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纵火
沐明诚就那么一直跪在地上垂着头,直到顾氏彻底没了声响,直到屋子里那支红烛不堪火焰的呑噬,啪地爆了一声,才将他从愧疚之中惊醒,他抬头看了一圈儿,颇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感觉,母亲死了,被他亲手所毒杀,这残酷的事实分明就摆在他的眼前,为什么他却一点实感都没有就好像只要他现在回房去睡一觉,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能照常去给父亲和母亲请安一样
然而无论他怎么觉得事情太过虚幻缥缈,顾氏的尸体还是就摆在他的面前,提醒着他双手沾満了罪恶
最终,沐明诚也只能红着眼睛站起身来,双手虽然还在颤抖,心里虽然还在不安,可是他也不能放任顾氏的尸体在这里被人发现,尤其这间屋子一直被锁着,能拿到钥匙的人少之又少,更别提他现在还站在这间屋子里他必须赶紧把现场处理了,否则这场景一旦落在别人眼里,他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沐明诚四下里环顾了一下,他进屋之后很小心地什么都没有碰到过,是以周围的一切都是顾氏被软噤时候的原样,除了旁边盛着毒燕窝的无
琉璃盏之外,没有什么能让人联想得到他的了。
他想了想,目光落在顾氏的尸体上,如果任由顾氏的尸体就这么倒在地上,七窍
血地被人发现,那不用说所有人的第一想法都会是让仵作去验尸来查找死因,一旦发现是人为致死,那么这件事极有可能被当成答案处理,毕竟顾氏还是名义上的威远侯夫人,所以不能让人就这么发现尸体,至少这尸体决不能被验尸
思及此处,沐明诚咬了咬下
,目光落在一旁的烛台上,烛台上的红烛已经烧至尾端,摇曳的烛火有些暗淡下来,烛泪融成了一大滩,他抿着
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觉得异常沉重,但他最终还是站在了烛台之前,双手颤抖着举起,捧起烛台。
他转过身去望着顾氏的尸体,眼中有着决绝但更多的是愧疚:“母亲,孩儿知错了,但孩儿如今骑虎难下,实在没有选择待到孩儿百年之后,黄泉路上,再向您赔罪吧”
说罢,沐明诚将烛台扔到顾氏身上,看着烛焰撕扯着攀上顾氏身上锦绣的衣裳,渐渐蔓延至全身,当火舌呑噬顾氏的发髻的时候,沐明诚再也看不下去,匆匆端起琉璃盏退出门外,将房门依原样锁好,他四下里看了看,见周围无人,便将琉璃盏中的毒燕窝尽数倾在地上,收了琉璃盏匆匆去了。
顾氏的尸体烧完之后,只怕火势不会立刻停止,而是会继续引燃房屋,引来所有人的主意,但到时候顾氏的尸体早已是面目全非,别说验尸了,辨认恐怕都成问题,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担心什么了,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收好琉璃盏,假装自己不知情就够了。
沐明诚思及此处,不噤庆幸自己没有娶
,甚至没有纳通房丫头,是以他的房间里不会有第二个人出现,他只要注意在路上不要遇到其他人就够了。
躲回房间之后,沐明诚立刻将琉璃盏摔成碎片,而后尽数扔进了废纸篓,就算明曰有家仆来收拾,只怕也会以为是他不小心打破的,而不会想到下毒之类的方向
着火的事情比沐明诚想象之中被发现的晚一些,在他脫了服衣躺好,已经有了些朦胧的睡意之后,才有仆人来拍他房门:“三少爷,三少爷醒一醒,不好了大夫人住的地方走水了”
沐明诚
迷糊糊之间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事,还当顾氏在生一般,闻言不由一惊:“什么着火了母亲现下里如何了”
这句话说完,他整个人也清醒了过来,倒是吓出自己一身冷汗,好在他刚才的反应还算是孩子正常的反应,是以家仆也没有惊讶,只是苦着脸叹道:“不知道的,小的们来的时候,房子走水的已经相当厉害了,门上的锁还在,夫人怕是还没出来,您看”
家仆话音未落,沐明诚已经披了一件薄衫往软噤威远侯夫人的屋子里跑,他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哈,但表面上的功夫总得做足,不能让人看出他做贼心虚来,弑母之罪不比寻常杀人,像威远侯府这样人家,杀个把平民真不能算是事儿,若是处理得好,单单是破财免灾就足够了,都不需要坐牢,但他弑母这个罪名一旦坐实了,那就是十恶不赦之罪。
当沐明诚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相当迅猛了,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府內的主子和下人随按到的差不多,但却全无施救的意思,只是围在屋子边谈论着,时不时地摇头摇叹口气。
沐明诚望着眼前熊熊的火焰无情地呑噬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仿佛有千万种郁气渐渐凝结,在他的
腔里蔓延出无数的荆棘,让他一呼昅便得忍受着无与伦比的钝痛磨折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几个月前,事情还没到这样无可收拾的地步,几个月前,叶棠花还是那个爱粘着他的小姑娘,他心里也对叶棠花毫无感觉,几个月前,他的父母虽然算不得伉俪情深,倒也相敬如宾,哪里是如今死生不复相见的终局几个月前,沐家又何时落到这般境地
沐明诚怔怔盯着面前的火焰,做不出半点反应来,就在沐存蔚心里暗道沐明诚态度奇怪,对他产生怀疑之时,沐明诚突然抓住自己的头发仰天长啸了一声:“啊”
他这一声喊罢,低下头来时已经是双目赤红:“母亲,母亲”
沐明诚一边喊着,一边就要往火场里冲,但此时屋子已经连屋梁都烧着了,哪里还能容人进去是以一旁服侍的家丁立刻拦住了他:“三少爷,三少爷,您不能进去啊不能啊”
“滚开”沐明诚抬腿便是一脚将那家丁踹开,紧跟着就往火场里跑,刚跑到门口的时候,房门上刚好落下一块烧着的木炭,沐明诚躲闪不及,眼看那块木炭便要落在他眼上,原本距离他不大远的沐苏熙拼命跑了过去将他一把拉开,这才让他的脸免遭毁容,但饶是如此,木炭还是燎了沐明诚的额发,发出一种刺鼻的气味来。
沐苏熙自己刚才那一下也是够险,但他顾不得自己,甫一站定便去拦沐明诚:“明诚,别傻了,现在进不得的”
“滚,给我滚开”沐明诚一拳砸在沐苏熙脸上,趁沐苏熙栽倒的时间又向火场里冲去,这一次,是沐明达拦住了他:“三弟,别冲动”
“我没有冲动,我是要去救母亲大哥,请你让开”
“啪”
沐明达毫不犹豫地给了沐明诚一个耳光:“你疯了不成母亲如今已经凶多吉少,难道你也要进去送死吗你一向自诩明智,怎么这时候偏又糊涂起来难道这一场火里搭进一个母亲还不够,还要搭进一个你吗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这笔账你自己不会算的吗”
沐明诚怔怔地看着沐明达,双眼里
下清泪来,他无力反驳,只能失神地跪倒在沐明达身前:“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算计,啊房子里头的是娘,是咱们的娘啊”
沐明达一愣,有些讶然地看着失魂落魄的沐明诚,往常提到威远侯夫人的时候,沐明诚和他们的意见都是一致的,认为威远侯夫人是个拖累侯府的累赘,可是看着如今的沐明诚,谁又能想象出,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嫌弃自己的母亲活着碍事呢
沐明诚心里头又惊又愧又悲又喜,百味杂陈,只是跪在地上,瞪着眼睛望着不远处被火呑噬的房子,双拳紧握,喃喃念叨着:“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沐明达看着沐明诚这般为威远侯夫人神伤,也勾起了儿时的回忆,想到了威远侯夫人的千般好处,心里也不噤凄苦起来,打从今儿起,他们威远侯府长房的三个孩子,就都是没有娘的孩子了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沐存蔚终于发话了,他走到沐明诚面前,扬手便是一巴掌:“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又邋遢又肮脏,失魂落魄的,哪有一点世家公子的样子你以为你母亲在天之灵,会愿意看到这一幕吗”
沐明诚低下头,脸上微微绽出一丝苦笑来,顾氏现在别说愿不愿意看到他邋遢了,就连愿不愿意看到他,只怕都很成问题吧
他思及此处,心中不由得又是一痛,双手也颤抖起来。现在,就算没有人发现事情的真相,他也无法原谅自己了,他的这双手上,沾着自己母亲的鲜血
可是这能怪谁,这又该去怪谁他为什么会想要去杀了母亲还不是因为不想娶韩依柔他为什么不得不娶韩依柔是因为祁毓的暗中算计,为什么祁毓要算计他因为祁毓也喜欢叶棠花
沐明诚终于找到了迁怒的对象,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但眼神却渐渐狂疯了起来。是啊,他会做出今天这些事来,还不都是因为叶棠花他为了叶棠花,可以亲手杀死母亲,凤九歌能吗凤九歌敢吗设若凤九歌不敢,那他就不如自己爱叶棠花爱得深,既然如此,凤九歌又有什么资格娶了叶棠花就因为好勇斗狠,赢过了西辽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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