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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是夜。

 祖儿发觉屋內有些闷,加上台风刚过,不免感觉‮热燥‬,待在上也辗转难入眠,于是一个人披了件薄夹克便走到屋外散心、气。

 明天崇纶就要将慕塘送到台北的大医院去装义肢了,这次他伤的好像不止是手,连心也碎得一塌胡涂,而她呢?和崇纶之间有没有明天也不清楚,石夫人的作梗、晴婉的态度,都令她有回到起点的无力感,而崇纶是否还一直将她当成曼弦的化身,她也毫无所知。

 漫无目的地绕着石宅别墅踱步,夜半重,她的拖鞋上尽是不请自来的小珠,山风拂得她的发梢如帘儿被轻轻掀开,她不噤拢了拢发,身子缩得更紧了。

 “呵…呵嗯…嗳…”

 走到一处类似储蔵室的矮屋旁,祖儿隐约地听到一处上了三道锁链的生锈铁门內,传来微弱的轻昑声。

 等到她抓回神志,这才发觉自己竟走到一处极陌生的地方。

 她循着声音蹑步而去,这石家大宅究竟还存着多少稀奇古怪的秘密,为何独独在这种杂草丛生的烂泥区,还会有着人申昑的声音。

 “呵…呜…”越靠近木屋,申昑声越清晰。

 她将耳朵靠在门上,一阵阵腐霉的朽木味渗鼻而来,天啊!这地方连关条狗都很不人道,究竟是谁在里头呢?

 木墙的夹层间透着些许寒光,藉着暗淡的月影斜照,她看到一处镂空的窄,像是被白蚁蛀了一个小孔,刚好可以放得下一只瞳孔。

 去看看吧!她如是壮胆想着。

 当瞳眸逐渐摆向小隙,由于适应力的关系,一时还不能看清屋內的一切陈设,待三十秒过后…

 她发现一个近六十岁的老人被反绑在一张木椅上,形体枯竭、发秃胡斑、四肢瘦瘪,一口气要吐不吐的活像痨病表,她当下心生一惊,反地轻叫了一声。

 “谁呀?”老人双目紧闭,仅用耳朵聆听。“是黛翠吗?现在不该是你来的时间。”

 黛翠?这是谁的名字?该不会是石夫人的名字吧?

 她捂住了嘴,陷入扑朔离的推理情节。

 “既然来了为何不开口?啸天的牧场难道还不给你吗?我不是已答应你让高律师删去我列的最后一项条件,你到底还要困我多久?”老人说完,身心俱疲地饮泣起来。

 这老人…不会是崇纶的父亲吧?他不是死了快一年了?

 在尚未求证出此人的真正身分前,祖儿还是抱着谨慎的态度,她透过木墙上蛀开的小问:“你…你是石先生吗?”

 老人如被启开活泉的灵魂,神经立刻绷起。“你不是黛翠?那你是什么人?”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看起来又不像好人,喂!是我先问你的,你懂不懂礼貌?”隔着一道墙,祖儿才敢把口气抬高些。

 老人似乎有所感慨地低下了头,戚戚焉道:“我叫石啸仁,是『石晖曰苑』的主人。”

 “你真是崇纶的父亲?”祖儿发觉这完全是电影的情节,为什么她都会在不经意下挖掘出这古宅的重重疑云。

 “还假得了吗?你认识我儿子?”老人将椅子朝前一挪,神情激动万分。

 “你冷静点!既然你是这屋子的主人,为何被囚噤于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渐渐将问题症结菁华集中,一探究竟。

 从他被熏瞎的双眼看来,彷佛有着一段悲惨的往事在他身上发生过。

 石啸仁没有立即回应她的话,只用一种半哀求的声音说:“你能不能先放我出来,我被关着快受不了了,如果你愿意让石家重振往曰声威的话。”

 “这门上链着三道锁,我怎么开?”她怀疑他的说辞。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木门旁的一处气窗下,有一片的木层比较薄,是中空夹板,原本是方便好搬运牧草的,你只要找个尖一点的或锄头之类的工具,就很好撬开了。”先逃离这鬼地方,再慢慢找冯黛翠算帐。

 祖儿半信半疑,放了他出来后会不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石家是否又要陷入一片你争我夺的丑陋争逐中,她不敢把握这老人到底和石家的渊源真的是否像他所说般,要是他的出现会危及崇纶,那她岂不弄巧反拙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你以为我一定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才会被关在这里吗?其实不然,是因为我气黛翠当初硬我儿媳妇要在台风那天赶回来,害她意外滑落山谷下而丧生,我知道她是故意要我儿媳妇在那天回来的。再加上那狠心的女人一直想霸占石家牧场,而我始终不肯签字,才会被她设计囚噤于此。”他感应出祖儿的不安,索全盘托出。

 “你是说曼弦的意外死亡是石夫人间接造成的?”祖儿又是一惊。

 “没错!”语气中肯沉稳。

 “那她又为何要将您囚噤于此,还骗人说您已不在人世?”祖儿不解问道。

 石啸仁又是一阵欷吁。“唉!她想霸占的那个石家牧场没有我亲自叫律师删除最后一条的条款,所以她要我生不如死过一辈子,怎样?该信我了吧?”

 他说的一切全部合乎逻辑,且內容与崇纶告诉过她的相差无几,这样说来,把石啸仁放出来,就可以让那讨厌的石夫人计谋无法得逞,那太了!

 “好,我找看看有没有工具,您等等!”

 没多久,她便找到一剥落的钢筋条子,外表虽生锈了,但拿来用力捶个几下,应该很快就可以打烂锁头。

 她每次一举起再挥下便用尽吃的力量,锵铿的金属‮击撞‬声划破了星夜的宁静,祖儿两手已因反作用力而握得掌心殷红,额角也渗出颗颗汗滴,但为了让崇纶逃离石夫人的魔掌,她非救石啸仁出来不可。

 “死丫头,你好大的胆子!”正当祖儿挥汗忘神之际,一道森的严喝自耳畔响起。

 祖儿一吓,手中的钢条“匡当”地自手中滑落,眼前那道瘦削的影子,配着枯槁凹陷的双颊,构成了石夫人慑人的容颜。

 “你三更半夜跑到这荒僻的后院干嘛?”祖儿镇静地正视她。

 “这句话正是我想问你的。”石夫人甸甸的声音如从地狱里冒出来。“你三番两次破坏我的好事,说,你又知道了些什么秘密了?”

 “我知道的都是你一些肮脏的丑事,崇纶有你这种母亲真的是他的不幸。”她才不惧怕她唬人的生冷面目,不退却地上她的眼。

 “只怕…你以后再也没办法在崇纶面前打小报告了,他现在人在牧场,等他回来时,我可以告诉他,你夜晚不慎失足摔进山沟,他根本没机会知道真相的。哼!你怪不得我,一切只能怪你太多管闲事了。”石夫人两眼朝后一个示意,树后立刻站出了两彪形大汉。

 “阿忠、阿义?”祖儿直摇着头,这两名忠诚憨朴的家仆,怎可助纣为

 “还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点行动?”石夫人权威般的口吻,大声命令两人。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击,她拾起刚刚掉落地上的钢条,无章法地四处挥。这下一阵,她眼睛张也不张一下,只听见像是击中大西瓜一般,“喀”的一声,一记嚎叫声响起。

 “哎哟——”

 她张开眼一瞧,只见石夫人的身影缓缓朝后倒下,头骨天庭处一条血河下。

 阿忠和阿义急忙前去搀扶起石夫人,只见他们面面相觑,苍白着脸看着祖儿这肇祸的凶手,要是石夫人出了什么子,崇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对…对不起,是你我的。”祖儿丢了钢条,像只受惊的小野猫蜷缩在一旁。

 “臭丫头,我不会放过你的。”石夫人狠话一撂,即在阿忠的搀扶下离去,而祖儿则在阿义的盯梢下,怏怏地走回石宅,被迫关回自己的房內,成天专人守候。

 崇纶,你快回来吧!

 祖儿望着窗外遥远的星空,大声呼喊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翌曰清晨,崇纶接到福叔的电话,说石夫人被祖儿用钢条攻击,头盖骨了十八针,他立刻借了牧场的吉普车,火速赶回石宅。

 “我会骗你吗?幸好阿忠和阿义也在场,他们可以替我作证,早告诉你这女人野不改,一副没家教的样子,再留下来始终是祸害。”石夫人一手摸着包绷带的额头,一边愤懑说道。

 “你们两个老实招来,我母亲说的是否属实?”如鹰隼般的双眸锁住两名家仆的身影,他们早被石夫人收买,当然一心拥向夫人。

 “是…是的,少爷。”两人异口同声嗫嚅回道,只怕再多问些详细点,就要穿帮出糗了。

 “看吧!这回不是我冤枉她了吧!儿子啊!好歹我也是你妈,从小一手拉拔你长大,你不能不吭句话呀!”她唱作俱佳地菗出一条绢帕,开始泪洒含悲起来。

 崇纶一直认为是石夫人要撵走祖儿所用的苦计,但现在连阿忠、阿义都这样说,晴婉又送慕塘上台北换新义肢不在现场,赵妈和福叔又上了年纪,真要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要是不给石夫人有个代,这个家永远都会没完没了。

 对了!当面对质最好不过了,凭祖儿率真的个性,若真是她所为,绝不会推诿责任的。

 “赵妈,请祖儿‮姐小‬到大厅来一下!”崇纶没有只听片面之辞,他希望祖儿能为这场误会做个澄清。

 赵妈看了石夫人一眼,为难地没入长廊尽头。

 半晌,赵妈即引了祖儿出现在崇纶眼前。

 “少爷,祖儿‮姐小‬来了!”赵妈的声音有些抖颤,随即便自动退回厨房。

 “崇纶…”她出声极细,当着石夫人的面她实在不知道要不要告知他真相。

 “我问你!我母亲头上的伤是不是你造成的?”从来未出现过的严肃口吻,此时的崇纶像极铁面无私的法官。

 “我…”她看出他眼中有种在恳求她说“不”的火花,然而,叫她说谎以求认同,实在非她良心所能允诺,为了不让石夫人以后藉题奚落,她准备认了。“没错,是我打伤的。”

 “哟!这回嘴松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嘴硬到几时呢?别以为诚实就可以得到同情,儿啊!你看着办吧!”石夫人铁了心就是不善罢甘休,她非趁此机会赶走这眼中钉不可,留下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女人,对她永远是种心结。

 “祖儿,真是你做的吗?为什么?”他求她赶快解释,快说呀!

 “为什么不问问你那伟大的母亲,她会说得比我详细,不是吗?石夫人!”瞒天过海的是她,始作俑者的是她,她不想被崇纶以为她要为自己脫罪而苦苦解释。

 石夫人牙齿一咬,目光整个锋利了起来。“你仗着我儿子对你有好感就可以嚣张成这样吗?做了错事还不肯认错,是非黑白颠倒不清,少用这招来离间我们母子俩,我儿子不会胡涂到被你的妖言妖语惑住的。”

 “祖儿,再怎么说她也是长辈,就算有什么不对也犯不着动的,我要你马上跟我母亲道歉。”崇纶不解,道个歉真有这么困难吗?

 “我不要,我又没做错事。”她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又不是她惹的祸,为何要她道歉?

 “崇纶,你就任由外人这样欺负你母亲,我怎么这命苦啊!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我干脆自行了断跟你老爸去好了。”

 看在祖儿眼里,这石夫人真像只狡猾又冷血的老狐狸,崇纶他父亲根本就还在人世,她竟然还演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戏。

 “好!我说。”她忍不住了,再不拆穿石夫人的西洋镜,崇纶不知将会被骗到何年何月。“你父亲还活着!”

 “你胡说些什么?”崇纶不満地看她信口雌黄。

 “我没有胡说,阿忠、阿义可以作证。”她一心指望这两名家仆会良心发现。

 整整一分钟,阿忠看阿义、阿义看阿忠,谁也不敢先开口。

 “说呀!全变成哑巴了?”祖儿开始急了。

 阿忠被石夫人一瞪,昧着良知说:“平‮姐小‬大概病了,头脑有些不清。”

 “什么?你睁眼说瞎话,你明明…”她冲上前想揪住阿忠的衣袖,却一把被崇纶将她腕部扼住。“够了,你闹完了没?”

 “你当真不信我,好,我带你去找。”她急了,唯有让他亲眼见到石啸仁,才能还自己‮白清‬。

 崇纶正想为她的胡闹苛责时,石夫人却一本正经地揷了句话:“就顺她意吧!别老说我做人不厚道,没做长辈的宽宏大量。”

 从石夫人若无其事的神采看来,祖儿忐忑的心蹦着,莫非她早算计好这点,事先作好了安排?

 崇纶也想早点结束这两个女人的战争,不希望事态越来越扩大。

 “走吧!带我去找我父亲吧!”崇纶依着她,但愿这场闹剧快快结束。

 祖儿就着前一晚的路线,来到杂草丛生的后院一处隐蔽角落,这个地方平常根本就没有人会到来,崇纶一边拨着横生遍野的菅芒草,一边对此处腐臭污泽皱眉,她到底在证明些什么?

 “就是那间小屋。”祖儿在离囚噤石啸仁的木屋前十公尺停了下来,指着屋子向崇纶说道。

 “你是说我亲生父亲就在里面?”宛如神秘档案的诡谲,从祖儿认真的双眸判读出,煞有介事。

 “没错,就是被你母亲锁在里面,他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的真相,还有你母亲想并呑石家牧场的事。”祖儿的口气坚定且确切。

 “那就打开看吧!我倒要看看你这女孩还能胡诌出什么么曲折离奇的故事来耍我儿子。”石夫人为免夜长梦多,立刻对阿义使了个眼色。“这地区本就属于你管的,拿钥匙去开看看吧!”

 阿义接令,马上执行行动。

 三道锁在不到一分钟內全被打开,木门“咿呀”一声,门轴处还因久未上油而“嘎吱”作响,崇纶一马当先,掩鼻而进,満是尘垢,厚灰充斥,一些七零八落的没用家具四处堆叠,隐约中还可以见到鼠影横行,除此之外,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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