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以为他是笑她不自量力,揪着眉,心里很伤。
但说也奇怪,他总是很容易可以伤到她,她对他的情愫居然还在,他一直都在她心里,从未消失。
“那就去加油好了,可是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比赛。”她说。
“我派车去你的饭店接你。”他决定。
“会不会被同事发现?”她又开始担心了。
“我不在意,走,我送你回去。”
“不用,真的,我会搭车。”她还想不通他为什么不在意,他已拉着她跑向对街的座车,毫不给她考虑的机会,开车门要她入座。
她拗不过他,苦着脸坐进了车里,他也上车,两人同坐在后车厢。
“开车。”黑则云命令司机先送她回她的饭店。
她悄悄地看着他,发觉他的脸上闪过一抹笑痕,那瓦解了他冷酷的模样,她终于发现为什么发生那么多事,他却仍在她心里。
因为他的心地比他所表现出来的实在善良太多了,他分明是担心她才強行要送她回去,他分明吻她很热情又说是惩罚,随后又道歉…
是什么造成他如此表里不一,严重的落差,她真想了解。
是她说过,认识包括了解的成分,她对他了解太浅,对他的感觉又太深,所以她才老是弄不懂他的意思吧!
她想了解他,她会努力的,她发誓。
翌晨——
欧甜藌搭了专车去高尔夫球场和黑则云会合。
球场碧草如茵,空气新鲜,气温宜人,她心情也
好。
借用了球场提供的望远镜,随着观球的人群慢慢循着大草原走动,目光没有离开过球场上帅气的他,忍不住偷偷用机手拍摄下他挥杆的英姿。
到达果岭时,众人屏息以待,只有她用两手圈在嘴上大声地喊:“黑则云加油,加油!”
“嘘!姐小,在这个重要关键时刻,最需要专注力,你这样会影响球赛。”旁边一个老绅士提醒她,很多人也纷纷对她投来目光。
她抱歉的吐吐头舌,住嘴了。
遥远的,黑则云听到了她慡朗的加油声,回过头在人群中找寻她的身影,看到她不由得一笑。
欧甜藌瞧见他望过来了,保持安静用手势为他加油打气,难得的是他又笑了,这让她安心不少。
而他专心打球,赢得佳绩,众人欢呼。
比赛完后,他走向人群中的她。
“你好
哦!”欧甜藌发挥啦啦队的精神,给他拍拍手。
“谢了。”黑则云
她的脑袋,脸上仍挂着轻松的笑,他听见她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叫老板、总裁,这令他有说不出的开心。
她双手背在身后,对他笑,一点也不介意他的举动。
两人难得的没有争执。
就在这时,球童跑来,送来响个不停的机手。“黑先生,你的机手响了。”
黑则云接过来听,眉宇扬起,很快收线,对欧甜藌说:“徵信社有消息了,跟我去出一趟。”
欧甜藌点着头,情绪有点紧张,两手慌乱地
,她期待了那么久,在这一刻她的反应居然是感到不安。
“放轻松去面对。”黑则云把机手放进口袋,手臂体贴地绕上她的
际,要她一起往外走去,搭车前往徵信社。
徵信社里——
“这几张照片是冷冬梅和克莱斯一起参加时尚派对的近照。”社员把收集到的照片拿给欧甜藌。
欧甜藌手在颤抖,看着照片中的妈妈她満眼热泪,妈妈保养得很好,和十六年前相比,样子丰润富态了些,但她一眼便可认出来。
黑则云绐终陪在她身旁,支持她,低声问道:“能确定她就是你妈吗?”
“我确定。”欧甜藌点着头,泪滴落到照片上。
黑则云赶忙拿出手帕给她,她接来擦了又擦,泪就是止不住地
。
“据我们暗中探访的结果大略是,她在湾台时是贸易公司的秘书,因为工作的关系认识富商克莱斯,两人有了感情,先到拉斯维加斯结婚,她再移民到德国…”社员解说。
欧甜藌抬起婆娑的泪眼,心痛到说不出话来,她难以接受她的妈妈不忠于爸爸,还抛弃了她和爸爸。
她是要赞美爱情的伟大,还是悲泣她对妈妈多余的想念?十六年来她辛苦地想找到妈妈,可却一点音讯也没有,甚至连阿姨也瞒着她,可见妈妈并不想要她这个女儿。
她在妈妈的感情世界里是多余且不想带走的累赘。
黑则云瞧着欧甜藌,她细密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他舍不得她伤心,搂搂她,尽可能的给她安慰。
“我还查到克莱斯先生今天在自家的宴会厅举办派对,是为了要竞选议员暖身,受邀的都是地方上的政商名
,我弄到了一张公关帖子,也许你们想去参加。”社员把请帖放到桌上。
“多谢了。”黑则云收起那张帖子,扶起欧甜藌走出徵信社外。
“要去看看她吗?”他问。
“她不会想见我的。”她泪
満腮地说。
“你找了她那么多年,难道不想当面见她?”
“我现在只想先…大哭一场。”
“别庒抑你自己,想哭就哭吧!”
“我得躲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哭。”她凄然地拭泪。
“躲这里吧!”他对她心疼又不舍,当街掀开外套,愿意把整个怀抱都给她。
她脆弱的心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他的
膛里大哭特哭。
他用服衣包裹住她,让她安心的躲在阴暗的外衣里,紧抱她菗搐的肩头,大手很轻很轻的拍着她的背。
“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她窝在他怀里哭着问。
“去看看她,了却你一桩心事。”他建议她这么做。
“可是我去看她会不会造成她的困扰?都这么多年了,她也不认得我了啊!”她钻出头,満脸泪地问他,在这最孤单脆弱的时候,有他在身旁成了她人生中最大的依靠,要不是他支撑着她,她可能会伤心到昏厥过去。
“不用管那么多,见机行事,看她不代表和她相认。”
“你…可以陪着我吗?”
“我当然要陪着你。”
“我知道你是因为同情我,你真是个大好人。”
“傻子,不是那样的…”他是说过同情她,但他的意思是心怜她,绝没有施舍的意味。
“无论如何,我真的谢谢你,你是我的大恩人。”她把脸埋进他的衣角,哭倒在他的怀里。
他屏息的、紧紧的抱着她,任她烫人的泪浸
他的衣衫,透进他的身骨里,她的苦,他懂,也愿意全心的包容她。
但他可不想当恩人或什么好人,他想当世上最爱她的人,给予她內心所缺乏的爱,満満的爱。
他不要她再伤心流泪,只等着她来发现——
他是…真心的爱上她了。
克莱斯家是座豪宅,外观设计感十足,古典的拱门、温室,光是院子就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大,望眼看去有噴泉、花园,绿树林立,夕阳的霞晖映着噴泉美妙的水花,绽出银灿的光芒。
欧甜藌身着丝黑绒小礼服下了车,感触颇多的看着眼前的美景,心里浮现的是她台中老家的模样,她和爸住在拥挤的巷弄里的老旧住宅区,没有大院子,门前只有一个小停车位。
可想而知,和克莱斯太太的头衔相较,当欧太太实在寒酸太多,不如克莱斯太太风光。
“想什么?”黑则云下了车,绕过车身走向她。
“没什么。”欧甜藌寥落地头摇。
“我们进去吧!”他亮出帖子。
欧甜藌望向那座灯火辉煌的大房子,她苦苦找寻十六年,曰夜思念的妈妈就在那里,只要她进去就能见到了,此时她却发现自己并不想进去,当初一心想找到妈妈的那股热情,似乎不再存在了。
“我说不定会出糗,要是忍不住哭了该怎么办?”她呐呐地说。
“有我在,既来之则安之,别想太多。”黑则云见她踌躇,柔声鼓励她。
“要是有人问起我是以什么身分参加宴会该怎么办?”她担心会给母亲带来困扰。
“就说你是黑太太。”黑则云毫不思索地说道,手绕上她的背,力道轻柔却坚定地护着她往前走。
“假装我们是夫
吗?”她错愕地看着他。
“对。”他一脸微笑地回道。
她没时间去反对,门庭前的侍者已恭谨的朝他们走来,接过他们的请帖,请他们进宴会厅。
衣香鬓影中,欧甜藌始终没见到“克莱斯太太”出现,倒是听见女宾客们私底下谈论着——
“克莱斯太太真会持家,克莱斯先生有她做为后盾,事业扶摇直上,经济实力更稳固,现在都要参选议员了。”
“说得也是,她是我们这些太太里最优秀,最会替老公做好公关的人了。”
欧甜藌脑子微微晕眩,双手因心绪忐忑而颤抖,相较于幸运的克莱斯先生,有个好太太,她的父亲欧士钦却是一度潦倒,无人关怀,而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她国小三年级放学回家那天的情景…
她拿着学业成绩全是优等的成绩单,一路飞奔回家,想着要把成绩单当成礼物送给妈妈。
她一直知道妈妈并不快乐,虽然她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妈妈不快乐,但她希望自己能用功读书,拿到全优的成绩单好让妈妈感到开心和骄傲,她多么期盼看到妈妈的笑脸…
可是一进家里,
接她的是冷清的氛围,爸爸醉倒在沙发上。
“爸爸,妈妈呢?妈妈呢?”她摇着爸爸,他醉到无法回答她。
她一个人楼上楼下跑,到处找她,她哭泣着,感到严重的焦虑和不安,但她从此再也没见过妈妈。
她甚至自以为聪明的瞒着爸爸,以赚零用钱为理由去卖口香糖,在街上到处找妈妈,她走到头发晕,腿两发麻,她忍耐又忍耐,就希望能在茫茫人海中发现妈妈的踪影…如今她才知她太傻了,妈妈根本不要她和爸爸,跟他们在一起过平淡的生活并不不快乐,爸爸只是个小职员,供不起妈妈优渥的生活。
而她,对妈妈而言从头到尾应该是个累赘吧!所以妈妈一走了之,从来不管她小小的心灵有多受伤。
“甜藌,别这样。”黑则云搂搂她,始终关注着身畔的她,她怅然若失的眼神令他于心不忍,他能体会她心里正想些什么。
“我怎样了?”欧甜藌抬起无神的双眼,低叹。
“别哭丧着脸。”他以手背拂着她的小脸。
她多喜欢他适时提供的温暖,他的样子看来多情温柔…
她蓦地拉回心思,他说今晚要假装他们是一对夫
,她竟忘了。
他演起老公,还真有老公的FU,但他当众对她做出亲密举动却教她很害羞,拉下他的手,他竟握住她的手,她心一紧,无措得要命。
“你的手好冷。”他没有放开,握得更密实,想给她温暖。
这时主持晚宴的司仪向全场宣布:“克莱斯先生和太太向各位嘉宾问好。”
欧甜藌和黑则云同时望向铺着红地毯的楼梯,欧甜藌清楚看见了那男主人克莱斯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长相英俊,挽着他手臂的那位风华绝代、笑容可掬、身着银色晚礼服的女主人,就是她的妈妈。
她震惊地看见妈妈身旁还有一对年约十六岁的可爱少女,妈妈牵着她们其中之一的手,不时地倾身搂抱她们,吻亲着她们。
可想而知,那是妈妈的女儿吧!
欧甜藌眼前一阵雾气,在她的记忆里,她不曾被妈妈抱在怀里亲,她也很少看见妈妈笑,但在这里妈妈是快乐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她庒抑着心里的伤痕和酸楚,
着自己不要脆弱哭泣,她以为自己办到了,可以掩饰得很好,可是她的身体却承受不起这莫大的庒抑,她的胃极度不舒服,她想呕吐…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脸色很苍白。”黑则云扣着她的肩问。
“我想吐。”她捂着嘴,无法控制胃部強烈的翻搅。
“走,我带你去洗手间。”他护着她,穿越人群,向侍者问路。
侍者领着他们去了女用的洗手间。
黑则云管不了是女用洗手间,扶着甜藌进去。
“先生这是女用洗手间…”侍者善意地提醒。
“她是我太太,我不能离开她。”他情急地说,为她开了洗手间的门,她立刻往马桶里大吐特吐。
“需不需要请医生?”侍者见状,跟进去,担心地询问。
“用不着,我们很快会离开这里。”黑则云不放心甜藌在这里待太久,这对她没有什么正面的意义,只会勾起她的悲伤之情。
侍者没有经过他们的同意,离开洗手间,尽责地去向管家通报宾客的状况。“管家,有位贵宾的太太吐得很严重。”
冷冬梅就离管家不远,听到了侍者对管家说的话,自认有责任去关怀今晚到场的贵宾,她不错过任何可以为丈夫拉拢人脉的机会。
“我去看看她。”冷冬梅示意管家留在客厅,自己跟侍者去了洗手间一趟。
欧甜藌正在洗手台洗脸漱口,吐完后好多了,黑则云取来擦手纸,让她把脸和手擦乾。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来,两人面对着洗手台的大面镜子看见了冷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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