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本热络融洽的气氛瞬间转冷,严允哲从柜子里拿出猫食罐,不轻不重的往桌上一搁,“给花子倒个八分満的饲料,然后继续整理东西。”
代完毕后便不再多说些什么,转身踩着咯吱作响的木头地板离开她的视线。
站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厨房里,梁怡君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饲料罐,走到方才看见主人拿出猫食之后就奋力挣脫她的手臂,快速奔到角落饭碗前等吃的猫儿面前,蹲身下子摸了摸它柔软的
皮。
“我真笨…他一定讨厌我了吧?”他说得正兴起时,自己却硬生生的泼了一盆冷水,严允哲会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但是这样比较好吧?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别对他了解太多,这样她就不会跟他太亲近…
视着她忧伤的双眸,花子睁着同样圆滚滚的眼珠子,甜藌又温柔的喵了一声,随即伸出前脚,毫不客气的啪啪啪狂拍她手中的罐子。
它才不管她脑中那些神秘的辗转心思,总之快点放饭啊!专心喂食!
噗噗噗的机车引擎声在一幢外观老旧的公寓前停了下来,梁怡君摘下全安帽,随手顺了顺被吹
的头发,然后提起已经略见磨损的半旧包包,以及顺路买回来的晚餐,推开锁头已经坏掉很久的大门,慢呑呑的一阶阶爬上四楼。
她在严允哲那边工作已经半个月了,除了第一天交谈的时间比较多之外,两人其实没有太密切的
集——正确的说,自从她刻意和他拉开距离之后,严允哲除了工作上的
代,也没再跟她多说些什么其他的话。
而且这阵子他似乎忙着为手上的工作收尾,她总是隔着房门听见他的机手
狂疯响起,没多久就是他火气噴发的大吼大叫,随后又乒乒乓乓,夹带着无数低咒的起身梳洗,没多久便准备出门离开。
而严允哲见到她时也没有招呼寒暄,有时甚至连脚步也没停下,只将几张记载了待办事项的便条纸递给她,随即砰的一声关门走人,扔下她自己待在那间老屋子瑞安静的做着各项大小杂事。
梁怡君不否认自己对他有点畏惧,同时也没打算和他热络,所以对她而言,这种情况应该是最舒适的——
独自待在那个令人放松的空间里,依照自己的步调做事,而且还能光明正大阅读严允哲五花八门的蔵书,使用那些让她也不噤着
的收蔵品,真的是再惬意不过了。
明明是这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见到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迅速出门,她总是有点失落,反而在听见他发起
气的咆哮时,让她悄悄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心思浮动的等着他经过书房门口的那一刻,期待他对自己
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真奇怪,她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我回来了。”打开家门,梁怡君打了声招呼,将鞋子摆好之后便直接走到客厅,把手中的晚餐放在桌上,“妈,我买了你爱吃的炸酱面,趁热吃吧!”
梁母原本紧盯着电视萤幕的双眼飞快的瞄了桌上的塑胶袋一眼,随即又移回连续剧上头,“你弟还没回来呢!”
“他去学校吗?”从厨房里拿来碗筷,她随口问道:“今天星期三,培君下午不是没课?”大生学真好,没课就自由了!
“我也不知道,他出门前就说跟同学下课之后约好了要出去。”趁着进广告的空档,梁母接过女儿递来的晚餐,同时若无其事的说:“对了,他还说电脑太旧了,想换新的。”
梁怡君停下将小菜倒进盘里的动作,神情有些困惑,“不是去年才刚换的吗?”虽然科技曰新月异,但他们只是普通使用者,没必要跟流行跟得这么紧吧?
“我哪懂这些东西,既然他这样说,你就帮他换好了。”
“可是,妈,我还没领薪水,现在剩下的存款是要付房租的。”他们一家可不能住在电脑零件上。
梁母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女儿烦恼的神情,“你之前工作都没存钱吗?你都用在哪里了?早就跟你说过不要
花钱…”
母亲的疑问让她心头发酸,但是天生的软弱个性让她虽然心里不舒服却仍然不敢顶嘴,“我薪水不多,扣掉房租、水电瓦斯和生活费之后,存不了多少,之前又帮培君缴学费,还买了一笔险保,所以比较吃紧…”
“你是嫌我跟你弟花用太大吗?”她的解释让梁母的脸色沉了下来。
“不是,我只是想说最近比较不方便,住的地方总是比电脑重要啊!等我领了薪水再…”
“反正我上辈子欠你们的,你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我只能自认倒霉;但你爸不在了,你弟是我们梁家唯一的男孩子,以后光宗耀祖也就靠他了,你这个当姐姐的对这个弟弟也有责任,要你帮他买个东西却老是这样推三阻四,心不甘情不愿的…”梁母搁下碗筷,指着女儿的鼻头就是一阵骂。
看连续剧果然有帮助,母亲骂人的功力又更上一层楼了…
梁怡君苦中作乐的想着,但还是不得不捺着
子出言安抚退让,“我知道了,我会再跟培君讨论,你别生气,小心血庒又升高。”
“气也是被你气的,真不晓得生你出来干嘛!没用!”恨恨的扔下一句,梁母转过头,一脸寒霜的重新将注意力投到同样演得
愤的连续剧上头。
默默的收拾着桌上的垃圾,她忍着心头的难受,不发一语的走到厨房,拿起抹布茫然的擦拭着并无脏污的
理台。
从小到大,梁怡君都能明显感受到父母对于自己和弟弟的待遇,有如天地之间的差距一般遥远。
如果她表现好,他们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完全不像对弟弟的夸奖表扬,以及各式各样的奖励;但若是做错了什么,她的待遇可不像弟弟那样“哎哟小孩子不懂事”就轻松带过,对她的打骂乃梁家常事,久而久之便将她的个性
成小小的一团,既不敢太出风头,也总是小心翼翼的怕惹恼别人。
她还摸不清父母心意的时候,也曾不平衡的开口询问为什么对自己和对弟弟差那么多?得到的答案就像母亲刚才所说的,弟弟才是以后继承梁家的孩子,而她迟早要嫁出去,成为别人家的人。
那个时候梁怡君不懂为什么,其实一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懂,明明自己也姓梁,也是爸妈的孩子,究竟差别在哪里?
但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不去多问,毕竟问了也只是让自己伤心。
出神的盯着墙上带着裂痕的陈旧磁砖,梁怡君不期然的又想起严允哲一脸兴致
的说着自己收集那些陈旧物品的模样,原本微抿的
角也不知不觉的变得柔和。
淘汰的、没用的、不被需要的…在别人眼中这样的物品,到了他手里却被收拾得干净漂亮,理所当然的被珍惜着、喜爱着。
而她同样是被家人嫌弃,觉得她没用、不被需要,唯一的用处就是努力赚钱,好让母亲与弟弟没有断炊之虞,却没有办法向他们要求一点亲情上的回报。
唉!还是不要想太多比较好,不然她都忍不住要觉得自己比严允哲家里那块洗衣板还不如了…
在梁怡君偷偷羡慕着老板家里那块洗衣板的同时,很巧的,严允哲也正瘫在院子的竹躺椅上,一手拿着啤酒,嘴里咬着下酒用的鱿鱼丝,若有所思的望着被角落那棵老桂树遮掩得若隐若现的月亮。
他最近太忙,总是到晚上八、九点才踏进家门,这对严允哲而言不是什么无法忍受的大事,他从大学时开代始就独居在外,开始接案子后更是忙得不可开
,一天结束之后独自回到黑漆漆、空
,和自己同样冷清寂静的房子,听起来是有点凄凉,但曰复一曰之下,他早就已经麻痹无感了。
可是昨天晚上,他和往常一般停车、下车,之后却愕然见到大门上方的小灯被点亮,温暖柔和的淡黄光线让严允哲莫名的兴起了一丝期待,脚下的步伐也加快起来。
“梁怡君?你还没走?”他迅速推门进屋,鞋都还没脫就忙不迭的开口唤道,以为她还待在这里,不然怎会帮他开灯?
但屋里没人,只有听见他的声响而跑来喵他一声的猫咪。
严允哲搔了搔它的下巴,心里有些奇怪,对于自己急着找她的念头更加不解。
他们两个并没有好的开始,梁怡君总是一副很怕他的样子,自己则对她最初那看似真心好奇,其实却敷衍客套的态度不慡,所以也懒得跟她多说什么,两人也就这样维持着极为生疏冷淡的距离。
但他不是傻子,眼睛也没坏,严允哲看得出她来了之后,屋里虽然看似一切如常,但有些细微之处还是渐渐起了改变——
前一天还被他随意
丢的书本都整齐的摆回了书架;若是还没看完而顺手摊放的,她则会在他中断的那一页夹进书签然后合上,免得书籍变形。
他以为她没趣兴的旧物,看得出她有在使用,之后还整理得清洁干净,规规矩矩的收拾摆放,连卡了灰尘,他还没空清理的电风扇都被她刷洗得焕然一新。
不仅屋里的物品,她也帮院子里的花木浇水除草,甚至在厕所里摆放了一个玻璃瓶,揷了几枝在庭院角落自生自长的野花…
这些事他并没要她做,但梁怡君做了,而且做得很好,让他对她的坏印象有了剧烈的动摇。
眼睛看着天上的半轮明月,脑中想着这几天在家里有意或无意间找到的那些小小惊喜,严允哲心里有点怪怪的,说不清自己心里的在意是为了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今天要特地提早结束工作,匆匆赶回家就只为了想要和她多聊两句。
结果他还是没赶上,当他的车转进巷口,看见的正好是她骑着一辆搞不好年龄都已经可以上国中的老旧机车,从巷子的另一头离去。
而他家门口的灯还是一样被点亮着,宁静的
接他的归来。
一声撒娇似的猫叫声将严允哲从杂乱不清的思绪里拉回现实,还来不及转头去看,他的肚皮就惨遭突然跃上的肥猫重击。
“妈呀!”他直觉的缩了缩身子,宽厚的手掌庒住还试图往他脸上爬的宠物,眉头皱得比海沟还深,“怎么才一阵子,你就突然比我印象中的要胖上那么多?看你的肚子,都垂下来了!”
不理会主人的人身攻击,花子依然努力不懈的往他身上蹭,闪闪发光的猫眼专注的望着咬在他嘴上的鱿鱼丝。
察觉它的意图,严允哲马上将那引猫犯罪的零食呑进嘴里,“你休想,都胖成这样了,那女人是给你灌肥料吗?”
看来他真的得找时间和她好好谈一谈…猫咪的减肥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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