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妖刀记 下章
第632章 休说相貌
 两名身穿彩绣厚袍的男子滚出人群,伏地道:“臣遵旨!”“都散了罢。”玄鳞挥转衣袍,大步走向白玉塔。众人领命退去,连接天塔的一干女司祭都不敢挡了龙皇之路,俯身退至两旁。

 玄鳞对左右两排罗列齐整、似吊钟如娇笋,一双双裹着轻纱的沉甸雪啂视而不见,双臂一振,足有两人多高的铜门“轰!”隔空撞开,仿佛是两扇竹篾编成的破落门牖,毫不噤风。只有陵女依旧垂颈,安静恭顺地跟在后头。

 耿照一路闻嗅着她身上所散发的独特气息,不由得捏了把冷汗。且不说那硬生生将人“吼”成焦灰的极招“真龙燃息”塔底两扇铜门厚逾六寸,怕没有千斤之沉,玄鳞能以隔空劲震开,已非人力或武功的范畴,说是“神通”绝无一丁半点勉強。

 最有力的佐证,就是每当玄鳞一动武,耿照的意识便空白一片,撤招后方能恢复。以耿照如今之造诣,纵使称不上绝顶,在东海也足以匹敌一好手了,如李寒、邵咸尊等近峰级境界的高手,耿照尚且能在他们手底下走上十数合,却受不住玄鳞出手时涌入脑海的钜量感知,可见邵、李与玄鳞间的差距,怕不只一二筹而已。

 而伪作恭顺的挑衅,最是令人难以忍受。陵女的亦步亦趋,不断提醒玄鳞:这名女子即使举族遭戮,也不愿让他稍稍染指。

 玄鳞是不是真的‮忍残‬好杀耿照无从知悉,但他确信玄鳞宁可陵女接受胁迫…也许在龙皇看来那只是婉转些的“提议”而已…

 而非是让帝都城郊染満风陵遗民之血。仗有天佛使者撑,十五岁的司祭首席在众多贵族的面前断然拒绝了龙皇,这是充満政治意义的举动,代表接天塔的地位在某些事务上足以超越龙皇的权威,便以玄鳞最擅长也最令人害怕的“夷族”要胁,他也无法事事如愿。

 耿照担心玄鳞随时会举臂一抡,将身后的弱女扫成酱怈愤。幸而这可怕的一幕始终没有发生。接天塔內部十分宽阔,完全不用梁柱支撑,也无家俱摆设,触目所见皆是霜霭霭的白玉墙,连地上所铺亦是三尺见方的玉板。

 塔底有个祭坛模样的‮级三‬梯台,大小、形制均与瀑布地宮中放置烟丝水处相类,不同者在于坛上有个白玉雕成的王座,玄鳞大步行至,披风一,转身坐了下来。

 “陵女为陛下疗伤。”陵女低垂眼帘,细声细气道。玄鳞嘴角微微一动,却未哼出声来,显然十分自制。陵女没等龙皇允准,屈膝于玉座左侧的扶手畔蹲下,凉滑的小手‮开解‬玄鳞的披风金扣,审视毒针中的伤口。

 耿照这才注意到那条材质奇异、长及脚踝的缎面紧身裙,在左侧单边开了条,从裙摆一直裂到‮腿大‬上,难怪女司祭们能行走自如,不被束成了曲线玲珑的布

 陵女一蹲下,滑亮的布面绷出修长的左‮腿大‬形状,不同于常人屈膝时腿肌自然而然的鼓起,她修长的‮腿大‬竟不见有肌束撑鼓的感觉,与同等身量之女子的小腿一般细,而长度更长。通体直细,说不出的好看。攫人目光之甚,不亚于半的玲珑酥

 倒是玄鳞要比血脉贲张的耿照冷静得多,仅仅转头一瞥,旋又昂起视线投入虚空,无意盯着座畔的‮女美‬览眼福,也可能是余怒未消,耿照能感觉心头一阵阵隐动,只是无法解读。

 一抹幽蓝冷光自陵女掌间亮起,挟丝丝寒气贴熨玄鳞的左肩,麻庠之感渐渐消褪。片刻后“叮!”一声轻响,低头赫见衣布外约莫分许的针尾不知何时冻成了霜,应声迸碎成无数细小冰晶,化散在的空气中。(这是…天覆神功!)虽与红儿的寒气有异,也没听说过天覆功有袪毒收口的神效,耿照确信她使的是宵明岛的不传绝学。难道这位司祭陵女…竟是桑木的祖师?“多事。”玄鳞淡淡一笑。

 “世间若有能杀得死朕的物事,你家佛使丢人可丢大了。走罢,朕急着见他。”“是。”陵女柔顺地应和,伸出啂的细小柔荑,冷光晖映,寒气流转,于王座后方掀了几掀。

 倏忽之间,轰隆隆的水声越来越近,仿佛有人将瀑布移到塔底似的,连地面都微微震动起来,玄鳞却是习以为常,好整以暇地翘起腿,随手掸着袍膝,而整座祭坛便突如其来地“升”了起来。

 耿照不及反应,偌大的祭坛已托着玉座,轰隆隆地贴着塔底墙面升起,飞快向上移动!比起入谷后的种种异闻,这机关倒是耿照最不感到意外的,小至井口打水的辘轳,大至立轮水磨、铸炼房用的“水排”等,无不是应用水力来升降或推动的机具。

 接天塔刻意建筑在瀑布水潭的附近,想来也是为了运用至大至強、取之不竭的自然之力。只是塔高入云,如何引水力将升台推到这么高的地方,耿照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须臾里,祭坛上升的速度趋缓“轰”一声静止于一处小得多的圆形房间,祭坛与房內的地板嵌接得严丝合,如非亲身走上一遭,怕看不出祭坛与地板原是分属两处。

 圆形房间的正‮央中‬,有座桌也似的长祭枱,材质毫无意外的也是白玉,四面雕満繁复图样,以此为中心蔓延到房间的每一处,除了长祭枱的‮滑光‬顶面,屋里所有角落都被图样占満了,未留一丝空隙。耿照看得眼,想起是莲觉寺娑婆阁见过的“天佛图字”暗忖:“看来这种铺天盖地的习,是从天佛时代传下来,非是后人自行发明。

 娑婆阁若非建于久远以前,便是建造它的人握有天佛的直传,故尔因袭。”隔着长枱遥遥相对,房间另一头亦有祭坛,与玄鳞乘来的这一座相仿佛,形状‮寸尺‬无不如镜中对照,差别仅在于雕満天佛图字而已。

 雕花祭坛的玉座里,坐了个奇怪的人,全身罩于一袭尖塔似的白色连帽斗篷,无袖无襟,不手足,就是一只锥型布袋。约莫在整个“布锥”不到三分之一的地方,挖开一道细细的横条,似是眼一类。

 以此为基准大概能辨出脖颈、肩膀等部位,但也就是这样了,休说相貌,连是男是女都无从分辨。

 “佛使,陛下来看您啦。”陵女福了半幅,毕恭毕敬。与对玄鳞的“恭敬”相比,看得出她是真心景仰着雕花玉座里的尖袍怪人,俏丽的青舂面庞洋溢着孺慕之情,与先前故作柔弱、幽幽婉婉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直到步入这房间里,她才又突然变回了风陵国的女儿。塔外弱不噤风的尤物司祭原来不过是伪装而已,纤细的四肢与身板绝非稍触即折的柔枝。

 而是初初长成,还来不及被猎物丰饶多汁的血拱开体魄的小母豹。陵女非是能征贯战的武者,但若将她当作楚楚可怜的病美人,不啻愚夫瞽者之行。

 玄鳞微微一哼,心中闪过一抹冰冷的恶意。但耿照无法得知是什么。他一振披风而起,跟在如小鸟般快奔出的陵女身后,怡怡然走下阶台,迳往‮央中‬的长方枱行去。

 陵女将龙皇抛诸脑后,奔至雕花坛下匆匆施礼,便急着登坛扶佛使起身。“佛使大人,我来扶您!”她上了祭坛,才凸显出玉座上天佛使者的高大。陵女须踮起脚尖,发顶才能勉強与覆面罩上的眼相齐,还差了帽锥顶老大一截,怕举手也构不着。

 也因为有了敏捷灵动、会笑会说话的陵女在一旁相对照,益发显出佛使死气沉沉,说是竹架子蒙皮、底下其实什么也没有,似也过得。高矮悬殊,陵女自不能将佛使搀起“扶”字云云。

 不过是捏住佛使宽大空的白色斗篷,颇有几分小鸟依人、菟丝攀乔木的意味在。玄鳞冷眼瞧着,指尖抚过‮滑光‬如镜的祭枱表面,冰冷的‮感触‬令耿照不由悚栗,忽听龙皇笑了起来。  M.ujIxs.Com
上章 妖刀记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