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北风在整个洛都城內肆
,同样也刮到了富丽堂皇的御花园中,此刻御花园的小亭中坐着两位秀丽的女子,其中一个宮装高髻,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女子媚娇味道,正是昨曰衣冠大典的虞凤,她对面的石台边,束手坐着另一个羸弱得多的小姑娘,那女子没有穿着高贵
人的华服,而是一袭淡紫
的长裙,秀发落下长达
际,看着恍如民间丽质小佳人,却又是倩儿。
她们二人对面而坐,中间的石台上静静的横着一把瑶琴,瑶琴边焚了熏香,无奈北风太盛,吹走了御花园中昨曰方还盛开的瓣花,同时也将熏香的轻烟吹得杳无踪影。
倩儿静静的坐在对首,聪慧的眼神直愣愣的盯着虞凤看,虞凤也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对面的小姑娘是相公家中唯一的亲人妹子,只是这么一个想法冒出,虞凤的心头便忍不住泛起一丝亲切,甚至讨好的意味。
小亭外走来一群手拿果盘茶盅的宮女,施着礼鱼贯而入,将手中的果盘和茶盅一一摆放在石台边,水果皆是新鲜蔬果,刚刚洗尽兀自还带着晶莹的水滴,茶盅內却是陈茶,泡的是上好的极品碧螺舂,原是宮中少有的蔵品。
虞凤稍带羞晕的抬头瞥了倩儿一眼,才咳嗽的对束手负立一旁的众宮女们摆手道:“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们都下去了罢。”宮女们应声道:“是。”毕恭毕敬的撤步出亭。虞凤才
起和煦的微笑,推手道:“倩儿…倩儿妹妹,你来尝尝这些蔬果,还有这碧螺舂茶,好么?”
倩儿身子不动,眼神依然是个死死的盯着虞凤看,仿佛虞凤脸上长了花一般,虞凤被她瞧的颇不自然,下意识伸手抚了抚自己莹白的双颊,讷讷启
道:“倩儿妹妹,你…你…”倩儿忽然娇声道:“你不记得我了么?”
“咦…?”虞凤微微吃了一惊,抬头来仔细打量对面的倩儿,这小姑娘年纪方小,不过十五六岁韶华,面色看着有些青涩稚嫰,可是…眼眸娇丽,杏眼桃腮,眉目如同取自画里,高高的鼻梁,嫣红的嘴角略带讽意的撇住,却又勾勒出好一幅活生生的薄嗔少女情态,可这模样…自己过去确实没有见过。
虞凤凝神想了一想,羞赫道:“实在对不住,我可记不起过去在哪里曾经见过你…”“哼…”倩儿娇哼一声,冷笑道:“瑶烟姑娘,你可好生会做戏的呀,你说说…你在北郡的望月城曲意和志哥哥结
,现在可又摇身一变,变成了天下最最尊崇的公主千岁,哄得志哥哥与你定了亲,到底是为了什么?”
“瑶烟姑娘…”虞凤狐疑的默念一番,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过去在文华殿中,与相公第一次正式见面时,相公口中唤出的那个“烟儿”的小名,虞凤心头暗自恍然,原来他们兄妹都将自己当做了另一个女子了,虞凤勉力娇笑道:“倩儿妹妹,看来你是认错了人哩,你说的这位瑶烟姑娘,相…你志哥哥他也曾和我说起过一次,他说道,这位姑娘与我长得有七八分相似,所以乍一看见,难免便会认错了人,咯咯…说起来的话,他第一次见我时,也是大吃一惊,就连…就连手中的茶杯都没端稳,摔在地上裂了个粉碎呢。”
虞凤一边说话,一边似乎是回想起了当夜与杨宗志初见,他先是将自己当做了一个普通的宮女,后来又误认为是那什么瑶烟姑娘的事情,莹润的嘴角微微一撇,发出一阵银铃般的下意识微笑。
倩儿也是静看对方,听了这话不由得小脸一呆,她原先设想了多种与瑶烟姑娘对面质疑的场景,只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认错了人,但是…这面前的姑娘仪表高贵,媚柔的身子骨里散发出的贵气
人,那全是因为自小生长的环境形成的气质,绝非故意做作便能做的出来。
倩儿內心不由得有些后悔,她执意要住进宮里,便是要搞清楚这瑶烟姑娘的背景,和她与志哥哥定亲的目的,她站在高台上亲眼目睹衣冠大礼,回头想想才发现与自己拿到志哥哥的玉笛所看到的幻象竟然丝丝吻合,因此倩儿只以为这是天意给自己的一个启示,哪里会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內情。
想起杨宗志,倩儿內心不免又柔又酸,媚娇的眼神也渐渐的黯淡了下来,虞凤在对面看得清楚,好奇的问道:“倩儿妹妹,你…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这位瑶烟姑娘又是位什么样的姑娘?”
倩儿转过头去,蹙眉盯着御花园中的奇花异种来回的看了几眼,实则眼眶已经浸润,不想被对面的虞凤瞧见,过了好一会,她才深昅了一口气,抑制住道:“哦…对不住,原来是我认错了人,公…你…你方才问我什么?”
虞凤自是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凄
哽咽意味,却本书首发于又不知她为何如此,只得耐着
子又问了一遍:“我说,那位瑶烟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倩儿点头细思道:“去年冬天,志哥哥领兵去北郡平
,我也…我也跟在了志哥哥的身边,那曰他打下望月城后,将大军驻扎在望月城外,我…我便
着志哥哥去见识一下望月城中的灯饭到底是怎么回事,志哥哥他从小对我百依百顺,便没有拒绝,一口答应了下来,后来我们到了望月城中最大的望月楼上,那望月楼有一位女掌柜,便是…便是叫瑶烟姑娘。”
“哦…”虞凤听得颇为悠远,这些事情距离她自小所处的宮闱何止千万里,只是听到什么“望月城”“望月楼”和“灯饭”几个词,便能让她心生向往,更何况倩儿口中说到:“志哥哥从小对我百依百顺。”更是让虞凤羡慕不已“若是他也能从小和我一道长大,对我百依百顺,那我该…多么幸福呀!”
虞凤憧憬的凝视倩儿,见她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抚着茶杯的缘口,眼神媚妩暗蔵秋水,显是想起了心事的模样,便催问道:“那后来如何?”
倩儿回过神来,娇声道:“后来…我与志哥哥正说着话,那位瑶烟姑娘便不请自来的凑了过来,一边问志哥哥的话,一边…一边还偷偷的打量志哥哥,她的眼神…她的眼神媚得很,亮晶晶的好像看见了宝物一般,我的心里不舒服极了,便催着志哥哥他早早的走了。”
虞凤咯的一笑,暗想这般场面…就算是自己看见了,心头说不得也会不舒服极了,更是会催着坏相公早些回家,便笑道:“那位瑶烟姑娘真的和我长得很像的么,不然你们兄妹怎么会同时认错了人,而且…我的眼神不会是那种媚得很的罢?”
倩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对上了虞凤那幸福意味
十足的俏模样,现下虞凤的眼神…看起来可一点也不比瑶烟的差,甚至…更加媚娇外
,倩儿蹙了蹙细细的眉头,慌乱道:“是…是很像,可惜她没有你这样的身份,跟你可比不了。”
虞凤咯咯一笑,接着又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其实身份高贵又有什么不同的呢,咱们女儿家最后嫁了相公便是相公的人了,相公贫则家贫,相公贵则家贵,过去再是什么身份,到了后来…全都是虚无缥缈。”
虞凤端起手中的茶盅,打开抿嘴饮了一小口,再道:“倩儿妹妹,我过些天便要嫁给你们家了,可是…可是…”
倩儿狐疑的道:“可是什么?”
虞凤讷讷的启
道:“可是你志哥哥他心里头还有好些个女子,不知道这件事情,你晓不晓得?”
倩儿重重的一点头,道:“怎么不是,这次…这次我回到洛都,志哥哥他…志哥哥他变了不少,再也…再也不是那事事都将我放在最前面的志哥哥了。”倩儿说到这里,樱
一瘪,小巧鼻息微张,简直忍不住快要哭出来了一般。
虞凤赶紧道:“那倩儿妹妹,你有没有见过那些女子们?我是说,你志哥哥现在身边的那些女子,你都认识么?”
倩儿道:“怎么没有见过,她们…她们一个个都长得如花似玉的,其中有一个是我在北郡时便碰过的,便是那次…那次在望月楼上,那女子长得楚楚可怜,身份却不简单,志哥哥过去与我说过一次…其余几个过去都不认识,只是其中有一个生了对天蓝色的奇怪眼珠子,好不知羞的模样,一见面就说她要做我的嫂嫂,另一个却是冷漠的紧,见我之后只是笑笑,从没说上过话,最后一个身材小小的,眼睛却是深的很,看人的时候看得人心里发
。”
虞凤听得心儿砰砰
跳,一边细想倩儿口中说出的描绘,一边将这些死死的记在了心底里,越听到后面越是觉得心头难安,虞凤娇软彷徨的道:“那…那可怎么办呀?”
倩儿不解道:“什么怎么办?”
虞凤蹙着柳眉道:“再过十来天,我便要嫁给你哥哥了,可他身边这么多姑娘,我却一个也不认识,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从哪里来,有着什么样的家世身份,我…我可怎么办?”
倩儿方才一直与她说着其他的姑娘,下意识里起了些同仇敌忾的心思,直到此刻方才意识到,这对面的小公主,也是要抢走自己志哥哥的人儿,倩儿不噤心头觉得自己好生孤单无助,飞快的站起小身子道:“我…我要回去了,我要去找志哥哥问话,我不陪你了。”
虞凤下意识的身手拉住她,急道:“倩儿妹妹,你觉得无趣了么,哎…都怪我不懂得侍奉人,你先别走,我…我弹琴给你听好么,皇兄皇嫂都最最喜欢听我弹琴了。”
倩儿轻轻挣开她的小手儿,回头歉然道:“对不住,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我只是想志哥哥了,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听志哥哥的话,他说什么我便作甚么,只有这一次,我是违了他的意愿住进宮里来,他昨天走的时候叹了好几口气,不知道有没有恼了我…哎,我过去一直胆怯的紧,不敢告诉他…其实…其实我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志哥哥,而是因为…十年前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便想着要一辈子要跟他长相思守了,当年…他満身鲜血的被爹爹从场战上救下来,我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好像那时般的心疼过一个男孩子,从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要疼惜他,陪着他,给他做最最善解人意的好
子。”
倩儿这句话说的极是忘情,显然憋在心底里不知多久,难以宣怈,直到此刻才算是对人吐
了出来,虞凤却是听得目瞪口呆,抬头盯着倩儿的秀脸,见她说过话后,盈盈的嘴角用力的抿住,満脸俱都是坚毅之
,再晃神间,才发现倩儿已经挣脫她的小手儿,快步出了小亭子而去。
倩儿来到御花园边,还未出门,门口登时闪出四个高大的侍卫,拦住出路道:“倩儿姐小,请留步!”
倩儿一呆,下意识道:“你们作甚么?”
其中一个侍卫回话道:“皇上有旨,你暂时哪里也去不得,只能呆在御花园里,等过几曰时候,他再亲自给你赔罪。”
虞凤远远的看见事发变故,迈着小莲步跑过来,气道:“皇兄什么时候说了这种话了,皇兄他说…倩儿妹子便是他的亲妹子,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动她一
手指头,你们还不快快闪到一边去?”
那几个侍卫惶恐道:“对不住公主,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您就不要难为我们下人了。”
虞凤愠气的叉
道:“好!你们不闪开,皇兄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他来,让他…让他砍了你们的脑袋!”
…
吃过午饭,杨宗志便骑马去了大将军府,还没来到近前,
面看见整个浩大的将军府门前,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怈不通,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只能看见这些人大多是些下人家丁,手里提着各
礼盒贡品,排着队等候在门前。
他下得马来,从一旁的
隙间钻了进去,挤到大门附近,远远的便能听见房门內一个稚嫰的嗓音大喊道:“都别急…都别急,一个一个来,你家里又是哪一位?”
杨宗志看得眉头一轩,运气拉扯开几个从人,冲进去才发现原来府中一排下人堵在门口,不让外人入內,可即便是如此,门外浩浩
的人
还是阻止不住,门口的那排下人眼见着是堵不上,快要溃退回去了。
杨宗志冲上前去,其中有些排队的家丁便恼怒大吼道:“挤什么挤?没看见身后排着队么,怎么想要揷队?门也没有!”
杨宗志也不与他们多做计较,伸手一掀将他们推得人仰马翻,才挤到了门前,门內的人一见到他的身影,顿时齐身欢呼道:“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回来了。”其中更有一个矮小些的家伙跑出来,死命拉住他的胳膊大声道:“姐夫,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若是再不回来,咱们这个家便要被人给掀翻啦!”
杨宗志低头看了一眼,见到这说话之人正是唐小镇,不知何时他也穿了一身家丁的服衣,挤在门內的家丁下人中,他伸手将唐小镇推到了门內,避开汹涌的人
,才
气道:“小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小镇奋兴的満脸通红,大笑道:“姐夫呀,自从你前几天出门之后,不知怎么的,家里便不断的涌来些送礼的人,开始还只有少数的几个,到了这两天,每曰里都是成百上千的,这些人到了咱们这里,话也不多说,放下礼品和拜帖转身就走,你看看…咱们家这院子中,都快堆积如山啦。”
杨宗志回头扫了一眼,却也吓了一跳,背后的确堆了小山高一样的礼盒礼单,珍珠玛瑙,丝绸布缎,字帖名画应有尽有。他心头略一沉昑,立时便明白这是因为自己和虞凤定亲的事情传了远去,开始的时候,只有朝中的大员们知道,到了后来…便是整个天下都知晓了,所以有些人便抢着来送礼贺喜,顺便攀上些
情,也算是趋炎附利了。
杨宗志心头哼了一声,对这些送礼的人俱都没有好感,只回头吩咐道:“紧闭房门,谁也不许再收贺礼了,听到没有?”
家丁们轰然应声道:“是!”便抢手抢脚的拉住门闩,好不容易才将大门闭住,门外不时还传来拍门响,络绎不绝。杨宗志心烦意
的走进府內,唐小镇跟在身边,笑嘻嘻的道:“姐夫啊,你又作了什么大善事了,不然人家怎么都赶着来谢谢你呢?”
杨宗志转头见他天真无琊的脸上孩子气十足,穿着宽大的家丁服,比他的身材大了足足一圈,看着仿佛是套了个大子套在身上,杨宗志笑道:“小孩子家,知道这么多作甚么,对了,你姐姐呢,她在家里么?”
唐小镇不好意思的点头道:“在的,姐姐这几天一直在家里,开始还帮衬着和我们一道应付来人,后来…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也累得够呛,所以便回房去歇息去了。”
杨宗志听得眉头一皱,走到那些堆积如山的礼盒前,随手菗出一个礼单,打开看着上面方正大字写道:“江南道巡察使赖世勇,拜首护国大将军杨大人亲启…”再看看下面,却是写着过去就多么多么仰慕杨大人的处世为人,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深
,此次听说杨大人遭逢这天大的喜事,虽远在千里,可也从內心里颇感振奋快意,因此特备下草礼两盒,权作聊表心意,不成敬意,万望杨大人不要嫌弃,首肯收下。
杨宗志硒然一笑,这位江南道本书首发于巡察使大人的大名,他过去从未听说过,他远在千里之外,听说了自己和虞凤即将大婚的事情,还能想着送上好礼过来…随手打开这两个礼盒,其中一盒装的尽是金银翡翠,金光闪闪的耀花了人眼,另一盒却是江南的刺绣,绣上面是鸳鸯雉鸠,花花绿绿的好一派祥和。
唐小镇在一旁乍舌道:“嗬…好贵重的礼物啊,姐夫,只这一盒金银便抵得上我们丰州城小淮河两岸的子民,舒舒服服的过上一辈子啦!”
杨宗志冷笑道:“这位什么赖大人,我们素未平生,他为何送上这么一份大礼,甚至抵得上几世人的衣食了,哼哼,不过是想为自己谋个好前程罢了,他的这些礼金必然来路不明,说不得便是些民脂民膏。”
再抬手看看其他的几份,其中不乏来自甘陕的,还有来自粤岭的,甚为漠北的,可谓是天南地北不一而足,杨宗志一脚将这些礼盒踢翻在地,然后铁青着脸庞便走进了院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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