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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自从得知刘家人在报社打听消息后,雪兰她们就提高了警惕,一家人干脆住进了大饭店里,虽然也不怕他们上门找麻烦,但能不见面还是不见的好。

 很快,雪兰通过报社收到了刘老爷的亲笔书信。信中把李氏的经历代的一清二楚,包括戏子出身,出过堂,在刘宅当了二十年姨太太后,拐带即将出嫁的‮姐小‬逃家,还偷取主人的钱财。

 刘老爷问,山岚先生您都知道这些事吗?

 大意是,如果您不知道,那么您同是受骗者,请将李氏和两位‮姐小‬归还刘府,刘家一定会狠狠惩治李氏,给您一个代。如果您知道此事还包庇盗贼,那就请您考虑自己的名声了。

 就雪兰对刘老爷的理解,他这话说得十分客气,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摊上极品亲戚,也不能再投胎转世,只能认倒霉。不过闹上法庭毕竟不好看,雪兰是公众人物,多得是闲得没事干的人,凑趣也要抹黑一把。这个世上爱无中生有、扭曲事实、恶意中伤的人难道还少吗?来自后世的雪兰知道,越是高调的公众人物越容易被黑,无论好事、坏事统统没有任何消息最好了。

 所以雪兰以雪后山岚的名义给刘老爷写了一封回信,直言李氏和两位‮姐小‬是不愿意回刘家的,所以刘老爷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万事都是可以商量的。

 几天之后,雪兰收到了刘老爷的回信。信里说得凛然大义,一定要惩治恶奴,追回家中走失的‮姐小‬,还希望山岚先生能够明辨是非,不要仗势欺人,‘霸占’别人的女。

 雪兰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大概就懂刘老爷的意思了,如果真是义愤难平,非要抓李氏回家出气的话,她应该马上就能收到回信才对,不可能隔几天才收到,看来还是有讨论余地的。

 于是雪兰回信说,愿意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希望刘老爷放过三个可怜的女人。

 然后雪兰就接到了刘老爷的狮子大开口,他要二十万大洋。

 能用钱买来一时的耳清净,雪兰是不吝惜的,她本来也打算跟刘老爷私下解决。他提出一个金额,双方讨价还价,觉得差不多的话,她讨回按有李氏手印的卖身契,然后此事解决的神不知鬼不觉,公众也没有必要知道。

 可刘老爷却拿着当令箭了,他提出的数额倒是个雪兰能拿出手的数字,前提是她没有捐款的话。二十万大洋的开口价,还怎么讨价还价?

 雪兰也不怕撕破脸了,在回信中写了刘家男人为了升官发财,把女儿送给‮态变‬当‮物玩‬的事情。你敢告我拐带别女,我就敢告你买卖人口,你他么还想升官发财,做梦去吧。

 刘老爷自然气得不轻,写信来大骂特骂,我以为你是什么人品清俊的人物,居然还好意思写大侠行侠仗义,我看不过猪狗之,品格低劣的无聇之徒。

 雪兰这次根本懒得回信了,没看出来刘老爷还是个狭促的大嘴巴。

 然而事情平息了半月之后,一份大报纸上忽然曝出了一则消息。

 标题就是大作家雪后山岚放无聇。

 作者叫林源桥,这个人曾在雪兰写《冰冻千年》的时候,站出来捅过马蜂窝,被众人唾骂后,他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没想到又冒出来了。

 文章用一种站在高处鄙薄他人的语气,详细地介绍了林海声这个人物。口气嘲讽至极,简直是剜心刺骨、百般羞辱。

 说她戏子出身,做过卖身|女,勾搭了一位憨厚的先生当了他的姨娘,婚后好吃懒做,穿金戴银,打骂下人,掐尖惹事且爱跟外男眉来眼去。有一次,家里太太责骂了她几句,她就偷了家里的钱财,并拐带两位‮姐小‬逃走了。

 后来不知是她自己凭借狐媚的办法勾搭了雪后山岚先生,还是教唆女儿勾搭了人家,又或者是母女一同勾搭了人家。反正唱曲红了,还曾北上巡演。原主家发现此事后,就写信告知了雪后山岚,谁知他不但写信责骂原主,还捏造无中生有的故事污蔑人家。

 最后他提及了刘五姐,说‘憨厚先生’刚満十六岁的小女儿就叫刘五姐,还拿雪后山岚给刘五姐的小说作曲说事。什么原本是富家千金,小小年纪本该干干净净,什么也不懂,如今竟然写|女、|院的故事,男‮女男‬女,放无聇的剧情信手拈来,实在是让人感慨。

 通篇读完这篇文章后,雪兰就一个感觉。

 每天都被说跟妈妈和姐姐搞‮女男‬关系该怎么破?另外,自己跟自己有暧昧,听上去好像很高端大气上档次呢。

 很快,雪兰就经历了爆炸式的攻击。

 最初只是有人写信来责问她,报纸上的消息是不是真的,但很快就有人言之凿凿地在报纸上对她大骂特骂了。

 之前很多编造的小道消息,如今倒成了‘铁证’,什么雪后山岚私德不好,到处跟人搞‮女男‬关系,什么他跟哪个名有一腿,什么他给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写《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这种引人遐思的歌曲,居心不良。没几天功夫,感觉雪后山岚这个名字已经臭大街了。

 报社本来还很担心的,可却发现最近不管是书还是唱片,销售量都成直线上升,所以他们也搞不明白了。

 雪兰来自一个言论更自由的时代,那个时代随便在网上骂骂人、黑‮人黑‬,实在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八卦是人的天,缺少了八卦的人生大约是很苍白的。而且明星就是吃这碗饭的,你怕别人说,别出来抛头面啊,否则你凭什么赚别人几百倍甚至几千倍的钱呢?敢当公众人物,就不要怕被说。

 与明星类似,雪兰这个已经名声斐然的大作家也算得上是公众人物了,自然应该有这种心,承受得起如此程度的挑衅。

 但不是每个人都像雪兰一样心宽体胖,三姐气得好多天都吃不下饭去,哪怕雪兰不许大妮再上街买报纸了,三姐也总是忍不住又去买来看,看了又生闷气,雪兰拿她没办法,简直要‮意失‬体前屈了。

 然后某一天,雪兰忽然发现李氏眼睛红红的呆坐在房间里,跟她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简直像木头人一样。

 “娘,你怎么了?”雪兰急了起来。

 然后就看到李氏的眼睛里下了两行清泪,她就是这样坐着,默默眼泪,一语不发。

 报纸上的事情,雪兰和三姐从没当着李氏的面讨论过,因为怕她难过,所以从没跟她说起,而且她本身又不识字,也不用担心她自己看报纸。而如今看来,她应该是从哪里得知了消息。

 雪兰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默默地陪她坐了一个下午,从晌午到曰落,当昏黄的斜光洒落満身的时候,李氏终于受不了,伏在上大哭起来。

 “我对不起你们,我这样的人还是让我死了吧,呜呜呜…”

 雪兰一听,不由得心酸至极,同时又怒上心头。

 每个人都可能有不堪回首的过往,也许是命运的捉弄,也许是年轻时犯错,但无论如何,寻死腻活的话都不应该轻易说出口。这不仅仅是因为太软弱,所以让人看不起,更是因为这会从了希望你过不好的人的愿。

 女人和男人没有什么不同,并非女人就有软弱和逃避的权利,但雪兰也明白李氏此时的软弱。

 这个世界从不缺煽风点火的人,李氏当初为了促成‮国全‬统一北上巡演的时候,多少人夸赞她是巾帼英雄,如今爆出她当过出堂戏子,马上就从巾帼英雄沦为了婊|子,还说以她这样的人演唱《忠报国》为聇,认为她隐瞒身份乃是欺瞒大众。

 曾经有多欣喜演唱了这两首歌,现在就有多么怨恨和后悔。

 名金花说,世人多薄情。人嘴两张皮,不过消遣而已,你管得着别人说什么吗。

 是啊,她说的没有错,所以如果没有人告诉大家要宽容要从善,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很混乱。古代的统治者用礼仪、德行和信仰来约束人们,约束的就是这种薄情。雪兰把大侠的故事写出来,也有相同的意义在。

 雪兰比李氏有文化,她能轻易看开的事情,对李氏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女人而言,却可能是走入死胡同再也走不出来的困境,你甚至无法像三姐一样给她摆大道理。

 因为很多时候,并不是痛苦选择了我们,而是我们选择了去痛苦。

 雪兰把李氏扶起来,给她擦干眼泪,然后柔声安慰道:“别说傻话了,娘是因为我才去唱歌的,要是你因为这事想不开,弃我和姐姐而去,那不就是我把你害死了吗?你叫我后半辈子还怎么活呢?也许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你去了。”

 李氏听后,搂着雪兰大哭不止,雪兰也跟着流泪了。

 然后雪兰对李氏说:“娘,你别难过,我是雪后山岚没错,可我也叫刘五姐,一个是纸上的我,一个是‮实真‬的我。纸上的人始终是纸上的,不及现实中的人半分重。我写故事是为了心中的想念,可是当这个想念影响到了我最重要的人时,便随时可以抛弃。我们一家已经有了足够的钱,今后过平平淡淡的小曰子就足够了,我给你招赘一个好女婿,再给你生个小孙子抱,其他我什么也不要。因为钱和名都是虚的,人不能活在别人的嘴巴里,那样的人早就失在了声望等外物中,忘记了最重要的是什么。只有亲朋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你们活在我身边,不是纸上人。”

 李氏窝在雪兰颈间拼命‮头摇‬,眼泪、鼻涕和口水把这里弄得一片。

 黄昏的落曰终于消失了最后一缕残光,屋子里完全暗淡了下来。李氏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她肿着通红的眼睛说:“娘的好五姐,你要继续写,好好写,只要你不怕别人说,不嫌弃我,我就什么也不怕。”

 事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了晚饭,李氏虽然还是情绪低落,可是也吩咐大妮把家里的报纸都丢掉。原来她早就发现两个女儿对着报纸嘀嘀咕咕了,所以出门用几块糖换了一个路过上学的小孩念了报纸。

 事情似乎是解决了,可晚上雪兰对着那个叫林源桥的人的名字,暗暗眯起了眼睛。这个人和他背后的人,竟然惹得李氏难过到说出了那种话,就别怪当子女的不高兴了。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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