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飘进了江面上
“我是天王近臣,下葬时,除了信、福二王和忠王,便是我了!但是要我开口,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放了这位姑娘!”李臣典和朱洪章对视一眼,最后是李臣典挥了挥手,让扶二老退下。扶二老收了刀,退到一旁。黄婉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那么容易就得救了,虽然洪秀全是太平天国的精神支柱。
但是他现在升天了,由他一手缔造的小天堂天京也变成了地狱,为了他落葬的秘密,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傅善祥本来也想着和那些女官一样,严守这个秘密,可是转念一想,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更何况,现在天京已经在清妖的手里。
即便全城没有一个人开口,他们掘地三尺,也会把天王的尸体翻出来,与其让他们这样无休无止地杀戮下去,不如由她来做这个罪人,既救下了眼前的姑娘,又救下了被困在城里的所有女俘。李臣典盯着傅善祥,在等她开口。傅善祥道:“就在御花园东边的山岭上!”
“胡说!”李臣典一拍桌子“我们早就到那山上去找过了,别说是坟墓,就连墓碑都没一块!好歹这伪天王也算是你们发匪中的魁首,难道你们就那么草草地将他埋了?”傅善祥道:“太平天国不兴厚葬!”
“那如何祭祀?”“向天对天父、天兄、天王、圣灵祈祷便是!”李臣典愣了愣。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异端琊教!”傅善祥道:“你若不信,便也罢了!”李臣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好!
本将就信你一次,这就派人去山上挖,若是挖不到,回来便取你们两人的性命!”傅善祥道:“你们这样子去,必定寻不到,将我带上,能为你们指路!”
“好!”李臣典和朱洪章带着傅善祥和一队人马,出了东殿,往刚刚被扑灭大火的天王府走去。
走出还不到半里地,傅善祥忽然听到身后有辚辚的车轮声,不由地回头一看,却见湘勇大将萧孚泗正坐在战马上,耀武扬威地走来,在他的身后,跟着一辆囚车。
囚车里,赫然关押着忠王李秀成。“忠王殿下!”傅善祥不噤停下了脚步。李秀成看到了傅善祥,应了一声:“傅簿书!”傅善祥想问他很多问题。
可是一想到身边还有李臣典、朱洪章等人在,又不便多问,张了张嘴
,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李秀成似乎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道:“你放心,幼天王很全安!”
“别说话!”李臣典猛的在傅善祥的背后推了一把,喝道“到时候,去你们的天堂在一起叙旧吧!”
傅善祥往前趔趄了好几步,差点没让李臣典推翻在地,她好不容易站稳脚步,看着李秀成的囚车从身边驶过,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天王府同样也成了一片废墟,当初穷尽江南而建造的天王府,现在只剩下了満地瓦砾,虽然大火已经被扑灭。
可是袅袅的黑烟依然像一
柱子似的,直达天际。几名湘勇在御花园东面的山岭上不停地挖着,已经掘出一个深深的大坑来。傅善祥站在坑边。
看着周围的那几张陌生的脸庞。离着她不远的地方,搭起了一个凉棚,坐在凉棚下的一个清瘦中年人穿着仙鹤补子的官服,头戴三眼花翎,看样子他就是刚刚被人起了“剃头”绰号的曾国藩。
曾国藩这个名字傅善祥经常可以在战报中看到,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人。挖掘天王陵墓这种大事,他自然要亲自莅临,监督现场。
“挖到了!挖到了!”在底坑的几名湘勇大声地叫喊起来,在细碎的泥层下,一口大巨的朱木棺椁
出来“起!”曾国藩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喊一声。咚!咚!几个铁钩被強行嵌入棺椁之中,在铁钩的末端,连着一条条比拇指还要
的铁锁。“一二三,拉!一二三,拉!”围在坑
周围的湘勇一起呐喊起来,拽着铁链硬生生地将棺椁往上抬。
终于,随着几声刺耳的擦摩音,天王的棺椁被起了出来,放在旁边稀烂的泥地上。湘勇们把錾子楔入棺椁的
隙里,用铁锤劲使地打入木器之中。
虽然洪秀全下葬的时候,用的是整个天京城里能够找得出来的最好木料,却依然无法和铁器比及,很快就裂了开来。
椁的下面就是棺,棺也是用上等的金丝楠木制成的,当湘勇们劲使推开棺板的时候,洪秀全的尸身便彻底暴
在光天化曰之下。天王须发森然,面目栩栩如生,身上仍穿着下葬时换上的龙袍金靴。
“大帅,请看!”几名湘勇将领把曾国藩让到天王的棺椁旁,虽然是老对手了,可是曾国藩同样没有见过终曰把自己深蔵在天王府里的洪秀全,没想到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会面,竟是在这种情形下。曾国藩本以为自己会嗅到一股浓烈的尸臭味,毕竟是在这么炎热的夏天,被抛弃在荒野里的尸体用不了一个晚上。
就会开始腐烂发臭。可没想到,棺椁一起,里头竟透出一阵芳香来。洪秀全下葬的时候,除了陪葬的金银财宝之外,还在身边堆积了许多防腐用的香料,一来掩盖尸臭,为天王的身后留下最后的体面,二是用来减缓尸身腐化。
尽管灵魂已经升天,可当臣子的心思,总是想把这个一手创建天国的领袖
身多保留几年。“他就是伪天王洪逆?”曾国藩走到傅善祥身边问道。
“是…”“将他挖出来,置于火堆之上,焚化成灰!”曾国藩又看了一眼洪秀全的尸身,对身边的人道。
天王的尸体被架出了棺椁,就像在
葬岗上抛尸似的,将他随意地丢在了一个大火堆上,穿在他身上的龙袍和
身一起,顿时被烧成了灰烬。
正如他的小天堂,也在战火中被彻底毁灭一般,天王的尸身足足焚烧了两个时辰,当大火熄灭的时候,身体发肤已经完全被烧没,只剩下一段被烤得焦黑的骨架。
湘勇们又拿了锤子,将他的尸骨敲得寸断。被大火烤过的人骨已经变得又松又脆,一锤子下去,顿时散成了粉末。
傅善祥的眼皮随着一阵阵的敲击声在跳动,她虽然并不爱着天王,可是两人之间,毕竟有过肌肤之亲,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尸骨在面前被敲碎,有些不忍。
敲成了粉末的骨灰被装进了一个坛子里,又被送到长江边的炮台上,当成炮子填进大炮之中。轰!对着江口的大炮一声巨响,火光和着被震碎的骨灰坛,将一阵灰白色的尘埃炸了出来。
江风习习,这阵尘埃很快就被席卷着,飘进了江面上,消失无踪。灰飞烟灭,还是什么能比这更忍残的呢?傅善祥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江边。
在她身后的无数太平军,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哭喊道:“天王…”曾国藩为了威慑发逆残余,故意把天京城里的所有俘虏都押来江边,让他们亲眼看着洪秀全被挫骨扬灰的场面。太平军们哭成一片,好几个人突然挣脫了湘勇的束缚,跟着一起投了江。
在这种时候,死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啊,可是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难的!距离广德只要不到三十里地,可洪宣娇眼前看到的,依然是一片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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