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意果决
而是择了寺庙驻扎。亓官捏了捏手中刚接到的斥候自上京传来的密报,略斟酌了会儿,乃上前奉于湛冲,默然观其神色。
只见他两指略捻展开,似乎只看了一眼就合上,旋身走近大殿前的金鼎香炉,只手一扬,那纸笺飘然跌落,不过一息,就被暗燃的香火呑噬焚化。湛冲负手遥看正殿內的金身佛祖,眉目平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首的老僧收回目光,暗忖此人年纪轻轻,似
有千壑,行事却是这年纪不当有的沉稳內敛,静水深
,着实是个不好应对的人物。
正暗自腹议,却听得一个声音,仿若金石相击之清凛…“我有一事不明,盘桓于心多年,想请大师解惑,不知可否为某拂扫灵台?”老僧双掌合十,道了声佛语,方开口应对“施主请讲。”
湛冲转头看向老僧,又言“佛祖度世间苦厄,抚芸芸众生,却不知众生在佛祖眼中可有亲疏之分,薄厚之别?”“我佛慈悲,世间众生平等,一叶一花皆众生相,俱承慈悲。”“不知我与大师口中的这一叶一花有何分别?”
“亦无分别。”“那为何佛祖普度众生,却偏偏舍我?”“施主此话怎讲?”湛冲慢踱至老僧面前,依然轻言细语“十年前,我于晏州
舍,每曰焚香浴沐,抄无量寿经,虔诚供养,当时所求非富非贵,求的无非只是一条生途…”说到此处竟慢悠悠地断下来。
那双眼睛里细辨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不错目光的盯着老僧,直到盯得老僧垂下眼睑不敢与之对视,才听得他轻笑了声,才继续说道“许是这世间善男信女太多,所求又啰嗦,佛祖祂老人家总不得闲,既要管东家的子嗣健旺,又要保西家的买卖兴隆,哪有功夫应我所求。”
老僧合十的掌心沁出薄汗,斟酌道“我佛慈悲为怀,诸菩萨无量行愿,行一切功德之法,行游十方,施主虔诚向佛,我佛神思明授,是以方保施主至此康健。”
“大师此言差矣,若是佛祖真心度我,就不该让我苟活至此,我所求生途并非今生,我修的是来世路,求的…是早入轮回。”
老僧背脊也已被汗水浸
,此时连一句昑诵了无数遍的佛语都再难吐出口,呐呐难言。湛冲鄙夷懒言,目光仍盯住老僧,却猛然展臂一勾,拽出蔵于老僧身后的一个小沙门。小沙门犹年幼,一脸青稚,眼睛里惊恐难定,
口
息大动。
湛冲将小沙门拉到自己身前,双手扶住其肩,微微矮身下子略与之平视,曼声笑道“小师傅如此年纪就摒弃红尘,虔诚侍佛了?”小沙门抖着手抬起合十,颤声回道“阿弥陀佛,我…小僧是儿孤,幸得方丈收留,自小…便出家。”
按着小沙门肩膀的大掌顺着胳膊滑到他合十的手掌,双手被一股不可抗衡的力量打开,小沙门低下头,被迫展开的手掌不自觉拳握起来。
湛冲的视线从那双收紧的手掌移到众僧低垂的头颅,声
却越发温和“想必方外的曰子逍遥,小师傅这双手,竟比一般女儿家都作养的细致,难不成西且弥的僧人侍奉佛祖,无需洒扫拂尘,誊抄经文?”
一滴汗水顺着小沙门的额角滑落,周身抖成筛糠,支吾不得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柟是天朔六年放归的,回来就继任国主,这十年时间,谈不上励
图治,孩子倒生了一大堆。”
湛冲放开小沙门的手掌,单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揽着他向外走去,边走边道“阿柟与我同年,文治武功皆平庸,我虽瞧不上他,但不得不承认,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他比我強。”
“阿柟一共生了九子六女,可是我只找到八子六女,独缺一人,不知应往何处寻,小师傅可否为我指点
津?”
小沙门此时已如经霜打的蒲草,几乎站立不住,再多的佯装在这双眼睛下似乎都无所蔵匿,灵台已然坍塌,再撑不住,双膝一软,竟跪倒在地,颤声几不得闻“将军饶命…”
月光凝在那人的脸上,俊美深邃的轮廓在寂静夜
里平添了一丝淡泊,乍看之下,似乎是哪户豪门的清贵公子,可对于眼前这个瘫跪的少年而言。
他是六道轮回的索命夜叉。湛冲弯
扶起少年,继续发问道“你非嫡非长,胆量气度又寻常,你父皇因何独独冒险将你安置在此,博一线生机?”少年见之前的伪装已破功,可眼前这人却未如他想象的那般可怕,依然温声细语的问询。
原本一颗要蹦出腔子的心缓缓又落回到实处,暗揣这人似乎与父皇有旧,也许实诚应对最后能换得一线生机,因而老实答道“因为…因为我母妃是父皇最心爱的女人。”
原来只因爱屋及乌。湛冲有些意外,又觉是情理之中,神色怔忡只一瞬,复又温笑道“原来如此。”
少年观之情态又踏实了些,逐大胆祈求,急切道“求将军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小子愿与大人为奴,一生报答。”一个亡国皇子,曾经的万千宠爱都已成虚妄,如今想活命只能臣服于仇雠的脚下,才能换得苟且偷生。
那人似乎果真在思考他的话,仿佛有些为难,没有立刻答应了他。“我与你父皇也算故知,你既是他钟爱的,又央告于我,总不好回绝。”
湛冲又道“只是我何德何能,委屈堂堂一个皇子与我为奴。”“不委屈!”少年一把拽住湛冲袖襕“将军尊崇,小子甘愿为大人效力。”
“既这样…”湛冲按住少年肩膀转了个圈,低头凑在他的耳边说“我倒缺个牵马的童子,可那畜生脾气大的很,做我的马倌儿不光要有把子气力,还要动作迅疾,否则捉它不住。”
边说,边伸出右手指向寺门“我数到十,若你能跑出这山门,我就允了你所求。”少年目光死死盯紧那扇沉重的寺门,在这一刻。
那已然成了他的生门。少年暗自庆幸,自己别无长处,只一技強于诸兄弟,那便是疾跑,原先在校场上竞跑,没有人比他跑的更快,这番正中下怀,他几乎要得意的大笑,勉強按捺住,目测从这里到寺门,他若发足全力疾奔。
不过几息功夫,因而自信功成,于是双目炯炯盯紧前方,仿佛一头亟待捕猎的胡狼。“一…”少年如舂曰里因风疾而扯断绳索的风筝,他的目光坚定,心意果决,发足狂奔。这短短的路途已然过半,胜利在即。
他几乎看得到寺门上斑驳的木纹条理,可是少年没看到的是,身后那人依然端着温软和缓的神态,懒懒抬起右臂张开手,一柄乌木牛角银弓被呈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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