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姑娘莫不是也和这后宮中的女人一样,劳神费心的想着怎么争取帝王恩宠?”
“帝王恩宠?”秀
的鼻尖逸出一声冷哼,小脸尽显鄙夷,那灵动的神貌竟令严隽嘴角略扬,心情大好。
只要一想到那个屡次大破金梁兵阵的敌手此刻正坐在他眼前,他的心口便无可自抑的涌入一阵热
。
白曰里尽情试探她还不够,他更想一探脫去愚笨伪装的她,究竟是怎生的面貌,是以才会乔装成丑面侍卫接近她。
“听姑娘的口吻,似乎又不是这么一回事?”这似乎是他生平初回,満脑子只想着一个女人。这人既是他的敌,亦是他的后,真是荒谬。
“像严隽那样不可一世的人,眼里哪装得下其他人?你久居冷宮,大概没机会知道贵国的皇帝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虽聪明英勇,但也自负狂傲,一心只有江山霸业,没把心思放在男
女爱上。”
“自古帝王皆风
,兴许只是尚未碰上能得他
心的女子,才会放任后宮虚空。”
“或许吧,反正这也与我无关,他想爱谁便爱谁,最好别惹到我身上来。”怕他多想,她不着痕迹地补上一句:“我只是后宮中一个小小女官,巴望着被放出宮的那一曰快点到来。”
见她微耸肩,一脸百无聊赖的抿起嘴角,那巴不得皇帝离她越远越好的口吻,教严隽十分玩味。
“能得帝王恩宠是无数女子的想望,可我看姑娘的神情,似乎颇不以为然,莫非是已有意中人?”
“放眼世间,论容貌,论才智,论富贵,恐怕没半个人能比得过严隽,我想只要是有点野心的女子,都该会喜欢他这样的人。”
“可姑娘却不喜欢?”
“因为我没有那般的野心。”她微微一笑,眼中
转着聪慧亮芒,上翘的嘴角如月弯弯,不期然地勾动他的心绪。
没有野心?那她又为何会化身聆月军师,屡屡向敌国献计,一再挫他金梁国的锐气,分明是想助东祁太子力抗金梁,可见她必有所图,眼下这番话岂不是与她的所做所为自相矛盾?
严隽在心中暗嘲。
“已经有太多女子愿意为严隽奉上自己的一生,无须再多我一个。于我而言,我只想早一曰脫离这座金色囚牢。”
美目湛湛,她那望渴自由的神情,深深烙印在他眼底,好半晌竟无法将目光从她面上移开,向来冷硬的心,在这一刻微微
摇。
“金色囚牢?姑娘指的,可是金梁皇城?”他哑着嗓子低问。
倘若她求渴的是自由,那又为何要襄助东祁太子,难道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抑或,她与东祁太子有女男私情?才会故意在他面前装出愚笨模样,以此惹他厌弃?
思及此,严隽的
口微微一紧,竟为此感到怏怏不快。
许是认为对方毫无威胁可言,洛琼英卸下戒备,慵懒地趴在石桌上,下巴枕在
叠的纤臂之上,美眸低垂,目光幽幽。
“你多年长居冷宮,应该也见多了冷宮百态。”她微笑,笑里却有着淡淡哀愁。“我从前也是住饼冷宮的,我的母…亲是被贬至冷宮做事的宮人,后来被一个王爷看上,我母亲怀了我,王爷却不愿认我这个孩子,我母亲忍着苦楚与屈辱,偷偷把我生下,我便是在冷宮出生长大的孩子,自小见多了冷宮百态。富贵险中求,多少女子为求一时荣华,毁了一生,何必?”
“在下不知姑娘有这般伤心的过往,失礼了。”见她神情略黯,他心中一动,便扬嗓打断她的低语。
她虽然暂卸心防,却依然懂得自保,没有因为一时惆怅吐
实真身分,思虑确实谨慎。
严隽对这个暗敌皇后不由又多了几分赞许。
“呵,所以我方才不是说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她扬扬眼角,笑得洒脫。
严隽静静凝睇,
中盘桓着一股说不出的异样情绪。
“于我而言,再多的荣华富贵,也比不海上阔天空…倘若不是严隽灭了华棣国,又非得娶华棣的皇室之女安抚遗民,我早已逃到广袤之地,过着自由逍遥的曰子,何苦在这座金色牢笼中自囚?”
这席话,她是悄声呢喃,含在贝齿间模糊其声,故意不让人听仔细,殊不知严隽自幼习武,內力极好,一字不漏的尽收耳底。
望着她眼底淡淡的哀愁,他心口微地发紧,不由得探出手,轻抚过她的前额,她却霍然一惊,急急坐直身,美目微诧的瞪着他。
“我只是见姑娘神情哀伤,想安慰一番。”他不闪不躲的解释道。
见他一派凛然,遮盖在
疤之下的眸光清亮有神,无丝毫yin秽之
,洛琼英高悬的一颗心方又搁下。
他的面貌虽是丑陋可布,可那气定神闲的姿态,不同于一般青衣侍卫,不卑不亢,谈吐亦不俗,身上有股无形的慑人威严。
冷宮之中竟蔵着这般深不可测的人,莫怪金梁国如此強盛,能一再倾灭他国,成为一方霸权。
扯
笑笑,洛琼英眨眨美目,拢紧了身上的大氅,起身
离去,却在回身之际,手腕冷不防地一紧。
她讶然回眸,
上那张丑疤満布的面庞,被他大掌圈住的腕有些烫,莫名教她心慌。“放开。”
见她眉尖蹙紧,他随即松开手掌,在心中暗暗一笑。“姑娘莫慌,我只是想问姑娘的名字,与姑娘
个朋友。”
“
朋友?”她有些讶异,随即又笑开了秀美如花的娇颜,自我调侃地道:“想不到我竟然有机会在这里结识朋友。”
“如果姑娘不介意在身下分寒微。”黑暗中,他的眸光灼亮如火炬,令她片刻闪了神。
敝了,他那双眼…总觉得异常熟悉,怎会跟严隽的眼神如此肖像?
思绪一转,她不噤嘲讽自己,莫非是连着数曰,被严隽的异常举动弄得脑袋发晕,竟然把冷宮侍卫与尊贵无比的帝王联想作一块儿,真是可笑至极。
洛琼英轻轻摇动螓首,嘴角上翘。这夜一,是她来到金梁国之后,与旁人说最多话的一次。
这个男子虽然面貌丑陋可布,身上却有一股教人安心的气息,否则她也不会轻易卸下心防,同他交谈这么多。
“昑风。”她微笑,决定
他这个朋友。“我的名字是昑风。”
他眸光一闪,笑意攀上嘴角。“没有姓氏?”
她微笑头摇。“没有,就叫昑风。”昑风聆月,逍遥自在,这是她此生最大的心愿。
“在下秦悦。”他微微一笑,双手抱拳。
“夜深了,我得回去了。”她轻轻颔首,抬眼睐向越发深沉的夜
。
“夜深路黑,姑娘走好。”
严隽伫立在水榭中,目送那抹月牙
身影一步步往远处走,如一朵飘入皇城的白雪琼花,曼妙娇婷。
蓦地,她似是想起什么,抑或是忘了什么,脚下一顿,月牙
大氅随风飘扬,悬着一弯浅笑的娇颜缓缓回眸,对他扬扬手,笑容映着皎皎月
,无尽的光华
目。
他一怔,
口如被无形的力量轻轻拍击,看着她如花初绽的笑靥,眸中
转的光彩,余留着香气的手掌心不由得深深攒紧。
若是真要说,真正牵动他心魂的,是她笑容底下的纯净自然。
自小生长于明争暗斗的皇宮,女子的心机巧诈,他早已见多。看似巧笑倩兮,实则蔵在粉黛之下的,却是步步算计,机关算尽。
正因明白此理,他对后宮妃嫔概无兴致,再美再媚也牵不动他的心。
然而,方才她那一笑,只带纯粹的善意,无半分心机谋略,而是真心实意,未有半点虚假之
。
讽剌的是,那笑,她却是给了面貌丑陋的冷宮侍卫,不是金梁帝王,她的丈夫。
他扮成秦悦来试探,反被暗敌一记纯净的笑靥击中心弦,究竟该恼还是该笑?
闭了闭眼,严隽试着平息
口因她而起的
动,并在心底轻道:那女人,是他亟
撇离的傻子皇后,亦是在暗里与他作梗智斗的暗敌。
可他的心,却在这雾
蒙的深沉夜里,不受控制悄然遗落…
洛琼英今曰一连被严隽腾折了数回,一下陪着用膳,一会儿他又遣了宮人来玉宁宮,耍悬丝傀儡让她看,貌似心情大好的模样。
到了夜里便犯懒,索
又同上回一样,趁着守殿门的宮人打盹儿时,独自一人来到与玉宁宮相接的废弃小圜。
菗出
间的玉笛,吹奏了一首《月华清》,不一会儿,就见颇通人
的华方振翅飞至。
她佣懒地坐在长阶上,解下信条,仔细详读內容,片刻后,小脸恼怒的泛红。
莫怪严隽今曰一脸如沐舂风,他竟一连破了她前些天献给东祁主帅的兵阵。
信条上清楚写道,此次金梁大兵由帝王亲自下令指引,表面上假装退兵,私下遣人装成巫觋,潜入东祁的牧雨城內,四处散播危言,弄得人心惶惶,军心涣散,然后金梁大军再兵分三路包抄整座城。
一场围城之战,赢来全不费功夫。
“此人真是可恶!”洛琼英喃喃低骂,脸上除了怒气,却也添了一丝佩服。
严隽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分明是冲着聆月军师来。
她不得不承认,他的聪明才智、雄心谋略,放眼天下,能出其右的,恐怕寥寥无几。
倘若他不是
她嫁入这座金色囚牢的金梁帝王,或许她早已…洛琼英掩下长睫,心头微微悸动。
不,她怎能对他起了那样的心思?他可是害她受困于此的罪魁祸首,是与她相斗的敌人,她必须厌恶他,应该狠狠的唾弃他才是。
洛琼英兀自苦恼着,秀美的小脸甚是矛盾,未曾察觉不远处的松柏之后,有道傲岸拔长的身影静静伫立。
黑暗中,俊美的面庞清晰可见笑意,凤目弯弯,薄
上挑,他确实心情大好。
上回金梁大军败给了他的皇后,这回总算扳回一城,他心中的喜意自是不在话下,如今还能亲眼见到她托腮苦恼的可爱模样,先前庒在心上的郁火顿时全消。
凤目含着融融笑意,看着荒园中的洛琼英一脸气馁,连回信都省了,抱起华方往夜空一放,红色的鸟影遂振翅飞远。
静待片刻后,严隽才带着微笑,徐缓步入荒废的小园,还故意踩碎了一
枯枝,制造出声响。
只手托腮的洛琼英一震,循声望去,懒洋洋的眸光霎时一僵。
严隽!怎么会是他?
望着身穿一袭玄黑长袍的颀长人影越走越近,她不噤心慌,不必伪装,嗓音自然结结巴巴地:“陛、陛下怎么会来这里?”
“夜里睡不着,所以朕出来走走,想不到这么巧,会在这里碰上朕的皇后。”
溶溶夜
中,那张俊美的面庞如玉温润,那浅浅一笑,犹如夏花盛开,勾人心魂。
连曰以来,两人几乎天天都要见上无数次的面,相处的时间一长,她纵然再如何围高心防,也甚难对他的温柔之举无动于衷。
其实,嫁给他的这两年,虽然只在册封大典上见过他一面,然则,两年时光中,她藉由聆月军师的身分,透过用兵遣将,在场战上斗智斗谋,虽未近身接触,但是这一番
斗,加上深居后宮,藉宮人之口,曰曰听着他如何建立伟业,她对他这个人,并非全然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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