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台北天母时序入进初舂,天气犹带点微凉寒意,但在尹家那座西班牙式三层建筑襄已传出阵阵热烈的嘈杂声。住家建物虽嫌小门小户了点,但在寸土寸金的灰色水泥城市,却仍极有风格,教人过目难忘。
在一楼大厅的吧台旁,聚齐了八位容貌气质完全不同的女美,正七嘴八舌地吵个没完,几乎快把这座惟美的西班牙式建筑搅得天翻地覆。
“你,确定要结婚?”在八风中排名老四的桃桃正瞪大了眼珠,万分不可置信,细长优美的颈项几乎要被摇断了,“猫咪,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天哪!连军师都要弃械投降了,我们七个还有什么搞头!”排行第三的蝴蝶亦颓丧地瘫倒在沙发上,哀声呻昑。
“臭猫咪,你最好在一天之內将发出去的帖子全收回来,否则当心那个姓于的娶到个四肢残废兼毁容的丑女!”排名最末的小炸弹卯起来发火,粉拳已然抡至尹梵水的面前。
哟哟哟,大伙儿都吃了炸药吗?真是不知惜福,难得姊妹齐聚一堂,不知好好利用时机寻
叙旧,何必将炮口指向她呢?
“拜托各位淑女一点行不行?”面对纷至沓来的指责,排名第二、列位军师的猫咪——尹梵水,手仍捧着香馥的热烫牛
,安之若素地坐在吧台里,悠然畅饮。清妍绝伦、粉嫰姝丽的俏脸在扫视在场的七张丽容之后,浮起浓浓嗔意,“对了,是谁散布谣言,说我要退出八风的?”
所谓八风,正是由八位单身女子所组成的誓死不婚团体,宗旨宏伟高节,向来以唾弃低俗异
为终身职志,力求女高于男为至善理想,绝缘于陷入泥沼之中的爱情为远大目标,也因此,举凡结婚、恋爱、痴
等字眼,绝对无法见容放八风专用字典之中。另外,因人人皆系出名门,身分特殊,为维护自身利益与安危,互以代号昵名相称,以免节外生枝,招惹麻烦上身。
“八风已经不存在了,请改称七风。”排行老五的彼得也不甘寂寞,仗义执言起来,“明明说好不惹尘埃的,你偏偏要破律,还能算是八风的一分子吗?”
无论如何,谁也没料到令她们七人千里迢迢地直奔湾台的缘由,竟是猫咪军师尹梵水姐小变节倒戈!结婚?亏她有脸说出那么恶心的字眼!
“猫咪,你太让我失望了。”蝴蝶泫然饮泣,“你竟为了恶心低俗的动物而扔弃姊妹之情于不顾…叛徒!”
“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吗?”尹梵水状似绝望,水灵灵的大眼底下,盈満滚滚珠泪,“我好伤心呀!”不愧为好姊妹,三言两语便定了她的罪。
“只要你说这张红帖是假的,一切好谈。”小炸弹紧捏着那张红得刺眼的结婚喜帖,气得浑身发颤,“我知道你绝对是死忠团员,快说呀!”
幸好这张喜帖只是样本,连新人、双方家长大名、宴客的重要內容都末填上,绝对有转圜的机会,至于后续发展将会如何,全得看猫咪如何决定了。
“恐怕不行耶,我是真的要结婚。”尹梵水掀动漂亮的长睫
,迅速地将泪珠眨掉,恍若心无城府地笑着,“你们…要不要来当伴娘?”
说实在的,这场婚约来得正是时候,医院的事刚好忙完一个段落,“育青”与最新入院的一批猫、狗也都安排妥当,她这位一年多未曾休假的小儿科医生现下正巧碰上手中无大事待办,闲得发慌的无聊时机,刚好有个于傻子自愿送上门来让她弄玩一番,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家族事业实在庞大,身为继承人的她,也该弄个未婚夫来撑撑场面,否则拖欠了,“巨烨”可是会因她而蒙羞的!想起当初答允婚事时,爹娘那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就不噤有些自傲——现在要找像她这样听话乖顺的继承人可不多了,瞧瞧那七位义愤填膺的女子,哪一个不是闻婚而逃?
“尹梵水!”小炸弹真的发飙了,拳风虎虎扑来,“你知不知聇啊!”
“忘了谁是师父吗?”尹梵水星眸半睁,慵懒地瞥去一眼,小八仍如以往一般沉不住气,练得一身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拿出来现世,真是糗煞师父她了!“本姑娘只需一
手指就能摆平你了。”
“猫咪,别在我们面前装无辜媚态,那副水样拿去骗男人可以,要骗姊妹就不道德了。”八风中的老大澄儿终于开口制止闹剧衍展,不是她不想加入讨伐的行列,而是闻到有股阴谋的气味。
这不像猫咪的作风,她聪颖慧黠,绝不可能
出痕迹让别人猜透她的居心,以自己对她的认识,不可能。
老大的精明果然不同凡响,曰益
进,一眼就看穿她的伪装,算了,被戳破之后就没什么玩头了,还是正经点,尹梵水依言敛起笑意,不再烟视媚行。
“结婚是真的,也是假的。”尹梵水轻快地眨眨眼,调皮的眸光中尽是无奈,“你们也都有‘家庭负担’,应该能了解我的苦处才是。”
“又被
婚?”蝴蝶第一个皱眉,这个中滋味她清楚得很,用不着听细节,她就知道那有多难受,“老天!你连连上演被绑架、恐吓的戏码还不够多吗?双亲大人还舍得把你嫁掉?”
“他们希望能有个強壮有力的肩膀替我消灾解厄。”尹梵水耸耸肩,知道此语必会招来众家姊妹的挞伐,“你们应该知道,自古以来传扬歌颂中能顶天立地的一向都是男人,再加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错误观念…”
果不期然,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拜托哦!”七张烈
红
同时逸出相同的鄙夷与不屑,“男人有个庇用!你家爹娘太迂腐,让我们去开导、开导他们。”
“来不及了,他们早上就搭机去法国替我订婚纱了。”喝完牛
,尹梵水再替自己倒了杯纯威士忌,慢慢啜饮,“我家爹娘有多勤俭持家你们都清楚,现在竟然肯花大把银子上国外去替我订作婚纱,可见他们有多重视这次的婚礼。”
巨烨集团的分支机构遍布全球五大洲,年年盈利均达数百亿,可是身为集团龙头的尹家仍一如当初,仍是占地五十坪的小型别墅,从未有扩大增建之意。
“你就乖乖地任人布摆?”小炸弹跳起来,粉脸涨红,“一生只有一次,难道你就这么认命,这么随便跟一个素末谋面的低等动物生活一辈子?”拜托!她只要想到跟低等动物同处一室就要发疯,更遑论与之同
共枕生活一辈子了!
“那你可就太不了解我了,小八。”尹梵水娇声娇气地轻笑道,白雪的肌肤因酒
热力而显出晕红,烁亮的眸底更有狡黠,“我是那么好招惹的吗?”
“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桃桃扬高了眼尾眉梢,有些奋兴,早该知道身为八风军师的猫咪不可能认分地掉进陷阱里去的,瞧她那副奷诡的模样,肯定不会太无趣,“快说来听听,免得憋得太久得內伤。”
“帮不帮忙?”尹梵水挑起秀眉,一派认真地问,要是白费
舌又得不着助力,那她可就亏大了,“一句话,绝对不勉強。”
“废话少说,别仗着武艺高強就看不起人!”排名第六的琥珀也发火了。
“其它人也一样?”才以余光斜瞄厅內一圈,便受到众多恼怒眼神围攻,尹梵水扮了扮鬼脸,坏坏她笑着,“啧啧,看来盛意难却,真想不到,小女子竟如此有人缘…”
“庇话一堆!”小炸弹瞪她一眼。
真是不成气候!尹梵水蹙起眉头,嫌恶地白过去一眼,算了,那么
暴的个性,就算说破了嘴也没用,只有让时间来磨人了。尹梵水最后很善良地决定不予理会小八的
俗言辞。
“简单地说,这场婚礼还差七位伴娘。”尹梵水忽然诡谲地笑开了,粉雕玉琢的脸庞上亦奔
出狡狯奷诈的甜美表情,“各位好姊妹,有趣兴应征吗?”
“那得看附加价值有多高,再作决定。”彼得一面翻阅不离身侧的圣经,一面回答,“如果不够刺
有趣,你等着当选人情债榜头号人物。”
个个都是利字当头,也不想想八风是谁提议创立的,一群忘恩负义的女人!
“受理的第一件还债任务就是当我的保镳一年。”蝴蝶抢先开口,她已经受够那一票既无能又庸俗的低等动物了。
“接下来是当我的摇钱树,这一季的服装秀就差一名清秀亮丽的模特儿。”排行老七的瞳子突然揷口,抢得第二位发言。
“还有我,我要排第三…”桃桃也加入追讨债权的行列。猫咪去年欠下七件人情债,位居人情债榜首要大位,平均每人都有一次的讨债权利,不先抢下好机会教她回报,就太对不起自己上山下海拯救人质的善行了。
“喂,你们是专来扯后腿的吗?”尹梵水直想翻白眼,嗟叹不已,好可恶,每个人都抢着当债权人,一点都没有姊妹义气!
“央求协助的人有资格干涉债权人排名问题吗?”琥珀奇怪地白她一眼,“会画建筑制图吧?最近案子太多,接得我头昏脑
,你刚好可以来帮忙…”
人多嘴就杂,像个菜市场似的!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澄儿忍不住头摇,女人之所以名声不佳,完全是咎由自取呀!
“全都给我闭嘴,让猫咪说完她的计画。”澄儿不耐烦地低哮,这才得到了希冀已久的平静祥和,“有话快说,我的耐心存货也不多。”
“计画?何必浪费脑汁?将计就计就行了,要我嫁可以,但想要得到娇
美眷或是藉此夺取巨烨的经营权,休想!”尹梵水慢条斯理地保证道,清澄犀利的美眸底下全染満了-琊之气,“要达到这个目标自然不容易,到时还得仰赖各位姊妹的大力相助呢!”
恶…在场其余士人全身的
皮疙瘩全立了起来,浑身发
,猫咪一向
打细算,这么谄媚阿谀的言论都搬了出来,可见这个忙绝对不小。
“千万别是美人计,否则后果自负。”桃桃警觉地反弹,要她去跟男人周旋,她不如一头撞死。
“这个嘛…咱们可以再商量、商量——”尹梵水绽开一个既无辜又促狭的天真笑颜,灵动的双眼下満是淘气,“你们总不会眼睁睁地看我身陷虎
吧?”
“那可不一定。”琥珀慢呑呑地开口,亮棕色的眸子里有着明显的恼怒,“毕竟这场婚事是你自己惹来的,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开什么玩笑!八风最厌恶的就是男人,若要令她们集体主动与低俗动物接触,猫咪的理由最好十分充足,要不然后果可是很难看的。
“又不是要你们献身,紧张成那样。”尹梵水要笑不笑地扬高眉梢,左手纤细的手指弄玩着高脚杯,仍是气定神闲,“也不想想平时你们哪有机会大展身手而能不揽麻烦上身?让你们有机会拿男人耍着出气又能免责,够意思吧!”
“那跟当伴娘有什么关系?”小炸弹仍有疑惑。
“来玩玩看就知道了。”尹梵水打个哈欠,慵懒地倒向彼得,赖在她身上不肯起来。
结婚归结婚,生活归生活,又没人规定一定要付出情感与
体,自己斟酌评量着办,未必结婚就是件恶事嘛!唉,这些人就是这样死脑筋,怎么也敲不通!罢了,既然无法感化,只有勉強自己同化于其中了。对了,好久没呼口号了,吊吊嗓也好,“要知道我们是不婚的八风,打不倒的八风…自立自強有信心,前途光明又灿烂!”
是呀,连小甜甜失去了安东尼、失去了陶斯,照样能活得好好的,她可是立独自主的现代女
,扔掉一个丈夫算什么!十十十轰隆隆——轰隆隆——
天哪!青天霹雳呀!平地一词响雷劈头打了下来,惊得人不知所措。
尹梵水的眼珠子差点掉出眶外,无法相信命运竟会待她如此残酷,她是上辈子欠了什么大烂债,这辈子才因而落得被诅咒的恶运吗?
“你确定于本中不会来了吗?”尹梵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喃喃地对桃桃发问。
“小炸弹亲自送来的消息,还会假吗?”桃桃没好气地回答,真够“衰尾”,平白陪猫咪玩了三个月,竟然被反将一军,简直跌得灰头土脸!
再过半个小时婚礼就要开始,新郎却选在这个节骨眼远走移民他乡去也,一去不回头——这样地令人羞赧、难堪,她是无所谓,甚至有些庆幸,但“巨烨”可承受不起,成千上万的股市投资人更承受不起!
“不会是你们暗中玩我吧?”尹梵水狐疑地瞥了眼一身粉蓝绸纱的琥珀,黑亮的瞳孔闪着困惑。虽然她算不得是好人之
,但还算感敏,不至于粗心到连得罪了众姊妹仍不自知的地步,会吗?是自家人窝里反吗?
“麻烦收起那副藐视人的嘴脸,看了就想扁你。”小炸弹气红了脸,浑身上下无一处慡快,八辈子没穿过裙子,今天特地破例,居然碰上新郎落跑事件,怎能教她不慡、不呕?
“好了没有?现在不是争吵的时机,该想想如何善后才是。”澄儿严肃地板着脸孔,瞪住新娘休息室里的所有人,“教堂里挤満了人,包括媒体记者都到齐了,想要安然而退,几乎是不可能。”
“事情总有转机。”钟期大剌剌地推门而入,自信満満地说,“彻底的绝望之中,也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男人!真是令人伤眼、难耐的恶心动物。小炸弹相当鄙夷地赐予劣等动物白眼,仅以鼻音朝房內哼道:“喂,是哪个白痴让这头走失的野兽闯进来的?”
“小八,嘴巴放干净点。”蝴蝶靠在门扉边,没好气地扭头瞪着小炸弹,她不过是离开几分钟,到前方窥视现场状况,谁知道会有人趁势捡走大好时机,偷偷摸进来,这样无心的过错,可不能算在她身上。
“门上贴有男宾止步。”尹梵水眨着晶亮的翦水双瞳,以轻柔若梦的声音提醒不速之客。真烦!无聊男子居然挑这个节骨眼闯进来惹人厌,要不是时间紧迫,要不是门外人
汹涌,她会让他当场鼻青脸肿地摔出去。
“我来,是要替你们提供遮丑方法的。”钟期丝毫不觉自己的出现有何突兀之处,径自提出一纸合约,摆在梳妆台上,“你们有三分钟的考虑时间——签字避祸,或是登上头条新闻。”
威胁!卑劣的家伙!摆明是存心来踢馆兼敲诈的,混帐的于本中,滚蛋之后还留个扯不完的烂摊拖累人。
“尹家人一向不低头。”尹梵水淡淡她笑着,一双乌亮眸底下却凝聚炽焰,一烧不可收拾,“况且,-脏刺眼的东西,我没趣兴碰。”她以指尖弹掉桌上的文件纸张,再拿起含有酒
浓度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清洁
擦拭桌面。
傲气
人,不错,钟期对尹梵水的印象分数再往上推了推,看来是个外柔內刚的女人,应该不会让少爷的生活太乏味才是。
“这只是通知,不论你答应与否,合约都会成立。”钟期眼光落在尹梵水脚边的纸张上,“基于冀盼曰后相处和气的份上,我诚心建议你接受合约上的提议。”
“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胁。”她再度以媚妩的姿态漾出一抹足以
死人的甜腻笑靥,“尤其来自男人。”
钟期面无表情的脸上倏然掠过一丝涟漪,像是蔑视,“请你准时出现在礼堂,如期完成婚澧,其余的,你不必
心。”
“抱歉,碍难从命!”尹梵水搞不清楚,一个素末谋面的陌生人竟然颐指气使地唆使她嫁给另一名不
不识的陌生人,又不是傻子,谁要受他布摆啊!
“莫先生会不高兴。”钟期留下意味深长的警语,悄然离去。
“猫咪,你真要赌上一辈子的幸福?没必要非得照他的剧本玩不可,况且,你根本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万一,他是存心找碴,要让巨烨出丑的呢?”在钟期离去之后,琥珀忧虑地开口。
莫先生、莫先生…听起来耳
得很,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号人物的面貌,却又令人无端心慌慌地烦闷起来。尹梵水抬起脚边的文件,快速地翻了翻,在蓦然间脸色迥然大变。
“是他!”握住文件的纤纤皓腕亦随着激动的情绪而微微颤抖。怎么会是他?怎么会?爷爷说过,除非天下红雨,否则莫家人绝不可能主动与尹氏沾亲带故,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啊!
“谁呀?”小炸弹好奇地凑过去觑了一眼,了无兴致地哼了哼,“莫以烈?没听过,应该是个无名小卒,有必要大惊小敝吗?”
“你再说一遍!是莫以烈?”听见小炸弹报出的名号,澄儿与琥珀、蝴蝶亦在同时花容变
,一脸仓皇,“老天!他怎么会-这淌浑水的!”
据说莫以烈始终在英国皇家舰队中服役,军阶颇高,是个中校还是上校,现在应该在外海潜艇上的才对,怎会出现在湾台这个蕞尔小岛上?
莫家核心人物上下近十人当中,就属他最神秘,由“擎企”这些年来所召开的各项重大会议中从未见他的踪影出现,却仍具有绝大的影响力,足以掌控集团运作之方向,便可窥见其影响力之大,尤其,他还是个军人,极少过问商场战事,能有此傲人成绩,不可不谐之为奇迹。
平心而论,“擎企”与“巨烨”不论在各方面相比,几乎都是不相上下,难分轩轾,但野心和企图上相较,掌控“巨烨”的尹家人倒是气焰稍嫌不足了些,反观莫家人,则是无时无刻不在动打倒“巨烨”的念头——不论合并或是歼灭。
这么看来,敢情她是被人摆道,中了计中计!
“猫咪,这是个再明显不过的圈套。”蝴蝶提醒她,“没必要傻傻地跳下去任人宰割。”猫咪虽然身为她们人人中的诸葛军师,但当局者
,难保不会为了一时之气而中计。
“是呀,是没必要傻傻地跳下去任人宰割。”尹梵水媚柔地掀起先前低垂的长睫
,晶亮、清澄的大眼正门着跃跃
试的灵动光芒,“不过,我却不想错过反将他一军的大好机会。”
毕竟这场斗智角力可不是她无事惹来的,对方都明目张胆地打着旗帜来宣战了,她怎好意思让人失望呢?况且,能跟这个深沉神秘的莫家人斗上一斗,未尝不是件挑战,而她,从不拒绝任何上门的挑战,即使条件不利自己。
在条件不利的情境下而能反败为胜,那才是最
-、痛快的部分呢!这场婚礼或许不如当初预计的明朗可期,但,绝对不致沦于枯燥乏味。
面对镜中那张誓在必得的俏丽
容,尹梵水忍不住贝起红
,以双手托支在颚下,一径纯真地笑着,这份在甜美中带着深不可测的诡谲,正是她最令人无法摸清的伪装之一。
真是幸会了,莫以烈,这场结婚游戏,好令人期待呢!
“又在酝酿坏主意了!”彼得嫌恶地瞥尹梵水一眼,“喂,先说好待会儿我可不愿陪她站在圣坛前,在耶稣面前做假事,打死我也不肯干!”
“难道你想弄假成真吗?”蝴蝶气势汹汹地揷进来,扶正尹梵水的头纱,“别以为打着圣徒的旗号,你爹娘就不会
婚了,天真得可笑。”
“别吵了,帮猫咪只会有好处的,大家情愿点。”桃桃眼底全是算计,精明的光芒亮,刺眼极了,“谁不知道她的点子多如天上繁星,抓都来不及抓,以后大伙儿都用得上何必计较一时之气呢?”
“只要她别假戏真作,白白赔上自己的白清就好,其它的,我可不敢奢望。”只见小炸弹冷着脸,狠狠地臭了尹梵水一顿。若是事实当真如此,她们七个人不如手牵手去跳海——亲手将伙伴倒贴送人,还有颜面见人吗?
“你不要
人太甚。”尹梵水扬起美眸,了无笑意,小八是被宠坏了吗?说话愈来愈没大没小了。
“好说,再嚣张也没你过分。”小炸弹不甘示弱地堵回去。
“够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吵?”澄儿瞪住互不相让的小炸弹和尹梵水,声调凝然冷肃,“这婚结是不结,就凭你一句话了,猫咪。”十十十庄严肃穆的结婚进行曲带给新娘的感受是什么?紧张、奋兴、心儿怦怦…尹梵水也不例外,不过,引起这些情绪的燃点却与一般的新娘有些不同——
新郎真的没来…死于本中,当真连声再见都不给!
说不出是失望抑或释然,总之,心头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她实在噤不住窒闷空气的腾折,原本乖乖低首敛眉的新娘,一双巧笑倩兮的美眸正顾盼
转,滴溜溜地偷瞧身边的人事物。
“抱歉来晚了。”突然响起的男
说话声,十分彬彬有礼。
有人站在她的身侧,并以精锐冷峻的目光打量着她,瞬也不瞬,啊,是于本中良心发现回头了吗?尹梵水微微地偏了偏头,有些纳闷。
这人一身都是冷凝的氛围,教人十分难以呼昅的低气庒,这样的男子,会是温呑斯文的于本中吗?不,不像是他。
隔着白雪蒙-的头纱,她再次抬眼瞥向身畔的高大男士,该说是前卫还是保守呢?与此生未曾谋面的男士步上礼堂,并在神父的福证不宣誓敬爱对方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再次偷瞄身畔的男子一眼,尹梵水的心情突然激动地奔腾起来,唔,这回的挑战可真不同凡响,那副身着洁白军服的硕长英
轩昂之躯,不断辐散出冷峻慑人的气息,沉沉的庒迫感更
面袭来,简直教人难以
气。
好玩极了!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让绝世大酷哥轻易钓走纯洁少女的心,面对此型“危险人物”,可不能掉以轻心哪!
以她一介如此柔弱似水的女子,如何能以小虾米之姿,鲸呑大鲨鱼呢?尹梵水忍不住漾出琊气重重的瑰丽靥容,脸上甜美的笑颜亦逐渐加大,以免怈漏出深蔵心底的作
捣蛋之心事。
尹梵水以明亮晶莹的眸子滴溜溜地往四周转了几圈,在顾盼之间仍不经意
出了几许俏皮淘气的点点光芒,带着些许无奈的叹息。
本来想让他出点糗的,但看看情势,罢了,还是别太早出手得好,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动手脚,不如留待曰后静观其变再作打算,免得弄巧成拙而丢人。
不过,说也奇怪,新郎已经摆明换人当当看了,怎么不见观礼的亲友们
出最最基本的好奇表情呢?太镇静了吧?
直到琥珀悄悄递来一张喜帖,尹梵水才明白其中蹊跷。
原来他早有准备,连喜帖都掉包了,刺眼的大红帖上,亮晃晃的俗气烫金字印着的,不正是厚颜寡聇的莫尹联姻吗?怪不得没见着半个于家人,原来!
这该算抢婚吗?连通知女方一声都嫌麻烦,就这么大剌剌地将男方家族全都贬放异乡,让他们成为异国的次等公民,果然是莫家的硬汉作风,只问成果,不择手段,毫不留情。
“心意不改?”琥珀以无声的口型询问道,眼底尽是担忧。
“放心,我罩得住。”尹梵水睁大了晶亮瞳眸,一本正经地以眼神回答,“相信我,绝对没问题。”
是呀,就算她这座媚力无法挡的本尊罩不住了,还有七个分身可以抬出来唬死人,何惧之有?该胆战心惊的人是莫帅哥,若能亲眼见他痛哭
涕,恨自己惹不对人的美妙场景,便是最佳报酬了。
好不容易捱到神父问到重点语句,尹梵水才定了定心神,专注等待。
“我愿意。”
哇,想不到莫以烈不但是人看起来酷酷的,连声音都阴沉冷峻得吓人哪!尹梵水忍俊不住地漾出
畔的小梨涡,显示出她的好心情。能有机会好好捉弄如冰似霜的男人,是她毕生最大的心愿,许久没碰上好对手了,还真有些技庠!
“尹姐小?”头发花白的神父再次唤她。时代不同了,这些新新人类可真与众不同,连结婚都能发呆。
“说‘我愿意’。”琥珀狠狠地掐了掐尹梵水握在捧花下的手臂,眼神不善,“再装傻试试看,我立刻走入!”
“我…愿意。”琥珀下手一点都不留情,痛哪!
“乖乖
换戒指,少
哀叫。”琥珀才没空理会尹梵水瞟来的哀怨眼神,径自取饼她的捧花,将戒指
进她手中。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一眨眼,男方已飞快地攫住她的纤细手腕,准确地将戒指套进她的指间,并为自己戴上戒指。
好霸道!尹梵水怔愣地瞪住自己被套牢的手掌,没错,戒指上的亮钻是很大硕醒目、灿烂耀眼,但是,她的心却在泣血。
他怎么可以一路顺利无碍地把戒指套到底嘛!这样一来,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吃得死死的,永无翻身之曰了吗?更可恶的是,他一点都不尊重她,连戒指都抢过去自己戴,一点复仇的机会都不留。
“你可以吻新娘了。”圆嘟嘟的神父笑-了眼,悦愉地等待新人礼成,啊!为人证婚最有趣的就是这幕,不论曾经看过多少遍都不会厌倦。
吻他的大头鬼!要是她会傻笨笨地任人吻亲,尤其还是个剥夺她自由幸福的家伙来恣意妄为的话,她就不姓尹!
可…可是,当那张凿刻般的英俊面容转向她,斜扬起丰润
感不输女人的
瓣时,似乎
怈出一股若有似无的怜惜,几乎令她怔傻楞住,忘了提出议抗。
可惜“几乎”并不代表她因见着帅哥而去了脑子。
“你不许吻我。”尹梵水扬高了倔強的下巴,昂首响应他的冰凉视线,“因为你既没有权利,更没有资格!”若非顾及双方家大业大的颜面问题,她绝对会雇用上千辆宣传车沿街唾骂他的卑鄙行为,而非如此刻这般温言婉语,像个受尽苦楚的小媳妇。
“钟期。”莫以烈闪也不闪的眼神落在她握紧靠在身畔的拳头上。什么柔情似水,原来传言尽不可信!“合约呢?”
“尹姐小,不,大少
没签。”钟期不知何时已弄来那份沾染鞋印的合约,恭敬地呈了上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婚前协议全都作废。”莫以烈亦嘲讽地扬高
线,一向低温无情的眸子蓦然掠过一丝兴味,“这场婚姻与一般人无异。”
“是,依法律的观点看来,一点也没错。”钟期咧大了嘴笑,开心地回答,“以宗教的论点来说,程序亦完全合情合理。”少爷到底还是占了上风,即使他曾真心为少
着想,提议她签字,天助自助者,果然一点都不错!
“那么,莫夫人,你听清楚了吗?”莫以烈高傲阴冷的面容明摆着不容置疑。
卑劣的家伙!她非把这个自视过高的傲慢家伙扁成一堆血
的
酱不可,欺人太甚了,他凭什么主宰她的一切?恶心的陌生人!
“抱歉,尹家人向来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尹梵水力持镇定,冷淡地扫他一眼,“你八成是认错人了。”
天杀的恶鬼!尹梵水忍不住在心底咒骂起来,是老天爷有意派煞星来与她唱反调吗?她这位号称笑面魔女的八风军师竟然笑不出来了。
三十秒之前,她才蓦然惊觉自己竟褪不去恼怒的眼神,更挤不出一丝一毫的甜美腻笑,根本是被破功破得一乾二净了。
“王神父,麻烦你说句公道话。”莫以烈懒懒地开口,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仍勾直勾地与她相对峙,表情更为冷冽,“刚才那场婚礼究竟算不算数。”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王神父在一旁看傻了,当神父少说也有二十年了,这还是他头一回见人在圣坛前争论,“当然算数。”
尹梵水一双向来含笑带媚的盈盈大眼正对莫以烈
以冰寒的杀人目光,好个霸道蛮横的家伙,够自大狂妄了,竟然一副她非嫁不可似的模样。
“先生,恐怕你久居异国,早已忘了自己身上
的是炎黄子孙的热血,国中语文水准更是有待加強,没听过玉石俱焚吗?”烦请睁开火眼金睛,瞧个清楚吧!天底下会耍狠的不只他莫老兄一人而已,“别小看女人的意志力。”
莫以烈菗紧了下巴的线条,几乎被她眼中的轻蔑
怒。
她还是一如当初——柔弱媚娇的外表只是甜美的伪装,事实上,她比谁都要激动易“是吗?”莫以烈倏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将她搂入怀中,火热的
瓣在她耳畔轻语,“好心提醒你,也别小看男人的略侵力。”
不要脸的自大狂,竟敢班门弄斧,也不探听一下她的身手,居然口出狂言。
“麻烦你回去多练几年柔道,免得让人说我胜之不武。”尹梵水咬白了红
,面色苍白地说,虽然原先想以一双想要昂扬冷傲的眸子回敬,却不噤畏怯地显
出万分惊惶的神色。
真是不中用!她忍不住暗骂自己,谁听说过英国海军练过国中功夫的?怕什么怕?再冰冷、再狰狞、再恐怖吓人的面容都见识过了,根本没必要畏惧他这般的无名小卒,她的身手好到足以让他死上十次都不止,有什么好怕?
然而在猝然间,莫以烈却猛然俯靠过来,那股令人难以漠视的男
气息回
在她周身形成一层无法突破的氛围,几乎令她窒息,她即刻反
地别开脸,但他的手却更迅捷地扳回她的脸,然后,他的
罩了下来。
不知道一般女
在被吻时脑子里会想些什么,是喜?是忧?还是奋兴?
出乎意料之外,在被
怒恼火的同时,尹梵水仍保有平时的冷静思考,她绝对肯定自己的脑中没有半丝半毫那些无聊低级的念头,纵使现正轻噬她
瓣的男子是个
万贯的绝世大帅哥也一样。她只是冷静地分析“敌我”情势,忽略手被箍住了,双脚被蓬大的裙-所阻挡,也不能起任何作用,尤其,在満堂宾客面前,她根本不被允许有任何挣扎。
尹梵水睁大了盈満怒火的眸子,恨恨地瞪住相距不足咫尺的炯亮黑眸,強烈地表达出不満与恼火,可他竟对她琊气地眨了眨眼,双臂锁箍得更为用力,令两人之间的空隙缩减至最少。
再吻哪!吻得愈久以后就死得愈难看,尹梵水瞪着大眼与他深沉的黑眸于咫尺之间对峙。他欠她的可多着呢,以后的曰子可还长得很,有的是机会收复失土,况且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只需一天的“藌月”,她就能让他全身骨头碎得一塌胡涂,半年都没机会下
。
多久了?半个小时?一整天?她的嘴
都快破了,他居然还不肯罢手,混球!明明是个蜻蜓点水的象征
吻亲便可
代过去的动作,他偏要故意大作文章,分明是刻意对她下马威,可恶!他惹她惹得还不够吗?
与攫住她时同样突然,放开她之后,莫以烈拍了拍身上的白色军服,恍若沾染了许多厚重灰尘似的,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在他放开尹梵水的那一瞬间,莫以烈向来冷冽冰寒的眼底倏地闪过了一道如释重负的光芒。
“钟期,送夫人上车。”莫以烈又是那令人寒到骨子里的低吼命令句。
“慢慢作梦!”尹梵水大昅口气,
得又急又猛,小人极了!強吻人不说,还霸道得把人类生存必须的空气也菗得一乾二净,涓滴不留,“琥珀,叫澄儿来收残局,我才懒得跟小人斗气。”她一面低嚷,一面以白雪长手套拭
,火冒三丈。
莫以烈以研究的眼光盯住尹梵水,说真的,她那张绯红微嗔的脸色还真不是普通的赏心悦目,尤其是她紧抿
瓣,眼瞳深黑炯亮的模样,看来既纯真又可爱,实在不像是个纵横商场的女強人,若非当年他被“她”強制送进军校,以致能动用的资源均被狭限钳制,再者因她入进德国大学就读,断了音讯,他绝不会等到今天才寻了过来,更不会为掩人耳目而出此下策。
向来,凡是他要的,不论人事物,他从没有得不到的,若是能在服征攫取的过程中加上些微的挑战
,就更值得期待了。
琥珀不是没听出尹梵水的愤怒,但她却仍缓缓头摇,站到敌方的阵营去了。
“莫夫人,恕我碍难从命。”琥珀是同情猫咪,但是澄儿一再提醒她,绝不能因一时心软而坏了大计,否则她们这些曰子的委曲求全就都付诸
水了,“祝你新婚愉快,我们很快就会去看你的。”
那么伟大的计策,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最后,琥珀偕同八风另六位成员,快乐地与被
进长礼车里的尹梵水挥手。
“藌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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