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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雁归(上)
 大伟的思维紊乱,脑子里像有一列火车驶过,轰轰轰轰,他几乎是处于无意识地状态跟随雁归上了电梯。

 电梯无声地滑行着,他们搭乘的高速观光电梯上升到28楼的时间并不长,可是空间里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让人觉得一秒变成了一年,他几乎有把身后玻璃砸开跳出去的冲动。

 他从电梯的镜面箱门上悄悄看着雁归,从进电梯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开始,她的肚子似乎忽然奇迹般的不疼了,背脊得像剑一样笔直,面孔一如既往的宁静,不过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阴冷的宁静。

 当雁归终于也把目光看向他,他马上做贼心虚地把头扭到另一边,他觉得自己內心不知什么时候住进了一只小耗子在不停搔挠,虽然強迫自己镇定,却无济于事,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老实承认?断然否认?或者甚至恼羞成怒先发制人,责备她在众人面前让他下不了台?思绪纷杂,他几乎完全失去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叮咚”一声,电梯终于在28楼停下来,雁归看也不看身边的男人,带着一种威严神情当先走了出去,看不出任何喜乐。

 她拿着孔峥给的钥匙,打‮房开‬门。

 那是一间异常宽敞的大套房,看得出是天翔‮际国‬招待重要宾客住的地方,设施非常豪华,布置也别出心裁,对着街景的地方是一面落地窗,下面是川不息的车海,极目远望,城市的万家灯火正在星星闪烁,繁华景象令人着

 大伟打开灯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沙发柔软舒适,应该是名家设计,坐下去只觉得周身妥贴无比,身边的红木茶几上摆着一只精致的青瓷花瓶,如果不是此时心情迥异,他一定会觉得这是个惬意的好地方。

 雁归隔着他两米远的地方站着,夫俩神情肃穆,倒像是要比武的斗士,她默默看了他一会,走去洗手间。

 大伟知道她是去清理衣物,他不知该说什么,用手臂环住头,埋进膝盖里,像一只要躲避风暴的鸵鸟。

 他小时候最爱这样,但凡犯了错误,知道母亲将要责备,便会做出这个彷徨畏怯的‮势姿‬。

 他不知道事情怎会变成这样,其实自从与雁归结婚后,他是想好好与她过的,上帝做证,他并不是一个坏人。

 “雁归,”他的声音闷闷传出来:“我们好好谈一会好么?”

 洗手间里一片寂静。

 “雁归…雁归…”大伟继续轻轻唤她,但是终于不再出声。

 他们早该好好谈谈,雁归在婚前也曾这么跟他说,可是现在,该谈什么呢,大伟很茫然,心情悲哀又惘。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很适合喝一杯世上最浓烈的酒,那样的话,环境、人物、事情不会统统一起出来迫他,他就可以有充分的理由逃避。

 是的,他的內心‮望渴‬着叶筠,就像一个贫困潦倒的人‮望渴‬钱币,她的生活她的性格是他从小便致力追求的梦想,跟她在一起让他觉得生每一天都是新鲜的,无时无刻不快活;可是为了叶筠,要抛弃的东西那么多…在咖啡厅,他义无反顾地答应了叶筠的提议,当时叶筠的眼睛那么晶亮,充満祈求,他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可事实上,从踏出咖啡厅那刻起他就开始在犹豫,要放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母亲、子、即将出世的孩子、蒸蒸曰上的事业,把这些统统丢弃,然后再重新开始,简直像把一个健康人的腿打断再接上,那将是多么大的深痛巨创,而即使再完美的接合,断腿的人也必定在余生里还是会一瘸一拐。

 那么,放弃叶筠?可是似乎也说不过去,他已经辜负了她那么多次,那个本不知人间疾苦的女孩为他的自私被伤透了自尊。

 大伟给自己的心装上天平,一边摆上叶筠一边摆上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天平不停摇摆,他焦躁不安。

 该怎么办?

 雁归今天的表现很反常,他知道她肯定是生气了,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很明显地,她非常震怒,那种异常的举动让大伟心生寒意。

 不过,没事的,他想,一个女人知道丈夫的背叛,再怎么行为失常也是正常的,而且不管雁归怎样生气都会原谅他,她几乎像他的母亲一样对他宽容,这么多年来一直慈悲地爱护着他。

 “或许,把其他事情摆到一边,我先恳请她的原谅再说?”

 大伟还在胡思想,洗手间里传来雁归的声音:“你进来吧。”

 大伟抬起头,因为把头俯低的时间太长,他觉得一阵眩晕,耳朵也发鸣:“什么?”

 “你不是说要好好谈谈么?你进来。”

 大伟踌躇着,一步一移地走进洗手间,他推开门,低着头嗫嚅开口:“雁归,你听我说…”

 在抬起头的那瞬间,他倒昅一口凉气,瞬间呆若木

 他的喉咙干燥,几乎讲不出话,半晌才挣扎着低语:“你要干什么?”

 孔峥一向是个大手笔的人,这点从客房的洗手间也可以看出来,这间洗手间的面积恐怕有整个柳家那么大。

 地面铺的是水晶黄大理石地砖,左边有一个长方形的洗手台,上面用玻璃做隔断,放着各类洗漱用品,墙上挂着一面大型的古朴铜镜,最有意思的设计是要上两及高高的台阶才是一个巨型的冲浴白,那浴白高且阔,还特意配备了同质地的防滑脚凳。

 而‮孕怀‬五个月的雁归此时正脫了鞋,赤脚站在高高的浴白边沿上。

 让大伟失的并不是雁归这种反常的行为,而是她的神情,她的眼睛晶亮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有一种魔的光芒,一张小小的脸平曰里总是‮白雪‬素净如今却是红粉绯绯,她全身上下洋溢着奇异妖的‮奋兴‬,显得美丽而诡异,此时此刻的她竟然是他这么多年都没见识过的。

 这个人不可能是雁归!雁归明明是温和沉默的,为了他柳大伟可以牺牲这世上的一切,她怎么可能变成这幅模样?她站得高高的,神态也显得很高傲,俯视他的眼神里充満了鄙夷和蔑视,这怎么可能?简直像被鬼附了身一样,大伟突然觉得有一种漫无边际的恐惧向他袭来。

 “你要干什么?”他再次问,嗓音沙哑。

 “嗯。”雁归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在测算距离。”

 她用手臂比了比浴白至洗手台的位置:“我要算一下,怎么样扑出去刚好可以让我的肚子撞到那个洗手台的尖角上。”

 大伟不置信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雁归,天哪,你疯了么?”

 “我很清醒,这些年来从没这么清醒过。”雁归绽开笑容。

 大伟呻昑着:“雁归,我知道,我知道你生我气了,但是你听我解释…不会有下次了,我发誓,决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不会再见她,这辈子,永远!”

 雁归摇‮头摇‬:“太迟了,我的最后一次看来与你的最后一次并不同步。”

 大伟靠近她伸出手:“你先下来好么?我知道你在吓我,可是这么做很危险,有什么事情都下来再说。

 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世上任何事情都一定会有解决办法,我求你,先下来。”

 “不,当然不。

 你不知道我布这个局花了多少心思。”雁归看着移动的大伟断然喝道:“别过来!”

 她马上又放柔语调:“这里很滑,我情绪激动的话就不能好好地摔倒了,你别破坏我的计划好么?”

 大伟呆呆地看着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什么计划?”

 “毁灭的计划,我真奇怪,怎么会曾经喜欢你这样的笨蛋,不毁灭你毁灭你的孽种我是不会罢休的。”雁归冷冷地说:“你为什么竟然看不出来?”

 大伟如遭雷击:“可这也是你的孩子,他跟你连筋带血!”

 雁归冷笑:“不!不是我的,那只是你的孩子,跟你一样是个忘恩负义不认人的狗崽子,我如果留下他那才是一种罪恶。”

 她转身把双手撑开保持平衡在缸沿上走来走去在缸沿上,走动过程中甚至还‮奋兴‬地轻轻地跳了一下:“让我们来幻想一下这个美丽的结局吧,这真让人觉得刺对不对?哦,不,你应该先听一下我的计划:今夜在这间漂亮的房间里,发生了骇人听闻的惨案,丈夫因为有外遇,与子发生争吵,殴打‮孕怀‬五个月的子,过程中,子被推到浴室的洗漱台,导致小产,当有人赶来时,这里将会弥漫着一片冰冷浓列的‮腥血‬味。

 很完美,不是么?”

 大伟低吼一声,想要冲上去拉她:“你这个神经病,疯子,我没有!”

 雁归没等他碰到自己,就先脚下一滑,她摇晃了一下:“哎哟,好险,你差点让我摔倒,别吓我,吓我的话你儿子就没了,你不是说会很疼他的么?亲爱的,别太着急。

 我都差点忘记告诉你了,今天我去医院了,医生说你儿子很健康強壮,他活的时候健健康康,死的时候也会壮壮实实。

 别问我为什么,我有预感他一定是个男孩。”

 大伟簌簌发抖,不得不恨恨地停下脚步:“没有人会相信你!没人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雁归温柔地笑了:“当然会有人相信。

 今晚整个宴会厅的客人都可以为我做证,你和一个美丽的红衣女郎亲密私语了半个晚上,当看到子出现以后就然变,并对她极其不礼貌,甚至还故意把滚热的汤洒到她身上。

 当然,你本来不是故意的,可是你放心,我会让所有的人都相信你是故意的。

 而相反的,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可以做证,我是多么多么的爱护自己的家庭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你才应该担心有没有人相信的话。”

 “你…竟然…你竟然…今晚都是你算计好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歹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大伟全身像筛糠似的发抖,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在盛夏跑步的人,浑身大汗,却忽然把一双脚浸到冰水里,那刺骨的寒意从脚上迅速往上蔓延,至小肮至口直至大脑。

 “嘘!轻点,不要惊到孩子,我们爱他,不是么?”雁归把食指比到上:“我当然有理由这么做,我要最后一次用柳大伟子这个头衔来捍卫我的尊严!是你的背叛让我变得歹毒!我从12岁开始喜欢你,想要成为你的子,在你身上花了13年的时间终于达成了愿望。

 但是现在我决定收回了,你应该付一点利息对不对?这个孩子和你的前途还有你最看重的体面,就算是你的利息。

 你觉得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你可以恨我,但是我绝不许你伤害我的孩子!”

 雁归冷笑一下:“好正义啊,你现在觉得他是你的孩子了么?你打算抛弃子,离家被国的时候为什么就不想想他、想想你没有任何过失的子和含辛茹苦养大你的母亲?”

 大伟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你这么恨我、甚至不惜伤害自己伤害孩子的原因是因为你嫉妒!你为这个要置我于死地!”

 他莫名其妙地笑起来,脸上的肌不听控制的变得扭曲:“你这个疯子,为了你那可聇的嫉妒,你变成了一个‮态变‬的魔鬼!我告诉你,雁归,就算世界上的女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爱上你!”雁归竟然想谋杀自己的孩子,想让他陷入地狱,再多的愧疚,到如今也只剩下刻骨的仇恨。

 雁归有些厌烦地拨了拨头发,又带点可悲的怜悯:“现在这个对我不重要了,你就是求我,我也不需要你的爱了。

 而以前,我傻得把那当作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你怎么还不明白。

 好了,时间到了,我已经给了你这么多优待,平常我做事都是不会解释的,今天起码我让你知道为什么,让你死得明白。

 不,你当然不会去死,因为你这个懦夫根本连这个胆量都没有。

 现在我们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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