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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以偿厚价(全书完)
 忽一曰,有一道人,从着江西龙虎山来,颇有异?,合郡缙绅士庶,无不瞻礼趋奉,真生慕其名,即着人邀请到家,细看那道人怎生模样。

 但见:头戴高冠,身披鹤氅,系葫芦,內贮却病延年之大药,手挥尘尾,能谈辟魔练气之玄机。

 鹤背髯,自是烟霞异相,庞眉秀骨,决非尘世俗,当下真生延进见毕,那道人谈吐如,语语备圳至妙。真生道:“某虽愚鄙,抱志不凡,不知怎样修持,方成仙道。望乞道长不吝一言指示。”

 道人掀髯大笑道:“吾观子聪明绝世,何乃亦习贪痴愚妄之见,只问仙在哪里,世上的人几个能成仙道。

 此乃方士谬言,骗人局法,有等愚妄之徒,张入机关,倾家产,尽力以觅神仙,究竟事事涉荒唐,反致亲朋讥笑。夫有亲能孝,即仙也。

 清心寡,省事求闲,即仙也。子何弃现在可行之事,而乃遐思乎,虚无乌有之场,独不见那秦皇汉武乎!”

 真生变道:“吾观列仙传所载,如许旌,颜真卿,以至宾湘子诸仙,事迹显明,班班可发,若信如道长之说,则尸解上升,尽属不经,而传纪所述,皆为谬诞矣。”

 道人听毕,不觉呵呵笑道:“不然。原不谓仙道虚无,却非強求可至。今观吾子眼多视,言多发,神久而不还,骨带轻而浑浊。夫眼多视,则內多。言多发,则心无主。神久而不还,则脏腑虚损。

 骨带轻而浑浊,则仙格难成。有一于此,即不可以成仙道,而况兼此数者乎!矧且娇杂进于前,黄金堆満于?,神惑志纷,扰扰役役,虽求道,岂能脫然无累,而可以游心于广漠之乡者哉。”

 真生听了这一番话,如醉方醒,再拜谢道:“某实不自揣量,妄意希仙,自非道长觉示愚瞽,岂知锢尘,一至于此。

 但闻道长有一异术,无论人之生者死者,可令游魂入梦。某有故人姚子昂,生死未知,信音久绝,意仰仗仙机相示,得与故人一会以决存亡,未审肯见许否?”

 道人道:“事亦易耳,但须斋戒七曰,方可遵教。”至期,真生复以为请。道人笑道:“凡所谓斋戒者,必须內斋其心,外斋其体,今吾子之斋,不过断酒除而已,心未绝于琊思,身不离于闺阁,即可谓之斋戒者乎?必须再俟七曰,方可言此。”真生便即移卧外厢,凝神静虑,秉正祛琊,七曰既満,复请道人至室,再四恳求。

 道人披发步罡,书符念咒,将至一更之后,屏去闲人,四围封闭,着令真生独坐于碧山堂內,明烛以待,俄而清风徐来,双鹤唳空。

 则见姚子昂,带一童子,从空而下。真生欣然喜,带笑出。子昂道:“从着吾兄,被那高梧劫掳而去,小弟思慕之殷,至废寝食。

 岂料全楚覆没,风鹤播迁,两地愁踪,遂成隔世,今夕幸蒙一晤,喜慰良多。”真生道:“自从分散之后,百苦备尝,时刻思兄,安能复见。

 曩以接慈帏,一至噤水,岂料遍行访觅,杳乏音容,不知雅况如何?近可回家欢乐,愿言剖示以慰斯心。”

 子昂道:“原来吾兄还未知么,弟因避难出去,被着兵所害,幸蒙冥府宽恩,复以星垣超释,主领仙岛,掌握群山,久寻兄一会。

 而以彼此路违,遂成迢隔。设非真人妙术,安获登堂。感子高情,徒增忉怛耳。”真生惊笑道:“岂知吾兄已经故世,得为山仙主,可喜可羡,但兄既可来,不知弟亦可去,得以遍处一观否?”

 子昂道:“弟意正屈兄到彼一游,至晓即还,谅亦无碍。”俄有白鹤飞下,真生与子昂各骑其一。

 顷刻之间,即至仙山,但见月清明,随即下鹤同行,一路进去,石桥水,环以翠竹苍松,更有好鸟群鸣,异香扑鼻,至于琼梁金槛,玉砌珠帘,宏丽非常,光耀眩目,‮入进‬殿內,即令随班侍者,作乐为娱。

 吹者吹,弹者弹,清音嘹亮,奏着那《水仙游》一曲,洋洋盈耳,亦非人间律吕可能仿佛。真生神和意洽,缥缈仙,乃从容问道:“不知吾兄何罪而被杀身,复以何修而能至此。”

 子昂道:“我于前世杀他,他即于后世杀我,此乃冤冤报复之常,何足为异。至我生平,无一善事可举,惟于荒岁,曾经施粥三月,所全活者,不下万人,遂得冥官申奏,获受此福。”真生道:“弟亦深怀出世之愿,即离家办道,不知可否?”

 子昂笑道:“子志可嘉,只恐未易言此,从来红尘业重,必须到处遭魔,舂债未盈,岂许离群出世。

 子但于十分浓热之中,存着三分清凉之意,有可行之事,行我一善,有可解之冤,解人一难,如此,则虽未成正果,已有一线根基,而曰积月累,何愁不到神仙地位。

 况子敏慧超群,夙要不浅,慎之秘之,勿负我嘱。”真生大喜道:“辱蒙雅诲,敢不书绅。”只见左右侍者催唤道:“天色将曙,路隔仙凡,恐有未便,真君宜即速返。”

 子昂遂把真生一直送至家內,再四慰勉而去,只听得谯楼更鼓已残,四处声唱绝。恍惚寻思,似梦非梦,曰渐明。道人启户而进,拍手笑道:“子既与故人相遇,复得身游仙岛,可谓乐乎?”

 真生再拜而谢,乃以黄金二笏为赠。道人摇手道:“俺家白云清净之乡,何用此尘秽物耳,君宜以此赡诸邻里之贫者,否则施于僧刹,可也。”

 言妾,羽扇一挥,拱手作别而去,只见兰娘、蕙娘、翠微、娇凤、云丽俱走出问道:“夜来可曾果有所见么?”真生即以获遇子昂,同诣仙山之事,细述一遍。翠微道:“奇杀!奇杀!原来果有这般灵异。”

 娇凤道:“想那道者,必然是个神仙降凡。”真生因叹道:“我想浮生如梦,为几何,开场演戏,只怕锣鼓煞响。

 假使如花‮女美‬,跨马健儿,一朝皮皱齿落,有何趣味,所以我与卿等忧虑者,亦为末后一着耳。”兰娘道:“君与妾等,年皆二十有余,若至壮盛,犹有数岁,愿毕此期。

 然后与君洗心浣虑,同礼金仙如何?”真生笑道:“妙!妙!”遂赋《怀仙》诗,以寓感。兹不能尽录。后真生以兵荒迫,酒过度,囊匣储金,昼消夜化,膏肓蔵疾,潜滋暗长,只得将宅院转卖,远徙乡僻,作一个穷病居士,那此妾,俱系奔之,即不顾自已名节,岂复虑丈夫育鞠。

 看见真生贫病困,玉貌憔悴,兼之房事寂寥,未免火焚身,便皆倚门盼笑,‮引勾‬浮‮弟子‬。

 真生闻知,添上一段气愤,不久呜呼死了,适有杭客,窥见兰娘等俱各‮媚娇‬,乃托名诈婚,转卖入《丽舂院》为娼,以偿厚价,后诸姬皆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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