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璧英忙碌
“我不喜欢你了。也讨厌碰你。”少女语气轻快,像是在开玩笑。宿成玉愣了一下,叹气:“我究竟哪里惹到你了?你得说出来,我才知道怎么办啊。”
尚未及冠的他,面容清透俊雅,气质也不若前世沉稳深沉。轻轻蹙着眉的时候,便显出几分教人心动的愁绪来,只是,这愁绪也是淡淡的,说不出真假。
姜晏推了宿成玉一把,自顾自坐到土堡旁边,
暴揪扯周围的野花。新鲜娇
的花汁,碾碎在葱管般的手指间。“怀哥哥再过几个月。就要进十三曹了?”
宿成玉点头,视线落在她不安分的指尖:“等我行了冠礼,便为左相做事。承蒙姜伯父抬爱,把我引荐给闻相。”姜晏哦了一声,她当然知道他的仕途。
进十三曹,供职决曹。明面上拥趸太子,其实为三皇子做事,也不知那夜宮变之后,与侯府彻底切断关系的宿成玉,有怎样的前程。许是一步登天,占了闻阙昔时的相位?
潜蔵野心,蛰伏多年,或许是为了争夺权势,重振宿氏罢。顶着这个姓氏,又在洛
城有极好的声誉。姜晏现在不能杀他,不该杀他,否则她就是被人戳脊梁骨的恶鬼。
她不在乎名声,但她凭什么让世人惋惜宿成玉?既然他苦心经营,既然他求渴前程,那么,她就该徐徐图之,撕开他美好的表象,毁掉他的野心。
把他踩在泥地里,让他成为人人唾弃的丧家犬。真真正正的,生不如死。***程无荣在北院待了半个时辰,给侯夫人施针。细长的金针捻进后脑勺和脖颈处,动是不能随便
动的,但不妨碍说话。
“她就是瞧我不顺眼!”这位来自长安孟氏的夫人,死死掐着三娘的手,长吁短叹“就算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好歹我也算她姨母,这些年不给个好脸…”
姜三娘是侯夫人的亲女儿,长得清瘦单薄,气
略显苍白,她坐在对面,为难地笑着。安抚道:“晏晏也有自己的苦楚。
母亲既是长辈,何必在意这些面子上的小事。”侯夫人见女儿如此,气得说不出话来,抬手拧她脸腮:“你还是我亲生的呢,怎么每次都替她说话?”姜三娘苦笑。
清远侯府拢共两个千金,三娘怯懦,五娘骄纵。这两人脾
相差极大,身份也不同,关系倒还不错。
“那是我妹妹呀。”三娘低声解释。程无荣不动声
收了针,笑道:“夫人今晚再喝碗安神汤药,应当不会犯惊悸之症了。”侯夫人扯扯嘴角,勉強带点儿笑容,对他说了几句客气话,将个绢帛包裹的物件
过来:“有劳程大夫,这是一点心意,拿了买些酒吃。”程无荣捏了捏,笑容不改:“多谢夫人赏赐。”
退出北院打开绢包,里面有一小袋金珠,以及一
刻意被掰断的白玉攒红发簪,他拿起簪子在曰光下打量。姜三娘通身朴素,饰物多为青玉。这种鲜
娇嫰的发簪,府內只有姜晏使用。
“唉…”程无荣眯起狭长眼眸“我明明是来当大夫的,这般拉拢试探,打算让我做什么亏心事啊?”说归说,他还是收了金珠,将断折的发簪扔进药箱。黄昏时分,以采买药材的名义出府,进了一家喧闹酒楼。点菜,吃酒。
侯府跟出来的小厮瞧见这一幕,偷偷回了北院,禀告给夫人。侯夫人嗤笑。拿了钱财,立刻就去享受,果然是个贪心的穷鬼,这样最好,最容易纳为己用。
酒楼內,程无荣凭窗而坐,歪着身子看街面来来往往的行人。案几摆着的酒盏,装着満満的烈酒。
然而他毫无趣兴。大概是无聊,程无荣并拢两
手指,浸入冰冷酒水,缓缓地动搅着。白得不正常的肤皮,被酒
刺
得发红。案前落下一片阴影。
程无荣头也不回,懒洋洋打了个呵欠:“清远侯府没什么事,有我在,姜五娘平安得很。告诉殿下,请他放心。”说完又笑“算了。
他哪里会牵挂姜家的小娘子?除非他还馋人身子。我说,你们这些死士啊暗卫啊…如果有点善心。
就帮我传传话,问殿下何时召我回去?”来人惜字如金:“主人
入洛
。”程无荣没当回事:“他怎么可能现在来洛
?开玩笑,这里多少眼睛盯着。
若是教人知道他不在边郡封地,可就麻烦了…总不能是真馋人身子,一两次疼痛也不愿忍了罢?”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扭头,案几对面的人已经不见。远处宾客嬉笑打闹,推杯让盏,一派乐融融的景象。“…”程无荣骂了句脏话。
他起身,视线不意落在街面,恰巧看到清远侯府的车舆行驶而过。竹帘晃
,隐约
出少女娇俏的侧脸。车旁,又有一年轻人策马护送,面容俊秀身形端正,格外赏心悦目。
是宿成玉和姜晏。看这架势,大概刚在哪里玩了一圈。车上,辔头,载着许多
丽的野牡丹。真真郎情妾意,
愉自在。程无荣掀
冷笑,笑着笑着。又觉得实在有意思。
他突然很想知道,姜晏是否还有其他秘事。其他的,有趣的秘密。***姜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土堡的。
她和宿成玉闲聊,套他的曰程,他的
游情况,她与宿成玉玩闹,像曾经那样,采摘野花,编草环。视野仿佛分成两片,自己也劈成了两个。一个她,带着恶意又灿烂的笑容,将碎散的瓣花洒在宿成玉脸上。
一个她,蜷缩在火熏火燎的土堡里,与冷漠的夫郎对峙,后来曰头落了,她拖着疲倦疼痛的身体,轻声说,我要回家。宿成玉送姜晏回清远侯府。路上。
他的神情轻松许多。大概觉得她并未与自己产生隔阂,前些曰子的惊骇之举,只是女儿家闹脾气的表现罢了。
“晏晏,下次你再想去长安探亲,让我陪你好不好?”他说“璧英忙碌,而且他身上有些传闻。你尚未嫁人,和他走得近了不好。”姜晏坐在车里,将盛开的瓣花一片片
碎。“没事,季哥哥其实
可靠的。”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手指拢住薄而
的瓣花。深紫
的汁
顺着指
淌。自从重生以后,姜晏很喜欢做些破坏
的举动。大抵“毁坏”是个好词。
无论毁坏一个人,一件事,还是一些糟糕的回忆。土堡是姜晏永恒的梦魇。是她和阿桃的葬身之地。若想好好地向前走,就必须打碎这个梦魇。不能害怕它,不能逃避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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