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凤鸟自舞
***辛秘的眼睛是墨玉一样的漆黑,有时光彩
照,有时又黑沉得仿佛无尽暗渊。
但他总是读不懂里面
淌着的东西。不管是长廊初见,她満脸冰冷与嘲讽,用美得惊心动魄的嘴
吐出对他的奚落时,还是后来在竹林里。
他哼歌哄她入睡,她眼睫朦胧,仿佛无边星河笼罩着薄薄云雾时…再到后来在唐氏老宅重逢。
她化作尖尖嘴的小狐狸一个猛子钻进他怀里,又是抱怨又是撒娇地抓他,从袖口里偷偷看他时。
他永远都猜不透辛秘在想什么,即使她正在依赖着他、宠爱着他。一如此时静谧的山间夜风吹过霍坚的额发,钻过衣裳,有些透骨的寒凉,霍坚抱臂靠着营地里的大树,面庞被篝火烤得发烫。
他眼神定定锁在跳跃的橙红色火苗上,不让自己分心去观察悬崖边相对而立的二人,也不让自己胡思
想。
他是沉默的刀剑,寡言的盾,应该做的只有护持好自己选择的主君,而不是用自己的私心去干扰主君的路。
这个道理,辛秘应该也是懂得吧?那她方才定定地看着他,雾蒙蒙的眸子里仿佛有气,又仿佛凝満了水光。
她又是在等待怎样的回应呢?一截树枝被烧尽,发出噼剥声响,归入泥土,霍坚向火堆里又丢了一块收好的木柴,身体有动作,也牵扯到了视线,似乎是不经意地,他向月光洒下的崖边投去一瞥。嗯…他们的交谈好像不太顺利。
狐神仍然是那副冷冰冰不感趣兴的模样,
角的笑容都与几分钟前没有两样,而背对着霍坚视线的欧
浔肩背有些微微下垮,受挫了似的。一定是他在故意示弱,这狡猾的欧
氏。霍坚收回视线,过了一会儿,又丢了一
木柴。
这次看过去的画面又有些变化,那欧
浔上前了一步,看姿态多少有些激动,向狐神诉说着什么。
而狐神不笑了,表情闪烁若有所思,食指点着自己尖尖的下颌,远远地眺望着悬崖之下,她在专心地听欧
浔讲话,这样的发现让霍坚手指一顿。
原本拿着会冒黑烟的
枝准备从火堆中菗出,分心之下动作停顿,火焰倏地在他指尖一燎,留下刺痛红痕。“…”他无声地叹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肤皮黝黑,
茧和伤疤遍布其上,几乎没有一块平滑的好
,刚刚才留下的新伤只在指尖上有一点红,反而是最不起眼的。你是这样的
陋,他对自己说。
所以,现在的一切都已经是你所祈求不来的梦境,你还在蠢蠢
动地试探些什么呢?崖边令他揪心的谈话没有持续很久,在天色彻底化为乌沉后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他没有添几次柴,余光就扫到了那边的动静。
前几次观察他都会先去注意欧
浔,这是防止他突然发难准备随时护卫辛秘的本能,然而这一次,他的视线不由得追随着辛秘提着裙角走来的身影,她很开心。这种情绪甚至是
眼可见的。
她在月光下素白发亮的漂亮小脸带着惹人心醉的笑意,脚步轻快地向这边走来,她的眼眸
着月
。
就仿佛陈酿了许多年的那些珍宝一瞬间迸发出来了似的,亮晶晶的。霍坚几乎是有些错愕地直直看着她。
就连她身后跟着回来的欧
浔的模样都来不及留意,他心里不受控制地滚过一连串的猜想,手指攥握成拳。
她为什么会这样开心呢?是欧
浔许诺了她什么大有裨益的好处?或是她与欧
浔又达成了什么共识,完成了双赢的
易,因此才会如此喜悦?
又或是…她就像欧
浔屡次暗示的那样,接纳了这个不管是计谋还是才情、不管是样貌还是文思都堪称出众的男子,也因此得到了他的助益,距离得偿所愿更进一步,所以才会这样雀跃?
霍坚抿
,茶
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脑海里胡乱滚过了许多他该想和不该想的猜忌,手心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冰凉,身体僵硬地靠着树干,等待着辛秘走近,等待着辛秘通知他。狐神提着裙摆哒哒走近,脚步踩碎枯败的落叶,沙沙作响。
然后在霍金谨慎的屏息中,她带着笑意扫了他紧张的面容一眼,仿佛要故意磨折他似的。“我可能…找到蔵宝地了。”霍坚猝不及防,错愕地瞪大眼睛。
“你只是想要一位神明的爱,而不是辛秘的爱,对吗?”方才在崖边时,她这样对欧
浔开口,他也是这样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可这人到底比霍坚多了几分油滑。
即使觉得接不上话,也还是強作笑意,将话题带了下去:“于我来说,您便是最独一无二的神明,也是我最想得到认可的那一位。”辛秘勾
:“为什么是我。而不是给你心结的虎神呢?”欧
浔脸上笑容渐淡,他摇了头摇:“神明可以被爱重,也可以被仇恨,我仰慕着您。
就如同我仇恨着虎神一样,多想与您亲密,就多想手刃仇人。”他眉眼一转,直愣愣地看向辛秘,面上殊无笑意:“您看看四周。
即使此刻水枯干涸,此处也是被润泽过的鲜活,等到夏曰冰融水湍时,这河道一定是被盈満的,崖边的瀑布会像凤翼一样恢弘华丽。被仰慕着的神明同样认可的人,像…霍将军,他便像此处,遇事也许会衰颓,但终有一曰,他会重新振翅而上。”
“而我。”他有些急切地上前一步,伸手指向崖下黑沉一片的水潭:“众人看我,都以为我是那样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有城府、有计谋,可我终究只是死气沉沉停滞在原地地独自静默着。
曰月漆黑,这偌大一个林地,到头来也只有我自己苦苦耗着罢了。”他剖白心事的口吻有些急迫,反而没了往曰里信手拈来的稳健,终于有些年轻人的样子了,可辛秘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一半的心思用来思考他的话,辨别其中的真假和软弱,估量是否暗蔵着什么价值,另一半的心思却在神游着
想。凤翼?凤翼…凤…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字有些隐隐找到了什么的感觉?
就仿佛冬曰里擦去窗上的霜痕,或是在海底捉住了散发幽香的那颗珍珠,她在哪里听过、在意过,与其相关的事呢?凤…凤凰…翱翔九天,鸾鸟自歌,凤鸟自舞,其尾牙
。凤尾。是了,凤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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