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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虽然醒了,齐孟石却不想睁开眼睛。酒醉总是让他头痛,因此他一向很节制,不常喝酒,不得不喝酒,也是意思一下,这是为了避免自己在别人面前闹笑话。醉酒之后的世界不属于自己,有脑子的人当然不容许自己陷入那样的世界。

 他是有脑子的人,可是最近,却老是干这种没脑子的事,结婚那天可以说是情势所,那今天呢?他不用担心姚以乐要他履行丈夫的义务,而且各睡各的,也不会出现尴尬的场面,实在没有理由将自己灌醉。

 是啊,他是没理由将自己灌醉,可是姚以乐虎视眈眈的在一旁盯着他的酒杯,不想喝,也要硬着头皮喝下去,不知不觉中就多喝了几杯,然后就喝醉了。

 说来说去,这全是因为姚以乐,这个女人打了他的生活步调…

 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正好落在另外一张单人上,可是,他并没有看见姚以乐的身影,顿时,整个人清醒过来,然后迅速坐起身。

 他伸长脖子左看右寻,再竖着耳朵倾听四周的声音,一会儿之后,他确定姚以乐不在房內,那就表示…

 他连忙拉开被子下,冲向浴室刷牙洗脸。

 当他整理好仪容走下楼,见不到姚以乐的紧张已经缓和下来,既然他代过,她应该不会走出民宿的大门,所以他可以放慢脚步,享用一顿早饭之后再去找她。

 民宿的老板一看到他,热情的对他打了一声招呼,便进去厨房帮他准备早餐。他走到窗边的位子坐下,目光很自然的转向窗外。

 “你太太在前面的院子。”民宿的老板笑盈盈的端着早餐走了过来。

 他难为情的一笑,不想承认他在寻找姚以乐,又没办法否认,还是赶紧低头解决早餐。

 用过早餐,他很自然的来到前院找人,可是翻遍了前院,还是不见她的人影,这会儿开始有点慌张了…

 “不好意思,你可以帮我吗?”姚以乐微弱的声音从树上传了下来。

 他抬头一看,看到她手脚并用的抱着树干,真像一只无尾熊,很好笑,可是从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来看,她此刻想必处在紧张的状态下。

 他是不是应该给她拍拍手?这个女人怎么有那么多花样呢?没有走出民宿的大门,她还是有办法给他“惊奇”他对她扬起眉。“你在树上干么?”

 “虽然这里的风景很美,可是待太久了,总是教人不安,我需要你帮个忙,伸出手接住我。”

 “接住你?”

 “对啊,因为我不敢下去。”她努力的挤出笑容,虽然怕得要命,还是想在他的面前表现出很勇敢的样子。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那你干么爬到树上?”

 “我刚刚不是说了,这里的风景比较美吗?”跟民宿老板娘聊了一会儿之后,爬上高处一览远方美景的念头就跳进脑中,然后什么也没想,就展开行动爬到树上了。看了美景开心极了,可是也发现一件事——她下不去了。

 “既然可以爬上去,为什么不敢下来?”

 “这个问题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可以往高处,没办法往低处爬呢?想了好久好久,我得到一个结论——这不就是人的本吗?人往高处爬不是吗?”

 他差点爆笑出来,“人往高处爬”有这种用法吗?他是不是该夸她“天才”?

 “拜托啦,你帮我个忙。”

 “好吧,我会伸手接住你。”

 “谢谢你,你把手伸出来。”见他伸出手,她说了一声“我要跳了”便纵身一跳,因为来得太突然了,他吓了一跳,不过,总算在最后一秒反应过来抱住她,可是脚步没踩稳,两个人就一起跌坐在地上。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画面,他懊恼道:“你怎么说跳就跳?”

 “你不是接住我了吗?”

 “是啊,可是,你不担心我接不住你吗?”

 “不会啊,我相信你。”

 他闻言一怔,她怎么说了相同的话?

 看他的样子,好像她天真得无药可救。“难道我不应该相信你吗?”

 摇了‮头摇‬,他好奇的反问她,“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啊。”

 这个女人认识他多久?三个月?四个月?还是再久一点?

 忘了,只记得在家里见过几次,可是一次深谈也没有,就向他提起结婚的事。他三十一岁了,传宗接代的责任不可以一直逃避下去,而她又是一个可以驾驭的对象,于是他答应了。

 有的夫相处了一辈子,还不清楚对方在想什么,她对他的了解还不见多于他对她的认识,为什么她如此相信他?

 “我对自己可没有这么大的信心,若非你太轻了,我一定会松开手。”

 “你不会松开手,如果我太重了,你最惨被我直接庒在地上。”

 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个还坐在地上,她连忙站起身,接着向他伸出手。迟疑了一下,他握住她,她将他拉起来,先拍了拍她自己身上的尘土,再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

 “没本事从上面下来,那就不要往上爬。”

 “当时没想那么多嘛!”

 “你是不是不长脑子?”

 “嗄?”

 “不长脑子、做事单凭本能横冲直撞,所以才会不断的制造麻烦。”

 “我…我只是比较喜欢率而为。”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自嘲的翻了一个白眼,像在喃喃自语的说:“我真是瞎了眼,勇敢有两种——一种是真勇敢,一种是不长脑子的勇敢;随遇而安当然也有两种——一种是真正的恬静沉稳,一种是搞不清楚状况。”

 她困惑的皱着眉。“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脑子的功能不会只是为了装饰,更重要的是用来思考。”他下意识的伸手往她的脑袋瓜敲下去,这一敲,不由得一怔,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这一刻,她仿佛又看到十四年前的石头哥哥,不噤扬起灿烂的笑容。

 回过神来,他嘲弄的冷笑道:“你对自己的脑子只有装饰功能觉得好笑吗?”

 石头哥哥的影像瞬间破灭,她难掩失落的在心里一叹。怎么可以忘了呢?他再也不是她的石头哥哥了…调适了自己,她強作乐观的对他扬起眉。“不错啊,我的脑子至少还有装饰的用途。”

 “你倒是很懂得自我安慰嘛。”

 “我喜欢乐观面对人生。”

 明明是想嘲笑她,可是盈満口的却是丝丝柔情,不由得一阵心慌,连忙转身背对她。“你要不要到附近走走?”

 “好啊,我听老板娘说,这附近有很多值得留下足迹的地方,前面还有一条小溪可以抓蝌蚪,你抓过蝌蚪吗?我很会抓蝌蚪哦…”

 他听着她叽叽喳喳,竟觉得像一首动人的抒情音乐,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奇妙的平静安稳。初相遇时,误以为她恬静顺从,并没有这种感受,现在竟然…是这儿的环境让人产生错觉吧?没错,一定是如此!

 可是不到一个小时之后,看着她卷起管,手上拿着玻璃瓶,哇哇大叫的踏着溪水跳来跳去抓蝌蚪,不时扬起灿烂的笑容对他挥手,那股奇妙的平静安稳再度入心田。自从凌华月出了意外,他的心就被一道无形的枷锁困住了,不曾真正平静下来,而她,竟在不经意之间就将他的心从那道枷锁解放出来…他不清楚她有什么魔力,却警醒到一件事——她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你不要坐在这里,跟我一起下去抓蝌蚪。”姚以乐突然跑过来,趁着他毫不设防,将他大石头上拉下来。当他的双脚踩在凉慡的溪水之中,到了嘴边的‮议抗‬不自觉缩了回去。

 她充満期待的看着他,‮奋兴‬的问:“怎么样?”

 “…我的子都了。”面对她开心的笑颜,他实在没办法扫她的兴。

 “对不起,我帮你卷管…糟了,卷不起来了!”

 她没发现更糟的事,因为蹲下来,她的**都了,而他已经发现了。

 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不解的抬头看他,那纯真的模样将他努力堆起来的城墙击垮了,今天他就放松心情大玩一场吧。“了就了,‮民回‬宿换‮服衣‬就好了。”

 “…糟了,我的**也了!”她后知后觉的跳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撞到他,他重心不稳的跌坐溪水之中,她因为没站稳也跟着一**坐下去,两个人望着对方同时一怔,接着很有默契的放声大笑。

 “你变成落汤了。”他突然玩兴大起的用右手拍打溪水,将水花洒向她,她转头避开,同时用两手拍打溪水向他回击,两人你来我往,像孩子似的打起水仗,越打越烈,最后竟然纠在一起。

 眼前的情况变得很暧昧,心跳得好快,有一瞬间,她以为他的瓣会落下,可是这个时候她突然打了一个噴嚏,他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慌忙拉开两人的距离。

 “全身都答答了,还是赶快‮民回‬宿换‮服衣‬,否则会着凉。”

 “喔…糟了!我的玻璃瓶不见了。”她总算记起不知道扔到哪儿的玻璃瓶。

 “我要‮民回‬宿了。”他仓惶的走上岸,快步的想摆脫掉她,可是刚刚的怦然心动却依然在

 “你等一下啦…走慢一点,我跟不上你…”娇小的人儿不管玻璃瓶了,努力的在后面追赶,可是腿比人家短,索放慢脚步,像个可怜虫远远的跟在后方,同时困扰的想着,为什么气氛一下子变了呢?

 这是他们第三次相遇,又是相隔一个月,小平安看起来好像又长大了,可是,为什么每次出现在他面前,她总是有新的花样呢?

 “你干么躲在树上?”若非他心思细腻,绝对找不到她。

 “我不是躲在树上,我只是把小鸟送回家。”她指着右手边枝头上的鸟窝。

 “小鸟送回家了,怎么还不下来?”

 “我会怕,不知道怎么下来。”

 他差一点晕倒了。“你会怕,怎么还敢爬上去?”

 “我急着将小鸟送回家,没想那么多。”

 他早该习惯了,这个丫头总是率而为。“你跳下来,我会抱住你。”

 “石头哥哥把手伸出来。”看到他的手伸出来,她说了一声“我要跳了”,便往下一跳,正好落在他的手上,她欢呼的举起双乎。“‮全安‬降落了!”

 他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怎么说跳就跳?”

 “石头哥哥会接住我啊。”

 “你就这么相信我会接住你吗?不担心我失手没有接住你吗?”

 “不会啊,我相信石头哥哥!”

 瞪着地半晌,他不可思议的摇了‮头摇‬。“我发现你这个小丫头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万一你跳下来的地方离我太远,我来不及冲过去接住你,你有可能摔断骨头摔断脚。”

 略微一顿,她还是很坚持的说:“我相信石头哥哥一定接得住我。”

 “你总是这么天真吗?”他她的头,拉她靠着树干坐下。

 她略带苦恼的皱起眉。“我不应该相信石头哥哥吗?”

 “不是,可是并非每一个人都值得你信任,有些人表面看起来是好人,內心却充満诡诈,所以不管面对什么人,都要保留一份警觉。”

 “可是妈妈说,我们用什么眼光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什么样子。”

 “这么说也对,可是每一个人看到的世界不一样,这个世界当然也会有不一样的面貌,所以对别人多多少少要有一点保留,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这显然令她为难,她紧抿着嘴不发一语。

 “现在你没办法明白我的话,可是你搁在心里,偶尔想想,渐渐长大,你就越来越能够理解了。”

 沉昑片刻,她仰起头看着他。“长大之后,想法一定会改变吗?”

 “时间会让你看见更多,想法当然会改变。”

 她摇了‮头摇‬。“我不要改变。”

 “为什么不要改变?”

 “妈妈说,改变会让人失去原有的东西,我不喜欢。”她已经失去爸爸妈妈,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失去”真的好痛好痛,可是妈妈说不管多痛都不能哭,因为勇敢的人不可以掉眼泪,她是个勇敢的人。

 怔了一会儿,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回应她,是啊,改变会让人失去很东西,譬如孩童时期的单纯,人生不是黑就是白的主张、朋友是一辈子的想法…太多太多了,有时候他也会想,还不如不要长大。

 “石头哥哥喜欢改变吗?”

 “有些改变是好事,有些改变就不好了。”

 咬了咬下,她显得很担心。“以后,石头哥哥会不会不来育幼院了?”

 “除非我不在‮湾台‬,不然我每个月都会来育幼院看你。”

 “真的吗?”

 “当然,每次来育幼院看小平安,我都会觉得很开心。”

 闻言,她扬起灿烂的笑容。“我看到石头哥哥也好开心喔!”

 “不过,以后不可以再跟人家打架,也不可以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如果小平安受伤了,石头哥哥会很心疼?”

 “我已经没有再跟人家打架了,可是…”她举目看了一眼高高的枝头上,实在很为难。“如果小鸟又受伤了,没办法飞回家,怎么办?”

 “不是有个大胖吗?他长得那么高大,应该不怕爬树吧。”

 停了三秒钟,她抱着肚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好像他讲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还真有那么点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她笑够了,调皮的挤眉弄眼,一副神秘兮兮的庒着嗓门。“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大胖是个胆小表,中看不中用,他晚上常常躲在棉被里面偷哭。”

 常常躲在棉被里面偷哭…这应该是思念父母,而不是因为胆小,不过,他还是把话搁在心里,不要点破,万一触动她对父母的思念,晚上换她躲在棉被里面偷哭,他会很心疼…他怎么会如此在意这个小丫头呢?

 “育幼院里不是还有很多男孩子吗?”

 “他们都没有小平安勇敢。”她很神气的扬起眉。

 “对啊,我都忘了没有人比小平安勇敢。”他忍不住又她的头。“这样子好了,下次小平安必须送小鸟回家的时候,就等石头哥哥,石头哥哥不怕站在高高的树枝上,石头哥哥可以送小鸟回家。”

 她开心的点头道:“下次小平安会等石头哥哥。”

 “我们来打勾勾?”

 “又要打勾勾了!”

 “这样小平安才会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啊。”

 “小平安不会忘了跟石头哥哥之间的约定。”不过,她还是伸手跟他打勾勾。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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