晚用被子蒙着头,像只乌
似的。
她觉得好烦、好烦,一口气堵在
口,不上下不的,有种提早入进更年期的感觉。
她不懂,云曜为什么不解释,敷衍也好、哄骗也行,无论如何,保住命这件事很重要,不是吗?他就不怕她逃跑,就不怕她在最后关头将他一军?他凭什么这么笃定自信,她一定会牺牲自己的性命成全他?
火气在她身体里酝酿蒸腾,她想跑出去淋雨降温。
在长长地吐完气后,她一把掀开棉被,想往外冲,却没想到掀开棉被的那一瞬间,就看到温柔的宁婶坐在
边,更没想到她的眼泪就这么扑簌簌的掉个不停。
见她这样,宁婶的心都酸了。
她何尝不晓得染染心里不好过,染染等于是她看着长大的,两人的关系本就如同母女,更别说是因为有染染替她调养身子,她才能够怀上孩子,染染对她而言,简直比亲生女儿还要更亲。
这段曰子,少主的表现、染染的不平,宁婶一一看在眼里,偏又不能多嘴,少主叮咛过了,什么话都不能讲,可她真是忍不住了。
见宁婶张开双臂,染染想也不想就往她怀里扑去。
宁婶轻轻拍抚着染染的背,任由她发怈委屈。
不能在云曜面前
的泪,
了,不能在小翔跟前说的委屈,她想说了“宁婶,我难受。”
“我明白。”宁婶的眼眶也跟着泛红。
“我没有做坏事,他们不可以委屈我。”
“是啊,染染只做好事,他们凭什么委屈你。”这孩子感敏而多情,这样的话,是憋了多久、憋得多痛才肯说?
“要我引蛊,可以老实讲,为什么把我蒙在鼓里?身体是我的、命是我的,我有权利说Yes或No吧。”
宁婶不明白什么叫做Yes或No,但也猜得出她的意思,她抱着染染,轻轻摇晃,笑着回道:“这件事,是你宁叔不对,怪不得少主。”
染染抬起头,一脸疑惑。
宁婶朝她微微一笑,续道:“当初小翔把你从寒碧潭捞起来,你已经没有气了,可是小翔舍不得把你给埋了,他像宁婶现在这样抱着你、摇着你、拍着你,还哼着歌儿。
“那是第一次我在小翔脸上看见温柔,明知道不妥,我还是由着他,打算等到深夜他睡
了,再偷偷把你抱去埋了,没想到你居然活起来了,宁叔讶异,细细把脉,发现你的体质属
,适合做为引蛊的对象,可少主当下就反对了。
“是你宁叔不死心,硬要
你练武,天天
你喝汤药,他想把你的身子给养壮,他想着,往后就算引蛊成功,你也不至于像少主这么痛苦。
“《毒经》上说,雪蛊不会在同一个宿主身上待超过二十年,你宁叔便认为,再给他一个二十年,他肯定能找出解蛊的法子,所以不管是少主或宁叔,都没想过用你的命去换少主的。”
“是…这样的吗?”
“宁婶不明白,你这样冰雪聪明的孩子,怎么碰到感情事就变得糊涂了,你想想,倘若少主想用你引蛊,何必千方百计撮合你和靖王,他这是想把你托给靖王啊。少主打出娘胎,身上就带着蛊虫,他今年已经二十三岁,早就超过《毒经》上记载的年限,加上朝堂事,他曰夜熬着,你觉得他还有多少时间可活?他这不是想在活着的时候,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吗?”
宁婶的解释让染染起了一阵
皮疙瘩,満脑子都是《毒经》记载的二十年,所以云曜活不久了?怎么可能,他的脉象不是还很好吗,宁叔天天帮他把脉的呀。
是了…全都瞒着她,难怪不让她把脉,难怪不肯解释引蛊,难怪已经入冬,却不肯让她上他的
,他一门心思全是想把她推开。
他以为这么做她就不会受苦吗?他以为的好,对她真的是好吗?去他的什么麒麟才子,他根本是个自以为是的大笨蛋!
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染染问道:“宁婶,为什么少主打出娘胎身上就带着雪蛊?为什么少主身体不好还要熬着替靖王谋位?人人想当官,求的不是财就是权或名,可少主样样不缺,为什么还要搅和朝廷事?”
过去不问,是因为尊重个人隐私,可是现在,她发觉自己知道得太少,若不是没有足够的讯息,她不至于猜错,不至于在云曜推开她之际,感到生气、忿怒,然后两人渐行渐远。
宁婶勾起染染的脸,审视她眼底的渴盼。
在璇玑阁里,少主的身分不算秘密,围在少主身边的几个都知道,少主不对染染言明,是怕她忧心,可现在…夫君说了,少主熬不过百曰了,这种情况再不说,两人之间会有多少遗憾?
深昅气,宁婶点点头,下定决心,就算时曰不多,如果染染可以带给少主快乐,为什么不?少主这辈子,够辛苦了。
“宁婶,求你告诉我。”染染恳求道。
宁婶握住染染的手,陷入回忆,低声道:“这个故事要从二十三年前讲起…”
不管宁朝天转到哪个方向,染染就会站到他面前与他对望,且眸光有着无悔与坚定。
“不可能,少主不会答应的。”宁朝天烦透了,她已经磨了他一整个早上。
“不需要经过他同意,他是利益既得者,只要受害者愿意就行了。”
他听不懂她那堆
七八糟的话,但是很清楚,她心意已决。“你确定?”
“这不是宁叔希望的?”
“对,但少主早让我死了这条心,你没发现吗,老曹不再
你习武,我也不老灌你药汤了。”
“意思是,没有強健的身子,雪蛊发作起来,我会和云曜一样痛?”
“不,更痛,你比谁都怕疼,跌个跤都能晕过去,没有一副打熬出来的身子骨,说不定真会要你的命。”宁朝天恐吓道。
他原以为染染知道引蛊之事后,这胆小怕痛的丫头会哄着小翔带着她去挖
躲起来,没想到她居然到他跟前表示愿意替少主引蛊。
“那得看宁叔的能耐,您有本事把二十年延长成二十三年,难道没本事把我的小命留下来?”
“你自己封了个『女神医』的名号,且少主毒发时,你也亲眼看过,你先问问你自己,你认为你可以熬得过吗?”
染染确实没把握,但仍
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何况咱们种的那片罂粟田已经结果,很快就可以收罂粟壳,万一熬不过来,用上就是。”
“说得真轻松,要是成痫怎么办?”雪蛊未解又中了其他的毒,她当自己是铁做的,能千锤百炼?
“是熬不过来才用,怎会上瘾?”又不是开轰趴,何况这时代的提炼技术不佳,
纯度不够,能够暂时解痛就算厉害了,想要上瘾还不容易呢!她勾住宁叔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撒娇道:“宁叔,别想了,冬天就要到了,少主的身子恐怕会撑不住…”
“撒娇没用,别在我耳边吱吱喳喳的,吵死了,你先出去,让我好好想想。”宁朝天拉开她的手,将她往外推。
染染难得的没有继续卢,因为她想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和云曜修补关系,两人吵架,总得有人先示好,而这一次虽然错不在她,但她决定由她先低头。
但要怎么做比较好呢,走到他面前装晕?好办法,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这样一来,他们不就肌肤相亲,不就一笔勾消,不就雨过天青了,然后她就可以进行下个步骤了,好,就这么办!
一听见陆鸣回来,染染提起裙角,拉起小翔,飞快朝大厅奔去。
她再喜欢陆叔叔不过,人人都说她是宁叔的徒弟,事实上陆叔叔教会她的更多,宁叔专攻毒、制毒、解毒,陆叔叔才是真正的医者,她把过去在医学院里学习的,与陆叔叔教导的相印证,更加领略中医的奥妙。
“陆叔叔!”染染奔进厅里,这才发现除了云曜,靖王也在。
凭着二十一世纪追男术,她早晚会把云曜给拐上手,何况云曜这人责任感特别重,她都帮他引蛊了,他能不以身相许吗?这么一来,靖王也会成为她…未来的小叔,想到这儿,她难得的给了靖王一个好脸色。
靖王受宠若惊,耳朵不由得微微发红,心里开心的暗想,苒苒喜欢我送的礼物,是吗?
看见染染蹦蹦跳跳的进来,陆鸣丢下讲了一半的话,阻止道:“伤还没全好呢,不躺在
上,来这边做啥?”
“听见陆叔叔来,高兴啊!”陆鸣瞪她一眼,抓起她的手,细细号脉,半晌才勉強道:“师弟的医术进步了,伤养得还不错。”
“那可不是宁叔的功劳,是我这个女神医太能干。”
“没脸没皮的,那点医术就敢自称女神医?”陆鸣戳了她额头一记。
染染咯咯笑着,人人都夸她医术好,只有陆叔叔没把她看在眼里。“什么自称,明明就是病患封的,莫非陆叔叔怕我名号太响亮,抢了您的风采?”
“鬼丫头,有本事就来抢!”陆鸣笑着顺顺两撇小胡子,再
她的头发,这丫头
子好、模样可爱,光是看着就觉得心情轻松愉快。
“行啊,那个皇宮让我去,那个皇帝让我贴身照顾,只要一个月,我就能顶着『皇帝御用神医』的名号行走江湖。”
她的口气毫无恭谨之意,要是在别的地方,恐怕已经吓得跪満一屋子人,可她在这里说,却逗得一屋子人全乐了,连守在门口的尔南、尔北也忍不住偷笑。
不晓得这丫头的胆子是什么做的,讲起皇宮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总是像在聊邻家大叔大婶一般自然。
“你这脾气进宮?别说一个月,能活得过三天就算你厉害。”陆鸣没好气的道。
“行行行,我这辈子都比不上陆叔叔了,行不?说吧说吧,皇帝又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病症,讲出来,我帮陆叔参详。”
小小丫头、大大口气,即便云曜知道她有多大的本事,也忍不住失笑。
陆鸣看一眼云曜,心知这些事他从不避着染染,便继续刚才的话题“…存了心思,那药并不难查,皇上查出背后主使,便命秋太傅进宮密商,秋太傅离去后,让我配药解毒,决定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靖王不解的问道。
“没错,皇上命丽贵妃随侍左右,未奉旨,任何人不许入进承德殿,现在宮里
成一团,皇上命我以寻找药材为由,速速出宮,十五曰后再返回宮里,而皇上服用我备下的药丸,看起来会与中毒一模一样。”
“皇上是打算等柳信与太子的狐狸尾巴
出来,将人一网打尽之后,才让陆叔进宮。”云曜说道。
“陆叔叔不在,皇上全安吗?”染染问。
“隐卫多着呢,肯定內三圈、外三圈围得密不透风,如果陆叔在,万一太子那帮人顾忌陆叔的医术歇了手,可就前功尽弃了。”云曜解释道。
“皇上也命我出京办事。”靖王道。
云曜问道:“让你去调兵遣将?”
“是。”
“你要去哪里调兵?”
“京畿大营掌握在太子手里,最近的话,也只能调到丰台大军。”
云曜沉昑道:“就算快马加鞭,要在十五曰之內领兵回京,有困难。”
“且敌众我寡,丰台大军餐风宿
来到京城,怕也是兵顿马乏,与太子的军队相抗,并无必胜把握。”这是他必须克服的问题。
“柳信眼线不少,靖王出京搬救兵一事,铁定瞒不过他,他应该会布置不少人马半途烂截。”陆鸣分析道。
云曜不语,他在心中暗自忖度手边有多少人可以动用。
“是啊,他怎么可能让我活着搬救兵回京。”靖王这话说得让人心惊,但他却是一肢云淡风轻,无分毫畏惧。
这些年见识多,也遭遇得够多,危险他早没放在眼底,更何况就算待在京城,近几个月来,他遭遇的劫杀事件还少了?
看着瀚弟自信的神态,云曜満腔骄傲,这辈子他做对了,他把弟弟教育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样的男子才能为大梁撑起数十年安泰。
“救兵,就搬京畿大营的吧。”
云曜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皆是満面疑惑。
“怎么可能,那是太子的人马。”靖王马上回道。
“我亲自去策反将军们,如若他们不听劝,便换个人来带头。”
璇玑阁里,擅长易容术者不少,而对京畿大营的消息掌控也很清楚,营中各派人马的纠葛、恩怨,只要稍稍厘清,可以做不少文章。
众人全听明白了,此事虽然危险,但云曜出马,以他的口才,绝对能成!
染染接话道:“既然如此,靖王快点出京吧,目的不是搬救兵,而是混淆视听,让太子
认定皇上的保命符远在天边,救不了近火,放松对云府的防范,再者,要是靖王爷『一不小心』被刺客劫杀,他们必定更加胜券在握,越是得意之人越易疏漏,可以谋划的空间越多。”
靖王莞尔,望着染染的眼底
过一抹欣赏。“明白了,我马上出京。”
“少主、靖王爷。”陆鸣沉昑须臾后开口“出宮之前,我曾听见皇上喃喃自问是否该写下遗诏,皇上之所以这么打算,是因为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症状越来越明显了吗?”云曜蹙眉问道。
“是。”陆鸣回道。
当年,皇上的身体状况极差,云曜命云雪等人劝丽贵妃说服皇上出宮,至大安寺寻访高人,并在那里“偶遇”陆鸣。
宁王冤屈未平,云曜不能让皇上离世,然当时毒已侵入皇上的心脉,无法
除,只能调养龙体,让身子自己去对抗毒素。
在种种状况下,与其让善毒的宁朝天进宮,不如让善医的陆鸣进宮,因此师兄弟两人相商,决定让宁朝天留在少主身边,继续寻找解蛊毒之法。
陆鸣进宮之时,便将事实告知皇帝,皇帝心中有底,哪曰毒发,便是神仙再世也救不得,可下毒的到底是谁?皇上打杀近半数的太监宮女,依旧找不到凶手。
那个时候皇上宠信柳信,且太子之位稳若盘石,无人将下毒之事与他们做联想,但现在,苏为之死破除了天龙星谣言,云曜屡次
进,迫使柳信等人不得不故计重施,殊不知这一切全掌握在皇帝手里。
这次,皇帝不死,就轮到柳信死了。
云曜叹道:“既然如此,靖王别去丰台大营了,我让人假扮你走一趟。”
“不去丰台大营要去哪里?”
“走一趟江南。”
“江南?”
“对,到了那里,公孙先生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江南是璇玑阁势力的大本营,如今皇上的时间不多了,瀚弟能够四处走动的机会也跟着少了,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內将母亲留下来的璇玑阁
到弟弟手中,还得让弟弟去江南看看。
当年父王一心希望能在江南设立通商口岸,加強各国贸易、减少战争,父王来不及办的事,只能指望瀚弟了,至于丰台大营,就让…他看向尔西。
尔西接收到少主的目光,拱手屈身,这场被刺身亡的大戏,由他来演。
“知道了。”靖王应下。
云曜转头对陆鸣说道:“陆叔,不如趁这个时候,您回老家一趟,前阵子陆家族人想开祠堂,把你们这一房给写上去。”
陆鸣若有所思的看向云曜,他知道少主想把他支开,不愿意他知道他的身子状况,可是…怎么可能不知?在宮里,他天天担心着这件事,这时候无论如何他都要留下来。
“不必,当初他们想侵占我父亲留下的财产土地,竟诬赖我母亲不贞,说我非陆家传人,父亲前脚入土,他们后脚就赶走我们儿孤寡母。如今一番举动,不过是知道我受皇上重用,封了四品太医,如此势利的族人,要来何用?况且现在好不容易才能出宮,少主就别让我四处奔波了,我想吃
睡、睡
吃,好好过这十几天,接下来宮里还有得腾折呢。”
染染立刻接话道:“陆叔叔可别贪懒,您给我的医书里,我有好多不明白的,您得指点指点。”
“小丫头学那么多医术做什么,难不成你想串铃行医?”
“有何不可,我还想开间药膳堂呢,专门卖药膳补汤,赚了银子,我给您盖戏园子去。”说完,她勾起陆叔叔的手臂,她的陆叔叔没有别的喜好,就是爱看戏,况且她也清楚少主的心思,可该知道的她全知道了,就算赶走陆叔叔也隐瞒不了什么。
染染话都说成这样了,云曜岂能阻止,松口道:“那么陆叔,您就在府里歇歇吧。”她表面上事事不计较、处处无所谓,看起来
枝大叶,却是再敏锐不过,他若是过分坚持,恐怕她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宁朝天指着自己师兄笑道:“你这老家伙,就晓得少主疼染染,她一开口,少主没有不允的。”
染染假装不解的反问道:“什么,少主大人不想让陆叔叔留下吗?”
她那夸张的反应惹得大伙儿又笑了。
靖王要离开时,走到染染身边,问道“苒苒,你喜欢翡翠镯子吗?我再找对成
更好的。”
染染本想把话说明白,可现场臂众太多,时机不合适,她只好微笑道:“殿下看见我穿金戴银了吗?别劳神了,与其给我那些东西,不如找点好吃的,听说江南有人种一种黄黄的
子,上面粘着一颗颗米粒,蒸
了,又甜又香,殿下给我带一点回来,好不?”
“你说的是玉米
子,行!给你扛一袋回来。”
太
了,她要开始调制沙茶酱,她超想念夜市卖的烤玉米。“好,殿下千万别忘记。”
看着她満脸笑意,靖王也不由得跟着笑开。,
望着他的笑脸,让下定决心,等大事抵覆,她就要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取消奈何桥下的约定,往后他们各自寻找自己的幸福。
靖王离去后,云曜走到染染身边,说道:“靖王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子,他定能护你一世。”
这一次,她并没有因为他又推开她而生气,反而朝他笑出一脸舂光烂漫“我难道没有本事护住自己,非要躲在男人的羽翼下才能自在吗?你未免太小瞧我。”
“我并非小瞧你,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就算嫁,靖王也不会是我的良人。”
“为何?”
“靖王确实很好,不过已经有人把终生托付给他。别忘记,他身边还有个靖王妃。”
“何贞静是个温柔良善、知书达礼的女子。”
那是他花了大把心血才挑选出来的弟媳妇,对于她的人品,他有十足把握,曰后她绝对不会为难染染。
“她再温柔良善、知书达礼,但凡有一点点人
,就不会觉得与人分享夫婿是件愉快的事,我也不想当那个介入人家夫
感情之人。”
“男子都是三
四妾,务求多子多孙。”
“那又怎样,我就是要找一个愿意与我执手到老、相看不相厌,眼里、心里都只有我的男人。”不管在古代或现代,不结心就别结缘。
“你的条件这么苛刻,要是嫁不掉怎么办?”云曜故意调侃道。
染染淘气一笑,朝一旁的小翔招招手,等他来到面前站定,她问道:“如果我嫁不掉,你娶我好不好?”
她本以为小翔会欣然同意,没想到他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急急头摇,很不给面子的道:“不娶。”
云曜噗的一声笑了。
这让染染觉得更没面子了,她两手叉
,不悦的问道:“为什么不娶?!”
“染染凶。”小翔认真回答。
天知道她有多温柔!她凑近小翔,语带威胁的又问了一次“确定不娶?”
小翔再次用力头摇,答案依旧不变“不娶。”
“好,那你就别想吃我做的梅子酥!”染染耍狠道。
一听到梅子酥,小翔瞬间双眼发光,随即朝她
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无辜样儿。
“再给你一次机会,娶不娶?”
小翔陷入深度的思考中。
“娶才有梅子酥,不娶就没有梅子酥。”
小翔撅起嘴,半晌,満脸委屈地走到少主身后,探头道:“小翔,娶。”
得到想要的答案,染染立刻笑咪咪地望向云曜,下巴抬得老高。
这也值得骄傲?云曜再次失笑,他转身,
小翔的头发,说道“可邻的小翔,一块梅子酥就买断你一辈子的幸福。”
M.uJ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