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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酒楼〔上〕
 远远地看到“水镇”三个字,像界碑一样杵在前面的大石上,雄劲地笔力,突显了这几个字,远远可观。

 前面是水镇了吗?

 有趣,看到“水镇”三个字让我想起“水帐”如果哪位发音不标准,说出这三个字来难保不会让旁人听错了意,呵呵。

 一进镇口,我已能肯定这个镇子很大,建筑物高耸立,商铺鳞次栉比,街上人头攒动,大多人都是红光満面(几乎找不到面有菜的),看来这里的生活水平不错,虽然再光鲜的背后都有黑暗不可示人的一面,但这里的繁华至少让人精神一振。

 “咦?这镇上贩卖‮口牲‬吗?如此多的骡马。”我自言自语的爬在窗口,见除了人和商货,这街上触目可及处,是一匹匹‮口牲‬被人鱼贯地牵着,都是些可驮物的高壮骡马,少有驴子之类,一个人往往牵了一大溜。

 但那些‮口牲‬的背上都是空着的,方向一致地朝我们进来时的镇口而去,要出镇吗?

 梅无驾着车,自然无法回应帘內的我,我的好奇也只一闪而过,因为事不关己。

 但是正午时分,街上还这般多人,可见这镇的繁华了,光看那琳琅満目的商品,远比那个怀珠镇还要物发达。

 而据梅无说,过了这个镇,下一站是一个城,并已入南方核心,将会比这里更加繁华。

 我有些跃跃试,很想跳下车去,购物是女人的天,我已离繁华许久了。

 车突然停下,梅无停车从来不会没有原因。

 看窗外,是座高台酒楼,帘被掀起,传来他的声音:“吃点东西,然后投栈。”

 我是很饿了,一边往外爬,一边意外地问:“这么早要投店?”

 “此镇水陆两通,汇萃华,三面环水,一面倚山,除了商贾无数,更有几处景致很是不错。”他已收起长鞭,手中缰绳也已被的门伙计接了过去。

 “原来你是打算在这儿多住两曰好观光赏景呀!”我跳下车,很高兴这个导游的尽职尽责,解说词也很有提高(话语越来越多喽),虽然一路上已催促过他几次,让他早点留了心去打听帮我要找的人,但一路游山玩水,竟是多年来想做却一直没有做到的事情。

 总是很忙,不是忙学业,是忙工作,原以为非得等哪天老得要掉牙了,才会真正放下心来,去享受走遍天下、尽游五湖四海的心情。

 只是这一糟,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当是在国外旅游好了,饮食又合胃口,民风差异也不大,不会水土不服,又有一路软榻暖枕,还不用担心会晕车,真是难得的机会了。

 (当然得抛却跟现代相比的种种落后,只想好的不想坏的,何况有个如此好的车夫,做了如此多的事情,人是该知足的。( ))

 确实心境不同了,周遭的一切都跟着在变,换了一个角度,世界都变得无比美丽了。景仍是那个景,人仍是那个人,心却不是那个心了,乐观万岁!“客倌里面请!”车被门的牵去旁边,另一个伙计上来,但还来不及招呼我们,被一旁客人气地唤去,想是等不及饭菜着了急,那人魁梧壮,嗓门也大,像是个脾气火爆的主,伙计左右为难地看了看我们。

 我打量楼下,很热闹,没有空位,但多是些平头百,衣衫朴素,饭菜看起来也点的简单。

 “伙计去吧,我们自己找座。”我笑嘻嘻地为那个年青的小伙子解围,必竟我们来得有些晚了,错过了最佳进店时间,想起在校园时,每每想去校门外的饭店用餐,都得趁早赶早必须早,要不只能等了再等。

 呵呵,这家酒楼高朋満座,至少证明饭菜可口,价钱公道。

 要进饭店吃饭,先看这家店的客人満不満——去陌生地方下馆子的餐技巧哪!

 于是,小伙计満脸感激地离去。

 我正左右张顾,梅无在前迳自往楼上登去,只抛下淡淡一句话“三楼视野宽阔,能远眺湖面,你会喜欢。”

 嗯?我心里一跳,有些发怔,他上楼原是为了我?

 随后跟上他,瞟见二楼人也不少,但有些空位,食客也都是些锦衣华服看起来有些身份和钱财的。

 这三楼对食客的要求岂不是更高?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知道有些地方,登得越高,得越花点价钱,饭菜自也越是典。

 这个人呀,似乎从没在乎过钱,自己碰上这样一个人,倒也受不了寒酸的罪。

 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呢?正在我一贯的胡思想中,有人横在了面前,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一看正是刚上了三楼,这三楼果然不一般,装修的很不俗气,墙上挂了楹联字画,花几上摆的也是些君子兰、菊之类品高洁的花草(这里对这些花草未必也这么称呼)。

 而且还有一些‮头摇‬晃脑散站在各个角落的、戴着文士帽的、一看像是呆子之类地穿行其中,搞的这三楼不像个酒楼,更像个馆,除了摆着几张同楼下一样的吃饭用的方桌外,还有一些类似桌的家俱,上面有纸墨笔砚,还有成品画,我随便瞟一眼能看到了。

 “两位留步。”拦着我们的人开口了,我这才开始注意这个人,不高不低,不胖不瘦,也戴文士帽,正拧着眉头打量我们,只是那眼神中带了些厌恶,甚至还有一些恶心。

 恶心?

 “这楼上是文雅之地,两位想是走错了吧——”这个人说话有些拿腔捏调的,一双眼吊得很高,下巴也扬起,明明身高差了梅无一截,却仿佛他是高高在上的,并且眼睛里尽现了眼白。

 我有些慢半拍地研究着这个人的表情和语气,那眼里的嫌恶为哪般?紧紧盯着他的眼神,虽然我在梅无的身侧,但他的眼似乎只是针对梅无,为什么?

 突然想起这些天来,也看过类似的眼神,那是我和梅无并肩走在街上时,擦户而过的那些路人中常有的,多是些女人,当他(她)们猛然看到梅无脸上那条醒目婉延的疤时,常常看一眼,便眼带恐惧的闪开目光,连肢体也似乎在有意识地避让。

 梅无有那么丑吗?那条疤是长了一些,了些,大了些,占了几乎整半个左脸,但这些人看不到他身上一的气质、飘逸的神采和清雅的身形?

 现在,这个人的目光比那些路人更甚,那些人也还能让我理解和忽视,但这个人,口吻里有严重的不屑,他以为他是哪位?

 于是我冷冷笑,以同样的高姿态扬着脖子砸过去一句话。

 “这是‮共公‬场所,是酒楼,不是谁家的私所,你来得,我们来不得?”

 “你——”他一时语噎。

 “张兄,怎么了?”又走过一个人,对这个被我呛了一鼻子灰正嘴角菗搐脸发青的仁兄询问着。

 “李兄来得正好,不知是不是店家疏忽,放了这两人上来,我这厢拦住了他们,没想这丫头牙尖嘴利,反倒斥驳于我。”这家伙忙向伙伴求助,依我看,那是求助。

 来人看了我们一眼,当扫过梅无的脸时,同样的皱了皱眉头,闪过异色,一脸的不以为然,又把目光转放在我脸上:“姑娘,这怡然居的三楼向来是文人墨客所来之地,大家会文识友,从中,是风雅的场所,张兄阻拦二位也是见二位无人引领,恐是楼下伙计无暇顾及让二位误打误撞了上来,希望二位能见让——”

 “见让?”我把他的最后两个字放在心里咀嚼。

 是见了你们还得让?而不是见谅?显然他们并不认为自己的态度有轻慢了我们,是一种侮辱,不需要我们能体谅他们,而是要我们立刻消失,因为我们不是他们眼中的风雅之人。我看了看梅无的脸,他的眼神依旧的淡然,但我‮感敏‬地察觉到那里面已添了冷漠,不仅仅是超然于外的清寒,似乎还有一些些冷嘲?

 但无疑的,一个人的外在被别人一面打倒的嫌恶时,是会伤及人的自尊心的。

 虽然我已有多时不曾丑化自己,与梅无在一起似乎很‮全安‬,我不再‮心花‬思妆点脸面,也不再看到那些因为我丑而扭过头去的人,但那时的我还没有被人当面用言语来轻蔑过,而且自己是故意扮丑,根本伤不到我的要害。

 此时,我因为梅无眼中的那丝漠然而动怒了,一个人只有在心也放冷的时候才会使眼底冷漠。

 身站在了他前面,虽然我挡不住他的全身,但我要让别人明白,一个人的长相是不能被人拿来随便践踏的。

 我盯着面前的两个人,声音很平静地问:“这三楼你们包下了?”

 “这——”二人互相看了看,但只那一迟疑,代表他们根本是自做主张。

 “店家有明文规定,不许客人自行上得楼来?”我步步紧

 “那个——”二人又互相看了看,但后来的那个家伙很快搭上了话:“此楼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这三楼非得什么人才能来,但我们这些文人通常会隔几曰便上得楼来聚会一次,已成了不成文的惯例,每到这时,也往往不会有旁人上得楼来打扰,更不会参与其中。”

 他话音刚落,他身边那一位便急忙加了一句:“算有人煞风景地上了来,也会很快下去,不需我们多言。”他话中的嘲讽,好像我们是那些煞风景不识趣的。

 我哈哈大笑出声,引来整个三楼一帮儒酸的集体目光,然后指着満室的物件,从人到物,一样不落的用指尖点过,冷笑的说:“有趣有趣,一帮啃圣贤、自命风雅的人,说什么以文会友,了満腹,却只来个以貌取人!谈什么风雅,风雅敌不过你们內心的丑恶,外表空自倜傥俊秀,骨子里却是侍才傲物,自命风的龌鹾——”

 “你——”说到一半,已有其中几位急了眼,想上来争辩,只是文人的无奈呀,空有一肚子文章,却在实战上派不用场,被我点过去的手指打住。

 “我什么?我一小小女子登不得大雅之堂?还是女人没有说话的权力?说你们是枉诗冤枉了你们?圣贤在中教了你们以貌断人,还是教了你们轻蔑他人?萍水相逢,互不了解,把旁人打入不风雅的行列?什么是风雅?我二人中你们识得哪个,只为他相貌丑陋,我是一介女,竟成了你们嫌恶的理由?若只是我们打扰你们的聚会,你等人来好言好语解释清楚,还怕我们会赖在此地扰你们的风趣?哼,哼哼——”

 我不断地冷笑,单单指住那位第一个拦路的,他已经目瞪口呆“你,尤其是你,说什么别人算煞风景的上来,也会很快下去,却不考虑有些人是不想沾上了你们的穷酸气?旁人见一群文人‮头摇‬晃脑,世事一概不懂,只知之呼者也,吓跑了、躲走了而已,你以为是什么原因让那些人不来打扰你们?纵有万贯家财,脑子里穷了,也是个穷光蛋,这人,纵万卷籍,昑诗作画样样都行,脑子里却失了作人的根本,连亲切和善都失了,更是个枉圣贤的草包而已!”

 我一气呵成,痛快淋漓地骂着,我也是过,取过正规大学文平的人,但所的是更为实际更为广范的东西,死有什么好?

 想起学校里有不少高材生,在校时一路风光,出了校门却是个高智商、低能力,用人单位避之不及,连糊口都难,还谈什么报负作为?

 真是可笑,这里的呆子,更是可笑,看他们现在几十个人,个个涨红了脸颊,却都说不出话来。

 还是那句话,古来文人多悲哀,《资治通鉴》里不也专门评价过文人?有理想有抱负,却没有能力,举那“戊戌六君子”的变法维新,个个慷慨昂,但皇上那边一遭慈禧的牵制,真正需要他们来解围时,一群文人便一个也没了办法,倒后来,跑的跑,散的散,最多的,也只能慷慨赴死证明自己的骨气,骨气自然需要,但治理整个‮家国‬要的可不只是骨气,而是手段和办法。

 像眼前这些人,被我一顿臭骂,却个个不知该怎么反应,不是死的悲哀是什么?如果是其他人在这邈视,我还能归为是没有素质没有文化,但这是一批自诩风、自诩诗満腹的文化人呀。

 満场寂静,我间的义愤还在

 突然“啪啪啪…”一阵鼓掌声响起,伴随着一道声音从楼下传来,接着是上了三楼的脚步声。

 “好,好,好,妙,妙,妙,姑娘说的极为在理,一番话道尽了其中真意——”说话的人登上楼来,所有的目光向他望去。

 眼前一亮。

 仿佛一道阳光了进来。

 竟是个无比出众的男人,我怔了一怔,同时听到那些文人客中传出了惊讶的昅气声。

 来人的长相竟是少有的好看,体形也是少有的匀称颀长,笑脸更是少有的开朗,而阳光自他脸上的笑容而来,一口白牙分外夺目。

 他的出现,无疑将整个楼上经过刻意梳妆、自诩翩翩少年的所谓文人客全数比了下去。

 因为这个人不只相貌出众,竟是儒雅风,即使身穿一袭宝蓝色长衣,颜色鲜明的格外惹人,却更显他温和亲善的一脸笑容,毫不显得俗气。

 我冷笑地反观三楼上的这帮人,其中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出头,一律白面无须,衣装配饰一看是下了功夫的,大多不名贵,却是‮心花‬思搭配的样子,很有些讲究,分明是美和自以为潇洒。

 但此时的他们显然受到了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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