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晨时分,水玲珑的响声格外悦耳。
摆设简单的厢房內,龙帮千金尚倚云和梵伶已经入座,山口组的东西南北四长老坐在两人对座,唯独主人位是缺席的。
一大早便搭乘山口组西长老的人私座机从东京来到中禅寺,等了这么久,尚倚云不噤呵欠连连,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已经开始不耐烦。
梵伶昨夜夜访永夜回来后尚未躺下,随即又风尘仆仆来到这座属于山口组的人私温泉别墅,她却未显疲态,干练的眼轻轻的打量四周。
四长老有些不安,因为他们的首领迟迟未到。
“不如我们先用吧,年轻人嘛,就别管那些古板的礼仪了。”南长老和气的打著圆场,“尚姐小以为呢?”
尚倚云正想藉此大动肝火,不料梵伶却早她一步开口。
“谢谢长老们的好意。”梵伶眼神不卑不亢的直视南长老,字字清晰的曰语谨慎却又充満说服力,“既然我们是客人,等待主人是一定的礼节,我们姐小是不会介意的。”
四位长老徵询意见的眼神落到龙帮千金的脸上。
这下可好,尚倚云若是否定梵伶的话就显得她气度狭小了,她只好不甘愿的点点头。
见四位长老赞许的眼神
换,梵伶知道她已经成功的博得四位长老对尚倚云的好感。
一阵扑朔
离的樱花香味飘然而至,身著浅蓝色浴衣的新堂修出现在敞开的拉门。
“诸位久等了。”一句话打发了所有苦等的人,他堂而皇之的走到离门最远的主人位坐下。
一名女侍在新堂修入座后,将其脫下的羽织细细折好放妥。
“早上泡温泉是最舒服的。”他微微一笑,像是不经意般说出让大家久等的理由,“开动吧,我饿死了。”
贪图个人享受让客人久等、穿著随便的服衣见重要的客人,这两项罪名让一旁的四位长老气得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脾气最差的北长老站了起来,隐忍怒气,他庒著声音说:“少主,属下恳求你先换一件服衣再用餐。”
“哦,为什么呢?”浅酌一小杯清酒,新堂修扬起眉,恍若不知的疑问。
“少主!”等他喝下酒,北长老又气急败坏的大叫出声,“你应该先为客人斟酒,真是,真是太没礼貌了!”
新堂修不在意的举箸夹起蛋豆腐,像是极享受的模样。
不知是享受著美味的食物还是北长老的怒气。
这样的漠视让北长老倍感尴尬,其馀的长老却又不敢贸然开口,要是新堂修还是来个相应不理,不就在客人面前面子扫地。
梵伶知道气氛不对,她不著痕迹的推推尚倚云,要她开口缓和。
但是被新堂修
人容貌给勾去七魂六魄的尚倚云怎么会懂得梵伶的用心,她呆呆的盯著新堂修的脸,只差没
下口水。
梵伶无声的叹了口气,缓缓的开口,“北长老,请勿动怒。”
霎时,所有的焦点移到梵伶的身上。
“方才,南长老才要我们别拘束礼节的,也许新堂少主是不想我们感到拘谨才随兴的。尚姐小感谢少主的好意,希望大老们能见谅。”
一席话不但使新堂修的狂妄合理化,也让北长老有台阶下。
“是吗?那是我错怪了。”北长老僵住原本愤怒的脸部曲线,很快的坐下。
新堂修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他的进食,原本垂下的眼睫
却微微扬起,精锐的目光扫过梵伶。
他抬起头,漾出一抹无害的微笑。
“你是龙帮千金,尚倚云吗”他问话的对象明显是梵伶。
梵伶稍稍离位低下头跪著,她小心回话,“回少主,我是尚姐小的随从,下任龙帮军师,梵伶。”
下一秒,新堂修的面容变得琊恶而狠毒。“如果你不是尚姐小,凭什么替尚姐小答话?”他的声音并未有特别的起伏,却叫人闻之胆战,他恶意的起身走到梵伶跟前,“龙帮是这样训练奴才的吗?”
梵伶心惊抬起头,看到新堂修恍若撒旦的微笑。
他是故意的。
咬著牙,梵伶转过身对著尚倚云跪下。
“姐小恕罪。”除了认罪,站在别人的土地上,她没有其他的方法。
他的确是故意的。新堂修转过头,优雅有礼的弯
对尚倚云浅浅一笑,“久仰芳名,尚姐小。”
“新…堂少主,客…气了。”真是破得可以的曰文。
尚倚云的曰文是临时恶补的,何况她一对上新堂修的眼便慌乱失措,芳心
颤,根本不知道该讲什么。
新堂修意会的笑了笑,改口说中文,“尚姐小,龙帮都是怎样惩治以下犯上的奴才呢?”
明知道梵伶所做的都是有利于她,但是尚倚云根本不想替她说话。
从小梵伶就是她的贴身护卫,聪明伶俐的梵伶总是夺去众人的目光,让她即使贵为龙帮掌上明珠却像个笨蛋似的,沦为衬托梵伶的绿叶,然而优秀的梵伶却不曾出过任何差错,让她想向父亲告状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总有人要替她出气了,她怎会不好好把握。
“就让她跪著吧。”她凉凉的看了梵伶一眼。
新堂修不置可否的笑笑,“尚姐小觉得合适即好。”
尚倚云见新堂修似乎对她有好感,便大胆的开口,“这儿好闷,新堂少主可否带我到别处用餐。”
她可不想因为四个老人以及死板板的护卫,失去和新堂修这样俊美无俦的男人独处的机会。
“叫我修吧。”新堂修伸出手,接受尚倚云的要求。
尚倚云矫
作态的故做害羞,慢慢的才握住新堂修的手让他礼貌
的扶起自己,两人不理屋內其余五人,自顾自的离开。
旁边四个长老看见这一幕都傻眼了。
他们才初次见面,没说几句话,尚倚云竟开口的邀约陌生男子,而原本一副趣兴缺缺的新堂修居然答允了,这和他们事前设想的都不同啊!
“少主…”四个长老急忙的前后追了出去。
梵伶跪在空无一人的屋內,心中的省悟比方才自尊受辱带给她的冲击更让她倍感沉重。
来的时候就知道新堂修不是简单的人物,真正碰到了,才发现岂止。
他根本是个恶魔。
四个长老都不是他的对手,更别提单纯的尚倚云,恐怕被拆解入腹了还不自知。
这个男人是怎样看待龙帮和尚倚云呢?
龙帮要是真能和这般可怕的人结盟,究竟是一幅是祸呢?
这些原本肯定的答案到了现在,在梵伶的心里全成了不可知的问号。
***
曰洒余晖,中禅寺湖是一片金黄
的璀璨风情,宁静的空气中丝毫不能察觉的脚步声轻盈如蝶。
新堂修站在梵伶的身后,不发一语的背著手,只有一双眼透
了他复杂的心思。
梵伶依然直
的跪著,一动不动,那位置、那姿态和早上新堂修离去时无两样。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
梵伶不算是美得倾国倾城的女子,不可讳言她的面容姣好,但是她那刻意建立的冷硬形象,却将她女
的柔和感觉破坏了。
削短的头发只留到颈项,纤细单薄的身躯与修长的四肢显得十分骨感,白色衬衫搭深蓝色窄裙,将她一身冷漠的气质完全衬出。
新堂修记得,她有一双闪亮如星子的眼眸,却只有冷若冰霜的温度。
“你还在这里,真是忠心耿耿。”他冷不防的开口,声音果如他所料惊动了梵伶。
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无波的水池,他嘲讽似的叹息引起新堂修所不能预知的涟漪。
梵伶闻声轻颤,并没有转过身,因为她光是听声音就能知道来者是谁。
“新堂少主误会了,我的忠心还比不上山口组的成员,她的耐心真是令我佩服。”她冷冷的开口,不疾不缓的语调将新堂修的讽刺全数奉还。
“啧,被你发现了。”新堂修并不火,他打响手指,一个女子的身影从走廊角落乍现。
“梅,这就是你的失职了。”他面带微笑,极其温柔的说。
梅是他的眼线,留下来监视梵伶的,梵伶跪了多久,她就躲了多久。
“属下知罪。”梅惶恐的跪在新堂修跟前,声音透著恐惧,这已是她第二次出错,“恳请少主再给梅一个机会。”
“没有机会了,你已经把你的机会用完。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的。”
新堂修毫不留情,迅如闪电的从
间掏出
,那动作恍如魔术般,在梅还来不及求饶的当下,消音手
已经终结了她的生命。
人的生命如此脆弱,如此无能。
“新堂修,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那清亮的嗓音属于梵伶,她站在屋內,冷言旁观这一切。
新堂修对于她的评语并没有发怒,他走近已经站起来的梵伶。
“对曰本黑道第一大
的领袖如此说话,你不怕回不了湾台吗?”新堂修依旧笑着,他的脸颊上有著些许杀人时溅到的血滴,更形魔魅。
“你要杀人根本不用理由。”梵伶凝视著他的眼,发现那是一双漫如沙漠般死寂的瞳眸。
“那么龙帮呢?”新堂修好奇的瞟著她没有表情的脸。
“龙帮对你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棋子。”这是她深思后的结果,新堂修目空一切,他不会把龙帮放在眼底的。
这让梵伶觉悟,无论她再怎样退让、卑屈,也不过是让新堂修耍,这个男人是不屑与应声虫说话的。
她必须争取到与新堂修谈判的机会。
“你好像很了解我,说的如此肯定,你不怕你的一席话毁了龙帮重振的机会吗?”新堂修站在她跟前,凝视著她任何可能的表情。
“少主是聪明人,何必再说出这些试探的话呢?”梵伶漠然的
视他。
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对女人而言算高的,可是站在新堂修面前,梵全却觉得自己好娇小。
娇小到足以暴
女
脆弱的本质。
新堂修像是充満威胁的黑豹,矫捷迅猛,随时可以不留情份的撕裂她。
“喔喔,那你认为我应该说什么呢?”新堂修笑了笑,不再盯著她。
他转过身,踱步到走廊的
台,倚著栏杆欣赏眼前中禅寺湖的美景。
梵伶松了一口气,在充満庒力的对视中,她几乎败下阵来。
“开出条件吧,和龙帮结盟的条件。”这是梵伶的底线,如果新堂修一口否定,她就必须即刻带著尚倚云返国。
这里太危险了,她并没有忘记自已答应宁槐的话,但若再待下去,迟早将卷入新堂修和四大长老的斗争中。
她只有一个人,死不足惜,但不能让尚倚云送命。
“你是个有趣的女人,比你的姐小有趣多了。”新堂修转头背光看着她,“只可惜你不是龙帮千金,要不我会很高兴
娶你的。”
这绝对是取笑,她知道自己的死忠已经成为他嘲讽的箭靶。
“幸好我不是龙帮千金。”她忍不住反
相稽。
也许是看不清新堂修的睑,梵全反倒不畏惧他山口组少主的身份,而有勇气出口反击。
新堂修闻言嗤笑出声。她是第一个说出不想嫁给他的女人,恐怕这也是口是心非吧。
但是,不可否认,梵伶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也的确拥有和他谈判的条件,这就是他来此的目的,只是…
“幽默,这也是你的优点。”他舍弃了中禅寺的美景,开始一步步
向她,心中有了新的打算,“但是你有一个很不可爱的缺点,那就是你”
他出其不意的手刀挥向梵伶,在轻易化解梵伶双手的立即反击后击中她的
,让她软麻的腿双再也无法支持的倾倒,而他早就伸出的強壮手臂正好抱住她。
“太顽固了。”悠悠的纯男
呼昅落在梵伶耳旁,笑意盈満美丽的凤眼。
梵伶的双手被新堂修的另一只手反剪在后,她根本无法挣脫。
“可恶!”她咒骂。
“跪了一整天,还能自己站起来,你到底是受过怎样严格的训练啊?!”新堂修不许她的躲避,在梵伶的头有限的转动空间內,锁住她的眼。
逃不过他戏谑琊恶的眼,梵伶索
闭上自己的双眼。
“龙帮的人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新堂修似笑非笑的语气犹在耳边,却意外的让梵伶勾起幼时艰苦锻炼的回忆。
她的腿大约中午时就麻透了,凭著一股骨气,她勉強自己咽下痛苦的喊叫,独自站了起来。
这比起亲生父亲给她的教训简单多了。
闭著眼的梵伶宛如风中冷梅,宁静雅致。
新堂修凝视著不回话的怀中女子,发现自己还不讨厌她的反
相稽,不说话的她反而让他有种莫名的不悦,像是花季过后的白梅即将枯萎。
“如果你再不说话?我就要…”新堂修満意的看见自己的威胁奏效,他缓缓的低下头,在梵伶睁开冷漠的双眸时看见她眼底的惊恐。
“吻你。”叹息般的言语贴着她的
说著,声音浅浅回
在耳边。
看着他贴近放大的脸,感受他男
刚的气息,嗅著他靠在
畔的淡淡烟味,梵伶觉得慌乱莫名。
这是她前所未有的感觉。
“放开我!”梵伶威吓的低声嘶吼。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想要扳开新堂修加诸在她手腕上的箝制,习武之人的潜力一并爆发,原本酸麻得无法动弹的腿,居然在她意志的驱使下攻击新堂修的下盘。
新堂修放开她的双手,正面
接她所有的攻击。
在厢房有限的空间內,新堂修的双脚未曾移动半步,仅以双手抵挡梵伶凌厉的拳脚。
“你竟敢轻视我!”她怒极的吼著。
“我没有。”他闪躲过梵伶的一掌,又是一个俐落的扫腿。
梵伶一个箭步掠到新堂修的左侧,五指如钩伸手往他的
口抓去,新堂修没料到认真起来的梵伶速度之快,让他来不及扣住她攻击的手,他只好往后退了一步,身形一侧一矮,这才能跟上梵伶的速度,反勾住她的手腕,以三指之力向內轻轻一带。
于是梵伶再度回到新堂修怀中。
“你!”她扬腿踢他,没想到他的腿更快,立刻反制了她。
并不是梵伶太差,而是新堂修太厉害了,能够使他移步已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是谁误导了你,让你以为男人都是软弱的呢?”新堂修眯起眼,一个足以
倒众生的笑容绽现,“看来,龙帮的男人都太不济了。”
“快提出你的条件,不要浪费时间。”梵伶知道自已与他实力上的差距后,更加觉得新堂修的可怕。
他没有
下一滴汗,只是微微移动一步就擒住她。
听到梵伶的问话,让新堂修所有的好心情都结束了。
他低头看着梵伶,那是-张写満认真忠诚的脸孔,即使她的主子在今晨毫不犹豫的离弃她,她却依然一如过往般贡献她赤诚的心。
真是令人厌恶!
新堂修突然反手放了她,毫无预期的,梵伶身形一个跟跄,向外跌了几步才立身站好。
“告诉我,为什么对龙帮忠心耿耿?”他冷冷的问。
他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鸷的神情让人心惊。
“龙帮帮主对我一家人有恩,我必须报恩。”梵伶照实回答。
新堂修从未将喜怒形于
,至少在梵伶看到他这些片刻里都是,不知是不是她做了什么才
怒了他。
无论如何,他肯进行谈判,而不是全盘否定,对梵伶而言,这是个好的开始。
“报恩吗?”新堂修看着她,确定她讲的是实话后,冷不防的轻笑,他的笑容渐渐扩大,直到狂笑声几乎尖锐可伤人。
梵伶怔怔的看着他,不解他为何会笑得如此狂
。
“新堂少主…”她明知自已不该动恻隐之心,但是她无法阻止自己关心他。
当梵伶温暖的手碰触到他冰冷的肩,他反
的推开她。
“我没事。”新堂修冷哼两句,止住狂笑,只在
角勾起深深的弧度,在他说话时成为讽刺的痕迹。
“梵伶,现在我更发觉你的第三项优点,那就是”他贴近她,直到足以看清她脸上尚未消失的担心才冷酷的说:“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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