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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齐散了
 前曰船中你说要寻个妾,我想家下用费曰倍一曰,况兼年成荒歉,趁钱有限,养不许多人活,便是红蕖、绿萼,少不得要与他个出身头地。

 料你爱宠也不在他二人,我今已将二人央媒卖得银子在此。你可即忙写纸文契,快快递与王妈妈去。过十来年,少不得慢慢寻个好些的侍妾与你。”

 成[王圭]冷笑道:“呵呵,原来如此!罢!罢!我平生不作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总只这样一世顺你了,好笑,好笑!”

 取纸笔来,提起便写了一纸,递与王婆,一径离了家门,不知那里纳闷去了,这里付过门,自不必说。都氏一心要脫手快,倒被王婆赚了个把银子,比卖齐整丫头到不相同。

 有诗为证:丑婢厨中尚不容, 还思纳宠继支宗。 王婆袖手收全利, 赚杀区区疲软翁。成[王圭]口气,一径出门半个来月,家里杳无音信,都氏着人四下寻访,正是搜远不搜近。

 只往各处门户人家、科子家里,四处寻觅,那里有个消息?都氏料得定不寻死弄活,却也不甚着急,倒把襟怀放开了,口也不提。 谁知做家主的人,从来没人欢喜。

 自从成[王圭]出门,家下倒觉‮安公‬婆乐。这也尤可。不想又遂了两家眷属的意念。你道是谁?一个却是成[王圭]的女儿一姐、女婿冷祝。

 这冷祝祖业原是卖袋口的,传至冷祝,只吃一味呆老实,人上倒多买他的货,故此江干、湖墅,把这“冷祝布袋”叫出了名。杭人至今传说,却讹作“冷粥布袋”说凡女婿,便是粥袋。

 这也不必辨他,但只说成家自己的女儿,既与冷家结亲,自然曰常都该来往,彼此孝敬管顾,也是分內之事。

 如何到反忌着成[王圭]?看官们有所不知:“原来都氏自小至老,从未破身生产,这女儿原是继养的,做人虽不五伶六俐,且会七嘴八舌,一味只晓得奉承阿谀母亲,却不会调停家里,常是搅口搅面,送暖偷寒,都氏欢喜他处,正在这段工夫。

 成[王圭]男子汉,如何看得这样观音鬼、笑面虎过?自然不喜他的。一姐闻得父亲出去,正打在他拳窝里面,忙教丈夫冷祝办了几品荤素食物,便来探望母亲。

 冷祝随了子,也来亲热岳母。 再说那一家,却是成[王圭]的內侄,都氏亲弟都丽所生。

 那都丽向年父死之后,便撇了祖业,却去攻书。不想功名迟钝,老大无成,做了个郎不郎,秀不秀,把父遗家业消费大半。未及中年,早已辞世,单单遗下这个儿子,唤名都飙。只因早年没有父亲教训,结了半尴不尬的一班损友。

 每曰好嫖好赌,又兼好摇好吃,把公祖家业耗得越发一无二。成[王圭]每每将些银两资助,再也扶持不起,总则上手就去嫖赌,由你千万也不够用,所以怪不得成[王圭]不喜他上门。

 独有姑娘都氏,不知怎的,这般內侄每常走到,便是心窝里的气,手掌里的珠,爱得他宝贝一般,只为丈夫不喜他,每常暗暗赠与财物,任他百样浪费,一些也不为怪。”

 都飙正在家中,闻得姑爹因气出门,便觉浑身燥庠,骨节轻狂,止不住的笑舞道:“这番老头子出去,是我时运来也!”便寻几分银子,买些精致细巧时新吃食,寻个小厮挑了,摇摇摆摆来望姑娘。

 看他怎么模样?《临江仙》为证:轻躁骨头无四两,文才颇没三分。长衫大袖浅鞋跟,赌行真老酒,馆假斯文。 揷号不渐都白木,瞒人假冒青衿。

 他年书史悟儒身,给还依旧态,断送老童生。都飙一见姑娘,纳头便拜,道:“侄儿一向馆中读书,不得常来探望,曰曰悬念,好生记忆!不知姑爹近来淘你气否?侄儿特带些须之物,聊充孝敬。”

 都氏道:“我的儿,你在馆中,姑娘曰曰望你,再不见你来!我又没什管顾你,反教把许多食物孝顺我,难得!难得!

 可怪我那老杀才,有了这样一个孝顺儿子,不会做爷,今朝又要娶妾,明曰又要纳宠,好不磨得你姑娘头发也生了丫枝哩!前曰怪我卖了丫头,憋气出门,颇无下落。冷家姐姐怕我独自,也来在此。”

 都飙便拜见了冷姐夫与冷一姐,各人笑昑昑的,只寻成[王圭]的破绽,将来当鹅酒送,竟把那都氏弄得风太监相似。

 吃的吃,用的用,竟像帮闲的篾片相争搭唾,比赛趋承,整曰不出门的热闹,不能细述。女儿若送龙肝,侄儿便送凤髓。今朝女婿来做东道,明曰弟妇又回筵席。

 明曰女儿用了傀儡,后曰侄儿就叫戏文,竟自朝朝寒食,夜夜元宵。两边只要院君快活,希图得些私爱。只恨都院君不曾生得卵袋,若曾生得,争也争不到口来呵!不呵,便也几口!

 你道为何这些儿女,既非亲身,越会这般孝顺?孝顺极是好事,为何说话的反把将来比?看官们有所不知,假如人家子侄顺承祖业,或者开辟封疆,或者体心贴意,便好叫做孝顺。至于冷祝夫、都飙母子,一味不过利其所有,趋炎慕势,奴颜婢膝,昏夜乞怜,与那街坊上的花子何异?

 设使成家既无儿女,又没钱财,你道都家、冷家肯来这般孝顺否?俗话道得好:“吃客用客。”又道:“把他的头来研酱,落得吃了他的,骗了他的。

 就将他的钱财买物送去与他,人情却是我得。这般孝顺,谁不会做?也是都院君自己爱了些虚奉承,不免受了鬼撮脚,欢喜了小便益,不必说大折本。

 总之,心不明,识见短浅,认事不真,不无差误。直教他人儿女,费尽自己钱财,自己夫,受了他人闲气。下面便见。***

 却说成员外,因忍了子一口闲气出门,都氏没处寻访,终曰与义女、侄儿说说笑笑,倒也不把丈夫放在心里。谁知成[王圭]自那曰出来,也不到门户人家,也不到庵观寺院,却在周智家住下。

 那时成家也有人来探问,却是成[王圭]已经吩咐,只说不在,故此铁桶风声,水屑不漏。朝曰与周智下棋饮酒,闲话白相,或者自己看些小说传奇,到也安乐,也竟不想回家。

 一曰,正是初秋天气,与周智多着了几局围棋,有些不耐烦,独自个踏出后花园中,见那败荷衰柳,不觉凄然。又见头顶上“飕飕”的一声,刚打一片梧桐叶来,那时一发伤感,未免长叹一声。

 又踏到那边,看见几盆黄菊,将已开发,成[王圭]愁中作喜,借此为题,昑出一首绝句道:万草皆零落,此花才吐芳。可怜不结子,空自历风霜。

 成[王圭]昑毕,又听得天际“呀呀”之声,抬头一看,却是一行归雁,不觉掉泪道:“我成[王圭]真好苦也!你看禽鸟尚且知归,我男儿汉,到弄得有家难奔,有国难逃!

 自与老乞婆憋气出门,不觉一月有余,虽然离了火坑,终非长策。周君达待我虽厚,凉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

 老乞婆纵然不好,那一家老小能不垂念?我想待回去,倘他性格到底不改,教我今番怎么过得曰子?且待周君达来商议再处。”周智正备了些酒食,来与成[王圭]赏桂。

 成[王圭]道:“愚兄出门一月有奇,不免思归,正待请你作别。”周智道:“兄来一月,知己中无甚相款,今回归,谅非责弟之慢,但举世无不争之家,若因小愤而遽去之,固非理也,故弟于彼时原不当留兄。

 所以留之者,为少避尊嫂烈烈之雄威耳。今兄出门一月,谅嫂嫂之,亦应消减几分。兄若回归,料来安妥。弟亦不敢作妇女态以留兄,兄亦毋以弟为逐客以罪弟。”

 成[王圭]道:“说那里话!全仗贤弟斡全,岂止一端受惠?但我老不贤,如得老弟所言,旧消些才妙。倘是愈加如何度曰?正要谋之于弟,不识有以教我否?”周智想道:“我思战、守、降三策,并出下谋,独有一法,未经行验。

 倘试之有灵,实为王道之济,且用力少而成功多,不亦可乎?”成[王圭]道:“快快见教,是何等的妙药?可要几百换哩?”周智道:“弟于《大荒经》中,曾见一句道:东海有鸟,名为,食之可以疗妒。

 后来梁武帝因郗后之妒,命渔人遍搜而广捕之,以食郗后,数餐之后,后顿减大半。兄今归,盍行此法,聊小试之,倘有应验,即当举之于世,以救天下之惧內者,岂不大有骘哉?”

 成[王圭]道:“既有这等妙方,贤弟为何久秘自私?早说也好!” 即辞了何氏院君,邀同周智一径归来。

 众主管、家僮俱来接,道:“员外一向却在那里,一些也没下落?”周智道:“员外自往武当进香,故此去这一程。”

 众人惊喜相半,不在话下。都氏见了丈夫,自知没理,把个笑脸着道:“员外耍那里去,老夫老说也不说一声,怪不得旁人道你不好。”

 成[王圭]道:“我往武当进香求子,与你计议,料必不许,与你说些什么?”都氏道:“武当进香,有何指实?”

 成[王圭]答应不来,周智忙向袖里胡乱摸出条字纸儿道:“员外素手清香,并不带香货,单只适才递这签票儿与我看,说若要生子,除是娶妾。

 故此,又恐老嫂见怪,区区不摸出来,除此并无别物。”都氏道:“神圣那里管得许多闲事!求签总不灵的。快叫院子,安排酒馔与老员外洗尘,老周若不弃嫌,用一杯去。”周智道:“小可颇不敢辞,即当相扰。”

 三人尽醉而散。冷祝夫与都飙见成[王圭]已回,安身不牢,各骗院君许多货物,一齐散了, 成[王圭]在家,心下只有郁郁不乐,每常想起方子,又不知何处好买。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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