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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医生爷爷也喜欢她吗?”

 “喜欢啊,你呢?”

 “我超、超、超喜欢的,她好漂亮。”

 “小孩子也懂得什么叫漂亮啊?”

 “怎么会不懂?我妈咪以前每天都看她的瑜伽教学影片,我也会跟着一起做呢!”

 “你也会瑜伽?”

 “嗯,会一点。”

 “好了,好了!”老医生大功告成,慈蔼地拍拍他的头。“回去小心点,别弄痛伤口了。”

 “不会啦,一点都不痛。”

 “呵呵,真是个勇敢的孩子,回去小心点,以后别再那样秋千,太危险。”

 “嗯,我知道,谢谢医生爷爷。”杜诗凯很乖巧地道谢。

 真有礼貌的小孩,这是他儿子啊!

 杜信安看着,一股骄傲之情油然而生。

 他走进来想揷话,岂料儿子见到他,原本笑盈盈的小脸立即垮下,表情黯淡。

 就这么讨厌他这个老爸啊?

 杜信安好无奈,只得识相地转向医生,一阵客套地道谢,又听医生嘱咐了几句,这才朝儿子伸出手,意领他离开。

 凯凯拒绝与他牵手,径自滑下座椅,背起可爱的双肩书包、戴上小圆帽。“医生爷爷再见,我走喽!”

 语落,他直背背,踏看宛如军人的正步走出诊间,那纤小的身影、高傲的姿态,不知怎地看来有一丝丝孤寂。

 他有个儿子。

 六岁,长得很清秀,个性聪明伶俐,目前在一所双语幼稚园就读。

 这都是她打听到的,另外,他当年是奉子成婚,就在他们初次见面几个月前,他才刚和老婆步入结婚礼堂,夫俩婚后感情一直颇为冷淡。

 她无法阻止自己想起从前,回忆与杜信安的初次见面,以及之后第二次、第三次见面。

 那年,她未満二十岁,还是个不曾离开校园的大‮生学‬,她很年轻,有很多梦想,也遭遇过一些挫折。

 但青舂就是本钱,她一直相信经过时光淬砺,自己必能从一颗不起眼的原石,磨成闪闪发亮的宝石,只需要一个有眼光的人,给她机会。

 于是,她找到了他。

 他是她某个学姊的经纪人,那个学姊是模特儿出身,短短几年已在演艺界大放光彩,是她最仰慕的偶像。

 她希望成为像学姊那样灿烂的明星。

 凭藉着一股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勇气,她坦率地对他道出自己的梦想,却换来他毫不留情的讪笑,他说她太胖了,这么胖的女孩不可能成为女演员。

 “你可以参加校园戏剧季比赛,其至去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剧团演舞台剧,但想在萤光幕上脸?Noway!不、可、能!”

 他用一盆冰透的水试图浇熄她満膝热情。

 其实他说的,她都明白,她并非那么无自知之明,她也知道要在演艺圈闯,天使面孔与魔鬼身材绝对是利器。

 但谁说胖女孩就不能演戏呢?

 她不求一开始就能演主角,她很乐意在戏里担任绿叶衬托红花,她拜托学姊为她牵线跟她经纪人见面,但换来的却是一番羞辱。

 学姊后来跟她说,是她自找的,她根本就不该奢望自己能踏入演艺圈,更不该自以为跟学姊有什么同校之缘。

 “其实有你这个学妹,我觉得很丢脸!要不是你一直看我,我也不会帮你约见信安哥,不过让你去撞墙也好,这样你才知道现实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演艺圈不是你这种丑女能混进来的。”

 学姊笑她又肥又丑,那样毫不掩饰的轻蔑,才真正撕碎了她的自尊、撕碎她的心。

 那夜,她痛哭失声,哭肿了眼、哭红了鼻子,然后一个人去夜市,吃过一摊又一摊,边吃边硬咽,被路人当神经病。

 然后,她再度遇见他,他将一条干净的男用手帕递到她面前。

 思绪中断,方雪雁注视车窗前方逐渐走来的人影,一大一小,正是杜信安父子俩,小的走在前头,大的跟在后头。

 看来这对父子感情不太好啊!小男孩好像不想搭理爸爸的样子,自顾自的往前走。

 方雪雁轻轻按了按刺叭。

 杜信安听到了,朝她的方向望来,表情有些惊异,似乎没料到她还留在这里等他。

 她朝他勾勾手指。

 这下他可明白她的意思了,上前拍了拍儿子肩膀,要他坐上她的车。

 她打开后车门,小男孩走过来,很怀疑似地站在外头打量着车子好一会儿,才慢呑呑地钻上车。

 “嗨。”她透过后视镜,朝他举手打招呼。

 小男孩理都不理她,低看头,双手叉环抱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样。

 杜信安随后坐上副驾驶座,回头望向儿子。“怎么不跟阿姨打招呼?”

 阿姨!方雪雁赏他一记白眼,很不満意这个称呼。

 “快跟阿姨问好啊!你刚才对医生爷爷不是很有礼貌吗?”

 老爸都这么说了,杜诗凯似乎也觉得自己太过冷淡不是个好孩子,只得很不情愿地抬起小脸。

 “阿姨好。”

 “你好。”方雪雁回过头,朝他盈盈一笑。

 这一笑,明眸皓齿、莹光灿,杜诗凯整个看傻了,愣愣地张大嘴,好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声音。

 “你是雪雁姊姊?那个很会跳舞,还在电视上教人做瑜伽的雪雁姊姊?”

 是嘛,叫她“姊姊”,这才是正确的称呼。

 方雪雁笑容夏甜。“我是啊。”

 “shit!”小男孩震惊得爆口,吓了方雪雁一跳,也令他老爸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好戏在后头,他接下来的话更劲爆——

 “你是我爸的女朋友?!”

 因为儿子坚持要和“女神姊姊”同坐,杜信安不得不被赶往驾驻席,独自孤单地坐在前座,一面开车在山路绕,一面忍不住分神听儿子说自己坏话——

 “雪雁姊姊,你不行当我爸女朋友啦!”

 小子一直执看在这点上,牛角尖钻半天钻不出来。

 杜信安没好气地翻白眼。“杜诗凯,你老爸我跟你声明几遍了?就跟你说了她不是…”

 话语未落,便让方雪雁轻轻巧巧地接上。

 “为什么不行?”她认真地看看小男孩。“你不喜欢我吗?”

 “怎么会?我超喜欢的!”为了表示对女神姊姊的忠诚,杜诗凯还刻意张开双手,比了个无限延长的手势,“我妈咪以前每夭早上都要跟你一起做瑜伽,我也会跟着做喔。”

 “真的吗?你也会做?”

 “嗯,妈咪还说我的筋骨比她柔软,她很嫉妒。”

 “是吗?”方雪雁微笑。“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不能当你爸女朋友?”

 “这还用问吗?”小男孩皱眉扮是脸,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他配不上你!”

 什么?!

 杜信安闻言,差点呛到;方雪雁先是讶异地挑眉,跟着,噗嗤笑了,那银铃般的笑声听起来相当悦耳,杜信安因而瞬间闪神,忘了对儿子的轻蔑表示‮议抗‬。

 “我是说真的!”杜诗凯很不给老爸面子地继续強调。“雪雁姊姊,我爸爸真的不怎么样,他是长得有点帅,可是我妈咪说男人光帅是没用的,以前他开公司,有赚一些钱,可是他公司已经倒了,妈咪说他破产了。”

 “你这小表,你也知道什么叫破产吗?”

 “知道啊!破产就是爸爸的存款都要拿出来还给别人?,我们不能住大房子,只能住爸爸朋友租给他的小房子;爸爸以前的名牌车都要卖掉,妈咪说他以后很难开车耍帅去把妹了…喔,还有,我们也没办法请佣人来帮我们打扫家里跟做饭,我告诉你喔,”说着,杜诗

 凯降长音量,仿佛告密似地贴在方雪雁耳畔说道。“我爸爸连便当都不会做,他今天用那种微波食品蛋炒饭假装是他亲手做的便当,结果我们幼稚园同学一眼就看出来了,害我好丢脸。”

 “这样啊,害你丢脸怎么办?”

 “我就跟那个同学吵架啊,然后我们就比赛秋千,看谁得比较高…”

 “所以你才会从秋千上摔下来?”

 “嗯,对啊。”

 原来如此。

 杜信安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觉收紧,用力到指节泛白。

 儿子或许以为自已在说悄悄话,但他什么都听到了,这才恍然大悟儿子受伤的原因。

 原来是被同学嘲笑了不服气,才不惜冒险。

 话说他这个父亲做得还真失败,这些来龙去脉想必凯凯死也不会跟他说,但却那么轻易就对方雪雁吐了,在儿子心目中,他的地位怕是比

 不上一个电视上的瑜伽老师吧!

 杜信安自嘲地扯扯,最近这几个月,他己然充分掌握一个男人该如问自我解嘲的诀窍。

 “…下次不可以再这样做了。”他听见方雪雁在劝他儿子。“这样很危险,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医生爷爷也骂过我,我以后会小心的。”杜诗凯老老实实地道歉。

 “这才是乖孩子!”方雪雁称赞。

 奇怪了,他这儿子在外人面前就那么温顺有礼惹人怜爱,怎么偏偏在他面前就倔得像头牛呢?

 杜信安暗暗叹息,方向盘转了个弯,车子便进了住处门前的小路,他在一株百年大树旁停好车。

 “雪雁姊姊,我家到了。”杜诗凯主动开车门,女神姊姊到他家。

 方雪雁盈盈下车,小男孩在前头引路,她跟在后头,一面观察周遭环境,这是条幽静的小径,两旁林荫夹道,顺着小径往前拐个弯园都然开朗,一间曰式屋舍映入眼帘。

 门前有座小庭院,围看竹篙笆,花木扶疏,空气中隐约浮动着暗香,庭院角落静静地立着一盏石灯笼,旁边是一方池塘,养着几尾锦鲤鱼。

 杜诗凯推开矮门,朝內大喊一声。“小七,我回来了!”

 忽地,某个庞然大物急跃而来,方雪雁没认清那是什么,吓一大跳,不噤惊惶后退,脚下意外踩了个空,半身跌坐进池塘里。

 尖叫声、狗吠声霎时织成一篇吵杂的乐章。

 杜信安停好车进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儿子跟小七抱在一起,惊骇地看着方雪雁不知所措地坐在池塘里。

 “怎么回事?”他讶异。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杜诗凯回过神,急忙放开爱犬,奔到池塘边缘,频频鞠躬道歉。“雪雁姊姊,小七不是故意吓到你的,它是出来接我,害你跌到水里真不好意思,怎么办?你全身都了,怎么办?不要生气,拜托,不要生气。”

 他双手合十,很焦灼地恳求,小脸掀成苦瓜样。

 方雪雁看出小男孩深深的歉意,扬手拨开微的发络,勉強挤出微笑。“没关系的,我没生气。”

 “雪雁姊姊不生气吗?”

 “不生气。”

 “那就好。”杜诗凯抹去额前冷汗,总算松一口气。

 哪知他老爸却很不客气地大笑出声,而且愈笑愈夸张,大有克制不住之势。

 这一笑,似乎惹了方雪雁,容颜霎时凝冰,两道犀利的眼刀朝杜信安狠狠砍过去。

 杜诗凯看出情况不妙,慌得转身朝父亲跺脚。“你别笑了啦!你想气死雪雁姊姊吗?”

 “我没气死她的意思。”杜信安举起双手,表示无辜。

 “只是…”湛眸往一身狠狈的方雪雁扫去,笑意満満。“池水很清凉吗?怎么你到现在还舍不得起来?”

 方雪雁咬牙,双手撑着池塘边缘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接着拨去粘在腿上的几水草。

 同时,她燃烧着怒火的眼眸一直紧盯着他不放,若某目光能灼人,他怕早己遍体鳞伤。

 可惜光靠眼神是杀不了人的。

 杜信安耸耸肩,走过去,很有绅士风度地朝她伸出手,意助她脫离困境。

 她没理他,忿忿地甩开他的手,自行踏出池塘,骄傲的姿态犹如君临天下的女王。

 跟他儿子一样,脾气都很倔的。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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