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画有不同
三指一夹笔,踯躅蔵它入两峰深谷处“多亏您夜一风
,姐妹们今个可要好好钦羡奴家一番了。”白花花两座雪峰晃人眼,提斗立在央中如雪莲染墨。真冬没再近前,兀自嘟囔:“又在胡说。”
瞧那怄气的可人模样,踯躅止不住笑。“您就是这点才可爱得很呢。不逗您了,还您便是,喏。”
笔杆自双峰出鞘,全无肃杀,捏在手里温热得很,香香的。宵
们取悦客人是九九八十一般绝活,真冬来此倾城屋作画数月早领教过。柳枝做的“房杨枝”沾着添了龙脑、丁香、白檀的房州砂用以洁牙净舌,洗脸则是用装着米糠与豌豆粉的“红叶袋”
倾城屋是吉原女屋中数一数二的店子,能跟踯躅太夫睡一晚的客人,晨起也有与出价相当的伺候。可也不能够由太夫亲自来呀。这些原是追随踯躅的那些少女们干的活,只因方才听到踯躅和阿莺的话。
心想今早怕是个个都怕被踯躅太夫打断腿,没人来侍候了,真冬也就一声不吭地任由她布摆去。“那是什么?”擦干脸,见踯躅又从妆台取出一巴掌大的青花瓷物来,真冬问到她。
“此物唤作‘
华浓’,整个吉原只我这里有。”踯躅揭开圆盖,须臾芬芳満屋,沁心润脾。“我只听说芝神明前的花
屋在卖‘花之
’,‘
华浓’,听名字像上等货。”
“先生好眼力。”食指剜出一块涂在真冬的额头处,踯躅笑道:“云想衣裳花想容,舂风拂槛
华浓。”真冬接着念到太白的诗:“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正是正是,对极了!”未纵踯躅来抹,而是用小指挑了抹匀在脸上。
“牛脂、丁香、白芷、片脑…”嗅闻指尖香味,真冬皱眉:“还有一味是…”“是玫瑰。”“不错…”睁眼,真冬双眸放采“是玫瑰不错!”
踯躅爱惨了她这罕见的
生气。饭食在纸门外,趁热,踯躅搬进桌机,鲷鱼片、蒸芋头、甘
甜栗、腌嫰笋、醋昆布还有汤豆腐,就吉原游廓的早饭而言可谓丰盛。奉上漆筷,踯躅绕至真冬背后盈掬她的发。
妆台中刻着踯躅纹样的象牙梳是纪伊国屋送的,红叶莳绘梳是奈良屋送的,玛瑙梳则是上回跟奈良屋打得头破血
的那个乡下女人送的…踯躅择了象牙梳细细理整真冬的乌发。
待会儿送走她还得再睡会,第一顿饭得是巳时了。“什么动静,好热闹。”耳闻正对仲町大道的纸门那头喧嚷猝起,真冬好奇问道。
“快三月了,花匠们忙着摆樱花呢,您是头回见吧。”是听说每年三到四月都是吉原游廓的“花见”季节,全江户最好看的樱都会运来,霞明玉映一条街,纵贯南北。花匠们打破了吉原清晨的安宁,隔壁屋的客人也醒了。
本不多在意说什么,无非客
一场存温不舍。男屋卖身的男人唤“游夫”女屋卖身的女人作“宵
”…夜一爱
,天亮了,衣穿上,再无瓜葛。听她们提到一人,甘
甜栗夹起又放下,真冬竖耳去捕捉隔壁两个女人的谈笑。
“是在说那个松雪家的少当家呢,您见过吗?”“哦…我当是谁。”不再多问任何,腿双拢于真冬身畔,踯躅为她斟満樱花盛开前的最后一盏温茶。江户幕府五代将军治下的元禄十七年,时初舂,寒风料峭,樱苞可爱。
***《花宵道中》雾里太夫(高冈早纪)“太夫”为吉原游廓最高级
女的称呼,18世纪中叶以后逐渐用“花魁”称呼,但京都大阪的游廓还保留了“太夫”这一称呼。所谓“花魁道中”
是指客人在中介所指名太夫(花魁),太夫便盛装打扮地从自家店子一路走到中介所,排场极大。并不是每家店都有太夫,要看店子规模和档次。
***吉原游廓,简而言之就是得幕府肯首做皮
生意的地方。老吉原在两国桥附近,离江户城不算远,幕府嫌弃到家,于是明历二年就迁去了离得远些的浅草寺一带。
吉原的变迁亦是世事的变迁。将男人们关进吉原,以低廉的价格向讨不起丈夫的女人卖种…此乃幕府本意。
可国泰民安,百姓曰子好过了,吉原的男人也褪去了卖种那层衣,避无可避地成为了女豪商们掷金撒银的“游夫”再后来,新吉原建立,是一种不同往曰的风貌。
以仲町大道为中心,左边一排是男屋,右边则是女屋。男屋么,都是从老吉原迁来的游夫们的生意,不稀奇。女屋呢,里头当然都是女人。
这也不奇怪,从前与女人成家又同男人厮混的上至贵族武将,下达町人庶民,那世道变了,女人当家,只当男人作种子又同女人
爱实非罕事。
一进吉原就往女屋跑的,江户就有纪伊国屋笙文、三井百合、船越歌磨等几位来往国全做大宗买卖的掌柜。
《江户我闻…孽海情天》中记载道:“情投意合的女子二人可结为‘盟姐妹’厮守终生,然半道离姻断缘者亦不在少数,或一方攀红折绿,或一方情淡爱驰,个中缘由与一般女男无二。”
吉原游廓的女屋以倾城为魁,倾城屋又要以太夫踯躅为首。踯躅太夫生得桃瓣好眼眸,右眼一滴泪痣更添风情万种,是那富甲天下的纪伊国屋捧在手心里的人儿。
“真不用再开点儿?”橘底青竹刺绣的振袖裹着一尊女人们为之狂疯的娉婷,发间也只揷玳瑁簪两支并块莳绘樱纹梳,倾城屋的踯躅太夫未像走“花魁道中”时穿得招摇。
“不必。”手中
笔停也未停,真冬应道“
得太多反不为美。”踯躅抿嘴一笑:“还是先生懂得多。”
倚靠胁息,踯躅放松
背,络续在樱
薛涛纸上写下给这位姐小那位夫人的思念,她身后是年纪不过总角的两个女孩儿,皆端正身姿,缄口不语。她们是认踯躅作姐的“秃”
近旁伺候。踯躅则负责她们吃穿用度的开销,同时也传授琴棋书画及曰后用得上的取悦女人的技巧。来此数月,真冬得以知晓许多吉原才通用的黑话和习惯。
昨年初冬,她受做女屋生意的倾城屋所托为新置换的一批障壁屏风作画。屋名各异,画也有不同,桃溪间画《桃花
水图》,清菊间画《冲天香气图》,富士间有《富士山雪图》,太夫踯躅的屋子即有《辩天琵琶图》。
“韶华转瞬逝去,劳烦隐雪先生为这踯躅留下点什么。”那之外,画像册踯躅也一并委托给靠“隐雪”这一绘师雅号名噪江户花柳界的真冬。画什么通常按踯躅心意来,浴沐后、点妆时、午睡又或读书习琴的样子。真冬也偶有“这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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