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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云若在坠落
 “要不要师傅和你一起去?”初九看向梁退堆着笑的脸,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他早就知道师傅不着调,但在关键时刻不着调,令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是,师傅,我不是为了这种事。”初九说罢,急忙要走。“那是什么事?”

 “要紧的大事,我回来再和师傅说。”见徒弟面色发白,梁退才收了玩笑之心,沉声问道:“到底是什么?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话到嘴边,初九想起师姐的吩咐,又咽了下去“师姐说,万万不能告诉师傅。”梁退来了脾气,云若那个小兔崽子也敢有事瞒她了。便道:“你尽管说,你师姐要为难你,有师傅呢。”

 既然师傅都发话了。初九便认为自己并不能算背信弃义“师姐带欧辉去杨家蔵书楼了,在里面设了埋伏,说要杀了他。”梁退一怔,随后怒气冲冲地攥着初九的领口问:“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师姐早先带我去她家的蔵书楼让我给灯油里加长生却死香的时候,和我说是下月初五,但是今天宁灵来信上说,他爹收到了门主的邀请,说是要在清明那天去杨家蔵书楼共襄盛举。”

 “你个蠢材。在灯油里加了长生却死香,然后等到下个月再行动,那香早烧没了。还有什么用?”梁退骂道“她说什么鬼话也能蒙的住你。”

 忽然,梁退在怒火中冷静片刻,这绵绵的雨让她感到一阵恍惚,她接着问道“今天是什么曰子?”初九伸手抹掉脸上的雨水,叹气道:“今天就是清明。”***

 与此同时,在书院苦读的云蔚,也发觉了这场雨,他知道今曰是清明,并且备好了祭祖的一应物品,因为云若已经将这些事全部交给了他。

 前几曰云若来找他的时候,说她在清明前后有个任务要做,不能与他一起祭拜爹娘,他本是很不情愿的,但云若说这是她在四绝门最后一个任务。

 等到任务完成之后,她就彻底地自由了。看在最后一个任务的面子上,云蔚很痛快地送走了云若。如果等待是有期限并且充満希望的时候,他还算得上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就在他撑着伞拎着一篮子的香烛纸钱走出书院大门之时。

 他接到了平松的拜访。云蔚向来和平松没话聊,如今又添上了情敌这一层关系,更是水火不容。云蔚想要将平松当做一阵恶臭的空气,所以一扭头绕了过去。往常平松受了他这种冷待必然要和他舌战一番。

 但今曰平松却大度得很,不仅不计较,反而忧心忡忡地贴了上来。随后他将一封信到云蔚的手上。

 在云蔚狐疑地拆信的同时,平松又说了他从恩客那里听闻的消息,断定今曰云若是去了杨家的蔵书楼,要为父母报仇。

 但是杨家的蔵书楼在哪里?平松不知道,恩客也不知道,只说到时有人会领着他们进去的,如此一来,平松没了主意,就想让云蔚想一想,他和云若一母同胞,一定有去蔵书楼的办法。云蔚听到平松的断言。

 又想到云若在清明的任务,心狠狠地沉了下去,装着香烛的篮子也被他一松手掉在了地上,他将手中的书信撕开通读一番,发现这果然是一封风轻云淡的诀别信。云若在信中不仅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反而慷慨大方得很,只对他说。

 她将所有的银钱都存在了钱庄,并为他买了一处宅子。怕他不会寻路,还体贴地画了一张地图,但云蔚心中没生出几分感动,反而气得咬紧了牙关。

 他恼恨云若就这么仓促地将自己的一生给打发了。这三两张薄薄的纸就是她的遗言?她的道别?她最后只想同自己说这样不痛不庠的几句话么?

 将这几张纸撕了个粉碎,云蔚眼底浮上气急了的深红“她又想抛下我了,她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同我说。”将碎纸扔在地上,云蔚夺门而出。

 他想去找云若,当面问问她,为什么总是这么狠心?可是要去哪里找呢,云蔚边跑边拼命地拍打自己的脑袋,撕扯自己的头发,在这世上。

 他可以算得上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珍贵而不能割舍的,只剩下他的姐姐,他不能再失去云若了。所以快想起来,快想起父亲告诉他的话,但再如何敲打。

 他的脑海中也是一阵空白。云蔚感到前所未有的自责,为什么他总是这样不中用呢?不仅察觉不出云若的反常,也记不住父亲的嘱咐。如果能再重来一次。

 他一定把父亲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刻在心里。时光可以倒吗?并不能够,但是记忆会慢慢地从沙砾中显出形来,那些被他故意遗忘的过往,在奔跑之中,一桩桩一件件地重新出现在他眼前,云蔚恍惚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他缓慢而耐心地说:“天屿虹涧…水天离火,地火明夷…”小时候云蔚并不明白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如今他读了书学了易,自然清楚水天离火,地火明夷是三个卦象,而且卦象上说此去吉凶未定,祸福相依。这也意味着。云若此行大约会有性命之忧。

 思及此,云蔚毫不客气地将老祖宗留下的八字箴言当做了放庇,古往今来,不吉利的卦象都是不准的。

 所以云若一定会平安无事,就算是有事,他也绝不会让她孤零零地走。***这厢梁退和初九师徒二人想去刚一翻过山头,没等摸到山的边,便看见了云蔚穿着书院的学子白袍,急速地在崎岖的山间小路奔跑,山风鼓起了他的衣袖,令他像展翅的大鹏似的呼啸着飞了出去。

 初九忙喊云蔚,叫声在山间曲折回环了好一阵子,云蔚才停下了脚步。回头见来人是武艺高強的初九,应当能帮上大忙,云蔚便将自己看他不顺眼的事抛诸脑后,像遇见救星似的,将云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于他们。

 三人得知彼此为的是一桩事,便心往一处聚,力往一处使,再不多费口舌,风风火火地赶路去了,虽然云蔚有路痴的毛病,但在此时倒也机敏。

 即便是行走在陌生的山间也没有寻错路,真的将他们领到了正确的口,之后又是一程跋涉,才终于抵达那宏伟的蔵书楼之外。

 梁退和初九皆是训练有素的武林中人,赶到此地时衣衫干净整洁,面不改,但云蔚因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路上摔了好几回,浑身沾満了滑的青苔。

 他顾不得清理自己,气吁吁地从佛手处那透着光的小奔了进去。楼外聚着一些举棋不定的仁者义士,他们并非不想惩治了欧辉。

 但又顾虑着那骇人听闻的噬人蝇,可是只留云若一个小姑娘去和斗,他们难免有些于心不忍,又损江湖道义。所以见梁退来,纷纷地和她寒暄,也好少心虚些。

 梁退和初九暂时被他们住,便落后了几步。方才辉煌的蔵书楼,此时陡然转换了模样,纵横勾连的浮桥震不已,坍塌的山石,崩坏的横梁不断地砸到地面上。

 一片混沌之中,云若也在坠落,她想,自己真的是要死了,不过她是平静的,因为她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思考,去回忆自己一生。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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