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下)
可还是无法避免,有一天早上夏江看家里实在没吃的了想去楼下便利店买时,刚刚出门,一抬头就对上北鹏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带着绝望和悲哀的一双眼睛。
北鹏背着一个小包面对着她靠在她家对面的墙上,头发有点
,脸上全是青色的胡茬。他就那么静静的,悲哀地看着夏江,瞳仁黑的不见底,仿佛能把人昅进去。
夏江看见他,一转身就想回去,门已经关上一半,服衣却被死死的拉住。夏江用力一挣,没挣脫,再挣,北鹏已经抢先一步拉开防盗门,于是夏江也去拉防盗门,两人就在清晨凉凉的空气中互相对持着。
谁也不说话,夏江低着头,北鹏看着夏江。
就这么对持着,彼此的呼昅声轻而可闻,偶尔有小灰“唧唧”的声音。过了很久,北鹏开口说话:“我等了你很久,从昨天早上等到今天早上,你终于出来了。”
夏江手松开门,不说话。
“我以为你再也不见我了,打电话不接,到你家找你你装不在家。”他
鲁的把夏江拉出门,对着夏江耳朵吼“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你害了我们?我们全家…一开始谁也不信…在公司里找了两遍內奷,可是,可是找不出来…”说着说着语气就变得悲哀而落寞“想来想去,父亲说,只有你,只有你可以…”
他抓住夏江的肩膀用力地晃“告诉我,你告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我在这儿等了你这么久,就想听你亲口说,是不是你?如果你说不是,我信你的!”
他的目光焦急而热切…
夏江把北鹏的双手轻轻拂开,长长出了口气,点头道:“是我…”
自己一直知道,该来的一定会来,该走的也一定会走…
这是命,自己的命…
北鹏忽然间变得很安静,他呆呆地看着着夏江,然后,有颗泪水着他的右眼角滑落下来“我一开始始终不信,妈妈说你也许很拜金收了荣基五金的钱才会做这种事…可是,可是我和
都不信…你知道么,你知道么…我们可以去法院告你,去告你犯法…可是我狠不下心,”他笑笑,更多的泪滑落下来“我们全家都下不了狠心…他们那么喜欢你,那么喜欢你,他们把你当自家人看,你,你不是也答应我做我的
子了么?为什么?为什么说变就变得那么快?”
他靠在墙上“你告我,你怎么了?”
夏江要紧嘴
,故意不去看北鹏,她知道,如果她看了,一定会心软,一定会把所有的事都告他…
她不能这么做,她若把真相说出一个字,她的父亲就是身败名裂!
夏江拉紧服衣,早晨,真的有点冷“我们出去说吧。”
…
大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三三两两的都是些上早班的工人或是晨练的老人,大家各干各的,没有彼此打扰。
夏江和北鹏就这样在街上静静走,彼此隔着半米的距离,不远也不紧,谁也不说话,到了一处花丛前,北鹏停住脚步“我们走了够远的了,现在,告诉我,为什么?我要真相!我要真相。”
夏江偷偷看北鹏一眼,发现他全身都紧紧绷着,好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在等救他的最后一
稻草。她笑笑,真相?世上哪有什么真相可言?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要求得真相,这世界,又会怎样?
夏江深深昅一口气,把早已想好的“真相”告诉北鹏——
“我从小是个儿孤,你是知道的。虽然养母留给我一定的遗产,也是不多的。很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荣基五金的董事长,哦,就是现在这位。”夏江装作无所谓地笑“当我钱不够的时候,常常去找他,后来一次一次的,就欠得多了,我就不知道怎么还啦!”
北鹏眼神寂灭,只是盯着夏江看。
夏江被他盯得心里很痛,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让自己变得活泼一点“正好这时和乔毅分了手,又遇上你,我早知道你是浦金的公子,在一次闲谈时就和陈董说起来,他就让我先和你好,如果要是能套出点浦金的报情来…”夏江有点心虚的眨眨眼“以前的钱…就一笔勾消。”
“那这次呢?他给了你多少?”北鹏静静的问。
“一百万。”夏江一狠心,说了个很大的数字。
北鹏垂下眼冷笑一声“一百万就把自己卖了,你不觉得自己很
么?浦金的董事夫人,又何止这一百万?”
指甲刺入掌心,夏江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拼命地告诉自己“你应该的,这是他应该骂你的!”可內心深处还是像浸入了冰水,一时间,夏江都觉得浦
的冬天…已经有西伯利亚那么冷了…
沉默…
沉默很久…
夏江抬起头“没错,浦金的第一夫人,身价的确比一百万高,不过…在还人情的基础上我更跟喜欢现钱,”夏江看一眼北鹏快要崩溃的样子,狠下心,缓缓说:“再说,我有自己的人生,何必嫁给一个我根本不爱的人。”
北鹏抬起眼睛,瞳仁里全是一触即发的怒火“你说!你说…我不爱我是不是?那你,你那天晚上又答应我是怎么回事?你说呀!”
“不过是要稳住你,不稳住你怎么偷文件?”
“好,好,稳住我是吧?”北鹏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一棵柳树旁退无可退“这么说,你全是骗我的,是不是!你说和我在一起幸福,你说想和我在一起一辈子,都是骗我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他靠着大树,歇斯底里地冲夏江吼。行人统统投来关注的目光,看了一会儿纷纷想——是情侣吧!要分手了吧?看样子是那个女的对不起男的吗,现在的年轻人,唉…
夏江忽然转过身,闭上眼睛,因为…因为只要再看一眼,真的,只要再看一眼,她真的,怕自己眼泪会决堤。
“你回头呀!回头呀!”北鹏继续盯着夏江吼“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说呀!”
夏江回过头,眼神淡漠,虽直直地盯着北鹏,眼神却不知望向哪里,她轻轻地说,仿佛耳语,却一字字透入北鹏的心,化作千万把利刃,刺伤北鹏,也更重地刺伤自己…
“是,我…以前…都是骗你的…”夏江把脖子里的那枚银戒指拉出来,慢慢地解下来捏在手上“这枚戒指,去送给爱你的人吧,我不配…有它…”
北鹏看着戒指,眼睛里全是泪花。
夏江的手固执地伸出去,平平伸在北鹏的面前,指尖捏得银戒指微微反
出朝阳的光辉,形成一个圆点,就好像戒指上镶了一颗闪闪发光的红钻石。
北鹏颤抖地接过戒指“那么,一开始的时候,也是你让茶雅去找我,去跟我说你那些所谓的‘往事’好让我同情你喽。”
夏江大惊“不是的,你要相信茶雅!你要相信她,不对的是我,拜金的也是我,不干茶雅任何事!你听见没有?”夏江抓住北鹏的肩“茶雅是真真正正的好人,你要记住!不能因为我不理她!”
北鹏好像没有听见,又好像听见了,他摇着头喃喃自语着:“好人?不好的人?我现在已经分不清了…分不清了…”他看着那枚戒指,很慢很慢地动动眼睛“戒指,爱情,已经不让我信任了。”
他的眼睛定住,夏江看着他,他的眼睛里,仿佛有怨,也有恨。
恨吧,让他恨她吧,这样,他起码,还能记住自己的名字,
即使…
是仇人的名字…
“既然这样,我们从此以后,便永无关系,永不再见!”
“永——不再见!”北鹏抬起眼睛直视夏江,掷地有声地说。他“呼”的一扬手,那枚银戒指,就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掉入路旁的花丛中,再也找不着了。那些在花丛中月季瓣花,连动也没动一下,就好像什么东西也没掉进去…
夏江呆呆地看着戒指掉入的地方,嘴
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北鹏也看着花丛,一步一步地向后退,退出人行道,退到自行车道上,退到自行车道和机动车道中间的绿化隔离带上…
退到机动车道上…
“小心!”夏江睁大眼睛,心里忽然害怕无比,她伸出手去向抓住北鹏,完全忘了她已和北鹏有了那么远的距离…
可怕的事情没有发生。
北鹏就那么一步步地退着,没去回头看路,汽车在他身边相继发出刺耳的刹车声,难听的脏话从车窗里伸出的人嘴里骂出。
“你小子不长眼睛啊!”“找死呢你吧!”
“想进局子么?!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骂的是北鹏,夏江却有如重击,她看着北鹏一步步退到马路那边然后跑走,然后她回头望。
柳树还在…
月季还在…
伊人却不在…
她静静抱膝坐在马路崖子上,泪滴在花砖上,一下就被昅去了,不到两秒钟就蒸发得干干净净。
夏江泪眼模糊地看着那滴模糊的水渍,眨一眨眼,那滴水渍就化作了千万滴水渍。于是她也任由心中的痛苦疾速的放大,再痛一点吧…
痛过了,就不会再痛了。
北鹏,我是不适合做你
子的,我是你竞争对手的女儿…
怎么去,做你
子?
北鹏在街上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虚脫跑到再也无法支持了才停下来。抬头看看四周,他没有方向地跑来跑去,竟来到了这里,来到了他一生不会忘的地方。
这是个公园,就是夏江常常来看夕阳的那个公园,就是…
他第一次对夏江说不想只做朋友的那个公园。
“茶雅没有向你说么?”
“我…不只想和你只做个普通朋友这么简单。”
…
“给我个机会,我看看自己能不能,试着喜欢上你。”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行人也渐渐多起来了,北鹏坐在树下看着他们,有一对女男走过,好像是情侣的样子,女的拿着一个大气球,男的就在旁边宠溺地看她。
好幸福啊。
好幸福啊…自己也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最后失去的时候,自己又回到这里,这算不算做天意?
天意么?让他拥有如此的爱情?
“没错,浦金的第一夫人,身价的确比一百万高,不过…在还人情的基础上我更跟喜欢现钱,”
“我有自己的人生,何必嫁给一个我根本不爱的人。”
那么清楚的语句,那么冰冷的语气,就像一把把冰刀,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心,不知道
了多少血,还是在听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呆掉根本不知道痛呢?
自己只是觉得冷,冷…
世界上好像已没有舂天,
只是冬季,
无穷尽的…冬季…
“是,我…以前…都是骗你的…”
“这枚戒指,去送给爱你的人吧,我不配…有它…”
“不是的,你要相信茶雅!你要相信她,不对的是我,拜金的也是我,不干茶雅任何事!”
如果她真的一直在做戏,那么,最后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为了自己的朋友么?真可笑,她那种人,怎么可能?
北鹏坐在树下看湖水,太阳越升越高,直至升到顶天,湖水波光粼粼。
“可是,我不喜欢你。”
“给我三个月,如果不行,咱们就分手好么。”
如果她真的是那时就要套取浦金的报情,又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应该痛痛快快地答应才对吧!
笨蛋!北鹏打了自己一下,
擒故纵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懂么?
那么又为什么以三个月为限呢?难道她就真的那么肯定三个月她能套出来?而那三个月,夏江可是丁点没有问过关于浦金的事啊,连提,都没提起过…
北鹏猛地站起来,他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
拍拍身上的土,北鹏逆着人群,向出口跑去。
即使已经确认是夏江偷了文件,即使已经证明是夏江害了他们一家,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他也再要去问个仔仔细细!
******
北鹏劲使地捣着夏江家的门铃,不出来是吧?好,我可以等,上次等了一天,这次大不了等三天!
北鹏靠在墙上闭着眼慢慢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一声浦
的标准方言“你怎么又在这里?”
又?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老大妈气壮山河地站在他面前,一身大红的褂子,看起来就像可口可乐。
她叫什么来着?听夏江说过一次,叫…赵什么?
赵姨上上下下又打量了北鹏半天,上次他等夏江时好歹还算精神,几个月不见,倒是憔悴了不少“你等夏丫头?”
“嗯,”北鹏点点头,他对这位赵姨的印象还成。
赵姨看着北鹏,放下手头一直举着的大本本,叹了口气“小伙子,别等了,回家吧,过几天再和夏江联系吧。”
“为什么?”
赵姨用大本本敲了一下北鹏的脑袋“和夏江吵架了吧?也怪不得她这么大的事不告你,听赵姨的,过几天好好和夏江道歉,她是好女孩,要抓着!”
好女孩?他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北鹏迟疑一下问:“她怎么了?”
“她去英国了,原来我还不知道,是她今天近中午的时候来我家和我说谢谢我近几年的照顾时我才知道的,听说是去留学。”
英国?留学?北鹏心里一惊,又黯然,一定是那个人,夏江帮了他,去留学说不定就是条件之一吧!北鹏冷笑一声。
“嘿,你小子别不知好歹!”赵姨又敲了他一下“笑什么笑?夏是个好孩子,想必对你也不错,平常也是我们这里品行最好的,有什么配不上你?你在这笑什么笑?”
品行好?品行好就会为了钱搞垮她男朋友家的公司么?品行好就会为了钱什么也不顾么?这样的品行,未免太好一点了吧!
赵姨看着夏江家的防盗门长出了口气“夏江这孩子是命苦,但你不能在火头上就不理她,想她庆国的时候专门找我说要什么围巾手套的织法,想必是为了给你吧!别看那孩子脑子好,手笨,在我那学半天都学不会,唉,她送过你围巾么?”
北鹏心微微痛了一下“送过,织得很好。”
“这就是了,你小子还不知道她好,为了那条围巾,夏江光在我那练习就练了半斤
线,别说为了织围巾又要返工几次了,你是男孩子不懂,那围巾,可真是用一
线一下一下织出来的呀,哪一针哪一线不得用心呢?”赵姨慢慢走了“小伙子你听我的,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要和她好好说!可别吵架呀!”
脫口而出的,北鹏一把抓住赵姨“您知道她几点的机飞么?”
赵姨想想“好像是临时决定今天走,仿佛是近四点吧!”
北鹏冲到电梯间,狂按着按钮,现在是两点半,还来得及,一定要问她,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替荣基五金高跨他们家!
冲到路上,冲到机场,冲到候机大厅。
到处都没有夏江的影子,广播里不时地传来各个航班的登机提醒,人群脚步匆匆,北鹏站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中,不知道向哪里走。
对!只要去登机的地方,就一定可以见到夏江!
“这位先生,您没有登机许可,您不能进去。”机场姐小的话礼貌而又带有不可犯侵
。
北鹏皱眉“我真的有朋友在里面,我想见她!”
“不行,您可以以后再与他联系。”
“我!”北鹏见实在是行不通,只好趴在大厅的玻璃上往机场里望,希望可以找找夏江。
就在这时,一架客机徐徐启飞。广播里传来机场姐小甜美的声音:“四点零一分由浦
飞往英国伦敦的7136号航班已起飞,注意,四点零一分由浦
飞往英国伦敦的7136号航班已起飞,注意,…”
北鹏看着机飞消失在云团中,极慢极慢地走出机场。
既然你连解释都不想,那么,我也不听任何人替你的辩解之言了,你我,从此便一刀两短算了吧,反正,你不也正是这么想的么?
我们从此以后,便永无关系,永不再见!
机飞上,夏江无端端的心中疼痛,她的座位正靠着窗户,望下去,一片一片的全是云朵。
从今以后,她便离开了他,不仅在地域上,也在…
心上…
在亚欧陆大的另一边,她要如何生活,她是完全不知,但她不害怕,只有想起上午的事,她…才会心痛的无可自拔。
北鹏,终是我对不住你,既然如此,你就把我忘了吧,重新开始生活,重新开始…
爱…
至于我,只希望…被你忘得越干净越好。
我们就像这云朵一样,
聚了又散了吧!
聚了又散了吧…
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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