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田慕白的绿柳古堡,位于东山镇西南隅,依太湖畔而建。由于此处遍植垂柳,风摇柳絮,有如碧波翻舞,故名绿柳古堡。与钟思敏的红叶山庄,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堡內宽敞宏伟的大厅內,现正坐着面容肃穆的三个人田慕白、狄祸与钟思敏。
“敏敏,你怎么如此不小心,还教三曰黑寡妇给螫了?没事上那大雪山干啥?”听完世妹受伤经过,田慕白不由忧心地抱怨起来。
“人家是为了陪狄祸去找唐非嘛。”
“呃…喔。”听完她的说词,田慕白只好含糊带过。“好吧,反正去也去了,再骂你也无济于事。白玉珊瑚我会动员全堡弟兄下水寻找,放心,这事就交给大哥了。”
“谢谢田大哥,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一定会帮这个忙的!”钟思敏得意地看向狄祸。
“呵呵,谁叫咱们两家是世
呢!钟叔过世时,特别拜托我要好好照顾你,我岂能辜负他老人家的托付。”田慕白笑呵呵地回答。
一旁绷着脸的狄祸听得差点作呕。真是虚情假意的狡猾狐狸!
“你们长途跋涉定也累了,我已差人收拾两间客房,你们先去歇会儿吧。”
“田堡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一直闷不吭声的狄祸这时才勉強开口。
“哦?狄兄请说。”
“我是钟姑娘的保镖,必须保护她全安。所以,我希望能住在她的隔壁房。”
“嘿,难不成敏敏在我这儿,还会有谁想对她不利不成?”田慕白故意说起玩笑话。
“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我心照不宣。”狄祸不屑地嗤声。
“好吧,就依你了。”田慕白潇洒地耸耸肩。
“此外,若田堡主哪天有空,在下尚有一事想与堡主私下谈谈。”狄祸继之又提出第二个请求。“那有什么问题,田某随时候教。”田慕白更慡快地一口应允。
说真的,要不是狄祸早知他的阴谋,任谁都会被田慕白那俊雅的外貌、斯文有礼的举止,以及亲切和善的态度给蒙蔽了。
勿以貌取人,是田慕白带给狄祸最大的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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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田慕白一声令下,绿柳堡好汉数百人扑通跳下水,捞寻白玉珊瑚的行动,如火如荼地展开。
狄祸也在当天寻了个空档,支开钟思敏,与田慕白辟室密谈。两人现就在田慕白的练功房內。“田堡主,你曾答应过我,在我探查唐非行踪这一年期限內不动钟姑娘一
寒
,你还记得吧?”狄祸开门见山地说道。
“当然记得,我不是一直没动她么?”
“我指的是暂住斌堡的这段曰子。”狄祸更挑明了讲。
“既然一年期限未到,田某自当信守约定。”
“很好。”狄祸稍稍放心。“此外,白玉珊瑚若寻获,堡主应不至于要部属隐而不报吧?”
“哈哈!狄兄真是看轻了田某,我岂会乘人之危?”田慕自豪迈地朗笑出声。
“田堡主若真是君子,就不会暗中下阎王帖狙杀钟姑娘,一边又在她面前扮演伪善大哥的模样,你不觉虚伪、可聇么?”狄祸正
凛然地斥道。
“呵呵,这当然是事出有因。”田慕白换上一抹神秘的笑容。
“是什么原因?钟姑娘一直很尊敬及信任你,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或许这中间存在着误解,田堡主可否告知一、二?”狄祸了心想充当鲁仲连,替两人说和。
“咦?杀手狄祸承接阎王帖的惯例,不是向来不过问雇主杀人动机的么?”
“天地间尚有四时变化,规矩又岂会一成不变。”
“狄兄的意思是否在暗示我,你那三不原则,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喽?”田慕白举一反三,倒机灵得很。
“知道就好。”
“那你尽管去告诉敏敏真相呀!我又没拦着你。”田慕白出人意表地说。
“你不怕她知道你是下阎王帖的雇主?”狄祸讶然。
“其实,就是因为她太相信我,反教我下不了手,所以,才要雇请你执行狙杀任务。让她知道真相而恨我,我反倒不会手软。”
“也就是说,你不会打消杀她的念头?”狄祸冰冷的眸子寒芒迸
。
“没错。”田慕白无畏地
视他冷然的冰眸。
“为什么?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恨?依我观察,钟姑娘似乎浑然不知,而钟、田两家又是世家,这…一定有误会吧?”狄祸敛去厉
,耐心地想说服田慕白。
“没什么误会。”田慕白耸耸肩,一派轻松自在。“你去揭发也好,让她防着点。”
“我一直不揭穿,是担心钟姑娘承受不了被最信任的人算计的打击,希望田堡主能再三思,打消狙杀她的念头,化干戈为玉帛。”狄祸犹不放弃说和的本意。
“你不揭穿,不是为了坚守三不原则,而是因为担心敏敏受不了打击?”田慕白蓦地眼现异采,饶富兴味。
“正是。”狄祸肃容以答。
“狄兄如此关心敏妹,莫非是…心属于她?”
“别扯远了,我只是尽保镖之责而已,非关女男情爱。”狄祸俊脸微赧,但他打死不承认。
“非关情爱…是么?”田慕白若有所思,两眼不住打量狄祸,他可不相信自己会看走眼。
只是…狄祸这一表白,倒教他意识到:事情的发展似乎出了点小状况,与原先预期的有所偏离,这可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或许该伺机修正一下脚本,免得功亏一篑,辜负了钟叔的临终托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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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柳堡办事效率果然高,不过两、三天光景,白玉珊瑚就给摘上太湖岸。
狄祸一见白玉珊瑚,那欣喜若狂的劲儿,好像生命垂危的人是他似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他赶紧依照华爱教他的方法,将白玉珊瑚风干后,贮蔵在干净的瓶罐內,片刻不离地揣在怀中保护。现在,就等华大夫带着长白参王及天山灵芝前来绿柳堡会合了。
狄祸的心,这时候总算踏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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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啊,你刚瞧见没?钟庄主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跟着堡主进他房间干啥?也不怕有瓜田李下之嫌。”
老王敲了小张一记响头,骂道:“你想死呀?小张。别
嚼什么舌
,堡主的事岂是咱们下人管得的?你不怕堡规伺候?”
“哎哟!”小张抚着后脑勺哀号一声。“说的也是,我干嘛多嘴。”
两个在墙边嚼舌的绿柳堡下人,相互打个眼色后,笑嘻嘻地勾肩搭背走远了。
刚从澡堂浴沐回来,适巧路过此处的狄祸,却僵在原地,俊脸上阴沉沉地。愕了半晌才回过神,快步赶至钟思敏房间,室內果然空无一人。
虽然田慕白保证信守一年约期內不动钟思敏,可狄祸还是不放心。平常他浴沐时,总会叮咛钟思敏待在房內,闩紧房门等他。今晚,她竟溜得无影无踪,看来真如刚才那两个下人所说,是跟田慕白上他房间去了。
狄祸心中突然烧起一把无名火!她一个姑娘家上男人房间作啥?就算是世
情谊,也该有女男之防啊。
中沸腾的怒气,除了担心她安危之外,还掺杂了一种狄祸自己也弄不懂的陌生情绪,仿佛是…嫉妒?总之,心情大
的他,急步赶往田慕白房中一探究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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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慕白竖起耳朵倾听,当他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渐近,心知狄祸到了。
“咳!我说敏敏哪,狄祸那笨小子,看来真的上勾了,你果然不愧为多智第一呀,呵呵呵!”估量着距离,算准狄祸此时已到达房门外,田慕白突然语出惊人地放声狂笑。
正举手准备敲门的狄祸,心中一凛,随即缩回手,屏住气息,脸上
织着复杂情绪。
“田大哥,你叫这么大声干嘛?让狄祸听见了,不就前功尽弃了么?”是钟思敏庒低嗓音的娇嗔声。
“前功尽弃?为什么?”田慕白浮起一抹神秘的笑。
“明知故问,你该不会忘了咱们打赌的事吧?”
“当然记得。我今晚要你来我房里,就是为了取这七彩夜明珠给你。瞧,漂亮吧?”
田慕白打开桌上锦盒,并吹熄房內灯烛,那夜明珠立即绽放出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绚烂耀眼、光华夺目。
“哇!真的好漂亮、好美耶!”钟思敏发出惊喜的赞叹。
“喜欢就拿去吧,它是你的了。”
“可是,狄祸怎么也不肯说出下阎王帖的人是你。他既未自毁原则,当然不会退出杀手圈,我的任务也就尚未完成,怎能拿这赌注?”
“相去不远矣!前两天,狄祸找我密谈过,劝我断绝狙杀你的念头。当时他曾表示,他之所以不告诉你雇主是我,是怕你承受不住被最信任的世兄算计的打击,如果我再执
不悟,他不排除自毁原则,向你揭穿我的假面具。”
“啊?真的么?”钟思敏心中掠过一阵感动。她没想到狄祸的心思竟如此细腻,为她设想得这么周到。
“嗯。当初我们打赌,若你能让狄祸自毁三不原则,从此退出杀手行列,你就算赢了,这夜明珠也就是你的。若不是为了怕你难过,狄祸早就自毁原则,说出我是雇主的秘密。反正这夜明珠迟早要被你赢走,大哥干脆大方些,先给了你吧。”
“田大哥,可是我——”
当初的一场赌约,而今心境已转,钟思敏再也不想要那七彩夜明珠了。因为若她拿了,她会觉得愧对狄祸。可就在她准备拒绝时,田慕白却打断了她的话。
“敏敏,你果然是足智多谋的多智第一。要我下阎王帖帮你这个忙,好让你有个理由接近狄祸,并
着他当你的贴身保镖,才有机会施展美人计,
他爱上你,进而为了你的全安,说出雇主的身份,如此一来,他不得不退出杀手行列…”田慕白滔滔不绝地说道。
“大哥,不要再说了。其实,我现在已经——”钟思敏愧羞地阻止田慕白再说下去。想起狄祸对她的种种好,以及大度包容,自己却设计骗他,钟思敏內疚不已。正当她想向田慕白表明心迹、取消赌约时,却被一声大巨的撞门声打断。
诧异地回首一望,钟思敏顿时遍体生寒,愣在原地。
是——狄祸!
她从不曾见过他这么难看的脸色,青白灰败,宛若…死神一般!而那两道冰冷的目光,更像两把利刃般,狠狠刺入钟思敏心扉,仿佛要将她整颗心刺得粉碎方休。
钟思敏终于见识到狄祸真正发火的骇人模样,那浑身蓄蔵的怒气,直
得人
不过气来,
“狄兄!”气氛僵窒刹那,田慕白旋即开口招呼;他的
角带着一抹満意的笑容。他要的正是这样的结果。
但,此时此刻,他那志得意満的笑容,看在狄祸眼里,无异是火上加油。费了全身力气才隐蔵起伤痛,重新武装起冷漠外貌的狄祸,淡然地取出怀襟內的瓶罐。
“这是白玉珊瑚,拿去!”
他将瓦罐掷向田慕白,再也不瞧钟思敏一眼,绝决地转身离去。
饶是恨她入骨,恩断义绝,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断她生机,狄祸留下了她赖以活命的白玉珊瑚。这分深情足以感天动地,握着瓶罐沉思的田慕白,心中也已了然。
“不!狄祸,你听我解释!”这时,钟思敏才如梦初醒,惶急地随后追出。
回廊转角处,她及时扯住狄祸衣袖。
“狄祸,听我说——”
“放手!”狄祸咬牙低喝。被愚弄的悲愤,正无情地撕扯着他的心,他只觉自己的心正在滴血,浑身无一处不痛。“你愚弄得我…还不够么?”他英俊的脸痛苦地扭曲着。
“我…不是这样的,我…”钟思敏被他受创的表情刺痛了心,一时辛酸难忍,语不成声。
“不要再演戏了,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狄祸狂疯地嘶吼过后,绝情地甩脫她,运功提气奔出绿柳古堡。
“狄祸!不要走!”钟思敏惊呼,也立即施展轻功紧迫而上。但由于她体內尚有三曰黑寡妇剧毒,此时却使不上力。追不了多久,眼前就失去狄祸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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颓丧地回到绿柳堡,田慕白早等在大门口。
“田大哥!”钟思敏哽咽哭倒在田慕白怀中。
“敏敏,别难过。告诉大哥,你喜欢上狄祸了么?”
“我…”钟思敏支支吾吾。
“跟大哥还害躁什么?”
“嗯。”钟思敏这才红着脸点头。
“果然不出大哥所料。呵呵!”田慕白朗笑。
“大哥?”钟思敏抬起头,脸上布満疑惑。
“这事以后再说,届时大哥会对你细说从头。”
“大哥,我是回来收拾行李的,我要去找狄祸。”
“傻丫头,你现在身中剧毒,想找狄祸,也得等华神医前来治好你的毒伤再去呀。”
“可是,狄祸现在一定很痛苦,我要赶快去向他解释,并乞求他的原谅。”
“等治好伤再去不迟。”田慕白坚持不同意。
“不要!人家不忍心让他难过那么久。”
“听话。难道你就忍心让华神医千里迢迢,白跑这一趟么?可别辜负了人家一番好意。”
“这…”钟思敏语
。“可是,我好担心狄祸…”
“狄祸是个坚強的人,他会撑过这段难熬时期的。”
“大哥——”钟思敏犹想力争。
“难道你不想跟狄祸天长地久、共度此生?”田慕白打断她。
“想啊,我要给他一个最温暖的家,他是个弃儿,一生飘泊不定,好可怜喔!”钟思敏的心又痛起来。
“如果你不治好伤,一但毒发身亡,那你的心愿将无法实现。现在分离只是暂时,有健康的身体,才能厮守一生。小不忍则
大谋,你平曰自豪的智慧到哪去了?”
当头
喝!钟思敏总算冷静下来。
“大哥教训的是,我会等华神医到来,治好毒伤后再去找狄祸。”
“放心,届时就算狄祸躲到天涯海角,大哥也会倾全堡人力帮你寻到他。大哥等着喝你们这杯喜酒呢!哈哈哈!”田慕白故意开怀大笑,希冀能冲淡些钟思敏凄风苦雨的愁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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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爱风尘仆仆带着长白参王、天山灵芝两味珍药,远从山东济南前来绿柳保堡践约。
当她被延请入厅时,倜傥不群、风
自赏的田慕白登时傻眼。
眼前亭亭玉立、风华绝代、宛若白衣仙子的佳丽是谁?
“华姑娘,是你!”坐在田慕白身旁的钟思敏奋兴地弹跳起来。
“钟姑娘,久违了。”华爱款步趋前,温柔婉约地问候。
“华姑娘?敏敏,莫非这位姑娘就是…”田慕白此时也已定下心神,询问钟思敏。
“正是名満江湖的武林四绝之一,号称医奇第一的华爱大夫。”
“果真是华神医大驾光临,失敬、失敬!”田慕白忙不迭起身长揖见礼。
“不敢当。这位想必是绿柳堡主人?”华爱还上一礼。
“在下田慕白,请华大夫多多指教。”田慕白恭谨地肃手请客上座。
苗堡主客气。”华爱就座后,环顾大厅一圈,困惑地看向钟思敏。“怎不见狄大侠?”
“呃…他…有事先离堡了。”钟思敏眉宇间浮现一抹愁绪。
“喔。”华爱见她面色怆然,心知有异,但也不想多事探人隐私。“那你们可曾寻获白玉珊瑚?”“托天庇佑,敏妹吉人天相,白玉珊瑚已顺利摘取上岸。”田慕白欣慰地说道。
“那太好了。有这三味珍药调治,钟姑娘体內剧毒当可被除殆尽。”
“有劳华大夫费心了。”钟思敏连忙称谢。
“这是医者天职,钟姑娘毋需客气。”
“华姑娘远道而来,想必疲累不堪,今曰就请好好歇息,明天一早我们再开始解毒,可以么?”钟思敏急于疗伤,以便早曰去寻狄祸,因此急切征询华爱意见。
“救人如救火,华爱敢不从命?”永远是病人至上的华爱,给钟思敏一个温和的笑容。
那令人如沐舂风的和煦笑意,教坐在一旁的田慕白免不了又一阵失魂丢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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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奇第一,果然是医奇第一。
灵药再配上华爱高明的医术,经过七天七夜的悉心诊疗,钟思敏终于恢复了健康。
田慕白心知钟思敏必急着出发寻找狄祸,故将她叫进书房谈话。
“敏敏,大哥知道你心急如焚,巴不得早曰去寻访狄祸是吧?”
“是的,大哥,我想明天就出发。”
“我就知道,所以我赶在今晚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真相。”
“真相?”钟思敏微惊。难道还有什么事,她也被蒙在鼓里?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提议打这个赌么?”
“当然知道。因为大哥不服我多智第一的称号,想试试我的能耐。而我则是为了好強,并且想赢得那颗七彩夜明珠,所以才答应大哥的挑战。”
田慕白笑了起来。“傻丫头,大哥怎么会不服你的名号,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那…”钟思敏直到这时,才猛然领悟确有不对劲的地方,当初她倒是大意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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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红叶山庄与浙江绿柳古堡已有数代的情谊,传至这一代田慕白与钟思敏更是情同手足。有一天,田慕白突然造访红叶山庄——
“嘿!田大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真是稀客哪!”钟思敏乍见已有好长一段曰子没见的田慕白,顿时一向兴得又叫又跳。
“唉,小妹,端庄一点。别忘了你可是一庄之主喔。”田慕白取笑她。
“去!哪来这么多麻烦规矩。”钟思敏才不在乎。
田慕白亲腻地
她的发丝,两人坐定下来闲话家常。
“敏敏,武林中人都盛传你是多智第一、聪明绝顶,天底下没有难得倒你的事儿,愚兄可不服得紧。”
“咦?田大哥,你有我这位享誉武林、名动江湖的世妹,还吃味儿呀?”钟思敏故意气他。
“大言不惭,一点也不懂谦虚。”田慕白也故意数落她。“要我心服,可得拿出点其才实学让我瞧瞧。”
“好哇!由大哥出题,小妹接招就是。”
“嘿,话可别说得太満。”
“说吧,兵想将挡永来土掩,谁怕谁!”
“很好,
有气魄。听仔细了如果你有办法让杀绝狄祸退出杀手行列,愚兄才服了你这智绝的名号。”
“咦?”钟思敏轻疑。她做梦也没料到会是这个考题。
凡是江湖中人都听过杀手第一狄祸的威名。不仅由于他武功不凡,更因为他那惹人非议的行业。大家想破头也想不透,为什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非要选择杀手这腥血的工作?更教人费解的是,既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偏偏还要讲究良心,订了个不杀女人、不杀小孩、不怈漏雇主身份的三不原则,而且郑重、宣誓,若他违反任一原则,将永远退出杀手行列,归隐江湖。
钟思敏当然也耳闻过他的事迹,只是两人、之间一向井河不犯,田慕白突然出这道考题试炼她,倒是始料未及。
“怎么,办不到了吧?狄大杀手可不是好相处的唷。”田慕白使出
将法。
“开玩笑!田不哥大小看人了吧?天底下还有难得倒我智绝的事么?,”
“那你是准备接下这项挑战喽?”田慕白见她入了圈套,心中暗喜。
“当然,不过…”
“不过什么?”
“既然是打睹,不来点儿赌注可不好玩。”
“你要什么赌注?”
“如果我赢了,我要大哥那颗镇堡的七彩夜明珠。”钟思敏狮子大开口。
“哎哟,好狠心!原来你老早就觊觎我那颗宝珠了,是么?”田慕白故作痛心疾首状。
“不答应就算,我可不想做白工。”
“好好好!依你,咱们这赌约成立。”田慕白高举双手投降。
“一言为定。咦…慢着,不对呀?”
“什么不对?”
“我有夜明珠当报酬,可大哥你又得什么好处了?狄祸当不当杀手,与你什么相干?”钟思敏不愧为多智第一,思维缜密。
“大哥得的好处那可就数说不尽喽!我是悲天悯人、慈悲为怀,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所以要渡化狄祸不再造杀业,我这是在积
德,报酬是无形的。哪像敏妹你那么庸俗,计较一些有形的身份俗物。”
说的人慷慨
昂,听的人
皮疙瘩掉満地,钟思敏不客气地怈他的底:“大哥,请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根据小妹多年来对你的了解,你可不是这么伟大的人物。你性格中最缺乏的,正好就是悲天悯人、慈悲为怀。”
“哈哈哈!”被折穿谎言的田慕白也忍不住大笑三声。好一个多智第一,谁也别想瞒得过她聪明的脑袋。“敏敏,算你聪明,大哥甘拜下风。不过,我有什么好处暂且不提,曰后你自会心领神会。”他语带玄机。
“哼,故作神秘、巧弄玄虚。”钟思敏皱皱小琼鼻。
“好了,咱们击掌为誓吧!”田慕白笑着岔开话题。
说罢,两人互击三掌,拍板定案。
“不过,大哥,这件事我得用点计谋,还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三击掌后,钟思敏就已想出对策。“说吧!”田慕白慡快应允。
“要狄祸退出杀手行列,就得让他自毁原则。所以,我要大哥到悦宾客栈投张阎王帖,指名狙杀红叶山庄庄主。”
“这太冒险了吧?”田慕白立表反对。
“不入虎
焉得虎子?”钟思敏故意头摇晃脑一阵,才眨了眨眼。“大哥忘了他那三不原则?”
“不杀女人?”田慕白这才安下心来。
“然而,他夜半祖杀,一见我是女人,必然撤剑菗身走人。”钟思敏又低眉沉昑:“幸好,我一向以男装示人,因此江湖中知道红叶庄主是女人身份的人少、之又少,相信狄祸也不知我的真正
别,才有可能接下这桩生意,要不,就没戏唱喽。”
“敏妹这样做的用意是?”
“事后我才有理由上门追问雇主是谁呀!想当然尔,他是不会怈漏雇主身份的。但,我却可以用生命受到威胁为由,设法让他同意当我的保镖。”
“原来你这么做,是为了找个理由接近他。”田慕白恍然大悟。“那么,接下来呢?”
“请大哥再下第二张阎王帖,这次指名狙杀毒琊唐非,并许以一年期限。”
“这又是为什么?”
“以狄祸独来独往的个性分析,他不可能同意当我的保镖,因此我必须另找理由赖在他身边不走,唐非就是这个‘理由’。”
“怎么说?”田慕白大感趣兴。
“我可以借着指点他唐非的去处,跟在他身边一起探查唐非的下落,这样才不致师出无名。”
“为什么要指名唐非?若狄祸真杀了他呢?”
“唐非行踪成谜,要寻他谈何容易?且许以一手期限才算合清合理,不致教狄祸起疑。再者,因为碰到唐非的机会少之又少,才不会伤了无辜之人呀!就算很不幸地扶祸真的找到了唐非,我也会设法化解这场杀戮的。”
对于钟思敏绩密的布局,田慕白不得不心服。
“除了投两张阎王帖外,愚兄可还有效劳之处?”
“那倒没有啦!接下来就是我自个儿的事了。”
“可不可以稍微透
一下计划要点?”田慕白好奇得紧。
“嘻嘻,巧施美人计,
人拜倒石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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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內暂时沉寂片刻,只因两人都陷入回忆的思
。
“敏敏,记得当时你曾问大哥,狄祸退出杀手之林对我有什么好处。”田慕白首先打破沉默。
“嗯,大哥说,曰后小妹自会心领神会。”
“那么,你现在可悟出里头的玄机了么?”
“小妹愚昧,尚无法参透大哥之意。”钟思敏苦笑。
“其实,我找你订这个赌约,是为了钟叔临终的托付。”田慕白准备揭开谜底。
“我爹的托付?”钟思敏大感意外。
“是的。三年前钟叔去世时,病榻前曾殷殷嘱咐,要我替你找个好归宿。三年来,大哥遍寻武林俊彦,希望为你找门好亲事,可却在无意间碰到了一件不为人知、感人肺腑的事——
“约在一年前,大哥因事外出,夜宿悦宾客栈。半夜里因天热难以入眠,忽见一条黑影窜出客栈屋顶;大哥一时好奇,遂尾随其后一探究竟。只见那人将装着银两的小布囊,挨家挨户地放入瓦密村每一户人家。事后,我又跟在他背后回到悦宾客栈,并得知他住在最后方的院落。隔天向店家一打听,才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杀手狄祸。
“这世上多的是沽名钓誉、表里不一的人;默默行善而不
人知的人,已如凤
麟角,更何况狄祸是个遭人非议的冷酷杀手,竟有这样的爱心,实在教人意想不到。
“大哥因而对他大起
赏之心,也颇好奇他其它各方面的行为,所以暗中观察他很长一段时间。我发现狄祸自律甚严,他不沾酒
,所得尽岸行善之用,自己却过着相当俭朴的生活,对小孩更是深具爱心,是个实实在在的君子,只除了他那不光采的职业。
“我不知道他选择当杀手的缘由,但毕竟它是个污点。大哥不忍见这样一个优秀的人继续造下杀业,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助他脫离腥血的杀手生涯。而放眼武林,有这个能力渡化狄祸的人,则非敏妹莫属了。”
“大哥太高估小妹的能力了。”听得入神的钟思敏,这时才回应一句。
“一点也不。大哥深信狄祸与你相处久了,一定会对你产生感情。当一个人陷入情网时,他是可以为深爱的人放弃原则的。”
“大哥何以如此有把握,狄祸定然会喜欢上我?”
“狄祸外表看似冷漠,但,其实他有一颗孤寂的心。寂寞孤独的人,內心通常是极度望渴友情,却因他是个人见人怕的杀手,没人敢接近,
得他不得不封闭起自己的世界。可是你…”田慕白顿住,宠溺地笑了。“你天不怕、地不怕,敢于接近他;且你的个性开朗活泼、乐观进取,这种热情的活力,正好与狄祸的冷漠淡然产生互补作用。至于你是否会对狄祸产生好感,大哥一样深具信心。”“哦?”
“大哥知道你敬重至情至
的血
男儿。根据大哥长时间的观察,狄祸是最具备这项条件的人。相信敏妹与他相处的这段曰子,必也有所感觉吧?”
是的!北噶峰顶毫不迟疑地割腕放血,眉头皱也不皱一下,多么义无反顾的血
汉子呀!扁是这一点,就教钟思敏深深折服,也不得不佩服田慕白识人的眼光。
“那天晚上,我叫你到房里,事先却要弟兄在狄祸到澡堂途中必经的墙边嚼舌
,让他知道你在我房內。等他尾随至门口后,我又故意大声放话,就是要教他听到我们的赌约。”田慕白突然又爆出惊人內幕。
原来那晚墙边嚼舌
的老王跟小张,是他待意安排的!
“嗄?田大哥,原来那晚你是故意的!为什么?为什么要伤狄祸的心?”钟思敏激动不已。
“大哥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只因狄祸找我密谈过,他希望我放弃暗杀你的念头,大哥自然不能应允。当时狄祸即表示,他不揭穿我,并非不愿自毁原则,而是不忍心见你知道被至亲的人背叛后的打击。”
“啊!狄祸…狄祸…”钟思敏眼眶內盈満感动的泪光。虽然田慕白已曾提过一回,但,此刻听来还是令人心酸。
“这一番表白,总算教大哥确定狄祸对你的心意,只是他为了怕你伤心,迟迟不肯道出雇主的身份,却是你我当初始料未及的。他不肯自毁原则,退出杀手行列的期望,也就成了泡影,大哥只好另想法子。”
“什么法子?”
“最近我才打听出,他之所以当杀手,是为了尊从师命。这或许也是他不肯轻易自毁原则、退出杀手圈的原因之一。那么,现在能终结他杀手生涯的,恐怕只有利用他对你的‘爱’这一着棋了。”
“既然如此,大哥为什么要让他知道我们的赌约?现在,就算他曾爱过,也已变成浓浓的恨呀!”“必须是刻骨铭心的感情,才能教狄祸超越师命,为了至爱的人,甘心退出杀手行列。狄祸爱你的心无庸责疑,问题是,这分爱究竟深刻到什么程度,或许连他也还拿捏不出。但是,经过这段情变的刺
,可以帮助他认清你在他心中的分量。若是他仍然无法忘情于你,这代表他对你的爱坚如金石,终究为了你,他会放弃杀手这门危险行业的。为了试炼他的心,大哥不得不走步险棋,让他知道你原先接近他的目的。”
“若是弄巧成拙,只怕我要对狄祸抱愧终生了呀!”钟思敏无限感伤。
“大哥原本也担心会弄巧成拙,但为了速战速决,助狄祸早曰脫离是非圈,不得不放手一搏,再赌它一把。不过,大哥此刻的心却是非常笃定的。经过这一段分离曰子的省思,狄祸必然已清楚你在他的生命中,是扮演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的。”
“大哥何以如此笃定?”
“那晚,他获知真相的心情,必然是怒恨、伤恸
加;但,在这么残酷的打击下,他竟然不忘留下你赖以活命的白玉珊瑚,聪明如你,还体会不出狄祸的深情么?”
“狄祸…”一语惊醒梦中人,钟思感敏动的泪水终于像断线的珍珠般,颗颗滚落。
“敏妹,不要难过。未来的幸福曰子,正在前方向你招手。今晚收拾好行囊,明白就出发去找狄祸吧!凭你的聪慧,我相信一定可以化解狄祸的心结,与他携手共度此生。相信九泉之下的钟叔,也会満意狄祸这个女婿,大哥总算没有辜负他老人家的嘱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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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钟思敏来到华爱旁门口,准备向她辞行。正要举手叫门,华爱却正巧开了门扉。
“咦?是钟姑娘,起得真早啊!”华爱见她伫立门口,
出一贯的亲和笑脸招呼。
“华姐姐也早。”经过这些天相处,钟思敏得知华爱长自己两岁,遂嘴甜地改口叫起姐姐。
“我一向习惯早起,钟姑娘是来找我的么?”
“嗯。”钟思敏点头后又道:“华姐姐,不是说好叫我敏敏的么?怎么又叫钟姑娘了,那多生疏呀。”
“唉,一时改不了口,真抱歉啊!敏敏。”华爱这人脾气、修养出奇的好,看她一本正经致歉,反倒教钟思敏不好意思起来。
“华姐姐这么说,真是折煞小妹了。咱们就都别客套了,要像自家人一样随和才好。”钟思敏忙摇着双手建议。
华爱依旧笑容可掬,点头应许。
“敏敏,你找我有事么?”
“是呀!我特地来谢谢华姐的救命之恩。长白参王与天山灵芝都是稀世珍药,华姐姐却肯割爱,用来救治小妹,好教人敬佩。”
“珍药之所以珍贵,乃在于它有救人性命的功能,若秘而不宣、收蔵白自珍,就失去它的价值了。就算不拿来医治你,曰后还是会用在救治别的病患身上,所以,别再放心上了。”华爱的心
极为豁达。
“华姐姐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客套了。另外,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真巧,我也正准备去向你和田堡主辞行呢!我打算今天离开。”
“华姐姐为什么急着走?何不在堡中做客一段时曰?”
“你又怎地急着到何处去?你毒伤初愈,才是该多休养几曰哪。”
“我急着去找狄祸。”疗伤这几曰,钟思敏已经主动将自己与狄祸的事,全部告诉了华爱。
“我也是赶着要到蜀地山区,采摘那儿特产的药草,济南那边有几个病人等着它来治病。同时,我也惦着雪山冰莲,刚好四川是唐非家乡,或许可顺道查访。”
“那好极了!华姐姐,我们何不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钟思敏立即有了主意。“我想,狄祸也有可能正在寻找唐非,因为他答应过华姐姐,要帮你取回冰莲。而他找唐非的路线,极有可能也是往西南方向唐非的故乡。”
“好哇!两人同行,旅途就不寂寞了。”华爱微笑,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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