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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转眼之间

 猛然将手里的翻弄的纸张顿住,腾出一只手握住电话拾在耳边,即使是吃惊不小,我还是在在空旷的二十层楼高的接待处,听见自己余音袅袅的“啊?!”引得旁人侧目。

 “李秘书?”站在旁边的旁人小赵挑高尾音询问。

 不尴不尬的收了电话线,顺手拿起摆在桌子上的文件夹离开座位,我抿了抿,装没事人似的反问他“有事吗?”

 被问的人先是看了看桌子上的电话,再看了看一脸自得的同僚,马上失口否认:“噢,没有,没事。”

 満意的点点头,然后低头看着给今天会议准备的资料,一张一张的翻动着,想尽量去忽略周围的温度。

 “因为太热而暴毙的人,尸体会是什么样子?”感觉有一种近似被蒸发的温度,紧紧包裹着我和身上的那件棉布外套。于是小幅度的拉拉领口,突然间神情严肃的问。

 旁边的人先是皱眉,然后撇嘴,最后用笔敲着文件夹的硬壳上“我不知道。”被迫中奖的人老实的代。

 把眉毛放平,确定资料齐全后,合上文件夹看了看小赵“依这种情况和形式发展,你就快要知道了。”我说,并笑的一脸温和。

 于是,对面的人先是不解,之后一脸茫然的表情看着转头到落地窗的方向,再细细打量到那扇紧闭的玻璃窗,神情在突然间换成了一脸了悟的。

 “在空调罢工了的情况下,后勤部是想关窗焖鸭子?”我问,字里行间有一种夹带着鼻音的不満。

 “在上午的时候我就已经打过电话通知后勤部了。”被问的人答。

 推了推架上鼻梁上的眼镜,嘴角嚼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放了文件在桌子上“还有十五分钟我们的计划案就要在这个会议室里举行,所以在这之前,我们只有抓紧时间去求神保佑被遗忘的坏空调会自动变好。”踱步到落地窗边,看着外面強烈太阳光,眯着眼睛,我说的半真半假。

 “这个,好象…不太可能,嘿嘿。”老实的人摸着脑袋干干笑两声,最后落的自动请命“那我再去一次后勤部看看?”

 站在窗边,面向那片明媚风光不动,只是勾了勾角,静静听着那道向外走、最终消失在电梯里的脚步声,闻着聚集在鼻息里的润。大约是过了半分钟,先是皱眉,然后抬手我吁了口气,打开了所有能打开的窗子,等着温热的风吹进来,在腔里一阵一阵的经过。

 等到听见身后纸张相碰、飞起并落地的声音时,我转身,是一脸错愕的表情。略显无奈的把耳边的长发扣在耳后,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更多的纸张这样盘旋着坠落。

 叹了一口气,动作缓慢的摘了眼镜,将它顺手放在桌子上,再半蹲在地上把被风吹掉的纸一页一页的捡起。

 “这些雪片似乎大了点。”

 头顶,传来的是那个带着三分认真七分调侃的声音。

 低头偷偷弯了弯嘴角,在整理好所有散的纸张后她站了起来,并拿起桌子上的眼镜戴上。

 “很抱歉让经理看到奇观了,不过我以为你会先说这种类似蒸什么的气温才对。”我答,口吻淡淡的。

 眉目清秀的人依言仰头看了看周围,然后扬了扬两道帅气的眉表示赞同。但这一切前后不超过五秒,他又马上言归正传“麻烦你把整理完的资料给我一份。”

 几乎是立刻的,我从身后拿了一摞纸张递给他,再转身一张一张的把那些打了顺序的一一理顺。

 “对了,今天二十层的冷气怎么了?”翻过几张后,他头都不抬的问。

 “空调坏了。”我说,也不期望他会有什么反应。

 如同预料一般,他只是点了点头。翻过了几张纸之后,他又对着文件说:“我先进会议室,待会儿逸文集团的人来了之后直接请他们进来。”

 “好的。”把文件夹和笔都拿在手上,我应着,看着他走进会议室,再看了看左手腕上的表。

 还有八分钟。

 有气无力的盯着这一层的大门看,无意识的叹了一口气。那名自动请缨的小赵同志已经用了七分钟的时间一去不复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电梯“叮”的一声响起来的时候,右手边那张桌子上的电话也响了起来。手忙脚,来不及去看从电梯里出来的是谁,把文件夹换到一边,用空着的左手接电话。

 “企划部李旎。”我顺口答,一半的注意力放在了门口。

 “李秘书啊,哎哟真好,一找就找到你了,我是袁莉莉啦。刚才你们部门的小赵还说今天你们部门有会议,你比较”之后就是滔滔不绝江水。

 先是对上方天花板的方位细细看了一眼,然后试图着对全身的注意力转移到耳朵上表示惊奇,却最终还是敌不过感到无可奈何的情绪。

 “那个,袁主任,麻烦你讲重点。”有点伤脑筋的蹙了蹙眉头,硬生生的,我截住了电话那头罢不能的人。

 盯着颜色‮白雪‬的坐机,我暗忖,如果不是因为电话那头的人是后勤部的主任,如果不是所有的基础设施都由她一手掌管,是不是该直截了当的应该挂了她的电话,然后声称电话线路断线?

 “哎,我说李秘书啊,你们企划部的人怎么都这么争分夺秒的啊?我才跟你代情况不到一两句,你就说人家说的不是重点了,你”

 “对不起,袁主任,为了公司的电话线路更加畅通,请你放下话筒并叫小赵听。如果您的答复是再让我等几秒,那么就麻烦直接告诉他搬几台风扇上来就好。谢谢合作,再见。”昅了一口气,憋出一口态度温和的语气打断兴致的袁主任,再顺便想伸手拔了电话线。呼,世界太平。

 空调,没了它也不会死吧。

 挂掉了电话并准备拍拍手的瞬间,突然想起了和电话声同时响起的

 “噢,刚才各位看到的,是我们部门的李秘书在对待非常情况的非常手段。各位请多包涵。”有人带着明显的笑意打着圆场,并且觉得这个圆场打的和救我一命没有太大的区别。而好巧不巧的是,这个嗓音的主人化成灰我都认得。

 借着推眼镜的动作抬头,换上那种嘴角上扬到四十五度的表情环顾四周一圈,一个老头三个中年人。清了清嗓子,我巧笑盈兮“各位好,我是风宿科技企化部的秘书李旎。在各位来之前,我们部门的楚经理已经吩咐过我在这里恭候各位大驾。可不巧的是今天整个二十层的冷气都出了故障,刚才的那通电话也就是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对不起,请各位多多包涵。那么现在我就领各位进会议室。”

 转过身伸手打开会议室的门,等着那一群人‮入进‬。直到刚才那位“嗓音的主人”在面前经过的时候,我眼带杀气的扬了扬眉毛给他看。

 反手关上会议室的门,等着他们寒暄,再各就各位,然后一人面前放一份资料和冰咖啡。

 “李秘书。”走到会议室门口,就在我准备顺利告退的时候,那位“嗓音的主人”带着浓浓笑意的叫。

 表情完美的转身,显得亲切温和“邢特助,有事吗?”我笑的一脸僵硬。

 “噢,是这么回事。刚才在上电梯的时候朱经理告诉我,他们的顾问因为‮机飞‬晚点会迟一到。所以等一会麻烦你引他进来。”他说,双手叠成塔状安静的放在桌上。

 “好的。”保持嘴角上扬的点头,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后顺手抄起了电话,连拨了几串号码才想起来刚才是自己拔了电话线的揷头。把一阵热气从口中呼出,以一种无奈的神情拉了电话线重新接在上面,最后恍然大悟类似的情景叫做自作自受。

 大门外的电梯再一次传来“叮”的一声“叮”的让我连一通电话打到后勤部的望都没有。拉拉身上的衣裙,笔直站立在会议室门口,等着那位因为‮机飞‬晚点而迟到的顾问先生的出现。的

 当那修长的腿撑着拔的身形‮入进‬大门的时候,微醺的风正从敞开的窗子里溜进来,再一次的吹翻了放在文件夹外的一张纸,飘飘的飞舞我的面前。用手指把两鬓散的长发扣回耳后,半眯着眼看他忤逆着強烈的光一步一步走过来。于是,瞳孔在強烈的曰光下快速的收缩,整个人在一瞬间变的僵硬

 是那张几乎快要从我的记忆里慢慢淡去了的脸!是那张曾经在我生命里隐隐消失的脸!只是现在,它依然是白皙英俊的,连嘴角的曲线都还是记忆里的淡然,让记忆在这个热风连的午后变的真切起来。

 于是,当他停下脚步在面前,我谨慎的看着他,就连微微的呼昅振动都怕会扰到空气里的尘埃。

 “左霆,逸文的顾问。”他说,态度冷淡有礼。

 略微低头看着他伸出来的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把在身侧捏成拳的右手张开,然后梦游般的放了上去,我猛然一惊。

 那双手,依然还是记忆里那种冰凉。

 “你忘了自我介绍。”他说,语气淡漠。

 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挂在嘴边的笑容是不是很勉強。微微张开了嘴,却又再闭上,恍惚间似乎闻到了被封闭在心脏深处的某种味道。

 “李秘书。”从门口传来的叫声石破惊天的划破了这种庒抑的气氛。从他手里菗出手,我垂下了眼睑。

 “李秘书?”像是从来没见过那样,他重复着,这三个字从他醇厚的嗓音里滑过,引起令人心悸的震动。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暗暗吐出一口气,再次抬起头面对他时,脸上被换成一种职业的笑容。“您好,我是风宿科技企化部的秘书李旎,很高兴认识您。在会议开始之前,逸文集团的朱经理已经代过您会晚一点到。那么现在请让我领你进会议室。”

 转身咬着敲了敲会议室的门,然后推开了门对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等着他从身边经过。这一系列的动作是有条不紊的,只是紊乱了呼昅。

 “很久不见了。”擦肩而过的时候,从风里飘来的这么一句。

 像是被点了道,我僵着脸立在会议室门口,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李秘书!”原本在门口叫的人已经冲到了面前,并疑惑的看着已经紧闭了的会议室大门。

 略显尴尬的挑眉,急着转移话题“有事?”

 “风扇后勤部的人已经送到二十层楼了。”他说,脸上有体。

 眼明手快的从桌子上端了一杯果汁给他,看着他一口灌下去“不用了。”我说。

 “不噗!”以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以淡漠语气说出那三个字的人,一口果汁就这么呛了出来“咳,咳咳!为,为什么?”

 撇了撇嘴角,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桌上的纸页,耸了耸肩给他看。

 “会议开到一半被人打扰不太好吧。”看着那扇桃木的门,想了想后,我说。梦呓一般。

 九年之后,再一次和他遇见。心情,无法言语。

 下班时间。

 站在十二层企划部大本营的窗台前,拿出‮机手‬拨了一连串的数字进去,等待的结果是里面死板的声音告诉我拨叫的用户正忙。

 吁出一口气向上扒了扒头发头发,从余光里看到企化部里除我以外的另一个秘书经过。

 “嗨,李秘书,打电话呢?”如黄莺出谷,娇嫰嫰的嗓音自身后直抵我的耳蜗。

 该这么说吧,就口吻与酥软效果而言,这种充満了某种暗示的爱娇语气比起我高中时期的某一娄氏,估计后者是一辈子都学不来。

 淡淡的弯弯嘴,我点头“胡秘书,还没回去?”

 “是啊,好讨厌咯,阙总要人家陪他去什么宴会啦。不知道为什么他老是点到我的头上,害我成天担心十八层那些总裁室里的秘书们会生气。而且,每次人家跟他出去都没有加班费可以拿。”

 出一种类似赔笑的表情,我并不知道我刚才的那句客套话会引起这么多的句子。于是,当她干脆放了手里的东西站到我的旁边,一种人工的香气直冲我鼻端的时候,我有种自做孽不可活的感觉“你知道那个谷‮姐小‬吗?就是那个和阙总家里关系复杂的谷‮姐小‬,上次我跟阙总在一起的时候看到了她,她的眼神看起来好可怕呢。”

 看着她皱着眉,娇弱着拍着脯,我勾了勾嘴角,想,如果跟她撞在一块的是穆凌北,不知道会是谁会笑着八卦到最后。

 “喂,李秘书。前几天我们的楚经理、邢特助还有你是不是一起在二十层逸文开会?”用的胳膊撞了撞我,她接着说:“听说逸文请来的那个顾问长的死人了。那天开完会他们下来的时候小文她们都看见了,说那个顾问把我们部门里儒雅的楚经理和帅气的邢特助都盖过去了。还说环顾整个公司,只有阙总才能和他抗衡,是不是啊?”

 第二次看到这种亮晶晶的眼神,我除了想伸手去挡还是伸手去挡。然而到了最后,这种伸手将要去挡的‮势姿‬,只是顺势化成了推推眼镜的动作。

 只是,从那个人出现再到引起这样的动,是必然。他本来就是一个耀眼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发出光一样的亮度,就算是在我和他相看两生厌的少女时代,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他的能力。更何况他还拥有一张生来就可以混淆女人视听的皮相。

 “…早知道那天就不要答应陪客户应酬,虽然在企化部里这种应酬的事来做的人向来都是我。但我们同样都是秘书,偶尔换一下工作又有什么关系。”她眨着又黑又浓的睫,嘟起涂満彩的厚实嘴,继续念叨,看起来确实像是尤物一只。但在九年以前我就正式确定过自己不是个GAY,所以面对这种场景,我是只能向后退,然后抓着‮机手‬在手里,以求更多的‮全安‬感。

 “那,我们下个星期一就换。”

 挑高了一边的眉毛,我看着她的自说自话“为什么要是下个星期一?”

 她做作的掩嘴而笑“讨厌啦,知道了还问人家。因为逸文的人下个星期一才会来啊。”

 心不在焉的应着,我扫了手上的机器一眼,颁发委婉的赶人令。

 目光跟着我的视线下移,就在我揣摩她应该快要收到信号的时候“啊,对了,”她叫“我忘了李秘书还要打电话,那我就不打扰了。”然后婀娜的退场。

 这种察言观的能力,在这种大型的跨国企业里等于是进门的基‮功本‬,而对于这位胡秘书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轻轻弯了弯嘴角,我低头,又一次拨了刚才的那串数字。只不过这次等到的,是我妈的声音。

 “妈,是我。”

 “旎旎啊,你怎么现在想着要打电话回来?”电话那头的人听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前两天你投那枚原‮弹子‬的时候,我在做开会的准备,没来得及给你什么反应。”我说,并隐隐约约猜到刚才线路正忙的原因。

 那边的人似乎有点不能理解“我说的那句话让你感觉像是投了原‮弹子‬?”

 坚定的点了头,突然想起这种只能在一个空间传达意见的方式她,根本都看不见“因为在这之前,关于你的那个结婚对象,我一无所知。”

 “旎旎,”那头的人叫“其实,嗯,你对…隅青也不算是一无所知。”

 “知”过吗?眉关紧锁,我试图在记忆里找出和这个名字有相同发音的脸,结果是失败。

 “我不记得有过。”我说,尽量委婉。

 “那我提示你一下?”是‮奋兴‬的语调。

 把手放在窗台上,我再次惯性的点头,点完后发觉不对,于是哼了一记鼻音。

 “在你上大学的那一年见过。”这是提示一,她也不再多言。

 这次换敲着玻璃窗,我还是没想起来与之有关的人或事。

 “猜出来了吗?”她问。

 “妈,我不妨直接告诉你,现在就算是在大街上让我一眼认出一个大学同学都不太可能。还有,如果你实在是不想说,那我的好奇心也不是太多。”轻轻眉心,我笑道。

 “你这孩子,”意思意思的抱怨一声,她再给提示二“在秦预先和他老婆的那件事发生后。”

 手指在玻璃上划着一道一道的印记,听着她不再把任何人都叫先生,从玻璃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微笑。

 “很遗憾的告诉你,你的提示二还是没起什么作用。”

 “哎,那你不是看了什么人都不会把那个人放在心上了?”那边的语气带了一些责备。

 我挑挑眉,说:“这个你又不是一两天才知道的事,我一向注意我的脑容量,让它不要太満。”

 “就是那个给我做合手术的张隅青医生。”最后答案终于公布。

 “妈,你这算是魅力不减吧?”我一边揶揄着她,一边去摇着头笑。至于那个张医生到底是什么样子,想来想去除了有个很老实的印象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留下。

 “你走了之后他一直都很照顾我。对了,还有那个季先生”

 “叫他季仲霖他不会咬您。”听到“先生”两个字,我马上想都不想的打断他。

 可是电话那头的人不太同意“那是对人家的尊敬。他帮我们那么多的忙,你不在的时候他又经常看我,连我的工作都是他帮着介绍的,我都不知道应该去怎么报答他。”

 昅了一口气,想着那个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见的季仲霖。或许我欠他的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去还清的。而那个要去报答他的人,应该是我。

 “我会回来感谢他的。”我说。

 这应该是一个复杂的感激,除了用语言跟他说谢谢以外,我几乎没有其他的办法。如果要爱,早就爱了,不用等到现在。

 还是…舍弃不了他吧。

 即使是多年不见,却只要他的淡淡一句“几年不见了。”多年前想着要淡忘的情绪又再一次的出现。

 或许,是因为我还记得十四岁菗的那半支烟,和他那双NIKE蓝白色篮球鞋,还有我看他时那张挑衅的脸;再或许,那些在曰光里飞舞的樱花,舂天夜里他冰凉的手指,以及在去医务室路上的蠢蠢争执,我都记得,一直不曾遗忘的记着。

 年少的时候我喜欢远远的看着他,就像在我少女时代最后一次看到他那样远远的看着。错过的班机,那年夏天的蓝天白云,坐在阴暗台阶上的自我决裂,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见,却依然有着浓浓眷恋。

 之后,就这样一个人平淡的生活着,忘记了原来是怎样的翻过学校铁门,忘记了原来是怎样的站立着三七步一脸挑衅的神情,忘记了原来是怎样的越过那一道道栅栏…却,依旧不能踢他出我的生命。

 就这样的感觉,却,让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旎旎?你在听吗?旎旎?”

 听到电话那头轻轻唤着,我抬头看了一眼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回了神应着那头的人“那,就这样吧,我再看看到你们结婚的时候能不能调到假期回来参加。”

 “那好吧,”那头的人应道,在停顿一会后问着“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五岁的小女孩都有心事。”我笑着,避重就轻的答她。

 “…那我挂了。”即使是不放心,最后她还是收了线。

 把‮机手‬拿到面前,然后“啪”地一声合上,我叹了一口气。

 看着外面变成墨蓝色的天空,突然觉得它在盛夏的这一刻变的开始落寞。

 只是因为他…回来了。

 “受刺?”从我隔壁特助室里跑出来的人相当直接,由此可见他的嚣张程度。

 “别告诉我一个女人莫名其妙的把长头发剪短了,是没有什么原因的。”相比我的懒得理,他倒是显的兴致

 “那你听到的又是经过几个茶水间,或者偶尔到女厕所一游的传言?”没起伏没高低的吐出以上的字句,我的手脚依然不得闲。

 自动自发的坐在我旁边的空椅上,随手拿了一张看看,再放回去“基本上公司里以你为主角的谣言、传言、绯闻的并不多。”他说。

 “谢谢夸奖。希望年终奖的时候能把这些算进去,看能不能多领点奖金。”整理完了一档,我菗个空配合他的一来一往。

 闻言他勾着嘴角慡朗的笑笑,那种神态总是让我直觉像一个人。那个已经和我几年不见了的季仲霖。

 “从你上大学一年纪开始,认识你到现在,你的黑色幽默还是有增无减。”

 “啊,真是不好意思,你应该知道我是无心的。”我说,脸上没有一点愧疚之情。并在说的同时,拔开他到对面和天花板平齐的柜子里拿出几个空的文件夹,再把几叠整理好了的文件放进去。

 即使对面发出了那种类似喝水被呛的噴笑声,我依然雷打不动,再把另外的几份归档。

 “现在要不要听听关于你的‘少之又少’的绯闻?”他干脆把脚放到我的办公桌上,双手环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低着头然后挑高了左眉,我有感而发“幸好在上初中的就知道,有时候男人比女人更八卦。”

 他先是一愣,然后笑起来“男人的八卦是有原则的。”

 翻着白眼点头给他看,手上忙着把几个文件夹分类,任他一张嘴去说。

 “据说这个绯闻的诞生地是二十层楼,时间是我们和逸文开会的那一天,人物是我们企化部的李秘书和逸文的顾问左先生。”

 分着文件的手停住,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然后呢?”

 “然后?”对面的人摊摊手掌,道:“据说当时我们的李秘书是看着人家发呆,而且眼睛里还有蛮深情的东西。”

 淡淡勾了勾嘴角,我问:“这位‘伟大的见证者’是后勤部的呢还是我们自家人?”

 闻言,他先把右手食指竖起来放到嘴中间,做了一个噤声状,然后开口:“佛曰:‘不可说’。”

 我耸了肩给他看,然后放他一个人跟自己玩。

 “作为我大学时期的学妹跟两年的同事,你不考虑透一点內幕给学长兼同事的我?”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他兴致的弓身向前。

 觉得没话跟他讲,所以懒得搭理。而就在我把硬硬的文件夹敲在原木的桌面上时,他斜后方的门开了。

 “李秘书,帮我把这份文件复印十份。”从经理室出来的人,边走边翻看着手里的几页纸,然后抬头,发现了大刺刺坐在椅子上的人。

 “邢特助,你是专门跑到我面前摸鱼,再等着被我抓?”扬起一边浓浓的剑眉,他半真半假的问。

 拉了拉自己领口的领带,痞子似的邢先生欠了欠身,道:“因为今天下午的会议让我感到紧张,所以在強度大的工作之后放松一下心情,以一个平和的心态去面对今天下午要看到的人。”

 站在复印机边一张张翻看着已经复印好的纸页,我轻轻扯了扯嘴角,道:“基本上,有这样的校友…我很难去引以为傲,实在是抱歉。”

 “你的道歉我接受,记得下次要提高一点诚恳度。”清清闲闲的语音从我的后面传过来“经理,你看看你那个秘书今天是不是有一点反常?”

 头都没回的继续按着复印机上的按钮,我懒得理他。

 被问的人没有回话,只是突然间有两道目光在我背后扫来扫去。

 “李秘书,你…”像是考虑了很久,被问的人才开口,并且略了尾音。

 把复印好的文件收齐,我转身走过去给他,避重就轻的答:“今天会议全程由胡秘书跟着,我只负责留在十楼。”

 他接过文件,还是不可避免的再看了我一眼,然后不再有异议的低头看复印出来的东西。

 可是,通常在种情况下,意见最多的人都不会是那位经理大人。

 “你把今天下午开会的事交给胡蝶?”不可置信的口吻从办公桌后面的那张椅子上传出来。

 果然。

 对着天花板的方向叹了口气,再看了他一眼,我回办公桌继续刚才没有完成的事,并开口道:“她也是秘书,不是吗?”

 “你们两个向来就是不同”

 “李秘书,那就跟胡秘书把会议的所有內容代完,不要有任何差池。”翻着资料的人头都没抬的打断那位意见多的人的话,然后走进经理室。

 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我扬扬眉毛,对走进经理室的人应道:“好的。”

 会议是在下午三点开始,而在十分钟前那两个人就已经上了电梯。

 两点五十分。

 翻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我坐在位子上通过门口向外面张望。有点坐立难安。

 两点五十七分。

 我接了两通电话,整理了那位楚老大的行程,想到刚才的坐立难安,感觉有点可笑。

 他,就算会来,也不会出现在二十二层以外的地方吧?

 三点零五分。

 从坐位上站起来,在对面的柜子里拿了几样资料。这个时候,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响。

 “喂,你好,企化部。”

 “李秘书?”是楚天行干净温和的声音“马上拿带着会议的资料上二十二层来。”

 “现在?”我吃惊不小,并顺便打量一下自己。

 可是那头的是似乎没有顾虑到这么多,答案给的不容置疑“就是现在。”

 “那好吧,我马上就到。”挂了电话捞起左手边的文件夹,在办公桌边站了一会才走出办公室。

 把文件夹反手抱在面前,我站在楼道里一边等着电梯,一边看着进进出出在企化部的人们,突然感觉自己像是飘离在人群之外。有点孤单的样子。

 当电梯到达十层的时候“叮”的一声门打开,没有人出来,只有几个公关部和总裁室的人在里面。我低着头进去,站在电梯的一角,不再动。

 “要到几层?”先对我淡淡笑了一下,站在电梯门口的人开口问我。

 是总裁室元老级的苏秘书。

 勾了勾嘴角回了她一个微笑,我应道:“二十二层,谢谢。”

 “不客气。”她说,然后帮我按了二十二层的按扭“上会议厅开会?你们企化部这次的案子做的好的。”

 不‮头摇‬也不点头,我答:“谢谢您的夸奖,这都是大家的功劳。”

 她点点头,不再讲话。

 当电梯到达了十四楼,门被“叮”的一声打开的时候,我直觉的往里面站了一点。

 后勤部的地盘,相当于是八婆基地。

 果不其然,当十四层要乘电梯的人出现在几位‮女男‬乘客的面前时,倒菗气代替了原先正常的呼昅。

 “咦,是苏姐啊,真是难得见到您一次啊。”电梯门缓缓合上,想要爬出去等着下班电梯,或者下了决心走楼梯都已经不太可能。

 被人莫名其妙就沾亲带故了的人僵硬的动了动嘴角,然后只有跟着打哈哈“啊,是啊是啊。”然后再也没有第二句话。

 不甘冷落的人目光逡巡电梯內部一周,发现目标,再张金口:“哎呀,那不是企化部忙的看不见人影的李秘书吗?听说把头发剪短了,果然是真的啊。”

 在她张嘴之前,视线扫视我之后,我已经收到了周围同情的目光。把脖子往里面缩了缩,却依然没有躲掉。

 “袁主任,好久不见。”

 “没办法,总是忙的脫不开身。”她说,姿态是趾高气昂。

 “是啊,袁主任总是守在內线旁边脫不了身。”以同情加理解的口吻说,意思可不仅仅只是这一层。

 “唉,”起了一个音阶,她干脆换到我旁边站着“只有李秘书你才知道我的苦衷啊。”停了一顿后,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界奇观“李秘书,你怎么这身打扮就往上头跑啊?”

 “我只是去送文件而已。”讪讪的笑着,我答。

 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她在电梯再一次“叮”的时候下电梯。全电梯的人顿时松口气。

 “你有意思的。”电梯爬到第二十层的时候,只剩下我跟总裁室的苏秘书。当时,她这么跟我说。

 状似无奈的摇‮头摇‬,我道:“只限使用在非常情况非常时间和非常人物。”

 和她一起看着电梯一层层的往上爬,她突然开口“要不要来十八层?”

 问的云淡风轻。

 先是一怔,随即笑开“十八层的秘书那么多,而且个个都是精英。如果我也不知死活的跑过去掺一脚,那就是立鹤群的最‮实真‬写照了。”

 贬低自己,抬高面前人,以免树敌而自不知。大企业生存原则之二。

 电梯上的数字显示到二十,她下。当她的双脚安稳的站在二十层的时候,脚跟三百六十度转,面对我,说:“阙总注意过你。”

 注、注…意?

 我一脸惊异的嚼着这两个字,却没有多问,只是看着电梯门缓缓合,然后升上二十二层。

 在电脑上输入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落地窗外的天已经全黑。

 于是,当我走出办公室,发现外面的工作间走的一个人都不剩,也是在意料之中。

 今天的会议因为胡燕蝶的太过紧张,把我交给文件全部混散而耽搁。所以等到会议结束的时候,超过了预定的时间也是情理之中。除此以外,我还有把会议记录全部输进电脑的任务。所以,当我把这一切都搞定的时候,下班的时间也应该早就过了。

 听着自己的球鞋和地面‮擦摩‬发出来的响声,我一个人走进楼道,也正好抬头看到那扇电梯门缓缓的面前合上。

 郁郁的吁了一口气,我只有站在电梯前,低头看着地面等着下一趟。

 突然“叮”地一声响起,明明刚刚下降了的铁盒又回到我面前

 是他。

 心脏“咚”地下沉,我半傻半呆的站在原地。

 “不进来?”扬高了左边的眉角,他问我。

 把第一只脚踏进去的时候,我没有知觉;轮到把第二只脚也放进去的时候,才清醒了一半。

 “谢谢。”低着头对着自己的脚尖说。

 “不客气。”他彬彬有礼的答,然后都不再讲话。

 感觉周围气氛的怪异,我抬头看了看四周,那如同装了镜子一样的四壁,映出了无数个我和无数个他。

 “我结婚了。”半晌,他开口,语气和他此刻的脸上一样没有表情。

 像有一块东西梗在了喉咙里,良久,我才答:“我已经知道了。”声音涩涩的,然后什么都不敢再问。

 于是电梯一直往下降,连带我的心也在往下沉,没有再说一个字。

 当门上的数字显示到“四”的时候,有人进来,站在我和他之间。

 突然感觉到窒息,然后向后退了两步,靠在镜子一样的壁面,借挡在我和他之间的人为屏障,我静静的看着他修长、拔的背影。

 他,不一样了,连他的背影都这么说着。我想,裹在这个质地良好、剪裁考究西装里的躯体,也不仅仅是看起来更加刚毅了吧?

 时间在无声无息里流逝,只是蓦然察觉时,谁都无能为力。

 当电梯门再度打开。除他以外,所有人都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他,应该是要到地下一层去拿车子吧。

 低头站在所有人之后,等着他门一一离开,心情,在突然间变的沉重。

 “你变的不一样。”突然,他站在我的背后开口。

 几乎是触电一般把那只踩在电梯门上的那只脚收回来。我转头看他,看着他低着头看着我。

 “当然,”一字一句不受我控制的吐出嘴,对着他令人眩目的眼眸。“我已经不止十五岁了。”

 “对,”低下头,他答,表情是一片安详“但是对我而言,你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孩。”

 电梯门无声无息的合上,我怔怔的看着他,直到从反光的不锈钢里看到了自己的脸。红红的,像被血染了那样的颜色。

 如同十五岁那年的夜晚,他的手指轻轻的抚过我的脸。而我,也总是在他的手指经过之后才会察觉。

 小孩。

 或许吧。

 无声的对着光洁的电梯门重复着这两个字,我看着里面那个咬着快要笑出来的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当那个在我之前生长着的他以淡然的目光看着世间浮扁闪动的时候,在他的面前,我是怎样的拒绝却依然抵抗不了时间的成长。

 咬住嘴,从口腔里逸出一声咽呜,我快速蹲‮身下‬子埋头进膝盖。

 为他,在额头上的轻轻一吻。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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