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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宽肩窄腰
 阿姨其实很早就有这样的念头,她家里孙辈逐渐长大,渐渐需要人接送,只是那时候陈淙月担心明淡状态不好。

 而自己陪伴得不够,所以把阿姨薪资翻了番,请求她暂时多留一段时间。阿姨谢过他后又小心翼翼开口:“斐斐还好吗?”陈淙月往楼上看一眼,笑笑:“她很好,我昨天并没怎么骂她,您放心。”

 阿姨从来很有眼色,得到想知道的结果就不再追问,只是难免不自觉感叹:“嗯…我知道,我们淙月是好哥哥,斐斐从小都是你照顾,哎,我记得我刚来时候,看她坐在那,怯生生的小模样,太可怜,实在惹人心疼…”

 陈淙月微笑着点头,耐心地听阿姨絮叨从前的事,心里却想她如何因为昨夜的事情形容他,好哥哥?没骂,但上了,他算什么好哥哥。

 ***明淡伤得不重,很快就能出院。父母的事情实在很难瞒住她,外面的世界曰新月异,五年时间就面目全非,陈淙月坐病房边,递给明淡新‮机手‬,他手指捏着塑封盒。

 看着小妹的神情从平静到惊诧,她的‮机手‬在车祸里被彻底毁坏,相册里空空,重新登录在新‮机手‬上的微信消息栏里一片空白。

 那些能为她提供一点记忆碎片、让她记起她曾爱过她兄长的记录也随之烟消云散。明淡的神情也空白,盯着那个于现在的她有些陌生的‮机手‬和兄长看。五年时间。

 她惯用的‮机手‬型号迭了许多代,而陈淙月对自己的定义,也从尚算合格的兄长,变成个彻头彻尾的混账,他站在那,叹口气:“斐斐,看一看时间。”明淡的神情有些恍惚:“哥哥?”陈淙月坐下,在她边,微微倾身。

 等她慢慢消化,然后才轻轻道:“没事的,不要慌,有哥哥在这里,有什么害怕的都可以讲出来,不要自己胡思想,好不好?”

 人要骤然接受自己失去了五年的记忆是很难的事,尤其那五年不是过往记忆里的随便一段,而是近在咫尺、从昨天开始往回算起的时间,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停留在五年前,和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错开。

 明淡紧攥着‮机手‬,另一只手惶惑不安地握着他,隔了很久,她微微动了动:“那,爸妈呢,这么久了。也没来看我,也没和以前一样,让各自秘书来看看我,是出了什么事?离婚了。还是?”

 她仰头,看着陈淙月。陈淙月回握住她手,轻抚她后背。明淡有一瞬间的恍惚,过很久明白过来,颤了两下,没有哭,一双眼空:“幸好是哥哥还在。”

 她与父母的关系实在算不得好,她生在父母吵得最厉害的那一年,彼此间的矛盾化到最深,哪怕是共同的女儿的出生也没得到缓解。父亲嫌她是个女儿,母亲恨她与父亲有三分肖像…哪怕她最开始先爱的是他的脸。

 于是明淡出生后,抱她最多的是家里阿姨,再是只大她五岁的陈淙月,再数上许多个或远或近的亲戚,才轮得上她父母,然而到底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有筋脉相连。

 明淡出院那天没回家,先去看了父母,从前对她冷冷淡淡的人变成了更冷淡的墓碑,碑上照片里却笑得和煦,明淡伸手,摸了摸墓碑,回头跟陈淙月讲:“哥哥,你看,爸妈难得对我笑得这么和蔼可亲。”

 这天微雨,朦朦胧胧的,陈淙月穿黑西装,打一把伞,跟她身后,几乎全部伞沿都遮她发顶,他自己被淋大半。听见她讲话,他只微笑,然后抬手蹭一蹭她眼角,动作自然,语气低沉:“有雨水。”不是雨水,是泪水。

 他讲得含蓄,小心翼翼呵护她。明淡才发觉自己在哭,为什么呢,明明是那么不喜欢她的父母亲…他们争吵的时候最爱以她为开端,母亲讲为了生她放弃了多少父亲却不知感恩,父亲则冷嘲母亲当初不过是为钱为财,如今却这样跋扈且不知好歹。

 这些话从不避忌明淡,有一次甚至是在两个人陪明淡参加学校里的家庭活动时候突然爆发…众目睽睽,无数同学与他们家长注视下,他们吵得不可开,面红耳赤。

 最后一前一后甩门而去,只剩明淡含着一汪泪,手足无措站在原地,被还想探听更多讯息的家长和趴在门口窥探的同学指点打量、议论纷纷。

 最后是高年级的陈淙月收到消息,翘了一整个下午的课,跨越大半个校区来寻她,他穿过人群、冷眼、调侃,走到明淡身边。

 她原本还忍着泪,蹲在角落,攥着蜡笔用力在纸上给父亲涂上深黑的西装,给妈妈画上温柔的笑容,给哥哥点缀上明亮的眼…画的主题是“‮谐和‬的一家”这本该是她与父母共同完成的作业。

 而她的所有委屈,在看到陈淙月的那一刻彻底崩溃,她把头埋在陈淙月怀里,泣不成声,哭得几乎上不来气。像是此刻。也许有悲痛,但更多的是委屈。怨怼的父母因为死去而两隔。

 她到最后也没得到过父母的爱,没得到过父母的一声抱歉,没有原谅父母,也没有被原谅,童年的创伤没有补足,于是只好放肆溃烂。明淡哭得渐渐疲惫,回程路上只剩下菗噎气声。

 最后连菗噎也无,她伏靠陈淙月腿上,缩成一团,很不安稳地睡着,不时惊厥。陈淙月一路上想了很多。想妹妹这些年受得委屈,想她当初直面父母出事时候受得刺。也想他实在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疯子与‮态变‬,他的小妹伏在他‮腿大‬上菗噎。

 他却在那哭声里硬得可聇。***陈淙月和明淡回家的时候,阿姨已经做好了饭,正在门口等他们,看见明淡,眼先一红。

 “斐斐…”明淡在下车前已经擦干净了泪痕,她很小就学会了掩蔵情绪,晓得怎样让身边人不担心,尤其对父母的感情也并不很深。对她而言。

 那只是两个可能会在她受伤的时候来看她一眼的人。从前她不讲,但心里或多或少有一点盼望,期待他们会看她一眼,而这一次。

 她一觉醒来,被人告知他们死在五年前,再也不会来,心里的期待就像巨石一样咕噜滚落,怅然若失,却也如释重负。

 于是看见阿姨的时候,她已经能装出自然的笑,热切地张开手臂,抱住对方:“阿姨,我好想你呀,医院里的饭好难吃,哥哥给我买的全是清粥小菜,把我脸吃得发青。”

 阿姨被她逗笑,抬头去看陈淙月,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仿佛为了什么事耗尽心神,他眼垂着,外套脫了。

 搭在手臂上,掩在身前,察觉到视线,抬头看了一眼,微微动了下胳膊:“阿姨,斐斐,你们先吃饭,我上去换套‮服衣‬。”

 他的衬衫被雨了大半,贴在身上,勾勒出身形,宽肩窄,隐见修长漂亮的肌轮廓。明淡点点头,问阿姨有没有姜汤,顺带着催促他快去换‮服衣‬,她自己则推着阿姨往餐厅走去。这里是兄妹常住的地方,他们的父母从前并不常来,晚上睡在这里的时候更少,大多时候。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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