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可玉刚弄好晚餐,门铃急响。
她跑去开门,赫然是一位高颀
拔的男人,他神态稳重,五官轮廓分明,一对炯然大眼,充份表
出威严气势。
“你找谁?”
“唐伯母吗?您好,我是欧
列,请问唐爱在吗?”
“什么?你,你就是‘万擎海內外财团’继承人?”可玉常看到报导欧
家族的新闻。
“嗯,伯母知道我?”
“你…请…请进来坐。”可玉慌措地:“我立刻去叫爱爱,请等等。”
欧
列跨进来,打量着屋內,陈设普通,但打扫得明窗净几。
很快的,唐爱下楼来,但是,神色阴沉。
“妈,我出去一下。”
“小爱,晚饭煮好了,请你朋友一起用饭吧。”
唐爱转望欧
列,后者会意的推辞说:
“伯母太客气了,我吃过才来。”天晓得,他急急赶完成堆的公文,马不停蹄又赶到此地。
踏出唐寓,两人沉默地往前走,斜照拖长两人的影子,似乎是不
会的两道平行线。
走出巷道,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咖啡屋,在唐爱提议下,两人走了进去。
“回家一趟,你整个人都变了。”
“有吗?”
“什么时候,煮菜给我吃?我等着呢。”
唐爱低眼,动搅咖啡,藉以掩饰怆然的心境。
“爱爱——”
唐爱依然动搅着咖啡…
欧
列蓦地伸手,抓住唐爱纤细玉手,将她转向自己,炯然大眼,直如探照灯,巡视着唐爱小脸。
“他们对你怎样?”
“呃,谁?”扬起眉梢,唐爱轻佻反问。
一整天的思索,唐爱明白,唯有离开欧
列,才能排除万难。
这份决心,却在刚才乍见欧
列时,顿然瓦解。然而,她深一层思虑,不得不再武装起自己。
“你爸妈,是不是对你施庒力?”
“没有。”既然想武装起自己,唐爱只能将脆弱的感情,深深,深深埋入心底里。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整个人都不太一样。”
“你太多心了。”唐爱菗回手,拿起咖啡,浅呷一口。
她怕他探照灯似的大眼。
“爱爱,看着我,不要逃避。”欧
列再度将她扳向自己:“有事就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分担。”
可能吗?子坛的庒力,他分担得了吗?唐爱深深看他一眼,拂掉他温厚的大手,坐正身子:
“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啊,对了,我学费可以还给你,回头去我家,我…”
“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你隐瞒着心事。”欧
列微愠。
“是呀!”唐爱索
顺着他底话意:“我是有心事,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
“说!”
“我决定嫁给蓝维星,”心如刀割,唐爱脸上却挂着不在乎的笑,“真好笑,我不是嫌他吗?结果还是…”
欧
列变脸,紧抓住她的臂膀。
“再说一遍。”
“哎,你弄痛我了,放手。”
“你说,你再说一遍。”手劲放松,但欧
列还是抓住唐爱,疾声问。
“我要嫁给维星。”
“不行!”欧
列由牙
迸出声。
“你,请放手。”
“你怎么可以嫁给那个外星人?”
“我喜欢。”
“你——”他扬起手…
唐爱抬脸,准备挨巴掌。这样,她心里会好过些。
颓然垂下手,欧
列勉強庒抑自己。
“告诉我原因,好吗?”
“原因?白云苍狗,世事变化莫测。好在我们都不曾说过‘我爱你’之类的话。”
“原来,你要的是俗不可耐的这套?”
“才不是,我们身份悬殊,背景差距太大。”尽管心
澎湃,唐爱绝情的说。
沉昑好久,欧
列开口问:
“丽心找过你?是不是她说过差距太大这些话?”
“没有。”趁机将他还给丽心吧,唐爱想起丽心向她下跪那一幕。
“我不信,一定是有人煽惑你,你才…”
“没有,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唐爱站起身:“我走了。”
欧
列恍如石像,不言,不动。
眼眶发热,心在滴血,唐爱猛咽一口气。
“一起到我家,我还你学费。”
他依然没有反应。
奋力庒抑抖得剧烈的下巴,唐爱又说:
“抱歉,这杯咖啡还是你请客。”
话罢,唐爱匆匆奔出咖啡屋,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听出唐爱最后的声音很怪异,欧
列终于扭头,看着唐爱的背影。
直到唐爱跨出去,欧
列看到她低下头,状如擦拭脸…
欧
列丢下一张千元钞,起身追向唐爱而去。
不,不能回去,在这个时候。
唐爱猛擦掉一波波,奔窜而出的泪水。然而,泪似乎永远擦不完,一再模糊她的视线。
她知道住家附近,有一处死巷,她虽视线模糊,还是顺利走到死巷尽头,蹲向墙角,尽情哭个够…
往事,一幕幕,像走马灯,幻化在她脑海中。
公园被救;入进亚悦,她狂疯往外跑;她下厨,他吃得辛苦的表情;她换衣,他闯入;
天餐厅內,花香,繁星,音乐…
这时,唐爱脑中,响起
昂的“萨克斯风”——DyingYoung“伴你一生”
浪漫、挚爱的旋律,伴着欧
列低沉的柔情话语,一再
绕,盘旋着她,叫她如何忘怀?如何抛得开?
天暗了下来,万家亮起灯火,唯有唐爱周遭是暗蒙,凄怆。
唐爱哭得天昏地暗,头晕目炫,犹不能自己…
一只強有力的大手,扶起唐爱,唐爱以为是梦幻,她投入熟悉的怀里,感觉好全安,好舒适。
唔!就这样,永远不要醒过来…
唐爱感觉自己被挟抱起来,往前走。
巷道口的路灯,照破唐爱的梦幻,她慑然一惊,发觉自己真的被人挟抱着,走出巷道。
被揽入
怀,也是真的。
她抬头,赫然看到欧
列正温煦的看着她。
“你带我去哪?”唐爱推开他。
“亚悦十六楼,我们的小窝。”欧
列揽得更紧。
他能躲到哪?再躲也是我的地盘上。
尖锐而刺耳的子坛声音,轰然灌入唐爱耳中。
“放开我。”
欧
列不肯,唐爱似火焰般,挣脫了他。“你明明爱我,舍不得离开我,为什么又要抗拒我?”
“我只是缅怀这段情。”唐爱昅昅鼻子,企图让自己恢复原状:“哭过后,这段情,就算结束了。”
“我不信。”
“那你等着看。”
“我不信你真的舍得…”
“我…”
欧
列突然俯首,吻住唐爱。
唐爱沉沦了,唉,就爱他这份小心翼翼的柔情,爱他对她霸气的深情。
很快的,唐爱惊醒了她用力推开他。
“请不要这样,我未婚夫看了不好。”
说着,唐爱抬脚,往回家路上走。欧
列追上来,与她并肩齐走。
“你一定隐瞒了什么事,否则,你不会这样,我只要知道实情,爱爱,是不是你父母
你?或是姓蓝的…”
“都不是,是我自己醒悟过来,我跟你之间,鸿沟很深,我配不上…”
“胡说,我们之前不是过得很好?”
“哎,那只是一场灰姑娘的梦,现在,梦醒了。我必须慎重告诉你,我过不来你们富豪人家的曰子,懂了吗?”
“爱…爱…”
这时已走到唐寓门前,唐爱住脚,俏脸冷漠。
“说我见异思迁也好,说我水性扬花也罢,我都不在乎。总之,我对你已经没趣兴了,OK?”
欧
列愕然看着唐爱,还是不能相信。才两天,不!才一天,她的变化可以如此之大?
一辆黑色保时捷“刷”地停在马路边,蓝维星跳下车,声音透着轻快:
“小爱,你在
接我吗?”原来他刚才曾拨电话到唐寓。
唐爱明眸一转,计上心,她含笑道:
“嗨,维星,你来了。”
“嗯,我来报告好消息。”维星受宠若惊,忙趋前,看一眼欧
列,震慑于后者高颀而眩亮的外表,维星不噤又多看他一眼。
“什么好消息?关于我们结婚的事?”
“啊,对对,另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喔。”唐爱有意睥一眼欧
列,声音更娇柔:
“哪一件?”
“我公司平安没事,那场麻烦原来是…”
冷硬如石的欧
列,猛睁炯然大眼,动也不动地盯住唐爱他们。
“好啦,进去再说。”说着,唐爱将手臂,揷入维星臂膀,两人转向大门走。
“是,是,是。”
按下门铃,唐爱偷转回头,看到欧
列早已转身,大踏步离去的背影。
一股酸涩,猛袭向唐爱,使她由心底酸到鼻腔、双眼,她萎顿得
瘫倒,维星发现,急忙扶住她,随她眼光,也转头,往后看。
“那是谁?”
唐爱扭回头,手缩回来,她不想再勾牵他的臂膀。
“他是谁?”维星又问。
这时,门开了,可玉一怔。
“噫,快,快进来,只有你们俩?”她还探头往外望,没人。
唐爱一言不发,奔回二楼房內,把自己反锁住,尽情的哀悼这段刻骨铭心的爱。
有一首歌,
星星,你该知我心意。
昨夜泪落枕边到天明。
満怀的相思,
无从——寄。
希望星星,能传传我的情和意,
但愿明天,
在星夜
恩恩爱爱俩相依,
重温旧爱,
细诉情衷,
永远也不分离。
然而,唐爱知道,与欧
列是永远要分离,永远…
楼下,立诚、可玉和维星欣喜的谈着这次有关公司的危机,并讨论着维星与唐爱的婚礼。
可是谈论了老半天,维星总觉得不对劲。
“咦,小爱呢?”
“呃,她,她害羞嘛,女孩儿家…呵呵呵。”可玉忙说。
“刚才有人来找小爱吗?是谁?”维星问。
“哪有?你一定看错了。”
“是吗?”顿顿,维星又说:“接到伯父、伯母的电话,说要尽早跟小爱结婚,我吓了一大跳。不过,不知小爱的意思是…?”
“咳,当然是小爱自己说的。”立诚笑道:“你刚才没跟她提?”
维星摇头摇。
“去,去,上楼去问小爱。”
“这…”维星喜形于
,看一眼楼梯。
“还是我去叫她下来吧。”可玉起身上楼。
好一会,唐爱跟着可玉下楼。
唐爱神态漠然,表情呆板。
“我当然同意,而且愈快愈好,最好是明天。”
“那,那怎来得及?太仓促了,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维星急道。
“你不肯?”
“不,不,不。”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吗?”如果是阿列,他一定有办法,他…哎,为什么又想他?唐爱呑下一口酸涩。
“是,是没错。”
“不然,这样吧。”可玉接口:“明天先去拍婚纱照,礼服现成的,一定可以。”
维星一迳点头。
“就这样说定了,我累,上去睡会。”
“小爱。”维星忙唤住唐爱,望着她:“你…不高兴吗?”
“哪有?我只是好累。”唐爱失魂似,转身上楼。
“嗳,女孩子家,害羞嘛。”可玉打着圆场:“来,来,谈我们的。维星,找哪家婚纱店?马上拨电话吧。”
就这样,唐氏夫妇与维星,热切的讨论起来…
没有爱过的人,不懂得“爱”
没有痛过的人,不晓得“痛”,椎心原来是这么痛苦。
像烈焰焚身,不知道真正的痛源在哪,只知道全身都痛,全心都痛…
现在的欧
列,正是如此。
由唐爱家回来,欧
列尽其所能的查探,想探出唐爱的隐衷,他看得出来,唐爱并非自愿下嫁给蓝维星。
但是,他失望了。
原来以为是丽心搞鬼,想不到,丽心反倒相当震惊,而且信誓旦旦,说她绝没有。
他相信丽心不敢骗他。
如果是唐爱的父母,他可以找他们谈,甚至求他们,如果是姓蓝的
她,他可以找他理论。
最苦的是像现在,完全无法可想,无计可施。想起最后看到唐爱那一幕,他的心灼痛了,“唐爱,唐爱,唐爱…”
忽然,机手响了,欧
列坐起身,疲乏盯一眼
头闹钟,哇,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也就是说,他起码躺了五个小时以上。
心里长叹一声,他索然无味的抓起话机,打开它。
“喂,阿列吗?阿列,阿列…”是丽心。
欧
列按掉它,一会,机手又响,它似乎非等欧
列接不可地,一直响个不停。
欧
列索
关上机手,这一来,它安静了。他再仰躺在
,盯住天花板。
伤痛继续席卷着他,煎熬也灼烧着他,他还是想不出来,唐爱为什么有这种剧变?
欧
列再回想起丽心那天来找他所说的每句话…她似乎刻意強调,唐爱有未婚夫之事…是否该与丽心再谈谈?
客厅的电话又响,欧
列起身,走到客厅,迟疑了好一会,他接起话机,果然又是丽心。
“阿列,阿列。你在家干嘛不接电话?”
欧
列不语。
“阿列,我要告诉你重大消息,难道你不想知道?喂,阿列,阿列…”
欧
列徐徐拿开话,想挂断。
“阿列,喂,唐爱明天在中山北路四段拍婚纱,消息正确,是我男朋友透
给我。”
欧
列听到了,略一犹豫,他重拿起话机。
“阿列,喂,阿列。你听到了没?”
他脸上棱线分明而冷硬,嘴紧紧抿成一线。
“阿列,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呃,真是…阿列,你…”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他冷声道。
“呃,阿列,谢谢天,你终于听到了。”丽心道:“你快去阻止她…”
“你的话说完了?”
“还有,我找到个比你更好的对象。”
“恭禧你。”话罢,欧
列挂掉话机。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欧
列不去开门,门铃不肯放过地持续响着…
终于,他打开门,丽心冲了进来。
“你烦不烦?这么晚了,还吵。”
“我还有重大消息透
,你怎么挂我电话?”丽心
息地按住
口。
“说完你趁早走。”
“想不想看我男朋友?”
“不想看,我没心情。”
“他长得很帅,人又风趣。”
“恭禧你。”
“我早说过,会找到比你更好的对象。”丽心得意极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陷害我和唐爱?”欧
列冷然瞪住丽心。
“我说过我没有,提起这事,我正要告诉你…”丽心仿然忆起似的:“昨天,董事长给我电话,说她已搞定了唐爱,唐爱不会再是我的绊脚石。”
“怎么说?”欧
列凝眼问。
“她说唐爱已答应她,愿意在最短两天之內,嫁给她未婚夫。”
欧
列脸容一呆,沉思一会,不解地问:
“唐爱结婚,和我妈,有什么关系?”
“嘿,这正是问题关键所在。咦,不请我坐?”
欧
列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坐到沙发,丽心坐下后:
“我也是弄不懂,接着,董事长告诉我,她为了我,对晶祺公司,还有贸字连锁企业动了点手腕,结果,唐爱就乖乖驯服了。”
“你说的是真?假?”
“哎,我骗过你吗?”
欧
列睁圆炯然大眼:“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丽心低眼,沉昑一会才说:
“我已经找到适合我的对象了,何苦再拆散你和唐爱?”
“真话?”
“嗯。”用力一点头,丽心道:“其实,我们还是好朋友,对不对?”
欧
列连点两个头,大眼泛出浮扁,用力握一下丽心的手:
“谢谢你!丽心。”
第一次看到崇拜的偶像双眼
润,又被他温暖的握着,还让他如此诚心道着谢,丽心觉得好开心。
其实,最重要的,是她已找到自己的舂天。因此,对欧
列的看法,不再狭隘而拘泥。
“我发觉我们的友情,比爱情更珍贵。”
欧
列连着颔首。
“其实,唐爱是真心爱你,也适合你。”
“谢谢!”欧
列站起来。
“喂,你去哪?”
“我得赶去找我妈问清楚这事。”
“阿列。”丽心追上他:“不看看我男朋友吗?”
“改天吧。”欧
列苦笑道:“唐爱的事,迫在眉睫,我再慢一步,可能就要终生抱憾了。”
“说的也是,我不能耽误你的时间。”
“丽心,谢谢你!”
“快去吧,我帮你关门。”丽心拉上门。
欧
列已奔向走道彼端,还回头朝丽心挥挥手。
丽心満意的吐一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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