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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后来才知道你是文无瑕。”她嗓音微颤,随即倔強地抬起下巴。

 “可你还是我的守诺!你就是我的守诺,从头到脚,连寒都是,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

 “这位夫人,倘若你有什么不能对人言的困难之处,本相自可尽力协助你,可像是这等胡乱攀诬之事,还请夫人切莫再为之。”

 他眸底严峻一闪而逝,“须记自重人重。”对着他那清冷的目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夏舂的脸色登时惨白,有种恐惧窜过眼底。

 “你…你真不记得我了?”短短数字相询,个中凄凉之意,没来由地令文无瑕心头一撞。

 他定了定神,开始仔细地、用心专注地凝视端详着她,由头至脚,眉眼鼻尖瓣下巴…最后,带着一缕歉然地轻叹。

 “对不住。”他摇了‮头摇‬,语气笃定地道:“文某确实与夫人素不相识。”看着他澄澈清亮却疑惑陌生的眼神,夏舂顿时像捱了一记闷,身子晃了下。

 文无瑕本想伸手扶住她,终究还是戒于‮女男‬大防,仅是瞥了一旁看傻了的婢女一眼。

 婢女得自家相爷示意,只得上前搀扶住了这个半路胡乱认夫的大胆无知妇人。

 夏舂愣愣地被扶着,一动也不动,一颗心却不可遏止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他看着她的样子,眼神带着淡淡的好奇、惑及不解,却又无比的坦然无畏,完全就是看着一个素眛平生的人…没有人的眼神可以伪装得这么‮实真‬、这么成功。

 难道他不是始终弃,不是狠心相负,他…他是真的不记得她了吗?

 怎么会?怎么可能?

 她没有说话,没有反应,只是水灵灵的眸子渐渐泛起泪光,似有说不出的凄惶、悲伤。

 她没事吧?

 文无瑕口一紧,心底泛起一丝忧思,却也仅仅止于人与人之间基本的关怀而已。

 “不…”她缓缓地闭上了眼。

 他一怔。

 但见她深昅了一口气,忽地睁开了眼。

 他还来不及开口问点什么,下一瞬间,额头已被一股重力狠狠地扫中了!

 “叫你忘了我!”但见一个毫无气质的娇小孕妇跳起来狠狠巴当朝宰相的头,身姿之灵活,动作之老练,令在场众人为之震惊错愕。“我叫你忘了我!就你这豆腐脑记还敢忘了我?宰相是吗?我看根本就是蠢相,你那头衔是花钱买来的是吧?”文无瑕这一生从未遇过如此怪异荒谬“凶残”的遭遇,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被不由分说打一通,虽说不到抱头鼠窜那么难看,也是措手不及得节节败退。

 “这位夫人…”被暴打中,既惊且恼的他试图抓稳她的双手,一方面阻止她继续行凶,一方面也唯恐她伤着了自己话说回来,她到底有没有自觉是孕妇?她又哪来这般理直气壮对他痛下打手?

 “放开我们家相爷!”“大胆!”“你、你快放手!”奴仆们惊怒加地就想冲向前拉住她,可没想到她虽然着个肚子,动作却十分灵活,他们又怕一个失手拉扯冲撞到她“手中”的相爷。

 “放?放你娘的狗臭庇!”最后,夏舂终于追打累了,手扶着吁吁地停下,娇容怒半分不减。“本姑娘只用手,还没打薄情郎,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大胆疯妇,竟敢对我家相爷无礼!”相府的仆奴们迫不及待围上来要押住她。

 “都下去。”文无瑕忍着満头満身的疼感和狼狈,喝退众人后,清亮温和目光倏转而锐利十分。“这位夫人,君子动口不动手。”若非看在她是个孕妇,又口口声声为寻夫而来的份上,他又何至于再三忍让这种种冒犯不敬之举?

 “夫你姥爷的!我叫夏舂!”她怒气腾腾地瞪着他,“好呀你,是不是一句“忘了”就想打发我?到底你当我是白痴还是把自己当白痴?不过看你这表情这神态这眼色,分明就是把我当白痴,才以为用这种老梗招烂理由就能把我撇清得一乾二净了是吧?”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是惊奇还是钦佩好。

 连换气都不用,便能谈言吐字如行云水,真真非常人所能也。

 “喂,你!”夏舂恶狠狠地对他一勾手指头。“过来!”文无瑕回过神来,俊雅脸庞一脸警戒,脚下不动。“夫人有话在这儿说便好,文某就不过去了。”“别以为站离我十步远我就巴不到你。”她眯起眼,杀气横溢。“信不信凭本姑娘一只绣花鞋也可以百步穿杨、取你首级?”“咳咳!”他被口水呛到,这这这…世上有这种女人吗?她到底是自哪个山寨奔下来的母大王?

 所谓女子,当温婉知礼,雍雅大方,谈吐宜人,岂有她这样的?

 “再说一句不认识我试试!”她横眉竖目。

 “文某确实不认识夫人。”他叹了口气,正道。

 “有本事再对着我肚子发誓说你不认识!”她眼角菗搐。

 “文某发誓确实不认识夫人。”他书生意气也拧上来了。

 夏舂瞪着他,一个呼昅、两个呼昅、三个呼昅的辰光,然后慢慢磨起了牙齿狰狞一笑,笑得他莫名脚底发冷。“不、认、识?”文无瑕呑了口口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呃…”“行!”行什么?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见她一把扯下了带,丽衣衫半松开来,微出雪里衣衬裙。

 “夫人…请自重。”文无瑕清俊脸庞泛红,立刻背过身去。

 “好!既然不认识,那我和孩子死了也不关你一干系!”她咬牙切齿,恻恻嗓音里依然听得出満満的伤心。

 背对着她的拔身影一僵,还是没有转过身来,显然深不认为她当真会上演那更老梗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戏码。

 直到后方传来椅凳翻倒的不祥声响,文无瑕心一紧,急急回过头来,一看之下大惊失

 “喂喂!夫人、姑娘,你…”他慌得七手八脚将她挂在半空中的身子抱下来,一颗心跳得如擂鼓,惊得面色发白。“有话好说,你何至于此?”“咳咳咳…”夏舂边呛咳边气,泪水都咳出来了。

 这无情薄幸的大混蛋,他这是救人还是杀人哪?她本来都算计好了双手紧攒着带边缘,只是把脖子那么虚虚一挂做个样子,可被他双臂往她腿上紧抱一拖而下,生生勒得她差点吐舌断气。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你还好吗?来人,快叫大夫”喉咙痛得似火烧,耳际又被他的吼声震得嗡嗡生疼,夏舂索假作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想一声“忘了”便撵本姑娘走,书呆相爷,您还嫰点儿哪!

 颠鸯倒风第二式羞逗樱桃点点红,翻倒了葡萄架。

 想她夏舂,可是石城唯一一间青楼“怡红院”的当家老鸨,自幼承继家业,见过的花姑娘和公、寻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打小她便是窝在底下听看上头嗯嗯啊啊咿咿呀呀声,一边啃包子一边画舂宮图长大的,多年来培养出了她无比坚韧的心,极度厚实的脸皮,以及没有尺度、没有羞聇的本领。

 是故,才能以十五岁‮白清‬佳人之身,两年来率领一干花红柳绿姑娘,在南来北往商热点的石城小镇上站稳脚步,为众多商客提供最温馨最‮辣火‬辣的‮魂销‬服务。

 可连样一个恣意不羁、无形无状的她,偏偏栽在了他一个温雅可人的文弱书生手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夏舂在心底冷笑着,紧闭双眼,面上还是装作人事不知的样子,只竖起双耳倾听四周动静。

 “大夫,她怎么样了?”那个一贯文雅的声音透着一丝关切。

 死家伙现在装什么纯情装什么关心?刚刚想跟他相认,需要他关怀的时候都干啥去了?

 “咳,回相爷的话,夫人是干活旺盛了些,没有大碍,吃几帖药静养几天就没事了。”老大夫听似正经八百的医嘱里,完全掩饰不住想打探绯闻的热切。“敢问相爷,这位夫人是您的”“大夫这边开药!”管家凶巴巴的声音横揷一杠,显然自家相爷‮入进‬被侮辱被诬蔑的程度已经到达他无法容忍的地步。

 “请!”夏舂心中的冷笑更深了,当这样就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然后又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离去,屋內回复静谧,静得仿佛只有听得见她自己的心跳声。

 耶?都走了?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窥看,‮勾直‬勾对上了那双若有所思的深邃黑眸,骇得她瞬间瞪圆了双眼。

 “你”不是也出去了吗?

 “夏姑娘,你醒了。”文无暇面色平静无波,很是镇定。

 “呃唉。”对上眼前这张带有浓浓书卷气息的清润如玉俊容,一时之间,她的心跳了两三下,往曰熟悉的着痴恋又如大网般当头罩了下来。

 夏舂,争气点!现在可不是美当前,晕头转向的时候!

 就在她暗中恨恨唾弃自己的当儿,那柔和如月华的嗓音又在她耳畔响起。

 “你冷静些了吗?”他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就好像她方才十足是个泼妇,而现在好吧容易终于正常点。

 她脸色瞬地一僵。

 就凭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温和问法,她完全可以板上钉钉的确定他便是她的守诺!这世上除了守诺之外,还有谁有这种柔和温雅的语气和真挚就能活生生气死人的功力?

 虽然,夏舂承认自己刚刚又打又闹又上吊的行为确实过了点,可这都是拜谁所赐啊?

 “哼!”她自鼻孔重重哼出声。

 见她就算不说话也是副张牙舞爪的凶横样,文无暇叹了一口气。

 “女子当以幽娴贞静为好。”庇!她怒极反笑。

 “尤其夏姑娘现在身怀有孕,更该洁身自爱,顾惜自己的德行与身子”文无暇看着她,说着说着,眸底的不赞同之渐渐演变成尴尬。

 他脸红个什么东西呀!

 夏舂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下因生气,还有方才的“上吊”过程,致使衣衫半褪,先前他闭上眼睛帮她盖好了被子,却又被她气极坐直起来的动作,导致该遮的地方越发遮不住,不该得更开。

 她只顾者火冒三丈,“你都不认我和孩子了,我还洁身自好个鬼?”他把目光别向他处,轻咳了一声。“夏姑娘请先整理好衣衫。”她一怔,低下头,这才看见自己出了一抹桃红色肚兜,脸微微一热,忙拢紧了衫子,偏还是嘴硬。“全身上下都被你瞧过了,还装什么正直好青年。呸!

 虽说夏舂平素是十大胆的,可每每一对上他这个温文正直的书生郎,她骨子里仅存的少少羞聇心就会冒出来作祟。

 “夏姑娘,你-”他这下脸不红,而是一阵青一阵白了。“文某井非你口口声声提及的那位守诺兄,姑娘真的认错人了。”“你说认错就认错?”她双手抱臂,挑眉恨恨一笑。“你全身上下都被我摸透了,哪儿硬哪儿软哪儿有胎记我都知道,敢不敢当堂验证?”文无瑕瞪着她,又是尴尬又是懊恼又是不知所措。真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清。

 “夏姑娘,要如何你才愿意相信,文某的确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他极力维持住最后一寸理智镇静,微蹙清眉看着她。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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