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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俪妃娘娘来了。”赵阙宇的贴身太监在御书房前守候,“皇上刚才还叨念着娘娘呢,快请进吧。”

 周夏潋褪了披风,让官婢在外头候着,自己轻轻走进去,只见皇上正坐在灯下看折子。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双眸,那双眸子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任何喜怒。

 “已经见过了?”赵阙宇问,“人还好吗?”

 “多谢皇上吩咐狱卒善待二楞,他倒没什么不好。”她立即答复。

 “可问出了什么?”

 “二楞说,他到城煌庙玩耍时,看到个糖人极有趣,那卖糖的人说,只要他拿着刀子在皇上面前比划一下,便将那糖人给他。”周夏潋低声说明,“二楞并无犯上之心,只因受了奷人蒙骗才有此犯行,还请皇上明鉴!”

 “嗯,”赵阙宇点了点头,继续翻看手边的折子,似乎没把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样,“看来他们也并非想害朕的性命,否则不会只遣二楞前来。

 “妾身的妹妹说”不知为何,周夏潋心下忽生畏怯,言又止。

 “潋潋,但说无妨。”他鼓励道。

 “妾身的妹妹说,奷人指使二楞行刺,伤不伤得了皇上倒在其次,要令丞相府担了重责恐怕才是首要目的。”

 “嗯,令妹果然是闻名遐迩的才女,说的话十分有见地。”他赞赏地说。

 “那…皇上可否不要处置二楞呢?”她终干道出恳求,心尖微颤,声音细如蛟呜。

 “澈淑,你方才也说了,奷人行刺,意在污蔑丞相府。”赵阙宇语调没半分起伏的回答,“我若不追究此事,说不定奷人将来会再度依样画葫芦,到时候就算丞相府想脫干系,恐怕都难了。”

 周夏潋睁大眼睛,听不大懂,脑中一片迷茫。

 “算了,淑,朝堂之事你就不要过问了,朕与你爹爹自会处理。”他微笑劝她,“夜深风凉,你快回宮歇着吧,朕今晚要批覆折子,就不陪你了。”

 “皇上…”她怔怔的又问,“皇上还没告诉妾身,如何处置二楞呢?”

 “朕没说明白吗?”他又笑了。

 “能放了他吗?”他笑容中的合意,在周夏潋的眼中,一向难以捉摸,她只能问个清楚明白

 “这样吧——”赵阙宇叹了口气道:“潋潋,看在他是你娘之子的分上,朕就留他个全尸。

 “全尸?”她就算再笨,此刻也全然明白了,“皇上…要杀了二楞?”

 “杀一儆百。”他淡淡道。

 “可二楞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刺伤了皇上,他都以为只是个游戏门周夏潋忍不住辩驳,“皇上您是明君,难道不应该找出幕后指使之人?就这样杀了二楞,等于替真凶杀人灭口了”

 “潋潋”赵阙宇叹一口气,“朕该说你笨呢,还是该说,有时候你也有想法的…”

 “那皇上到底如何裁决?”她只想知道这个!

 “对不起,潋潋,朕不能够答应你。”他侧过头去,第一次,仿佛不愿再面对她。

 周夏潋觉得此刻真像在作梦,这个把她宠上了天的男人,忽然如此冷淡,让她霎时之间手足无措。

 即使她不够聪明,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多说,可是…

 “皇上,二愣他…就像妾身的兄长。”她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倔劲,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苦苦哀求,“从前妾身在家时,没人愿跟妾身玩耍,都嫌妾身愚笨,只有二愣…只有二楞一直陪着我,皇上杀了他,就像杀了我的亲人…”边说,她泪如泉涌,难以抑制的

 泪涟涟。

 或许这会惹来眼前男人的不快,是犯上的死罪,但此刻她也顾不得了,她脑中只有一条人命,一条她曾经视若兄长的无辜之人的性命。

 “朕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赵阙宇脸上浮现一丝霆,“俪妃,不必再多言了。”

 俪妃?方才,他还亲昵地唤她“潋潋!,现在只因她多求了他一会儿,他便用这样冷酷的称呼庒她…庒得她不过气来。

 他明明是视她如掌上珍宝的君王,给了她六宮都仰望的荣宠,甚至能为她攀摘星辰,为什么这一点小小的恳求,他却如此吝啬,不肯答应?分明,他轻掸小指,就能挽救一切…

 难道,从前他对她的种种宠爱,都只是谎言吗?

 “这茶叶像是不太新鲜了。”余惠妃搁下杯子,燮眉道,“方才我从前院一路过来,这院子里的花草也像有两曰没打理了似的一妹妹怎么忍得下去?”

 周夏潋微微一笑,倒也没太在意。

 宮里的流言实在传得太快了,那曰她与赵阙宇不而散的事,第二天,似乎大家都知道了,人人都对她变了脸色。

 虽然她地位仍在,但宮人们都已把她当失宠的妃子在看待,衣食用度的分例还在,却缺斤短两,且都在暗地里悄悄使坏,让她有理也无处可申。

 说起来,她对余惠妃倒十分感激,在她与赵阙宇“冷战”的曰子,宮中诸人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唯有余惠妃开时还常来坐坐,并未远离。

 入宮之前,家里人曾一再叮嘱她,切勿与宮中任何妃嫔好,无论对方态度再亲切和蔼,皆要留一个心眼,毕竟利益所驱、人心难测,可她却十分‮望渴‬有一个如余惠妃这般笑容明媚的姊妹。

 “妹妹入宮已经多久了?”余惠妃忽然问道。

 “两个月有余了。”周夏潋一怔,不懂得她为何明知故问。

 “三朝归宁之后,妹妹可还曾见过皇上?”抬眸看她一眼。

 霎时之间,她忽然有点明白了。

 “以妹妹入宮即封为贵妃、还赐封号‘俪’的盛宠,却两个月未见皇上,这落差也实在太大了些,”余惠妃缓缓道,“难怪连这茶叶都不太新鲜了。”

 周夏潋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妹妹,始可不比我。我与皇上自幼一块儿长大,究其抵,还有些血缘之亲,就算皇上这些年不常去我那儿,这宮里的势利眼还不敢对我失了分寸。”

 “我看皇上对姊姊极好,”她回道,“若能如姊姊这般生活,也不错。”

 “妹妹,你也太夭真了。”余惠妃‮头摇‬苦笑,“你进宮的时间最晚,不知欣嫔与莹嫔她们,若没有皇上的恩宠,是何等际遇,我可是亲眼见过的,那一年,莹嫔的脚扭了,风传她再不能起舞,御膳房送到她宮里的都是隔夜馊食…”

 周夏潋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后来,莹嫔以一曲‘追风舞’复宠,欣嫔却染了风寒倒嗓,那情况还不如莹嫔当初呢…”

 她闻言不由得心惊,低头思忖。

 “妹妹,你刚入宮,他们还猜不透皇上对你的心思,所以不敢对你太过放肆。听姊姊一句劝,就算不为自身,也要为娘家考虑啊”

 的确,她爹如今因刺客之事已经不知受了什么牵连,了尚若她在宮里再不得宠,爹爹在朝中地位就更岌岌可危了…

 “听闻皇上此刻正在南隅处练习骑,”余惠妃提议道:“不如我们也去瞧瞧吧?”

 这一次,周夏潋没有再执拗,半推半就,答应跟看一起去。临行前还特意换了身衣衫,略施粉黛。

 才穿过花荫,便听到一阵阵笑声,仔细一看,竟是欣嫔与莹嫔陪着赵阙宇。两人皆是一身利落的骑装,比起平时的宮装多了一些飒慡。

 赵阙宇眼角稍稍抬了抬,目光仿佛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而他却掠过了她,只对余惠妃投以微笑。

 “两位娘娘来得正好,可以做个见证,妾身正与莹嫔妹妹打赌呢”欣嫔娇笑道。

 “皇上。”莹嫔却是撒娇地说:“倘若这一局妾身赢了欣嫔姊姊,皇上可有奖赏?”

 “秋曰围猎便要开始,”赵阙宇缓缓道,“你们哪个赢了,朕便带她随行”

 欣嫔与莹嫔一听顿时大喜,连忙谢恩。

 “皇上偏心。”余惠妃却突然开口,“只许欣嫔与莹嫔妹妹参与,将妾身和俪妃落在一旁。”

 “两位娘娘也参与好了。”莹嫔出声提议,“听闻俪妃娘娘待字闺中时曾习过武?”

 “不不不。”她连忙澄清,“那哪里算得上习武,不过是掷掷石子罢了。”

 “哦,如何掷呢?”赵阙宇倒仿佛有了一丝‮趣兴‬,侧眸问道。

 “不过是用石子打树上的雀儿罢了。”周夏潋低下头回答。

 “这个好玩!也适合女子,不似箭那么暴庚——”他笑语之间决定,“不如诸位爱妃就以掷石子论输赢吧。”

 欣嫔与莹嫔皆是一怔,余惠妃倒是开口说:“一切听皇上定夺”

 “来人——”赵阙宇扬声道。

 没一会儿,便有宮人捧着一大瓷瓮上前,各石子在里边琅琅作响,另有侍卫捉了些雀鸟来,在笼里叽叽喳喳。

 “妾身斗胆,先行一试”莹嫔轻笑开口。

 她轻卷衣袖,拣了两块瓮中石子,只听侍卫一声“放”,一只雀儿便冲出笼飞往空中,她手一抬,石子便击中了那雀儿羽翼,然而它却没有马上摔落,依旧挣扎着往更高处飞去,她不慌不忙的将手中另一块石子一弹,这回正中雀儿要害,如流星坠地。

 “好则赵阙宇喝彩,身旁一众宮人即刻鼓起掌来为莹嫔庆贺。

 “妾身叹服,”余惠妃笑道,“不敢与莹嫔妹妹相比,妾身自行弃权。”

 “妾身亦不再献丑了。”欣嫔也跟着表示。

 “俪妃,你呢?敢与莹嫔一较高下吗?”赵阙宇看向她,脸上似有些讥讽的笑意。

 周夏潋本来也打算作罢,偏偏他这神情语气让她心头一堵。她从来不是争強好胜之人,但此时此刻,不知为何,还真想一事。

 她对莹嫔欠了欠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缓步上前。

 瓷瓮中石子色彩斑澜,她却唯独喜欢纯白的,望了望倒还真有一块,于是便挑了起来,握在掌中。

 “放——”

 她的视线內出现了一只云雀,但因为阳光太过灿烂,她感到眼睛有些蒙胧,仿佛身处梦境一般。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能击中这只雀儿,只凭着直觉,将石子往空中一掷。

 那雀儿几乎在她扬手的一瞬间,便啪地掉在地上,有如神助。

 四周诸人皆呆了,周夏潋自己也是怔怔的,不敢相信。

 她走到雀儿身旁,蹲‮身下‬子仔细查看。那雀儿已然毙命,击中雀儿的石子亦落在一旁,沾染一片血渍,然而,然而…

 分明记得她挑选的是一块纯白的石子,可眼前这块却带看彩虹的颇,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这不是她击中的,可又会有谁帮她?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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