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有些事,她得親口問問他,否則她真的難以決斷。
“好,我會讓他來見你的。”
而且還要快,這一回她是不曉得,沒能夾帶些食糧飲水進來,可她知道若是妙禾再這麼絕食下去,只怕就要撐不住了,所以就算妙禾不說,她也會要柴折霞想法子送些食糧和飲水進來,否則妙禾還沒逃出去,就己經香消玉殯了!
他會來嗎?
打從今天晌午,車元玉和姬君昑來過之后,不知怎地,柴折霞那張剛硬有餘的臉龐就時不時地竄上她的腦海。
而且每回只要想着那張臉,崔妙禾蒼白的臉上就會不自覺地浮現些許血
。
于是在月
當空的夜午時分,端坐銅鏡之前的她,竟然在銅鏡之中見著了柴折霞昂蔵的身影,冷不防地一愣。
她這是怎麼了?難不成竟生生地讓她幻想出人來了?
她驀地回首,便見柴折霞神不知、鬼不覺的往她欺近,就像是拯救她于水深火熱之中的英雄,頓時間她心如擂鼓,仿佛就要從口中跳出來似的。
望着愈來愈近的身影,崔妙禾只能癡癡地呆望着,她很怕,怕自己只要稍稍一動,那道人影就會宛若鏡花水月一般,頓時消失不見。
“我不會放過她的。”望看她,柴折霞的話語似是從牙縫里迸出來。
此刻,他只覺自己就快被陣陣湧起的怒火給淹沒了。
這輩子,他從來不曾這樣狂怒過,可瞪看虛弱而蒼白的她,那股子想要殺人的想法便這麼長驅直入的翻湧而上。
“你真的來了。”望着益發真實的他,僵硬許久的崔妙禾才終于相信這不是一場夢。
她貪戀地瞧着他的俊顏,本以為他對她而言無關緊要,可卻忘了若是無關緊要,他的身影又怎會時時浮現她的腦海之中。
原來,思念早己點點滴滴地蓄積在她的心底了。
早就動心了!
用盡力氣的推離只是伯自己若是
付了真心,會被傷得支離破碎。
可在這危難之時,再見他這一面,崔妙禾那辛苦築起的心牆便應聲而倒,再也無法冷靜對待。
“我不來,難不成眼睜睜地瞧看你被賣入武家嗎?”
“你來,又能如何?”
這幾曰她算是想明白了,既然后娘鐵了心地想賣了她,便不可能會手軟,再加上族長們的支持,想必她會更肆無忌憚。
“只要你答應,柴家的花轎明曰就來抬人。”
因為知道自己不可能坐視她被推入火坑,所以自從那曰爹娘不同意他的做法,他便找上了長孫承音和居夙升一同謀劃。
“事兒都鬧成這樣了,以后娘的精明,她自是知道你護著我多一些,這時再將我嫁給你,她討不了多少的好處。”這點從她這回不顧臉面找上聲名藉狼的武員外,就可以瞧得出來。
“我需要管她同意不同意嗎?”這話說得態意,一時間他臉上的飛揚竟讓崔妙禾瞧得有點癡了。
望着他霧氣的眉字、飛揚的神情,她只覺得心底的某一處軟綿了許多。
“可是…”
多少嗅出后娘這樣看急的原因,崔妙禾更加明白她如今這樣的孤注一擲,絕對不會輕易放手。
“沒有那麼多的可是,我只問你,要不要跟我走?”
面對他專注的眼神和認真的語氣,崔妙禾說不心動是騙人的,一個年輕傲然的將軍和一個行將就木的富豪,任何人都會選擇他。
可…她的麻煩呢?
終究還是擔心自己的汙名和麻煩會沾上他的身,崔妙禾語氣沉沉地說道。“像你這樣的男人,應該值上一個更好的女人。”
就道人人口中的狂暴之徒或有看斷袖之癖,那又如何?在她眼中的他,很好,好到不是她能配得起的。
“那你呢?當真這麼不在乎我嗎?”他從來不在乎旁人怎麼想,他在乎的只有她。
“我…”
對他的在乎發現得太慢,早就來不及了,武家的花轎明兒個就要來抬人了,就算抬不著人,她的名聲也己盡數毀去,這樣的她…配不上他的。
這份情深發現得太晚了!
嘴角驀地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她淡淡的說道。“若是你願意救我出去,那麼我打算出家,從此長伴青燈古佛,清靜一生。”
不想連累他,可也不願讓武員外蹋糟,對她來說,這是最好的選擇。
“我不答應!”想到她剃去一頭如緞般的烏黑長髮,柴折霞便怎麼也無法接受。
狂傲的霸氣頓時又起,于是他伸手挑勾起她那尖細的下額,
著她直視他那炯然的雙眸,然后用誓言般的語氣說道。“我不會讓你出家為尼,我要你。”
這幾天他在外頭忙得昏天暗地,來回送信的人都不知道跑死幾匹馬了,在做盡了一切之后,他又怎麼可能讓她再任
的拒絕自己。
“不可以!”崔妙禾痛苦的搖頭,卻也知道自己的心己經被他的這番話給撼動了。
這般高高在上的男人竟對她許下承諾,她的心滿是顫動。
不理會她的拒絕,柴折霞溫柔地扶著她坐到屋內的小圓桌旁。
崔妙禾這才發現,桌上不知何時被擺上了一個精美的漆器,還冒著陣陣的白煙與香氣。
她看着他像是變戲法似的,將里頭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出來。
瞧看酸醋魚、紅燒肘子和蓮藕桂花羹,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她愛吃的,可他怎麼會知道呢?
崔妙禾驟然看向他的目光帶看濃濃的詫異與欣喜,那眼神望得柴折霞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伸手摸了摸后腦勺,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是車元玉告訴我的。”
聞言,崔妙禾的眸子驀地泛起了一抹紅,隨即閃爍看盈盈的水光。
柴折霞見狀,不噤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他急吼吼地說道。“你安心的慢慢吃,這些東西都是我讓家里的廚子弄的,保證沒有加料,而且你的元玉姊姊還說了你愛吃酸,所以這酸醋魚,我還讓廚子多放了些醋…”
說完,他便忙不迭地伸手為她布著飯菜,就連冒著溫潤茶香的香茗都沒有遺漏。
隨看碗中佈滿了像山一樣高的飯菜,崔妙禾感動的淚水亦一顆顆地急竄而出。
這小榭閣樓的周圍可是佈滿了梁玉霞的手下,雖然他身懷絕技,孤身一人要進入並不困難,可要帶進這麼一桌子的菜,便不是簡單的事了。
從來不曾想到昔曰她墮
逃離的男人,會用這樣的心思來對待她,她的心頓時一窒。
“我…不想連累你…”她的嘴里有飯有菜,卻仍是憂心忡忡地說道。
聽到她的話,柴折霞臉上揚起了滿滿的笑意,他的妙禾果真還是那樣的善良,讓人捨不得她受上一丁點的委屈呵!
“放心,你不會連累我的。”
愛憐的伸手撫上了她的頭,那輕輕柔柔的手勁又讓崔妙禾的淚忍不住落下。
“可是…可是…”
就算不出門,單憑家族大老們會聽后娘的意見,將她下嫁給財大氣
的武員外,她就知道她的名聲在后娘的有心
弄下,只怕早已不堪到了極點。
他是堂堂大將軍,一旦跟她在一起,遲早會受到朝臣的非議,如果因為自己阻礙了他的前途,她怎能安心呢?
瞧看她那雙憂疑不定的雙眸,柴折霞知道自己並沒有說服她。
可無妨,他相信還有許多時間可以說服她。
打從意識到她擾亂了他心思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坐視她有危險而不管。
如果連她自個兒的家都不能好好的庇護她,那麼他願意做那個守護她的人。
因為心眼兒里都是她,所以自然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旁人的議論算什麼,反正他被誤解的事還少嗎?所以旁人的眼光,他丁點也不介意啊!
“沒有什麼可是,你只要相信我便行了。”凝看她的眸,柴折霞一字一句說得真誠肯定,足以撼動任何人的心。
真的只要相信他便行了嗎?
認真說,在那片刻之間,崔妙禾真的想要這麼相信看,她甚至想要投入他的懷中,任由他在外頭為自己遼風擋雨。
可是真的能嗎?
頃刻之間,她真的想要賭一賭。
看出她的動搖,柴折霞放下了手中的食著,朝著她伸出手去。
望看那大大的手掌,崔妙禾卻遲遲不敢伸出手,便在那猶豫的瞬間,他的手己經往前一握,將她的柔夷包覆住。
“明兒個,等我。”
留下這句霸道的話還不夠,他又俐落的俯身向前,朝著她那櫻兒般的紅
偷得了一個吻。
“你…”對于他這孟
的舉動,崔妙禾本要開口斥駡,可是
上的火熱隨即昅引住她所有的注意力,話語霎時頓住,不自覺抬手輕撫看
瓣,
柴折霞滿意的看看她的反應,過了好半晌她才回過神來,一對上他炙熱的目光,又連忙羞怯的低下頭去,他雖然貪戀著她的嬌俏,卻沒忘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看他去做。
他哄著她又再吃了點東西,才俐落的收拾著餐具,望着他的動作,她現在終于明白自己的心給了誰。
將東西收拾好,一抬眼發現她正征愣地望着自己,連忙寵溺地將她摟進懷中,輕聲說道。“凡事有我,別怕!”
離去前,他向她綻出一抹宛若冬陽的粟笑,人便己像展翅的蒼鷹一般,消失在無邊無際的暗夜之中。
她下意識抬手輕撫看
瓣,再遙望看那暗黑無邊的天際,難掩悸動,雖然仍然對于即將面對的一切感到慌亂,但他的許諾就像是帶看利鉤的箭矢一般,筆直地嵌進了她的心頭,此生只怕再也拔不開了。
夭才泛起了魚肚白,本以為會夜一無眠的崔妙禾,卻緩緩地自沉睡之中幽幽轉醒過來。
昨夜因為柴折霞的夜訪,連續餓了許多天而顯虛弱的崔妙禾,不只是體力,連精神都好上許多。
長長的睫兒扇了扇,意識尚未完全清明的崔妙禾,仿佛見到有人立在榻前,居高臨下地瞧看她。
當這個認知竄進腦海,她立刻驚得彈坐起來。
一見站在榻前的竟是出賣她的環環,崔妙禾的眼神便自原先的”墉懶倏地轉為戒慎。
“你在這兒做啥?”
“今兒個姐小要成親,夫人讓我來伺候姐小梳洗打扮、更換嫁衣。”
這麼快?不是說還有幾天的時間嗎?聞言,崔妙禾心驚不己,眸中倏地竄過幾絲的恐懼。
她以為還有幾天的時間可以讓她想想逃出去的法子,沒想到后娘竟然將
娶的時間提前了。
“夫人說,夜長夢多,這事得尽早生米煮成
飯。”既然一切是瞞著老爺的,自然得趕在老爺回來之前將所有事情給辦妥。
這樣就算老爺回來,一切皆己成定局,那麼便再無變數。
聞言,她該心慌的,可是當柴折霞那雙堅定的銳眸浮現眼前時,原本不安的心竟定安了下來。
舉目,她環視看屋子里的一切,她喜愛的山水畫、還繡看一半花樣的繡布、繡台,再瞧瞧爹送給她的妝倉,心頭不免竄起了一絲絲的感傷。
這屋子里充滿了爹對她的寵愛,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才會讓后娘將她視為眼中釘、
中刺吧!
她了解,卻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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