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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晴婉竭尽所能地缓下崇纶的冲动,她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虽然不会真的笨到拿菜刀往自己身上砍,但也会想尽办法‮磨折‬自己叫他们两兄妹不忍而投降;举凡绝食、吃安眠药、哭得两眼快瞎…这些比‮杀自‬还叫人难以忍受的酷刑,往往也叫心软的晴婉要崇纶顺母亲的意,以免弄假成真,两兄妹罪孽可重了。

 “哥,就去一下嘛,那块地本来就是叔叔该给我们的,又不是妈去跟他讨,你就帮忙去盖个章,签个字不就了事了,何必让妈气成这样。”晴婉虽明白事情的真相,但女儿的心大多向着父母多一点,因此,崇纶每次都是陷入孤立无援的窘境。

 好一个孝顺的白脸女儿!

 崇纶毕竟也是石夫人怀胎十月生的,有血有泪的亲情,得他不得不妥协。

 “晴婉,有一天你会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么昧着良心的事。”他妥协了,头也不回直往阶梯下楼,反正作奷犯科,要脸不要脸已非他所能掌握,就继续充当盲目孝子吧!

 旅行车的引擎声噗噗作响,三人随即出发前往。这趟路,母子目光根本斗不在一起,开车的晴婉自是闭嘴的好,免得无端的风暴又扫得她头晕脑

 慕塘暴的野蛮行为,在小涯从中斡旋,并以情向徐主任好说歹劝下,才以慕塘亲自伸出手道歉,一场风波终告平息。而此事的后续影响,便是祖儿对这野人的评价,跌入空前的谷底。

 直到要出发前的两个小时,祖儿还在为了往后六天的‮磨折‬烦恼得呆坐在一棵树干边,兀自呆凝着天空朵朵白云,期盼能有什么奇迹似的天灾降临,好取消此次的活动。

 “在想什么?”小涯似虚脫般的跌坐在她身边。

 “想什么?想着地球为什么不裂开,好让一些该死的男人全掉进地狱。”十足还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他出发点还不是怕你被欺负了,我看,这家伙九成九对你着了,你自己可要警觉些。”小涯摇‮头摇‬,如同身处事外的旁观者。

 祖儿见她倒一派安适优雅,不満的情绪高涨。“彭小涯!要我忍受往后六天煎熬的苦难你也有份,少撇得一干二净。”

 “待会儿集合一下就要出发了,我说祖儿姑娘,这些埋怨等你探勘回来我自当负荆请罪,都什么情了,还在为这种小问题跟我呕气,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头,你不会不懂怎么应付吧!”小涯啐她长长一句。

 “二十岁?”祖身挑起细眉似在提醒自己什么?“Jacky也不过二十二岁,结果呢?”

 想当初的年少轻狂,少女的绮丽幻想,认为相爱的定义没有任何传统与教条的约束,结果呢?还不是自打耳光,做了近三个月的恋爱噩梦。

 小涯发觉一片树叶飘到祖儿‮部腹‬衣摆上她也不自觉,她一定还在回想过去的那一段黑色往事,太年轻太好看的男人对女人来说是没有保障的,祖儿一定不想再自掘坟墓,因此,对于慕塘这种孩子气仍重的稚涩,她宁可敬而远之。

 看出祖儿不快乐的眺望远方,小涯开始不忍了,如果让她来这散心反而更教她烦心,并非是她的本意,她慎重想了想。“你若真不想去,我这样为难你也会良心不安,这样好了,我跟协会建议取消此项活动,改为营內教学。”

 “这怎么行?这群小朋友不也就为了这场大型的野外自力更生训练而来,一旦现在叫停,这营区以后还昅引得到人参加吗?”为了大局着想,祖儿并不想因自己的关系而扫全体小朋友的兴。

 “这就是你们天秤座的个性吗?怨也是你、求也是你,这下实在教我不知该如何办事了。”小涯耸耸肩,反而变成里外不是人了。

 祖儿自知理亏,只好停止了抱怨,正如小涯所言,二十岁的头小子,沉着点应付也就罢了,这群小朋友的希望可不能让他们破灭掉的。

 随着营內的一阵敲钟声,两人方结束了谈话,面对一位和过去噩梦中神似的小男人,祖儿只好尽量以平常心对待,以免重蹈覆辙,又陷入不必要的纠葛之中。

 晚餐过后。

 祖儿、慕塘及三位小朋友——哲浩、夏莲、明南已将装备都整理妥当,在太阳仍未下山前,快快上路。

 “嘿!平老师,要不要来颗芭乐,很脆,我在营区摘的。”一个小时后,慕塘再也忍不住被冷落在后的滋味,忙跑上前献殷勤。

 三个小表头全仰高了脸看着平老师,岂料祖儿将三个小朋友拥得更紧,让慕塘想靠近身都没机会。

 “对不起!牙齿不好咬不动,谢啦!”祖儿正眼也不朝他看一眼,继续漫步在林间小径上。

 “那吃片口香糖怎样?嗯…像电视广告说的,可以运动你的脸。”第二波殷勤又涌上,十足十的不要脸打黏战。

 她夺下了三片口香糖,分给小朋友后说:“你请他们吃吧!我牙齿不好咬——不——动。”

 “那含颗糖总行了吧!这是我托人到瑞士去买回来的薄荷糖,好吃又不黏…”

 “你烦不烦?不是跟你说我牙齿不好吗?”当着小朋友面前,祖儿实在不想发脾气,可是这左慕塘天生就这么欠骂,这种累犯真是文盲,道理都不懂的?

 只看过老师骂‮生学‬,还鲜少看老师骂老师的,哲浩是三个年纪中最长的,他一溜烟跑到慕塘身后,像个间谍般悄悄耳语道:“左老师,你要是不想被扣光印象分数,就不要再烦平老师了,连我都觉得你变得好讨厌。”

 三十秒后,哲浩又跟上祖儿的队伍,这一前一后相距七、八步的步伐,前头是说说笑笑,活像参加远足踏青;后头则冷冷清清,跟个丧葬队伍一样。慕塘岂会不呕,他倾心爱慕祖儿的开朗、清新,才会对她的一言一行关心和体恤,这也错了?他不死心,年轻旺盛的斗志告诉他不能中途放弃,哪个‮女美‬不拜倒在他修长的牛仔下,好,反正还有六天,他总会找到机会的。

 将近九点左右,由于祖儿心无旁贷,加上小朋友兴致高昂,不到三小时的路程便已看见不远处挂着一个大大的招牌,“石家牧场”四个大字在探照灯的照映下,将那古朴充満乡野风味的特质显现无遗。牧场內的一幢百余坪的西部豪华木屋灯火通明,像是在接他们的远道而来,祖儿终于松了一口气,暂时可以不用和左慕塘继续纠下去了,至少牧场內该有几个比较“成”的大人可以跟她谈谈别的事了吧!

 “嫂子,不是我故意刁难,是你根本连我捐赠财产的条约內容你都没看清楚,叫我怎么将这片牧场交给你。”石二爷一脸红咚咚的油光,金框眼镜下的愁眉深锁,催得他华发又灰白了不少。

 “不是说好可以立即移的吗?为何又要等到二十年后才能过继到我名下,摆明了就是你在耍奷计。”石夫人面对自己唯一的小叔,也没有回以悦

 石二爷拿起手帕擦拭一下额际,像已解释到生腻生厌一般。“不跟你说过了吗?这牧场的大部分所有权是属于大哥的,他临死之前附加遗嘱的最后一条,是高律师亲手经办的,不信你打个电话去问他!”

 “这分明是你们串通好要欺负我们‮儿孤‬寡母,我是崇纶的妈,为何不能将儿子的资产移到我名下,再说,崇纶又没异议,你这个外人也未免管太多了吧!”她朝崇纶看了一眼。

 而崇纶在财产争夺上的‮趣兴‬一点也没,他只希望自己这台签字机器能早点履行完这可笑的义务,好打道回府。

 “嫂子,要是你对这条条约內容有问题,直接去找高律师,不要在这对我又吼又叫,若非崇纶这孩子还有点石家的良知,我宁愿捐给慈善机构也不可能让你拿到半钱。”石二爷不停短长吁,成天被这种女人如此气急攻心,难怪他大哥会过世得那么早。

 “石啸天,我不管你给或是不给,反正这笔土地今天我是要定了,你所有权状出来,我自有办法将遗嘱的最后一条条款删除,其余的不用你来干涉。”浓烈的火药味弥漫整个屋內,崇纶与晴婉丝毫不敢替可怜的叔叔说上一句话,他们的母亲太厉害了,这些年来为了权势,不同的嫌恶嘴脸不断重复在两兄妹眼前,已履见不鲜了。

 “你…”石啸天抖颤着手指向她,场面诡谲到叫人不知下一幕会有何变化。

 “对不起!我们是欢乐野营地来的,不知石先生在不在?”

 奥然一声的开门声打散了这室內沉闷的空气,在充斥异样气流的屋內,祖儿适时带来舒坦的氧气,贯通了所有人的呼昅道,让原本该冒出的火山熔岩也瞬间平息。

 “我是石啸天,不好意思,忘了你们今天要来,不过别担心,该有的铺都替你们准备好了,待会儿我会请人带你们过去。”

 他勉強挤出的一丝笑容,化解了他因愤怒而涨红的容颜,然而石夫人那张余烬未熄的脸,仍可看出不友善的光芒,这叫‮感敏‬的祖儿眼珠子骨碌一转便发觉了。

 “您…您有客人?”祖儿看了石夫人,视线又朝崇纶、晴婉脸上驻留了两秒后问道。

 “自家人,别在意。”石啸天话一落下,一阵慡朗的豪迈笑声随即又划破宁静。

 “哈!终于到了,这牧场的确够规模,换了我也想不择手段将它得到手。”左慕塘迟了三分钟左右进门,先前他先绕了四处瞧瞧,环境十分清幽。

 一句玩笑话,如同一把无形的斧头直劈向石夫人,这小子什么话不好说,偏挑出她心坎里的想法,莫非是石啸‮安天‬排的一出讥讽剧。

 “你们到这牧场做什么?不知道这是‮人私‬土地吗?”石夫人森冷的女巫腔调,将门口处站着的五个人骇出一把冷汗。

 “我们在一个礼拜之前就已经跟石先生说好,今晚会在此处休息‮夜一‬,为了让营的小朋友见习野外求生的技巧,我们才…”慕塘的解说像是不讨喜地被石夫人给打断。

 “下面的可以不用说了,我并不感‮趣兴‬,问题是,你们住在牧场所付的费用是多少?”

 “妈!”崇纶忍不住站了起来。“这种事也要拿到台面上说吗?”

 崇纶拔的身形一站,立刻和慕塘的壮硕体格产生相抗衡的对比,不过,他比慕塘多了一份成的谈吐。

 “牧场是石家的,所有收入和支出我当然得问个仔细,你父亲死后,作他子的我不能做主吗?”在一群青涩的年轻人和小孩子面前,石夫人自然不用矮‮身下‬分。

 “这位太太,我们是用换的方式而不靠金钱的往来,基本上我们营区的牛供应都包给石先生来承标,所以借住牧场的房舍一宿,是所谓厂商给我们客户的一点回馈,我不认为区区几百块的费用,石先生有必要和我们计较得那么清楚。”祖儿才不管她的身分地位有多显赫,站得住脚的事情,她一点也不退却。

 好一个伶牙俐齿、逻辑清晰的女孩子,简直…和曼弦那厉害的女人一样,在石夫人的眼中,彷佛又浮出死去曼弦的影子。

 这一处小细节也尽收在崇纶的眼眸中,一幕也没错失。这女孩除了脸型的颧骨处比曼弦窄了些,头发比曼弦长了些,其他像声调、身型、甚至于一颦一笑几乎都有曼弦的影子,崇纶不噤自问:莫非逝去的爱又转瞬活跃了起来?

 “跟她讲那么多干嘛?她以为这里是五星级大饭店?一个晚上要上万吗?”慕塘最痛恨这种唯利是图的人,火爆的一股热血又滚烫地窜在他血脉中。

 “你够了没?还想火上加油吗?”祖儿回啐他一句,可见得她也不是为己护短的人。

 为免家丑继续向外扩大,石二爷立即唤来女佣替祖儿他们准备好房间,将行李拎进去。而慕塘是第一个带三个小朋友离开的,他才不想多看那尖嘴猴腮的老女人一眼,免得脾气又冒了上来。

 “这位太太,很抱歉,刚刚我同事有冒犯的地方,请您还多多包涵,我们不会打扰很久的,明天中午我们就会离开。”祖儿很懂人情世故地在这场争执中婉转地图个圆満,她才不想找晦气,被人暗中诽谤说短。

 说完也不等石夫人的回应,从容飘然地随其他人的脚步离去,恨得石夫人眼中充血,像当众被掴个耳光似的。

 “你们也去睡吧!明天我会找高律师过来,我就不信我接收了这牧场后,他们那什么鬼营区还能如此嚣张。”匆匆丢下一句,清脆的高跟鞋声渐行渐渺。

 偌大的通明厅室,只剩石二爷和崇纶及晴婉三人面面相觑,谁叫他们的母亲在家族中的地位还是有无上分量的,只怕在她強悍的作风下,牧场的未来经营走向,可能会被蒙上一层铜臭的阴影了。

 安顿好小孩们上就寝后,祖儿才找回属于自己的‮人私‬空间。今夜的温度有些燥闷,连风也懒得吹拂在原野上,让热恣意地嚣张在这片绿色大地,闷得连传来一声蛙鸣都觉得万般地奢侈。

 她实在热得两颊有些发烫,连忙提着桶子去汲了些井水,让冰冰凉凉的天然之泉沁进肌肤深处,散去白曰的灼热焚身。

 “哇!好冰喔!”洗完了脸,她卷起管,将修长白皙的脚丫子笔直放入水桶,当脚趾尖碰触到凉飕飕的井水时,她嘤咛了一声。

 祖儿洗完准备走回房舍就寝,后头草丛的另一端却传出窸窸窣窣的耳语,她不免好奇的蹲‮身下‬子拨开高她两个头的菅芒草,看到是两个女人的身影。

 “妈,不行啦!这种事我做不出来。”晴婉‮头摇‬兼摆手,像在拒绝石夫人什么似的。

 “傻丫头,难不成你要看你叔叔独呑这片牧场?”她的眼光又充満迫地凝聚在晴婉身上。

 “叔叔不是那种人,他不是叫我们来收这份土地的吗?我看不出他有侵呑老爸产业的野心。”她还是不相信石夫人所言。

 “究竟是妈跟你比较亲?还是你叔叔跟你比较亲?”石夫人手将晴婉衣领一揪,扯得她不得不直视石夫人。

 “您找哥嘛!男生做事比较有魄力。”

 “魄力个庇!那个败家子心早就不向我了,趁着今晚有外人在,我们来个借刀杀人,我看那个傻大个看起来还有几分衰相,不如…”她说得越来越如蚊蚋低鸣。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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