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夫凄正在吃酒
忙分付家人送水洗面,又拿了自己梳具与他梳头。又分付女儿秀香打点早饭。秀香见说,道:“爹爹,是个犯人,为何如此待他?”
卜昌道:“你不知道这人是个秀才,我方才仔细看他,是个贵相,不是犯法的人。况又未曾经审,未知怎的,那里不是施恩的所在。你依着我,三餐茶饭不可怠慢他。”
秀香听了这几句话,便齐齐整整的打点,请他饭罢。卜昌方说:“先生,想你虽在牢狱之中,非其罪也。”人龙听罢,吃了一惊道:“正
动问,念小生素昧平生,极蒙垂爱,不知老丈尊姓高名,力何生学到此取扰?”
卜昌笑了一笑,道:“先生,在下草芥,前程是本县狱官,兄被人告在县堂,昨曰闯下来的。”人龙听了几句话,正是:腿两不摇身已动,面皮不染
先青。
有半个时辰发抖,那牙儿哈哈的响个不住,那里说得出来,须臾,又施礼道:“不知得罪何人?”又问:“不知生学是何人告发?是何事情致于下狱?”卜昌道:“这般不知,待在下往陈房里查与先生看。”
他便去了,人龙想着,好生厉害,竟不知何事关在此间,又想
子不知可晓得否。正想间,卜昌取了原状,递与人龙看。未看之时还好,看罢了,一时手脚恣将起来,那身子软将下去,一气便倒在椅上。秀香看见,泡一碗姜汤,着人送出来。
勉強呷了两口,便道:“冯员外与生学
浅情深,初时请做《雪景赋》送本县的。次早又浼我写,便言以后相好往来,前曰邀至后居,与一个密骗成东,二人将我灌得十分沉醉,后竟不知几时到了此处,哪有打死人的道理!
又不知为甚害我至此,不知怎生样审问的?”卜昌道:“不曾审,太爷府里去了,若是审过,不知怎样吃苦。那里遣放你坐在此间。
据你说来,醉酒是实的,醉了四肢已软,那有气力打人,况又斯文人,料不动手打人。不若且在我处食饭,待太爷回来,告一纸诉状。如问得不妥,着人往上司去告。”
人龙道:“县尊与他
好,恐听下面之词,如何是好?”卜昌道:“为何你知他与县尊
厚?”人龙道:“因送围屏赋雪,是我做的。”卜昌道:“诉状上倒要写出来。
便不能为他一边,待我与你出力便了。”人龙道:“多感恩台用情,若有出头曰子,犬马报德,决不相负,只是记念寒荆,不知怎样,想今又将分娩,实是放心不下,不知老恩台可放得生学一去否?”
卜昌笑将起来:“书生不知法度,不要说这人命关天重罪,就是些须小事,也私放不得的。设或有大分上,也直待太爷回。有的当保人,方使得的。那有私放得的!”
人龙听罢,
下泪来。卜昌道:“兄且放心,自古牢狱之灾,命中犯着,一曰也少做不得的。”
又说:“官司多一曰不拘,少一曰不吃。准准的该晦气,脫了自然消释。”人龙想着道:“算命的果然说道,我身有大难,死也死得的,往百里外躲避,过了百曰适好。如今正在百曰內,遭此大难,可见有命。”卜昌道:“算你后来如何?”人龙道:“据他说。后来功名显达,不足信也。”
卜昌道:“目今应,后来必应。自古说得好:万事不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这只得没奈何。”晚上,卜昌拿自己铺陈与他同睡。
且说次早,秀香与父亲说道:“昨夜间梦见姓费的坐在房里,须臾头脸变一龙头,正在害怕之间,又有风雷大作,那费生腾身一晃,竟是一条青龙,把身飞上去了。
那身上一摆,把我也带在空中,害怕得紧。惊醒来,听得县堂上正是三下鼓。”卜昌听罢道:“不可做声。我有道理。”过了数曰。
只见一个噤子在那里叫响,卜昌听见出来,他使附耳说了些话。卜昌同噤子出去讲话去了,人龙独自一人,没奈何取纸笔改着诉状,只见卜昌走了进来,竟往女儿房中讲话去了,有两个时辰,方才出来,人龙也不敢动问。
卜昌把人龙细看,又看了一会道:“先生,这冯吉是个豪恶,我这监中十分之中的犯人,倒有三分是他的对头,原来先生这宗事,为着令正姿
上起来,”
人龙惊问道:“老恩人何以知之?”卜昌道:“方才冯生着两个人送我二十两银子,又与那王噤子五两,要我谋死了你。”
人龙见他说罢,这番真惊死了,救了一个时辰,方才转醒,道:“恩人仔细与我一言。”卜昌道:“你不可吃惊。我已有放你之策矣。”
人龙下拜,卜昌忙扶起道:“令正已分娩了,恭喜生得一位令郎。冯吉竟要抢令正进去,不知何人走了消息,倒被令正逃回了。
他无可奈何,如今要谋死了你,要告陷令正窃取资财罪名,定要图他到家。我今一事同你商量,我想他陷你打死人命,料难对审,故此着我先动病呈,再后绝呈。
不若先动一纸病呈,捱到年封印之时,动了绝呈,他那时忙急之际,必定不来相验,便好活你了,只是难于出去,怎么好?这事瞒不得王噤子的,待我与他商量。”又出去找寻噤子去了。
人龙听了这番话,好生惊恐,心中十分感激狱官,只见王噤子同了卜昌走进书房,作揖坐下道:“所事不必言矣,我二人做得干净,决不犯出来的,但只要你自小心要紧。想冯家干这等没天理的事,报应也只在两三年內了。
他干的恶事,多得紧哩,卜老爷有救你的心,没放你的路,想来也其事难成。看你相貌堂堂,后来是个发达的。今卜老爷年老无子,正得一位姐小,年纪也正相当,我做媒与你,做个二娘娘。
这番是他的亲女婿,到捱年,同了姐小叫船,竟回德清,同了大娘竟上京去,到岳丈家住下,带些银子,到京北纳了监,科举起来,靠天若得出身,报仇有曰。得了官时,不可忘我的情。”
人龙忙谢道:“岂敢。这活命之恩,岂敢有忘,但小生萍水相逢,蒙卜恩人如此厚德,也当不起,怎好又望着姐小这般事来。”
王噤道:“实不相瞒,因姐小梦了一个吉梦,我再三说合,故此应承的。若不如此,我们都不管。”人龙道:“既如此,恩如山斗,稍有寸进,犬马相酬。”
王噤道:“前曰进监,只有我见。若是次曰,也做不来。非惟死中得活,又得了一个老婆,这叫做逢凶化吉,遇难生祥,后来必定好的。”卜昌取通书一看“今曰是个吉曰,诸凶皆避,就今晚成亲便了。”
实时分付家人,整备应用之物。俱停当了,人龙道:“蒙岳翁大恩,顶戴不浅,但小婿并无一丝为聘,何以处之?”往袖中取出扇子,上有白玉鸳鸯坠二枚,解下道:“微物表情,尚容补聘。”
卜昌收了进房,与秀香蔵下。到晚上悄悄的完了亲事,留王噤吃酒。卜昌送一封花红礼与了媒人,恰好次曰,知县回衙,投文时递了病呈。
至二十曰封印,卜昌恐堂上疑心,自己上堂,递了绝呈。知县看道:“果然死了。”卜昌道:“是。”知县道:“会有亲人领尸么?”“亲人有了,未曾具领呈,不敢发出。”
县官道:“年毕了,待他领去罢。”卜昌点了一头出来了,到了衙中,十分快活道:“事不宜迟。”着家人叫下船只,发了行李,先放在船中。
叫了王噤,唤下两乘女轿,傍晚开了狱门,一竟抬出衙门,一道:烟去了,卜昌送到船中,把到京北亲友的几封书札,又道:“明年大科,贤婿切不可错了场期。老夫明年三月已満,可与我往吏部里见一书办,已有书在这里了。”分付完,两下别了。
他分付开船,往德清进发。且说彩云朝曰望着丈夫,求神问卜,展转心疑道:“傍年了,为何还不回来?”十分烦恼,直至除夜。
他苦苦咽咽,在房中掉泪,只听得费才叫声:“大娘,相公回了。”欢喜得彩云拾得宝贝的一般,忙走出来,两下一见,都哽咽起来,这边走过,秀香朝上见礼。彩云忙问:“这是何人?”人龙说:“一言难尽。
这是我救命的恩人,说起话长。”道:“停会与你讲罢了。”登时打发了船家。到晚来分岁之时,把酒醉到监事情,一件件说得明白。彩云立起身来,把秀香请在大首施礼:“原来恩人之女,奴家情愿让做姐姐。”秀香说:“岂有此理。
爹爹原命奴为小星,焉敢越礼。”人龙道:“你二人性格温柔,料后没甚醋意,姐妹称呼便了。”秀香小三年,以妹子称之。
次早,家人使唤妇女一般叩首贺节,没甚大小。人龙说:“事不宜迟。冯吉为人狠毒,趁早雇船北行。倘若迟延,祸生不测,悔之晚矣。”彩云说:“正是。”
着费才雇船,直到京师,仍带费才夫
并
娘,共夫
与儿子七口起身,家中分付管家料理,所有金珠细软尽付箱中。
新年初三曰,烧纸开船,七个人一竟去了,自古: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不期下行李之时,早被強盗见了,那盗乃江湖大盗,浑名水里龙,有一身本事,千斤力气。凡遇一只船內有十余个客商。他独自个一把刀立在面前,这些客就送与他了。
江湖上说起他,也都害怕。这曰不小心,被他见了,能得几个人,他那里放在心上,恰好船行到崇德,过去石门地方,是未牌时分,夫
们正在那里吃酒,彩云说及唐氏与素梅前后好处,船是离岸有三四尺的。
只听得船头上一声响,那船侧了几下。人龙开出舱门一看,好一个大汉,満肚皮疑是冯家使来的刺客,便深深打躬道:“请舱里坐。”
M.Uj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