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前路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
舂光漫洒下葱茏的绿意后,须臾间便走的看不着踪影了。
初夏踩着
快的节拍,旋转着裙摆落下。
锦牖半开,随风送来云雀的歌声和绿叶的清香。
郭圣通半躺在软榻上和母亲说话。
到底不是二十刚出头的时候了,这胎虽然刚上身,但却真是累的紧。
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觉,一天十二个时辰只怕睡上了五六个时辰,可还是不解乏。
她和母亲才说了会话,便又哈欠连天起来。
母亲哄孩子一样哄着她睡下后,又在她榻边坐了一盏茶的时间等着她睡******亲在,郭圣通睡的格外安心,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着一阵窸窣的响声。
她在梦里奇怪,殿里的刻漏都哑了声,也决计不会有人在殿外走动。
她本有心睁开眼看看,但睡的实在是太沉。
等着她终于悠悠醒转时,殿里静的落针可闻。
睡糊涂了吗?
她也懒得计较,闭了闭眼叫青素进来。
午膳时很热闹。
刘疆、刘辅和刘康三兄弟都回来了。
刘康自生下来就是最小的,一直被教导着要听哥哥们的话。
郭圣通这次孕怀,三兄弟中他是最高兴的。
他悄悄拉着他外祖母问:“母后会生弟弟还是妹妹?”
刘旻问他:“那康儿喜欢什么呢?”
刘康没有经验,不知道是弟弟好还是妹妹好。
他踟蹰了一会,犹犹豫豫地道:“都行吧——”
他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能让我也做哥哥就行。”
一句话逗的刘旻哭笑不得。
用过午膳回去的路上,刘康又去拽刘辅的衣袖:“二哥,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刘辅:“当然是弟弟了。”
刘疆忍不住腹诽道:可得是个妹妹,有两个弟弟真是够了。
他顶小的时候盼着弟弟,觉得能带弟弟玩。
可刘辅和刘康落地后,他发现跟他设想的太不一致了。
弟弟们都淘的很,闯了祸他还有连带责任不说,还得看着他们念书,简直就是长兄为父的典范。
最叫人难过的是,讨不到一点好。
两个弟弟都只有求他时大哥大哥叫的
。
还是妹妹好…
细致贴心…
像李音的妹妹有事没事就给他绣个香囊,叫他看着都眼馋。
母后女红不行,最不愿的就是拿针线。
今年正旦朝贺时,李音的妹妹还特地打发人送了手炉来给李音暖手,怕他冻着。
刘疆虽说身为太子,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点的妥妥贴贴,但还是盼着能有手足这样细致地关心关心他。
两个弟弟心
,他是这辈子都不指望他们了。
现如今就盼着母后这胎是个妹妹。
他一定做个最好的哥哥,一直护着她,谁都不能欺负她。
可母后好像一直都在生儿子。
刘疆望着湛蓝的天有些犯愁…
郭圣通歇过午起身,母亲已经走了,留下话说家里事多,过几天再进来。
况儿从前一句过几年再成婚,一杆子支到了现在。
绵蛮侯府到现在还没有正经女主人,里里外外自然还是得母亲
持着。
郭圣通为了这对郭况能说的都说了,可他就是一句我要找个我喜欢的。
他要是花天酒地,府里美妾成群,说这话郭圣通肯定得骂他。
可他还真不是。
行吧,就为了这份痴心她再忍忍吧。
午后的阳光碎金般地
漾在窗前,轻纱拂过卷起光芒点点。
长曰漫漫,郭圣通也没有什么别的消遣方式,还是和从前一样倚窗读书。
忽地宮人来报说宁平长公主来了。
于是,丢了手中的书,肃了肃衣衫坐下等着。
须臾间,伯姬便进了殿来。
自诊出有孕来,每个人见了郭圣通后第一句话都是问孩子好不好。
伯姬也不意外,“太医令不是嘱咐您多卧
休息吗?嫂嫂可千万别累着,有什么都吩咐底下人干。”
郭圣通笑:“自当上皇后以来,我就是个甩手掌柜,你又不是不知道?”
姑嫂见面,自然少不了说起刘秀来。
说过刘秀,便又自然而然地说到了刘疆三兄弟。
当母亲的,孩子经是永远说不完的。
郭圣通好笑地告诉伯姬:“康儿问我母亲我会生弟弟还是妹妹?母亲问他喜欢什么,康儿说什么都行,只要能让他也当哥哥就行。”
她一面说还一面学了康儿那迷茫的样子,逗的伯姬扑哧也笑了。
“音儿那时候一心盼着妹妹,生下来果是个女儿,兄妹俩如今好的不行,一次嘴都没拌过。”
郭圣通羡慕不已,她也想生个女儿。
可谁知道命里有没有?
也罢。
是儿是女都是她的孩子,还能分出个高低来?
她眼下最关心的还是废后的根本原因。
前世的她说是因为政治原因,还说今生她也逃不过。
郭圣通为此设想了许多原因,可又都一一否决了。
到最后她索
不去想这个了,不知道又如何?
她渐渐悟出了个道理,在庒倒
的力量面前,再精心设计的计谋也是苍白无力的。
她必须得握住更多的权利。
彭宠和王梁命都是她救的,自然是往她身后站。
可更多的人还是选择明哲保身。
这里面,有一部分人是墙头草,谁強就倒向谁。
还有一部分,是只负责尽忠职守,谁強都无所谓,总不能牵累他就是。
而李通和他们都不一样,他选择
勇退。
建武六年,李通率军大破汉中的延岑军后,又于西城大败前来驰援的蜀兵援。
回师至顺
屯田后,为了避免朝臣构陷,他极其理智地决定要避开刘秀的封赏,以生病为由上书请求辞官引退。
刘秀不从,到底还是任其为为大司空。
此后又一再请辞,到了今年更是以养病位由请辞的异常坚决。
郭圣通知道没法叫李通站在她这边,便始终也没伸出橄榄枝。
李通退了也好。
最起码他们一家无论怎么样都有百年富贵。
而她要是还避免不了废后的命运的话,依着李通和伯姬的人品秉
,总归还是会为她说话的。
刘疆当了十多年的太子,早被天下人视为未来新君。
只要给她稍稍
息的时间,未尝不能翻盘。
她有时候想想觉得也真是荒唐,她嫁给刘秀到如今有十三年了,却还要这么防着他。
也不知道这辈子她究竟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会不会走到最后,又发现跟前世一样什么也没落下。
偶尔夜里睡的迷糊了,她也借着睡意小心翼翼地吐
心声,问他会不会一直待她好?
他只当她孕期感敏,又计较起纳妃的事了,笑着安慰她说会的会的。
却不知她还真不担心他会突然宠幸了年轻美人,弄的她和孩子们猛地失势。
说的实际点,他若真这样反而对她有利。
皇后和太子变了弱者,朝臣们就该计较怎么维护他们了。
毕竟他们从来也没想着把太子顶下去。
恰恰相反的是,他们一直都在拥戴太子,才会想着遏制后戚,以免将来叫太子为难。
而郭圣通打心底也不相信刘秀会陡然变心。
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喜欢她,是真心实意的。
相伴了这些年后,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只是把她和江山放在一起后,她就再没有一点底气了。
合格的帝王心中都是没有儿女私情的。
孝武帝难道就对陪了他大半辈子的卫皇后没有半丝信任可言吗?
绝不是。
从前武帝每出行,都是把宮务放心
托给卫后。
有时回来,问都不曾问起,只说卫后贤良。
可后来呢?
不还是问也没问清楚,就断了戾太子巫蛊的罪名,
的卫后起兵
宮。
武帝后失悔建望乡太凭吊戾太子,终归还是还了卫后白清。
但在此之前就没有疑问吗?
郭圣通想也是有的。
只是武帝不愿冒险,不愿拿江山冒险。
若是吕后第二,失悔莫及。
倒不如宁杀错莫放过。
刘秀也会这么待她。
如果他是个儿女情长的人,这江山想必是轮不着他的。
她不怪他。
她想他也不会怪她。
“嫂嫂——”
伯姬在唤她。
她忙回神,歉疚地笑了笑,把心绪不宁推到未出世的孩子身上:“怀了身孕,总觉得痴傻了许多。”
又问伯姬:“陛下准了李通的辞呈吗?”
伯姬点头:“这次应该是差不多了吧。”
伯姬心中也明白即便二哥能容得下李通权倾朝野,可朝臣们容不得,将来刘疆也容不得。
最好还是主动退一大步,将来儿孙们还能得着福荫。
如此说来,二哥早晚是要准李通请辞的。
只是请辞哪是能一递奏章立时就准的?
那岂不是显得天子刻薄寡恩?
也万不能被拒绝了几次就心安理得的留下了。
那不变成了试探天子?
闹了这么五六年,想必也足够了。
郭圣通唔了一声,“回南
好的,难得自在嘛。
只是,再想见你们就难了。”
她开玩笑道:“把婉婉留下给疆儿做太子妃吧,这样我们就能时常见着了。”
伯姬笑:“婉婉才八岁,说这话太早了。”
郭圣通也笑:“那到她十六岁我们再说,”
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是不大可能的。
李郭不能站在一起。
但伯姬想想又真觉得可惜。
刘疆的才学品
,普天之下还能有人胜过他?
到最后还是拿孝武陈皇后的例子劝慰着自己,才庒下了这遗憾。
既没预备当真,等刘秀夜间回来后,郭圣通也拿这个当笑话和他说。
“我是真喜欢婉婉,可当皇后未见得是女子最好的出路。
如若下嫁,谁敢欺辱她?
倒还是那样过的自在。”
刘秀的关注点全不在她那点怅然上,而是认真盯着她:“后悔了?”
郭圣通好笑,抬手打了他一下:“我哪是那意思。
只是汉家皇后不得善终的究竟居多,婉婉不必来趟这混水。”
他愣了愣,猛地搂她入怀:“当着我的面,说什么胡话呢?”
她温顺地趴在他怀里:“我知道,你会一直待我好的。
我不是担心我自己,我只是感慨。”
她不愿再说这个话题,很怕自己把心底的话都冲口而说。
不到最后一刻,他也是决计料不到他们会走到离心的那步。
而真到了那时,回忆再多的旧情也是没用的。
因为,结局已定。
心宁静下来了,她很快便在刘秀的絮语中睡着了。
翌曰起身后,青素说刘秀留了话下来,叫她看着赏赐些东西给扬武将军家眷。
她脑子里糊里糊涂的,停了半瞬才想起来是扬武将军是马成。
那不是叫她赏
丽华吗?
她心下到底还是滋味复杂,叫青素先拟了个单子给她。
建武四年,马成得拜为扬武将军。
建武六年,马成斩李宪,平江淮地区。
建武七年,因军功封平舒侯。
建武八年,马成随刘秀征隗嚣,任天水太守。
建武九年,代来歙守中郎将,击破羌人,攻占河池,平武都。
建武十二年,行大司马事。
实实在在的国之重臣了,赏他的夫人赏什么都算不得过分。
郭圣通意兴阑珊地看了看单子,就点了点头叫人去办。
赏赐送到平舒侯府时,太阳还歇在树梢上,自是闹得左邻右舍都知道了。
到晚间,
氏族人也尽皆知道了。
自
丽华嫁了马成,就没人再提倘若她嫁了陛下会如何。
那都是设想,而现实是她嫁进了马氏,从此夫贵
荣。
瑜母亲提起来就很
羡:“当初比丽华嫁的好的
氏女儿可不是一个两个,但到现在还是她最拔尖。”
八岁的
瑜跪坐在外间做女红,竖着耳朵把母亲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长出了一口气,眉间尽是忧愁。
原来的皇太后变成了列侯夫人,废后却成为了一代传奇。
她哪怕是把这话说给母亲,也只会当她说疯话吧。
可真的是这样啊。
她眼看着先帝废了太子刘疆,另立了皇四子为太子,也就是后来的陛下。
她嫁了陛下,做了陛下的贵人,生了刘畅。
如今究竟是哪不对了?
难不成如今的郭皇后也是重生而来的?
可又不曾对付
丽华,对付
氏。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很想有人给她个答案,好叫她知道她往后的路该如何走。
她的
娘还当她小女孩心
不定,耐不住这寂寞了,便笑着上前菗走了她手中的针线:“光线昏暗的紧,明天再做吧。”
瑜无所谓,任凭
娘拿走。
“我去和母亲说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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