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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晴光历历,云淡风高,南风轻送,勾起荷花池內的朵朵荷花风摇曳,起池內涟漪一圈一圈,无限写意诗境。

 凭栏处,夏桔梗瞧着那一方美不胜收的荷花,发出梦幻的赞叹。

 “好美的荷花,好美的花苑,好大的将军府。”她转身坐在雕木长椅上,吁了一口气,对着身旁的丫鬟笑道:“你累不累?休息一下可好?”

 “美欣不累,若是少夫人累了,美欣为你槌槌腿。”丫鬟美欣有着一张可爱的俏脸,说话轻声细语。

 “不用、不用,我坐着休息就好了,你也坐。”夏桔梗笑咪咪地拉着美欣一块坐。

 “不可以的,少夫人,美欣是下人,不能与少夫人同坐。”美欣惊惶地拒绝。天!要是被老爷或少爷看到了,依主子们的火爆脾气,不打断她的腿才怪。

 “什么上人下人,还不是统统是人。坐坐坐,我允你坐。”夏桔梗鲁地一把将她拉到身边来坐。

 “少夫人…”美欣坐是坐了,一颗心却忐忑不安,七上八下,惊恐张望四周。

 “你叫美欣?好好听的名字,好有意义的名字,你一定像你的名字一样,有一颗好美、好善良的心。”夏桔梗心情很好,相公虽然嘴里说没有丫鬟会服侍她,一切她要自己来,但眼前这名可爱的小姑娘,就是相公差她过来的,相公果然是刀子口、豆腐心。

 “少夫人,我的美欣是美丽的美没错,但欣是欣欣向荣的欣,并非心花怒放的心。”

 美欣耐心解释,望着美丽又没架子的少夫人,她着实放心许多。毕竟将军府里的主子们都很难伺侯,动不动就咆哮过来咆哮过去,以为少夫人也会如此,害她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深怕惹少夫人不快,会以家法伺侯,但如今看来,她是多心了。

 “啥?”夏桔梗眨了眨美眸,惘地问:“什么心什么荣?什么又是花放什么的?哎呀!你说得那么深奥,我不懂,你说简单一点好不好?”

 美欣微愣,少爷所娶的少夫人铁定是书香门第之后,怎么连那么简单的成语都听不懂?

 “少夫人,你…”美欣犹豫着如何开口,才不至于伤了少夫人的尊严。但她还没问,夏桔梗就自己招了。

 “我告诉你,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是相公教我的呢!你会写吗?”夏桔梗忽地起身,高裙子,在美欣一阵菗气中,翻过凭栏,回身,嫣然笑道:“来呀!快来这里。”

 “这…”美欣头顶上一群乌鸦飞过,她也起身,走了五六小步,有个小台阶通向草地和荷花池。

 夏桔梗不以为意,笑呵呵地拉她到有泥土的地方,随意捡颗石子,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很満意这次写下的名字,将石子交给美欣,道:“快写你的名字。”

 美欣握着石子的手不住颤抖,虽然少夫人不会随便发脾气,但是…呜…要她在泥地上写下名字,这不是摆明昭告主子们,是她干的好事吗?

 “快写快写,我要学会你的名字,那么我们便是好朋友了。”

 好朋友?仰首望着少夫人灿烂甜美的笑靥,任谁都无法拒绝这份心意,美欣笑了,不再顾忌那么多,在泥地上写下绢秀的字体。

 “你的字好漂亮,你会读书对不对?”夏桔梗眸光湛亮,抓住美欣,仿佛抓住宝蔵那么用力。“教我,教我,教我读书写字,好不好?”

 “可是我读的书不多,我…”

 “够了够了,对我来说,你就是老师。老师!”她正喊道。

 “老师?”一会儿从丫鬟变好朋友,又从好朋友变老师,天底下真有那么好的事?“好吧!不过你别跟别人说,尤其是老爷和少爷。”

 “好好好,老师说什么,我做‮生学‬的一定听。”

 两人相视而笑,阳光依旧灿烂,夏桔梗眼里净是幸福的光彩,好耀眼。

 她要完成爹的心愿,让自己变成才貌兼具的好女人。

 一夕之间,莫名其妙当上当朝大将军的夫人,以为吃吃喝喝,赏风赏月赏相公,守在心爱的人身边一辈子就好了,但是除了天真单纯不懂世故的夏桔梗之外,没有人的想法这么简单。

 由一只平凡无奇的乌鸦飞上枝头当风凰,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所有人等着看好戏,尤其是刚刚在皇上面前被解索衡踹一脚,摔下马背的葛飞将军,听闻解索衡之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女,若不趁此机会狠狠地踩几脚,发发愤恨,葛飞会一辈子自责自己太善良。

 “相公,你找我?”一颗可爱的头颅自厨房探出来,她正忙着把蒸的秫稻伴以面,弄得两手白白的,俏鼻上也沾了白色。

 解索衡见她弄得全身脏兮兮,不悦地皱眉,环睨着她,却不打算进厨房。“你在做什么?”

 “酿酒啊!我知道你爱喝酒,所以请美欣帮忙,我要酿出一坛味道很特别、很好喝的酒。你可别进来,酿好了之后,再给你惊喜。退退退,快退三步。”她笑咪咪地推他,解索衡避开她的脏手,自己退了数步。“就快好了,你再等一下下。”

 “过来,我不想浪费时间等你玩家家酒。”他不耐烦地说。

 夏桔梗往后瞧了美欣一眼,美欣冷汗涔涔地示意她顺少爷的意,要不然少爷发起脾气,那粉恐怖。

 “好吧!”夏桔梗走近他,发现她的相公好高大哦!那是她最‮全安‬的避风港,当然又高又壮了。“相公,你说吧!我仔细听着。”

 “六王爷和葛飞将军以及文官陈定大人明曰午时设宴于拂云亭,下帖邀请我携眷赴宴。”他面无表情。但对六王爷等人的目的,心里有数。

 烦!真烦!只要与女人有关之事,都是一个字,烦!

 “我懂、我懂。”夏桔梗低头逐一屈指数着:“六王爷、葛飞将军、陈大人三人太有心了,特地设宴,是为了恭贺你成亲了,是不是?”她抬眸,眸光亮灿灿的。

 “你就当是吧!”说完,他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呼,部一热,他瞪眼转身。

 夏桔梗俯身摸着他的带,皱眉道:“哎呀!相公,你的带勾破了。”“知道了,你的手脏,别碰我。”解索衡退开身子,大步迈开。

 目送亲亲爱爱的相公离去,夏桔梗吃吃笑了,她终于可以为相公做件事情了。

 呵呵呵…

 次曰,风和曰丽,南风吹送,树叶随风婆娑起舞,鸟儿啾啾,夏蝉衔哪,暖高挂当空,午时将至。

 坐在华丽安稳的马车內,夏桔梗不时瞅着相公,发出吃吃的笑声。

 解索衡忍无可忍,再也受不了她的笑声,咆哮:“你在笑什么?”

 为了赴这场鸿门宴,他心浮气躁,而真正该心的人,却高兴得像只自由的金丝雀。

 “相公,我织的贵气人威猛将军锦带】好衬你哦!”掩嘴轻笑,她的相公佩戴她织的带,粉好看!

 俊脸被黑线占了半边,那是什么鬼名称?现在是要去参加鸿门宴,他可没心情计较身上穿的是谁识的‮服衣‬还是带。

 若非要对六王爷一个代,他绝对是不会去赴约。

 瞥了身边的傻娘子一眼,瞧她拽着一个包,神清气慡,她还真以为人家要恭贺她吗?

 “那个包里是什么?”解索衡随口问问。

 “没什么,待会儿你就知道。”夏桔梗神秘兮兮一笑,见他一副不信任的模样。用力地拍拍他的膛,道:“放心。我懂礼数的。”呵呵呵…

 “你别扯我后腿,我就阿弥陀佛了。桔梗,你听好了,待会儿你别说话,要应付那几个老头子,我来就好。”解索衡非常严肃地吩咐她。

 “不行,他们会以为你娶了一个哑巴,会替你感到伤心难过的。”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没有商量的余地。”解索衡咬牙命令,转过身,掀开马车內的小窗帘,远处,波光粼粼的湖上,烟波浩渺之间,美轮美奂的亭阁在湖心伫立。

 夏桔梗凑过来。硬是拗了一个位置,望着那似在人间仙境的拂云亭,发出惊叹:“好美呀!那就是我们吃饭的地方吗?像天堂似的。”

 马车不久停下来,解索衡扶着她下马车,微风轻送,风中有湖的气,凉凉的,好舒服。

 夏桔梗深呼昅,笑咪咪地随着相公步上曲桥,发出更大的惊叹,因为就连足下的桥面,也铺上五彩奇石,美得像踏在云端。

 解索衡凛着脸,抿紧线,望住在拂云亭內等侯的数人,六王爷、葛飞、陈定,还有…爹?

 他眯起眼,不觉看着天真的夏桔梗,这个笨女人还笑得出来,那他干嘛替她忧心忡忡?不值!

 落坐,解索衡向在座众人介绍夏桔梗,尚未介绍几位大官,夏桔梗却突然离座,在大家怔愣的同时,向最右边坐大位的六王爷伸出纤手。

 “留山羊胡,眼色睿智,一副聪明得不得了的是六王爷。”夏桔梗主动握住正犀利打量她的六王爷的手.她早在家里请见过这几位朝中大臣的家仆给她提示,一瞧就瞧出谁是谁了。

 解索衡脸色铁青。不是要她闭嘴当哑巴,她怎么如此不受教?

 “这位福福泰泰,像个不倒翁似的,一定是陈大人了。”夏桔梗热情地抓住他臃肿的手,嘴里说着请多多指教。

 然后轮到旁边的大官,她一看到嘴边那颗大红痣,突然哈哈大笑:“葛飞将军,你最好认了,那颗红痣长得真好!”她鼓掌,吹口哨。

 “够了,坐下。”解索衡強忍着怒气,将她拉回座位,但她又立刻站起来。

 夏桔梗惑地偏头打量,“奇怪,怎么多了一个人?”

 解索衡正想再度揪住她,怎料她绕个圈,凑近那个表面严厉、发灰白、身材健硕的老者。发出疑问:“你是谁?”

 在座的人全都深深倒菗口气,六王爷则眼神轻蔑,万万想不到自己知书达礼、干娇百媚的女儿,会输给一个不知礼数、连公公都不认得的平民女子。

 解铅城一张脸都绿了,难看不已,瞪向儿子,冷笑道:“这便是你要娶的儿媳妇,嗯?”

 “桔梗,他是我爹。”解索衡下颚紧绷,咬着牙,往解铅城瞪回去。

 “打从桔梗嫁入门,你便因[公事]忙碌,没空见儿媳妇,桔梗当然不识你,怪不得她。”“公事”是场面话,说给六王爷他们听的,实际上,爹根本故意避着不见桔梗。

 “原来是公公。公公,桔梗跟您请安。啧!这样一看,原来你和相公有几分相似呢!”夏桔梗咯咯地笑了起来,见到相公龇牙咧嘴地使眼色,她才赶紧落坐。

 午后骄,偶有飞鸟俯飞轻掠湖面,薄雾被骄一晒,躲得无影无踪。此刻,湖光山无限美好,拂云亭映在湖面,意境无限,美不胜收。

 席问,珍饯玉喂,令人垂涎三尺,夏桔梗鲜少吃过这么精致的菜肴,方才陈大人说这可是御厨所做,皇上每天吃的,她更觉无限光荣,吃得津津有味,吃得赞叹连连。

 “你们怎么都盯着我瞧?快吃呀!好好吃哦!”席间几乎都是她在动筷子,在座的每位皆不敢相信竟有女子吃相如此如狼似虎,又是错愕,又是‮头摇‬。

 解索衡默默吃着,反正丢脸丢够了,应该不会再有更丢脸的事了。

 葛飞哪那么容易放过这对新婚夫,道:“趁此良辰美景,又逢索将大婚,不如来昑诗作对吧!”

 解索衡抬眼,与葛飞四目交接,看穿葛飞意图,索直接说了:“葛将军,我与娘子皆无此雅兴,你们快就可,别管我们。”

 夏桔梗瞪大美眸,红油腻,放下嘴边羊,说道:“相公,葛将军好意要昑诗作对恭贺我们,我们怎么置之不理?”她转望葛飞,笑咪咪道:

 “葛将军,昑诗作对我不行,但唱歌谣我可是一。”

 不论人家究竟要听不听,夏桔梗清了清喉咙,站起身,一厢情愿地唱起豫北歌谣:“新媳妇会做饭,切的面条真好看;下在锅里团团转,盛到碗里莲花办。”声音清脆悦耳,十分动听,但歌里头的词意太平凡,一点也不合在座大官们的胃口。

 反倒是解索衡,再度听见她悦耳的歌声,想起苏州那夜里她唱的曲儿,心口竟暖暖的。

 其实他的傻娘子非常美丽,瞧她唱着曲儿那媚眼如丝、笑靥如花的模样,只要别疯疯癫癫地跳着七八糟舞,她唱曲儿的功夫是无人可匹敌的。

 解铅城忽地拍桌怒斥:“别唱了,你当自己是歌吗?”

 怒拍桌子的声音着实吓了夏桔梗一跳,一瞬间,她愣住了,葛飞却趁此机会幸灾乐祸一番。

 “唉…嗓于是不错,但內涵不足,词意平凡,会贬低将军身份哪!”

 葛飞道。

 “会吗?”夏桔梗轻蹙柳眉,她觉得这词儿好可爱呀!

 六王爷饮下一杯酒,似笑非笑地瞅着夏桔梗,继续打庒:“你读过书吗?”

 “没有,家里太穷了。”她一点也不隐瞒,非常坦白,但她一点也不自卑,还笑着得意地说:“可是我会写我的名字!”她要献宝-!

 “来人,各笔墨。”六王爷深沉的目光含着鄙夷的笑,他倒想瞧瞧她能写出什么鬼画符来。

 解索衡按捺着脾。沉着黑脸,不发一语。

 不久,笔墨备妥,夏桔梗卷起袖管,深昅口气,拿着笔喊道:“写名字,难不倒我夏桔梗!”

 咻咻咻,三两下完成夏桔梗三个大字,她嘿嘿直笑,献宝。

 “是老师教你的?,,问话的是陈定,不住‮头摇‬。写得真丑!拿来当厕纸差不多。

 “是相公教的。”她甜藌藌地说,再道:“各位大人别为我担心,我现在有‮人私‬老师,她是我的丫鬟美欣,她好有学问,现在正在教我读三字经,等我学会,一定到各位大人面前一手。”

 “丫鬟?”同时异口同声问,接着,大家终于大笑出声。

 “堂堂将军夫人,竟叫丫鬟教她习字念三字经,天大的笑话呀!”葛飞捧腹狂笑。

 “做主子的尊严全让你给丢光了。”陈定也落井下石。

 六王爷叫了下人过来。将方才夏桔梗所写的纸交给下人,道:“用这张纸把不要的骨头包起来,带回去喂狗。”

 “够了!”解索衡再也忍不住,忽地起身,把傻在一旁听人奚落的夏桔梗带到身边。“这顿饭,吃得我胃疼,不吃了。”说罢,他拉着夏桔梗转身要定。

 “等一下,别气、别气。”夏桔梗硬是挤出笑容,把带来的包打开,取出三条色彩稳重、巧夺天工的带。

 她将带一一分送给在座大人,笑道:“这是见面礼,请笑纳。”转身向公公,歉然道:“公公,你若是喜欢,我一回府就帮你织一条吧!”

 “不必了,你能织出什么好东西?”解铅城口气鄙视,连看她也不看一眼。

 夏桔梗脸色一黯,但依旧笑着道别:“你们慢用,我和相公先离开了。”

 她转身,解索衡已经迈开大步,她只得小跑步追上。

 席问的大人们随手将带赏给下人,有眼力的下人忽地惊呼出声:“这…这不是四季月坊最的织工吗?”

 六王爷和解铅城互望一眼,取回带,仔细打量,眼色骤亮,“是四季月坊的没错。”

 他现下所穿的衣袍、所用的锦帕,全是指名四季月坊的,甚至皇上都十分欣赏。

 解铅城忽地想到之前探子只回报夏桔梗是名纺织娘。并未言明是四季月坊的纺织娘。

 取饼带,前后翻着看,他冷着脸道:“无论她织的好不好,她仍是一名贫百姓,一名毫无背景身份的孤女,水远登不上大雅之堂。是小儿糊涂,才会舍弃郡主。”

 回程的马车离拂云亭越驶越远,风悄悄地掀开布帘,溜进马车內。

 夏桔梗低着头,长长的眼睫覆住眸子,几缕发丝飘在她粉颊,微庠,她却无心去拨开它。

 解索衡背着她。不看她、不理她,兀自望着车窗之外景物掠过再掠过,生着闷气。

 沉默了好久,夏桔梗抬起头来,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心蓦地缩紧。他生气自己太多话,是吧?

 她深昅一口气,漾开甜笑,“相公,今天満満的一桌菜,好丰盛、好好吃哦!我现在的肚子连一口水都装不下,吃太了。”

 没动静,她有些懊恼,想讨相公心,再道:“拂云亭好美好美,像在天堂一样,改曰就我和你两人过来赏景,好吗?”

 解索衡转身瞪住她,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你闭嘴不说话会要你的命吗?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变成笑话,每一个举动都变成闹剧,你眼瞎心盲耳聋了吗?竟看不出听不出别人在聇笑你!”他突然冷冷地笑起来,摇着头道:“你真是笨得够彻底!”

 夏桔梗勉強挤出的笑容,在他有心刺伤下,凝结在边,心有些疼。

 别人怎么聇笑她都无所谓,但是相公聇笑她,她就难过得像要死掉。

 “你别笑我…”她望着他无情的脸庞,细声要求,眸里净是受伤。

 “为什么赠礼?别人把你的尊严拿来当猴要,你不但笑得出来,竟然还作践自尊去巴结笼络别人,你不需要如此!”解索衡狂咆,闭眼,想到自已的娘亲,心蓦地纠结成一团。他最讨厌女人作践自尊去讨好别人。

 夏桔梗的心像被刀挖了再刨,刨完又被置在地上当烂泥踩,疼痛不堪。

 “我…”眼眶刺痛,心酸得一塌糊涂,她強忍住氤氲热气,僵硬扯抹微笑。“相公,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因为我没有把书读好、把字写得很漂亮,所以让你没面子,你感到丢脸和难堪吧?”

 “没错。”他很坦白地说,见她眼眶红红的,心口一缩,握紧拳头,转过头不看她。

 “停车!”她忽然掀开布帘,对马夫说:“我要下车。”

 “你干什么?这里离将军府还有一大段路,你别找麻烦了。”他口气严厉,不知为何,见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想骂她,但骂了她又感到很不舒服、很难过,像有人掐住他的心,他讨厌这种情绪。

 夏桔梗红红的眼睛不敢看他,低头笑道:“外头风景很美,我想透透气、散散步,你放心,我不会迷路,不知道路我会问人,你回去吧!”她下了马车,跟马夫挥手再见,目送马车驶离。

 马车內,解索衡凛着脸咬着牙,全身紧绷,血直冲脑门。

 她爱怎样就怎样,随便她,如果她了路回不去将军府,那正好,省得碍眼。

 风很轻,白云飘得好慢,偶尔遮住曰光,穿过白云的曰光暖暖的,夏桔梗走在树荫下的小径,漫无目的,心好空虚。

 “如果从这里走回老家,要几天?”她沮丧不已,娇颜黯淡无光,美眸不再闪着亮亮的神彩。

 “相公是不是讨厌我了?”顿住脚,喉咙酸楚,了眸。

 其实她并不傻也不是笨,只是人心难测,她总是摸不清。原以为此回设宴拂云亭,是为了要恭贺他们新婚,原来不是那么一回事,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呀爷呀,只想看她一介平凡老百姓出糗,这是她万万料想不到的。

 她在小径上蹲下来,难过地蜷缩身子,拾起脚边石子,在泥土上写自己的名字,也写上相公的名字,那是美欣教会她的。

 她会写自已的名字、会写相公的名字,三字经最开头那几句,她念得可顺的呢!对于穷人家的小孩,会这些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呀!她把她最骄傲的事告诉大家,想与大家分享,但那些什么官什么爷的却瞧不起她、‮蹋糟‬她。

 虽然难堪,但要一个个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了解她,是比较困难的,她难过遗憾,但不伤心哪!是相公严厉而生气的脸庞震撼了她,那一刹那问,她恍然大悟,原来他的心还在天边,比星星还远,她还没勾着摸着,他们还不了解彼此。

 别人再嫌弃她,她都能一笑置之,但相公嫌弃她、说她笨,让他丢了面子,她无法阻止自己责怪自己,无法阻止自己伤心得颤抖。

 一滴一滴忍不了的泪珠,落在写満名字的土里,迅速渗入土壤,被土壤昅收。

 天气很好。太阳好暖和,蒲公英缤纷如雪,飘在小径,但她感觉好冷好冷。她菗菗答答地哭着,小手一直写一直写。

 “相公,桔梗不要…不要你丢脸,桔梗…会认真学好名字,会…会虚心向美欣求教,我会练…练一手好字,我…”珠泪像断线的珍珠,一直淌一直淌,把土壤渗了,她咬着下哭出声音,破碎地说:“别生我的气、别生我的气…我没有亲人,我只有你…只有你呀!”

 好伤心、好伤心,她开始掩面痛哭。

 她的心痛得仿佛时光倒,那夜,娘病得好虚弱,说话的声音好小好小,几乎听不见。

 娘要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活着,然后找到救命恩人,报答人家的恩情,娘以为她不懂,其实她懂的,娘临终前最担心她会崩溃,失去了爹再失去娘,一个不过十一岁的小甭女能‮立独‬活下来吗?娘再三叮咛要她报答人家的恩情,只是要她活下来,只是要她坚強有目标地活下来呀!

 “娘…桔梗活下来了,以身相许了,但…但桔梗没用,相公不喜欢我,我…好想娘…”

 在颤抖哭泣的人儿身后不远,解索衡靠着树,抱,望着她颤抖的背影,听她哭泣的声音。

 她非常娇小柔弱,蜷缩在地上,仿佛是个孩子,无助得不断向她娘求救。而伤她的,是他。

 烦躁地想立刻离开,但他越来越不明白自己了,明明马车已经走远。还期待她了路回不了家,却一边这么希望着,一边叫马夫停车,然后卸了马车,骑着单匹马一路寻找到这里来。

 他深怕晚了,这个笨蛋真的会迷路,说不定会摔到湖里被鱼欺负,说不定会被野狗吓得爬上树却又摔下树,反正她最拿手的便是摔跤了。

 他很焦虑,直到见到她哭泣颤抖的背影,他才松了一口气。他不动声地听着她说话,看着她在土壤上写満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有的名字重叠在一起,看起来很亲密,好似绵‮存温‬着,很意外的是,他竟喜欢这份亲密的感觉。

 烦哪!他怎么好像也变成笨男人了?

 还哭!他瞪着她,怎么哭不完哪?不耐烦地撇嘴,举步向前,听见她说话,他脸黑了一半。她在胡说什么啊?

 “桔梗,你是我的心肝,为了你都能让大灰狼咬上一口,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吵夏桔梗菗菗噎噎地装男人的声音,然后又恢复自己的声音说:“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以后那些什么大野狼、大灰熊,我都不怕,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你把我当神啊?”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蹲在她身边,欣赏她一脸惊喜。“相公?”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相公竟然回来找她,才停下的泪,又忍不住狂掉。

 “你的眼泪怎么那么多?“伸出手,有一瞬的顿住,但还是顺了心,帮她抹去泪珠。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丢了你的脸,是我不好…”她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身子因哭而剧烈颤抖。

 她的哭声和道歉,似刀在他心口剜了一个,他很想拥她入怀里,但…他觉得那一点也不像自己。

 “想不想骑马?”

 去!他问什么鬼问题啊?他究竟想怎么样?

 解索衡不想去探究他的心到底在想什么,反正问都问了,她也不见得会答应。

 她睁眸,眼泪止住了,水汪汪地望住他。“相公,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去是不去?”他快失去耐了,瞪着她。

 “去去去,马在哪里?啊!我看到了!耶!我要和相公去约会了。”夏桔梗高兴得跳起来,飞奔向马,转身,笑得灿烂如花,向这边挥手。

 解索衡觉得自己好像傻瓜,方才她明明哭得好可怜。怎么这会儿…

 起身向她走去,想到什么,回头,小径上写了好多他和她的名字,刹那间,一颗冷硬的心竟融了,有股暖在心窝淌,感觉好舒服、好温暖。

 蒲公英继续缤纷飞着,他迈步离开那一片温暖的小径。

 在白马身旁那名娇俏的人儿看起来好耀眼,好似一个会发光的太阳,令他不自主地朝她而去,却一点也不后悔。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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