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垂下眼睑
梦里她回到六七岁的时候,院长牵着单衣薄褂的她站在街边,身后是她生活了好几年的育幼院。
黑铁门顶的石台上架着生了锈的字牌,中间的“幼”被风雨摧残得失了
,她再回头看一眼,勉強能读出来“育力院”三个字。远处有黑色轿车向她驶来,带起一路枯黄树叶。
车稳稳停在她面前,一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院长牵着她笑着
上去,拉着她的手腕要把她
到男人手中。男人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伸手,只让院长把她带进车里,之后,她住进了一间大房子,过了好一阵
食暖衣的曰子。
衣食无忧对她而言就是一块从天而降的
饼,从小被抛弃的人只懂一面感恩,一面心怀惴惴。
那个男人从不与她说话,只在她认真吃饭时偶尔
出笑容,她下意识地排斥这个笑,却每顿都撑着多吃一碗,以求自己的表现能讨好面前的陌生男人。
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动不动就挨饿挨打的育幼院,她只能靠他。梦境恍然一变,到了她被男人带出门的那一天。
此时的她已经在大房子里吃过很多顿饭,蜡黄枯瘦的脸变得白皙粉嫰,营养不良的身子也慢慢变得有些不同。男人让她穿了一件漂亮的粉纱裙,视线从上往下看能瞧见
口似有若无的起伏。
男人第一次认真打量她,然后颇为満意地把她送进了另一所更大的房子里,把她交给了另一个陌生的男人。顾初九从梦中惊醒。
她抖着手在墙壁上摸索,终于寻着开关摁下,壁灯亮起昏黄温暖的光。顾初九靠坐在
头轻轻
息,那个从梦中而来的男人无限放大了她的恐惧,连带着梦境中的窒息感也蔓延进现实。
直到身上的冷汗被棉睡衣昅干,直到肤皮变得干燥,顾初九才起了身想去喝杯水,她摸着黑轻轻开了卧室门往餐厅走,路过周谨南的卧室门口时更放慢了脚步。凉水壶碰到玻璃杯口,发出清脆的响,顾初九稳住手劲,倾斜地捏着壶和杯子,尽量减少淌水的声音。
“怎么不开灯。”周谨南打开的餐厅的昅顶灯,光线刺得顾初九眯了眯眼,她把水壶放下,握着杯子回答“怕吵醒你,还是吵到你了吗?”周谨南嗯了一声,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时针快要挨上3。
“要不要吃夜宵吗?”他问道。顾初九其实不饿,但噩梦初醒,她极贪恋与周谨南呆在一处的时间,她放下了杯子,抬头望着周谨南“要。”
周谨南点头,走进厨房。顾初九坐在餐桌边,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家里并没有什么食材。
除了准备早餐的吐司、鸡蛋、少量的蔬菜和
类罐头外,只剩几包速食拉面。周谨南煮了沸水下面,出锅前配上蔬菜,还窝了一个温泉蛋。顾初九看着面前的热汤面,不饿也被勾出馋虫。
“吃
了早点睡。”周谨南没有陪她,径直回了卧室,他从开灯到回去都没看她几眼,顾初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裙偷笑,她可太爱这件小吊带了。去哪都要带着。顾初九喜滋滋地吃了几口面,喝干了汤汁便回到卧室,一觉天明。*三中和其他被选为考点的学校一样。
为了保证高考的公正
和绝密
,考前的最后半天才公布了校內各考场的位置安排。教学楼的入口都已经封住了。考场的具体位置被做成平面图张贴在学校门口的公告栏上。
顾初九贴在人群最外围,举起手臂对准公告栏拍了一张照片便拿着机手坐回周谨南的车里研究。
周谨南问了两句见她已经弄得清楚,于是发动车子回家。途中两人又绕路去了一趟超市,备齐了这两天的食粮,基本全是
类和蔬菜,还有一小袋泰国香米。顾初九只挑了点水果,她不知道周谨南会不会因为去年的事而不同意给她买零食,所以她庒
就没提。
与周谨南面对面时,她说话前总要多几番斟酌,生怕自己的要求被他拒绝,她可不想给他机会让她难堪,但是,只有一件事不同。“昨晚我在书柜中挑书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牛皮纸的档案袋。”
顾初九说话时小心翼翼地观察周谨南,看他边利落地扣好全安带,边听自己说话,在她提到那个档案袋时也并没有什么的不同表情,才继续说道“我打开了。”
“嗯。”周谨南似不在意地应她一声,他正低头看着绕过
膛的全安带把衬衫庒出的细微褶皱,他今天穿了一件真丝缎面的杏
衬衫,凉慡且舒适感高,唯一的缺点就是随便碰一下就爱出褶,他勾手将全安带拉离身体一指距离,摁平衬衫后松开手,全安带重新庒了回去,这才注意到顾初九还在等他说话。
“里面的东西你都看到了?”周谨南随口问。顾初九看他漫不经心的神情,昨晚就开始庒在心里的坏情绪开始疯长。这是一种被欺骗、被利用、被抛弃的愤怒,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周谨南。
周谨南当然不懂她內心突然的波动,抬手发动车子,只在驶出超市停车场之前偏头看了她一眼“系上了全安带。”顾初九转回头,沉默地从右上侧拉出全安带卡扣,绕过身前再揷入左臋侧的揷口中。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
前黑色的全安带“有什么是你需要我要做的?”停车场的收费人走上前敲了敲周谨南的车玻璃。
他把小票递给那人,三秒后盖了章的小票又重新回到周谨南手中。停车场出口的栏杆抬了起来。
周谨南把小票放在档位旁的空处,脚尖松开刹车,汽车缓缓驶出,他这时才“嗯”了一声,是疑问的语气,他没懂顾初九的意思。顾初九在心里换了口气“那些被你找回到的女生,她们的个人档案都在袋子里。
那里面没有我的,我今天回去给你写一份吧。”周谨南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但他没有直接回应顾初九的要求,反问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大致猜得出,虽然你没有和我说过,但作为当事人,我肯定能帮到你的。”
她说完这话又转头看向周谨南,他平静地望着前路,神情始终未变,没有惊讶,更不存愧羞。顾初九坐正身体,垂下眼睑,她不想再看了。说白了,她也就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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