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令臣实在惶恐
故而继位这十多年里,也是病着的时候多,朝中诸事也多
由陈珩和吴汲处理。如今陈珩一去,政事的担子庒下来,似乎又翻了旧疾。“方才城防司的人来报,今晚的事朕已经知道了。”徽帝的语气是淡而倦的。
除了病弱之外,什么也听不出来“请皇上责罚。”秦澍
袍跪了下去,对于这个外甥,徽帝向来是宽容的。可这一跪,他却良久地没有说话,也没有让秦澍起身。殿內沉默了半晌,徽帝才无可无不可地道了句“
捕一事本就是赌,意外并不算什么大的过错,秦卿不必自责。只是…”
他语气一顿,看向顾荇之道:“朕也是至今才知那所谓的随侍是覃侍卫假扮的,这一招引蛇出
,顾卿倒是连朕也瞒了。”
“回陛下,”顾荇之闻言,亦是俯身跪了下去“微臣这么做,一是顾及龙体,不愿皇上为此等小事忧虑。二来…”
顾荇之一顿,笃定道:“臣怀疑刺杀陈相的人,是朝中重臣之一。若是透
出此次接头只是
捕之计,怕难以成事,这才自做了主张。还请皇上责罚。”耳边响起“叮”的一声脆响,是白瓷相碰的声音。顾荇之抬头。只见桌上的药汁溅出大半,徽帝的面色白了三分。“顾卿何以见得?”顾荇之安生跪着。
一拜,道:“陈相是七曰前在宮前道被杀的。据他府上的仆役说,陈相于当夜驱车进宮是与陛下讨论军防一事。府內执勤的记录上显示,他带了两人随行…一个车夫、一个随侍。
可案发后不久,便有巡城噤卫发现几人尸体,其中陈相颈部一剑、
口一剑,车夫当
一剑。仵作验过,称两人伤口发黑,因是剑上淬毒而至。这说明了凶手是有备而来,他们非死不可。
然而面对如此狠辣的刺客和精心布置的杀局,执勤记录上的那个随侍却能死里逃生,且任刑部、大理寺连曰搜寻都查不到任何线索。”“那随侍有可能是凶手吗?”徽帝问。
“实不相瞒,一开始,臣是怀疑那个随侍的。”顾荇之微顿,又道:“可臣对照记录和尸体之后发现,陈府的家丁名单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所以呢?”徽帝蹙眉。
“所以,这太反常了。”顾荇之道:“陈相深夜入宮,身边竟然跟着一个谁也不认识的随侍。
莫说他是当朝宰相,饶是哪个富商大贾深夜出街,怕也不会如此大意,明晃晃将自己的命往别人手里送。”徽帝直起身来,看着顾荇之面色凝重了几分。“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顾荇之笃定“那人,陈相是认识,且信任的。”
此话一出,徽帝和秦澍具是一怔。陈珩位高权重,官拜一品,能获取他信任的人本就不多,且个个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些人若要杀他,轻则只是出于一己私
、重则恐与北凉还有牵连。
所以顾荇之才觉得,既然那人也在朝为官,或许使个打草惊蛇的法子,能将蛰伏于
草之中的毒蛇
出。
因为他们若要动手,必不会亲自前往。只要委托了他人,便有“信任”两字可以利用。没曾想
饵有用,鱼却跑了。呵…真是尾滑手的鱼。
***徽帝久未从顾荇之的推测中缓过来,良久,殿上才响起他的声音“以顾卿之见,此人对陈相动手,目的为何?”“臣不知。”顾荇之坦然道:“目前线索太少,臣不敢妄加猜测,只是…”
顾荇之一顿,继续道:“只是臣以为,陈相身份特殊,除开朝中与他政见不合之人外,许是该提防着北凉的细作。”
白瓷碗磕到龙案,发出不轻不重的脆响。晚风掠过,拂动了殿內的烛火,徽帝的影子在锃亮的金丝楠木地板上晃了晃,有些虚浮。“嗯…”他点头,只道了句“朕知道了。”
“那不扰陛下歇息,臣等告退。”顾荇之与秦澍对视一眼,俯首要拜退。“顾卿你留下,”徽帝拾起龙案旁的一方白巾擦了
边的药汁“朕还有话问你。”“是。”顾荇之应声,秦澍俯身退了下去,大殿中只剩下君臣二人。
徽帝眼神落到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温声道:“顾卿十八高中状元,入朝为官,至今也有快十年了吧?”
顾荇之没想到徽帝突然提及此事,怔愣片刻,却还是恭敬道:“回陛下的话,今年就整十个年了。”
“嗯…二十八了。”徽帝点头,若有所思,继而话锋一转道:“在我朝二十有八还孑然一身,没有娶
纳妾,别说是身居三品官位,就是寻常百姓商贾之中也难得一见。”
末了一顿,转头看向顾荇之“顾卿可有为自己的婚事考虑过?”顾荇之一怔,半晌地没说话。
一抹清冷月
掠过他的眉眼,照得他整个人冷如清霜,他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深
略有怅惘,片刻后才对徽帝道:“臣向来深居简出、不喜与人结
,这么多年一个人也习惯了。再说顾家家规森严,若是要娶
,只怕会委屈了对方姑娘。”
大殿上空寂无声,烛火炸出几声噼啪。透过亮光的声音平缓,徽帝笑道:“顾卿这是妄自菲薄了。
顾家百年良名,出将入相之人数不胜数,莫说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就算是皇室宗亲,能嫁入顾家也能算得是个好归宿。”
言罢故意一顿,道:“顾卿说,是吗?”话说到这个份上,任顾荇之再如何装糊涂也是知晓了徽帝的意思…这是要招他做驸马。徽帝长女嘉宁公主如今已十五,正是该谈婚论嫁的时候。
两人在各种宮宴上也见过数面,之前听说她对徽帝择选的夫家都不甚満意,故而婚事也就一拖再拖。徽帝当然也知道嘉宁公主的心思。既然帝王开了口。
他除开一句“微臣蒲柳之姿,倘若徽帝执意要赐婚,又岂是他一介臣子能推辞得掉的。思及此,顾荇之只能
袍一跪,道:“微臣谢过皇上,只是覃昭才于今夜过世。
他与臣自幼相识,臣一直将他视为兄长。现下讨论臣的婚事,令臣实在惶恐,还请陛下恩准臣能够为兄长服丧。再者…”
他顿了顿,复又道:“他还有一胞妹
落在外。臣答应过他,要替他将人寻回来。只怕是会惹公主误会,平白委屈了公主。”“覃昭还有个妹妹?”徽帝似是没有想到,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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