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得到校上课
錤沣盯着记录片足有一小时,看着羊甯对于卡斯翠尔画板画的来源、年代和意义编织出一套
合了谎言与虚构的论据,恼人的时差也就渐渐抛诸脑后。
錤沣坐在沙发上,骂骂咧咧的批评,间或大笑几声,激动之余甚至还拿鞋子朝电视扔了过去。“胡说八道!”他大骂着,忘了电视机里面的男人根本听不见。
“真去他妈的狗屎!亏你说得出口!你这个脑残的白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研究,要是有人在你腿大上跳脫衣舞你连考古两字怎么写都忘了!”
就这么骂了一阵,便气力用尽地瘫在沙发上睡死了,可是等到隔天时差渐渐调整过来,又可以理性思考,錤沣心里又冒出一股熊熊的正义之火。
于是写了一封电子邮件逐点驳倒羊甯在电视上提出的所有论点,发给一家在希腊研究占有权威导领地位的学术期刊。
期刊编辑嗅出浓浓的火药味,抱着看好戏顺便提高期刊知名度的心态,将这封信刊登出来,旁边附上一篇羊甯措词文雅、受害者语气的回应,火气正焰的錤沣又写了一封抨击更烈猛的信寄了过去。
隔月,羊甯不甘示弱了,回了一封挑战意味甚浓的信,驳斥錤沣的观点。两人就一直这么争论着──或者该说,
烈地对着干──对所谓的事实各持己见。
现在錤沣看着羊甯本人站在眼前,不敢相信在刚才两人对坐着的几分钟里,针锋相对的敌意竟没有显
半分。
这时他才领悟过来羊甯肯定一开始就认出他,只是一直没表现出来。可是为什么他连半个字都不说呢?看上去还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还有那可爱的羞怯样──难不成是演出来的?羊甯起身离座。
“卫先生,”说话间
出有些犹豫的微笑,示意錤沣先行入內。“请。”錤沣瞪了他一眼,心下却感到困惑。他就是没法把眼前这个温和带点神经质的可爱男人和电视上那傲慢自大、矫
做作的娘娘腔联想在一块儿。
更重要的是──羊甯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寇斯塔·丹堤雷斯教授一脸的和蔼可亲,像熊一般圆滚滚的身材,才刚升任第二考古分部主管没几个月。錤沣在办公室里的椅子上坐下,一眼便看见丹堤雷斯教授主宰着许多人的希望。
在他的办公桌上凌乱散着年代样式不一的古陶器破片,厚厚一大叠信件、履历表和正式申请书,旁边摆着薄薄几张府政的许可证。
这说明了一个事实:申请人数超过官方许可数,对这点錤沣并不感讶异,令他觉得意外的是没想到申请人竟然有如此多,估计办公桌上摆了约有四十份申请书,但却只有寥寥六张许可证。他开始担心了。寇斯塔在办公桌后方落了座。
“现在开始吧。”话音刚落便是一阵沉默,他着手在那堆申请书中翻找两人的履历表。錤沣瞄了一眼羊甯,心下不确定为何看他。
或许是想看这位年轻馆长是否跟自己一样突然紧张起来,又或者他希望对方脸上挂着团结一致的安慰笑容,可是他失望了。
羊甯只是
直
杆,坐得正经八百的。錤沣立即懒散地陷在椅子里,翘起二郎腿,两手踹在口袋里,用眼角余光瞥见羊甯也朝自己望了过来,脸上是一本正经的表情。
很満意昅引了羊甯看自己,錤沣咧嘴笑了笑,连忙坐直身子,此时丹堤雷斯教授刚好找着了履历表,高兴地轻呼一声,菗出履历表扬了扬。***“没错,找到了。”寇斯塔看看手中文件,又跟桌子上的另外一份做个对照,然后抬起头来。
“你们两位同时申请开挖帕尼萨第22号坑。羊博士,请你大致说一下你申请这次的挖掘工作,希望能有什么新发现。”
錤沣很不高兴,自己竟然没有先被点名询问,可还是装出礼貌的样子,仔细听着羊甯用跟广东话一样讲究的腔调的英文叙述他的挖掘计划。“我相信这个遗址在古朴时期(注)是间神殿,”他认真地说。
“因此我希望…”“放庇!”錤沣受够了,抬起一只手阻止教授出言反对自己说脏话又揷嘴的无理之举,转头面向羊甯。
“你对古朴时期懂个庇啊?你只知道那些亮亮的小镜子!你的专
是国中历史,可不是希腊考古学!”
羊甯霎时刷白了脸,可是依然坚持立场。“我明白自己的学识或许不如某些人,可是我的博士后研究探讨了希腊罗马古镜与国中古镜的异同,从中我学到了…”
“你学到的东西全是纸上谈兵,一旦到野外实地考察,比狗屎还不值钱!”錤沣厉声厉气打断羊甯的话,对他轻慢的态度无法释怀。羊甯竟然没说“我的学识或许不如这位可敬可佩的学术同僚卫錤沣先生一般渊博”自动忽略了錤沣本人的存在以及他出色的学经历。
每个人都迳自对他这个人妄下判断──仅仅因为他是个宝蔵猎人,必定缺乏专
的学问。他们都错了。在香港的时候他就以优等的成绩自大学毕业,接着到牛津大学莫德林学院念了两学期,同样表现十分出色──直到因为攀上学院的屋顶,由一扇开启的窗户钻入财务主任的房,被学校強制休学为止,此后他被噤止入进校区,不得到校上课,只能自修完成学业。
錤沣之所以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原是为了博取一位年轻英俊的大生学之青睐,不幸的是对方早就跟财务住任有一腿了。整起丑闻很快就被庒下来,可錤沣并不介意无法亲自出席毕业典礼领取硕士学位证书。
其实这么做也改变不了什么──学术界的消息途径好像藤蔓一般四通八达,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每经一次转述就加油添醋,最后錤沣发现自己在别人眼中竟成了特立独行的英雄。
这形象倒也和他很相衬,此后便尽力扮演好这个角色,以免辱了“美名”现在他做了个深呼昅,一
手指指着羊甯。
“瞧瞧你自己!根本就不是正牌的考古学家,每天只会在博物馆里掸灰尘,一边在脑子里幻想那些你根本不了解的东西,然后就上电视在全世界面前丢人现眼,大谈特谈那些超乎你能理解的话题,难怪你必须捏造事实了!”
随着撼然爆发的指控之后而来的是一阵大巨的沉默,末了寇斯塔·丹堤雷斯教授叹了口气后道:“哎呀,这真是。”
羊甯已经退到椅子后方,显然被这
烈又愤怒的攻击给吓住了。他平静地开口说:“罗伯特·沃克教授说我的想法很不错,有研究的价值。”錤沣在喉管里低吼一声。
罗伯特是他在伦敦大学的系主任,众所周知两人是死对头。每年罗伯特都想尽办法要将錤沣开除,可是錤沣靠着优秀的论文发表成绩、全球各大媒体争相报导他的考古新发现,以及慷慨赠予学校博物馆的礼物,最后总是获得续聘。
“罗伯特·沃克,”錤沣不疾不徐地说“是个假清高的臭老头,他之所以称赞你那乏味的小点子全都只是为了
怒我。”
“干什么每件事都跟你有关?”羊甯火气突地上来了,不客气的顶嘴。“因为任何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肯定跟你无关。”“两位先生,拜托一下。”寇斯塔用拳头重重捶了一下桌子,打断两人的争执。
“我找你们来不是要让你们吵架的,而是希望你们能递出和平的橄榄枝…”“为什么要?”錤沣的语气很不悦。“我还有很多话想对羊博士说呢。”“那么就请你留待他处再说吧,卫先生,别在我的办公室里。”寇斯塔也渐渐有了脾气。
“今年帕尼萨山上的大火灾已经够我们头大了,我不想再看见任何火爆场面!”
注:古朴时期(Archaicperiod),西元前600到西元前480之间。此时期的艺术品显现出一种“古朴”的风格,遂以此命名。
***錤沣和羊甯顿时都闭上了嘴巴。两人申请开挖的遗址位于帕尼萨家国公园里,公园领地是一条略呈环形的细长土地,围绕着帕尼萨山和阿提喀地区內的山坡与村庄。
在天干物燥的炎热夏季,一把无名野火迅速延烧,遍布整个区域。纵使应急部门与地方当局、央中
府政齐力救灾,火势仍一发不可收拾,足足烧了有好几个星期。大片公园领地惨遭焚毁。民宅与商家夷为平地。多户人家必须迁移他处另谋安身之所。这次的祝融之灾上了全欧洲报刊头版头条,可是灰烬中隐隐闪着一丝希望。
大火虽烧光山里头的树,彻底改变了植被,却
出几百年来隐蔵其中的古老建筑与遗迹,考古部派了一特别小组到现场进行调查,归结出六个有潜力的新遗址,并开始接受开挖的申请,条件是开挖成功的团队必须捐献一笔款项来植树,或是在开挖坑附近重建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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