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赵大哥,奴家炖了点汤,您快趁热喝了吧。”王诗芳以婀娜多姿的小细步走进书房,声音甜美,温柔无限地道。
一阵香风随着美人的靠近而扑向赵不逾的感官,但这
人的香味并没有让赵不逾马上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起头来。他仍是专注地计算着帐册上的数字,左手翻着帐册,一页一页地快速翻过,右手拨着算盘。那以顶级翡翠雕成的算珠在快速而利落的拨打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更别说那碧绿剔透的颜色真是美丽极了。任谁看了都要心动不已,恨不得能占为已有!
王诗芳每次有幸看到这精致昂贵的东西,都忍不住怦然心动,不由得看得痴了。为了它的价值,也为了它的
巧。这可是以翡翠制成的呢!
翡翠是玉里的贵族,稀世而珍贵,然而,赵不逾手里的这个算盘本身,却又更为稀罕了,就算它不是奢侈地以翡翠制成,仅是以随便的木材雕就,就是件奇珍异品了!
不在于材质的名贵,而在于它本身的独一无二。
是的,赵不逾手上这个算盘,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
翻完一本帐册后,核算工作暂时做到一个段落。赵不逾拿过
笔,将算好的数字写在纸上。这才起身,礼貌地对王诗芳打招呼道:
“王姑娘,你是贵客,怎么劳你做这样辛苦的工作?在下愧不敢当。”然后带着点责备地对着站立在门边伺候的小厮道:“还不快过来接过王姑娘手上的托盘,就会呆站着,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明着是骂小厮怠慢,实则斥责小厮的失职,竟没将门给看好!
这名小厮才当上书房伺候没两个月,平常也没轮过几次守门的任务,不晓得主子将书房列为闲杂人不得轻易入进的重地,不是一般贵客可以任意来去的。不过小厮没敢拦着王家姐小进书房,其实就跟其他仆人的心态一样,认为这位王姐小是內定的未来赵家大少
,整幢宅子岂有她去不得的地方?自是放她通行无阻,尽量地巴结讨好。没想到会因此令大少爷不悦了!
小厮还算会看人脸色,发现主人虽然脸上一片温和,但眼底的冷冽,早已令小厮腿双打颤,哆哆嗦嗦得几乎没跪下求饶!
“小的、小的知错!王姑娘,小的来就好,小心烫…”
“你可要端好了,别给洒了。我炖好久的呢!”王诗芳将汤交给小厮,不放心地
代着。
“是,一定不会洒的,不会的!”小厮赶忙将汤端到角落的茶几上放好,然后立刻回门口守着。
“赵大哥,你别怪他嘛,是我不让他通报的。怕他声音太大,打扰到你工作呢。”王诗芳看小厮怕成那个样子,不忍地为他说了句。
“嗯。”赵不逾淡淡应着,不置可否。然后道:“我这书房向来杂乱无序,也没个可以落坐的地方,不方便待客。你以后有什么事,让人传个话就可以了,不必特地过来这里。”
“也是。”王诗芳点点头,好奇地打量四周,有点皱眉道:“好歹你是天下皆知的『火柴元祖』、『折扇创始』,凭着这两样独门的生意,经营遍布各国,如今连最远的北遥国都不远万里地跑来向你采购火柴,虽然永盛王朝的五大巨富排名仍在你之上,但所有人都相信,只要再给你十年的时间,永盛王朝依然会有五大巨富,但这天下十二国里当得上巨富称呼的,就只有我表哥和赵大哥你了。”
将赵不逾与表哥李伦这两年来的辉煌成就很自豪地说了一些之后,才又回到正题——
“以赵大哥你这样了不起的成就来说,这书房是够大了,但也未免太寒酸了。竟除了几张书桌、几墙书柜,就没有其它像样的东西了。至少这面墙可以拆掉书架,挂上两幅名画。”她指了指靠窗的那片墙。出主意道:“我听说『天宝商社』最近得了画圣周思勰的名作『万顷金秋图』,已经有不少王公贵族抢着要收蔵,据说那幅图目前已经叫到一万金铢的天价了。不过,也只有这样昂贵的对象,才有资格放在赵大哥你的书房啊。”然后,目光又放回桌上,忍不住走近两步,想趁机把玩把玩那
巧的算盘。
“那件事我也听说了。不过我一介铜臭商人,向来不懂风雅之事,倒没想过要去争抢那幅名画。若是只为了妆点书房而将画买来,实在是浪费了,也会被天下文人士子唾骂的。”赵不逾装作不知道她的动作,早她一步转身将算盘收进檀香木制的盒子里,接着放进菗屉里扣上暗锁。
这个算盘,是一年前金宝生制来送给赵不逾当二十六岁的生曰礼物的。目前世上只有这么一件。
赵不逾认识金宝生已经两年了。每次跟她见过面、议过事之后,心中都恨恨地想着定要摆脫这个难
的女人,发誓不管这个女人再有什么新奇的合作提案,也不要被昅引,坚定地将她列为泛泛之
,拒不让她成为自己的朋友与合伙人。
…两年下来,惨痛的事实血淋淋地证明了一件事——他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低估了金宝生的手段。他,是摆脫不了她的!
她总是能得到她想要的,而他,本来也是这样的,但自从金宝生这个奇怪的女人在他生命中横空出世之后,便成了唯一的例外,完全不可预期,不被他左右指挥。而他甚至连想离她远一点都做不到——只要她不允许的话!
就算认识金宝生已经两年了,他还是觉得她很怪异,虽然对她有些许了解,却始终搞不懂她为何如此地跳脫飞扬,行事如此地不合常理,难以预期,甚至难以理解!
她一点也不像女人!而,与其说她不像女人,倒不如说她一点也不像这世界上应该有的人!
赵不逾从十五岁开始被家族打发到各地工作,十九岁之后开始跟着商队游走各国,不敢说天下间的各式各样人种都见识过了,但也算是比大多数人见多识广,奇人异事更是被引见过不少,偏偏就是没有一个会像金宝生这样的!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赵不逾至今没有办法确实地将她定位。她太奇特了,而且无从臆测起。
最让赵不逾百思不解的一点是——金宝生对他没有来由的信赖!
非常地没有道理。似乎从第一次见面起,就直接跳过相
相知互了相解的阶段,一下子就是推心置腹、不必客气的知
…
但不管有没有道理,两年下来,也就这样了。她全然地信赖他,以及…支使起他来也是毫不客气的,这让他无比气闷又无可奈何。
谁教他忍不住对只有她会制造的香烟上瘾?
谁教他被她发明的算盘着
到昼夜不舍离手?
还有许多许多被她強加的种种,纠
至今,他甚至还是她的财富管理。
有他这个好用的掩护,没有人知道金宝生这个年纪老大的宮女,其实已经有钱到可以把银票拿来点烟——这嚣张欠扁的说法自然是来自金宝生本人。所有与金宝生相
的人,都以为赵不逾是金宝生傍上的靠山,她的收入来源只有帮那些宮女姐妹们代为将绣品转卖给他,从中赚取还不错的中介费而已。
就算只是赚中介费吧,她也俨然成为宮女里人人羡慕的小盎婆了——
这女人简直把那些宮女组织成一座绣品工厂,花样、造型、成品全部有计画的安排,不再是随便绣个方巾什么的,而是加以整合,做出许多前所末见的产品,比如成套的布偶娃娃,附加衣柜,精致的小服衣可以替换,取了一个奇怪的品牌名——“装扮芭比”,深受女
顾客的热烈喜爱。原本定的是高端路线,后来当金宝生将宮女的生产力与皇宮外头女红出色的居家妇女力量整合起来,确定能够应付量产之后,也走向平价路线了。
布娃娃非常畅销,但真正赚钱的还是金宝生设计出来的成套
被组、椅垫组,有的走古典风味,有的走可爱路线,绣品的造型千奇百怪都有,意外地大受
。
听说,有一度因为刺绣的收入比宮女月钱高上许多,致使宮女们每天在上班时大多虚应了事,或者在工作时间躲起来刺绣,怠堡情形非常严重,惊动了最上头的大管事嬷嬷特地跑来追究,结果金宝生因此被找去问话好几次。最后不知道达成什么共识,总之,宮女们是收敛了一点,但还是拼命地找时间刺绣,上头竟能忍受,只要没犯大错,便直接视而不见。
那个女人…真是不服了她都不行。
赵不逾不敢认真检视自己对她的厌恶还剩几分,更不敢仔细算计两人之间能力的差距有多大…像他这样对自己经商能力绝对自负的人,其实不太容易接受被无情的打击…
“赵大哥,这汤…”被忽略在一旁的王诗芳并不因为赵不逾的沉默而感到不对劲,在她心目中,赵不逾就是一个温文少言,不会主动起话题,但工作非常努力、也有天才般生意脑袋的了不起人物。这样的男人,有别于一般浮夸挥霍的商贾,是个好男人,最理想的丈夫人选。
“先搁一会吧,天气正热,放凉点更易入口。”
“嗯,也是。”她温顺地同意道。“那么我陪你坐坐吧,等你喝完汤,顺便将汤碗端回厨房。”
“这种小事,交给丫鬟就好了。你是贵客,不能让你辛苦忙这些。”
“没关系的,我乐意的。”她娇羞地表态,有点
盖弥彰地道:“我的意思是…我本来就喜欢研究厨艺之事,所以不觉得辛苦。只要你不嫌弃就好了。”
赵不逾无言了半晌,转移话题道:“明仁说今曰要带朋友过来赏花,看看时间也该到了,不如我等先到花园那边等着,看看总管布置妥当没有。”
“好的,都听你的。”她微笑,跟着赵不逾一同离开书房。
依着礼节,她落后赵不逾半步,跟在他身后。这正好让她可以偷眼看他。
这个男人,要不是出身差了点,又深受嫡母忌惮,凭他出色的条件,早就令媒婆踏破门槛了,不会至今年纪老大还没有娶亲。这,正是她的机会!她的家世平平,但胜在白清,而且她是嫡女。再加上表哥近几年出色的表现,即使表哥是庶子身分,却备受李氏族长与所有长辈们重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有表哥这样显赫的亲戚,她也勉強算是有点身分的淑女了,不是吗?
所以,她是赵不逾最理想的选择,不会有比她更好的人来配他了!
这也是三天两头表哥带她来小住或者作客的原因,她与表哥都希望可以与赵不逾有更紧密的联结。那么,婚姻就是最适合的联结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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