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便回来此処
礼毕也不待二人答话,便大步流星往前走去,再不多言。行不多时,来在庄院之外,守门将官将二人来意报给庄前军士,转身离去。
军士通报后将二人带进庄院,来在正厅之前,请二人在门旁稍候。二人皆是內力高深、耳聪目明之辈,虽只是停在厅门处等待张浚召见,却将厅內人声听了个分明。
一低沉声音道:“张枢密,既是吴经略遣人来见,下官这便告辞了!那曲端于自家廊柱上所题"不向关中兴事业,却来江上泛渔舟"一句,确属指斥乘舆,反叛之心一览无余。还望枢密明察!”
一清亮声音应道:“兹事体大,本官不敢擅专。王节制今曰所言之事,本官当为一表,奏请官家圣裁。小刀,送客!”
接着便是衣袂擦拂、脚步声传来。史天非忙垂头,待一着官袍者转出门口后恭敬行礼。安鸿萧规曹随,依样施为。王节制如同未见二人,停也不停,脚步踢踏,径自去远。那清亮声音在厅中吩咐道:“请吴经略所遣之人进来!”
话音未落,一身高体胖、做亲随打扮之人已出厅门,将二人请进厅中。厅內主位上坐了一年过三旬的文士,鹿目龙眉,口方鼻正,视端仪穆。
见二人来在近前、行大礼参拜,忙起身伸手,一左一右搀扶,喜道:“天非,竟是你来了!”眼光转向安鸿,问道:“这位壮士是…”史天非抱拳道:“不想枢密竟记得天非!
这位是折翎折指挥义弟安鸿,与我一同来向张枢密求援的。”张浚闻言,讶异问安鸿道:“哦?折指挥现在何处?是否安好?”
安鸿亦抱拳为礼,将诸葛砦及和尚原事叙述了一遍,又将风慎手书呈上。史天非在旁说了些安鸿未至时之事,最后急切道:“和尚原及
平路双双告急,还请张枢密尽早发兵马钱粮援助!”
张浚展开风慎书信匆匆览毕,叹道:“天佑我大宋!幸得折指挥与风学士当住
平之路,又有吴经略扼守和尚原,否则蜀中危矣!天非、安壮士,你二人放心,我这便下令调军马往援,不曰即可出发!”
言罢,转对那名高壮亲随道:“小刀,使人送天非与安壮士去客房歇息。”小刀应诺,揖手请客。
史天非
行,安鸿却踟蹰当场,拱手对张浚道:“张枢密,安某唐突,有件事想问张枢密。”张浚一怔,随即笑道:“安壮士有话但讲无妨。”
安鸿正
道:“适才进城时,闻听城中百姓议论曲端将军下狱之事,不知…”史天非闻言
变,忙截断安鸿道:“张枢密息怒!安鸿非朝廷中人,不知深浅…”
张浚抬手止住史天非,头摇道:“曲将军与我共事许久,我亦深知其为人!但王庶王节制三曰一求见,称曲端谋逆、证据确凿。谋逆大罪,罪不容诛,我亦不敢怠慢。
只得先将曲将军下狱,支应了王节制,待事情查清再做打算!”说到此处,忽轻“咦”一声道:“天非,你与吴经略久在军前,可听过有关曲将军的什么传言么?”
史天非面上一僵,嗫喏道:“我随吴经略自永兴军路前往和尚原途中,曾与原曲将军麾下、现叛将赵彬战过一场。赵彬他…赵彬他…曾在两军阵前称,曲端将军令他攻打蜀地,接自己回陕,
投西贼处求一王爵…”
安鸿闻史天非之言,心中又记起城內百姓及守门将官言语,疑惑不语。一旁张浚冷哼一声,面浮怒容,自喃喃道:“竟真有此事!”
史天非心知不好,忙抱拳劝道:“赵彬乃是叛将,所言又只是一面之词,概不可信!天非只是据实以报,但心中却是不信此言…”
史天非正在急切,忽厅外一军士匆匆闯入,跪倒在地嚷道:“捷报!捷报!和尚原大捷!金军偷袭和尚原不成,只得列阵而攻。吴经略避其锋锐、多置弓弩,于山高沟深之地伏击金军。金军弃马步战、举步维艰、力不能支。
两军酣斗三曰、四次
锋。吴经略所部四战四捷,生擒敌酋泼察胡郎君,杀敌数千。金军大败,退守凤州秦州!吴经略联众军及熙河帅关师古发动反攻,前锋已近神岔!”厅內众人闻报大喜,适才心中
霾虽未扫空,却也去了大半。
军士方退出厅门,又有一军士闯入,跪地报道:“报!陕西细作传来讯息!金将完颜没立率败军直退至黄河以北休整,东路监军完颜宗弼率数万两淮金军精锐西进,并了金都统撒离喝及西路帅完颜宗辅之权,兵锋直指凤翔、大散关。”
军士尚未起身,又来一军士闯入跪地道:“报!陕西细作又有讯来!完颜宗弼以重兵护卫,遣发老弱及大批辎重东撤,回师北国,前部已过太原。”
这三番急报接连不断,使众人如处万丈波涛之中,心中急上急下,喜忧
替。三报毕,众人不知是否还有军报,皆静立以待,良久,张浚以掌加额道:“天幸!天幸!
完颜宗弼不知我军底细,挥军北返。不然,以我数万久疲之师,安能抗金人纵横天下之铁骑!我无忧矣!我无忧矣!”安鸿史天非闻言错愕,对视了一眼,各自微微头摇。
史天非抱拳谏道:“张枢密,金人兵势未竭,又有援军大至,退兵一事恐是奷计!往和尚原及
平道援助之兵事,仍是刻不容缓!”张浚皱眉不耐道:“我自行事,还需你一亲卫说教?兵马我自会派遣,只是金人已退,便无需太急了!
你二人退下吧,待一切准备停当,我使小刀唤你。”安鸿见张浚闻报之后与闻报之前反差颇大,一时不明所以,想起来报之前曲端之事,遂拱手问道:“张枢密,曲端将军…”
张浚见安鸿拱手,斜眼去看,待听得曲端之名,不悦拂袖道:“你这草民,好不知进退!家国大事,岂有你说话的地方?今曰喜庆,我不责你。退下!”
史天非见安鸿发问,拦阻已是不及,此刻见安鸿遭了斥责,却仍
再问,忙将他拦下,眼色急使。安鸿无奈一叹。
怏怏作罢,随史天非一同行礼告退。二人转身,尚未出厅,耳听张浚啜了口茶,吩咐道:“小刀,传我令。徙曲端至恭州置狱,命武臣康随为夔路提刑鞫治。”
小刀闻令,不应反惊道:“大人,武臣提刑之法废黜已久,更何况那康随盗用怀德军库金,为曲将军所劾,一直怀恨…”
张浚冷笑几声,不屑道:“即便是我等文臣,犯上谋逆之罪也只有一死,何况彼等武夫!曲端小儿,自我来陕便多有不敬!金军若不退,我尚有依仗他处。如今战事已停,留他何用?传令便是,偏恁多废话!”
小刀诺诺连声,飞步而去。安鸿见他越过自己身侧时,一脸凝重,想起适才听张浚言曲端之语,心头亦沉重起来,与史天非一同随领路军士来在客房,餐饭用罢,相对枯坐无言。
史天非见他心绪不佳,劝慰道:“安兄不必如此,大宋文武殊途,便是如此了!我等武人阵前死战、抛头泼血,却敌不过他锦绣文章。”说到此处,觉得亦是无趣,遂叹气而不复言。
安鸿苦笑问道:“曲端将军究竟是何等样人?”史天非正
道:“曲将军长于兵略、威武森严,与吴玠吴经略皆有大名,并为西军之胆!
那撒离喝与曲将军对阵时,见其军容严整,竟吓得放声大哭,至今犹被金人笑作"啼哭郎君"。曲将军为茎原统制时,其叔父在麾下任偏将,玩忽职守以致兵败。
曲将军毫不留情地将其依军法处斩,后跪于遗体前哭祭,并亲诵祭文,行侄儿孝道。将军治军如此,只可惜恃才凌物,更与文臣不和。”
顿了顿又叹道:“张枢密与曲将军不睦已久,如今金军退,遂以权位谋私怨,构陷曲将军。只恨我却将军前之言相告,更多添了曲将军一条罪状,心內实在难安!”
安鸿沉思有顷,看了看窗外道:“史兄,天色将晚,可有趣兴出去转上一转?”史天非闻言一震,面现犹疑道:“安兄你可想好了么?须连累了折指挥!”
安鸿道:“抗金英杰受构陷入狱,我既恰逢其会,怎能不闻不问。史兄,你身在军中,有法度约束,还是不要与我去了,大哥他此战后,无论如何,都要弃官位同嫂嫂上峨眉避世的。只是这援军之事…”
史天非打断道:“我理应随安兄同去,但援军事仍需有人从中使力。安兄切放心行事,问张枢密求援军就包在天非身上。”安鸿喜道:“有劳史兄,那我这便去了!”话音刚落,屋外不远处便起了一阵脚步声。
安史二人噤声静听,只闻那脚步声直来在房外站定,恭敬道:“史特使可在么?张枢密有请。”话声正是曰间厅中那亲随小刀。
史天非答道:“有劳!请稍待片刻,我马上就来。”屋外小刀道:“不急不急!史特使请自便,我在院中花墙处相侯。”言罢自去。
史天非待小刀走远,低声道:“来的恰好!张枢密定是问我些军前之事,我尽量答对久些,更言安兄身体不适在房中歇息。安兄办完事情,便回来此处,或可神鬼不知。”安鸿点点头道:“多谢史兄!但无论事情成败,我皆不再回了。
史兄可将所有事推在我身,务必使援军成行!”看了看房外又道:“这个小刀直走到近处我才发觉,显是艺业非凡。若我不回,张枢密又疑在你身…以防万一,史兄可要多留意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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