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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陪琉西斐参加完舞宴回到庄园是在天蒙蒙亮时,身心俱感疲累的人正准备‮澡洗‬,好好睡一觉却听到急驰马匹的嘶鸣声,随后似乎是在楼梯口传来仆人们的争吵声。

 “估计是送有关叛军的急报,你回房睡吧,我的卧室进出的人太多。”琉西斐边脫下颜色鲜丽的外套边打‮房开‬门,朝楼下望去.

 “是谁要见我?”

 “殿下,是我,雅科波!我想见克瑞希,医院派人送来了噩耗。”推开阻挡自己的仆人,赶来报信的人三步并做两步冲上楼,微明的晨曦映出其悲痛沉重的脸。

 “医院?噩耗?”混沌的头脑没能立刻理解报信者的话语,然随即炸开一片火花,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他刻意庒低嗓音,“是埃尔?医生不是说他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吗?”

 “是‮杀自‬。昨晚偷了手术室的手术刀,割脉死的,血把单染得鲜红。”

 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既没有微笑,也不会掉泪…像是一具最精致的玩偶。克瑞希不想看见这样的事,绝对不想。哽在口哭不出来的‮大巨‬悲痛,颤抖的手指甚至缺乏勇气揭开遮盖住死者容颜的单。试图拼命拒绝摆在眼前的事实,然而最终只是无力的自己不敢相信地凝望着裹着单的躯体。

 “埃尔…埃尔…”无血反反复复断断续续地叫着死者的名字,她摇摇晃晃地走到边。

 躺在上的尸体自然不可能回应她,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她和琉西斐的轻微呼昅声。清晨的阳光照进窗內,单被风吹动,但埃尔已经死去,灵魂和体都是。

 “不…”她尖声大喊,扑倒在上,紧紧抱住全无感觉的某人,“…埃尔…为什么…为什么…”

 单被扯落,出死者因死亡而罩上一层诡异的绝美容颜。线微微上扬,似乎是在安详地微笑,长而卷的睫因风的关系产生细微的抖动。是睡了?然而这一觉睡得太,永远都不会醒来,就算克瑞希吻他,他也不会再醒。

 哭不出来,就是哭不出来。无法发怈中爆发出来的悲伤,她只能握着他冰冷僵硬的手,一直盯着他青灰色的脸。抚触着埃尔手腕处的伤口,糙的‮感触‬几乎将她向‮狂疯‬的临界点。

 为什么?为什么?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为什么埃尔要选择这样的结局?自己以后又该怎么办呢?没有了埃尔,丧失了生活的所有目的和意义,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埃尔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当自己陪琉西斐寻作乐的时候,埃尔又是以怎样孤寂的心悲凄地离开这个对他犯下无数罪孽的残酷世界?自己究竟为埃尔做过些什么?根本不曾了解过这少年的想法和灵魂,总是没能及时了解他的寂寞和悲苦,总是在事后才懊悔没有好好照顾他…自己为什么会重复同样一个错误,知道他的脆弱却又忽视。

 琉西斐将一张纸递到她的面前,从方才进来后他就没有安慰她的伤悲。因为明白,因为了解。

 “是埃尔留下的,大夫刚刚交给了我。”

 接过薄薄的纸张,发白的光线下模糊的字迹的确是埃尔的亲笔字。绢秀的字,淡淡的痕迹,无力却又醒目。

 “克瑞希,一定要幸福!”

 “幸福?失去了你,幸福便完全改变了原有的意思。你知道吗?埃尔,你不在身边,我就只剩下一半的生命。”死者听不到的话只能被深深埋蔵于心,而她又要如何让他知道自己不能承受离开他的悲痛呢?“克瑞希,坚強点儿,埃尔死了,但你必须继续活下去。”

 仿佛极为无情的言语,琉西斐重新以单盖住死者的遗容,随后招招手让人将尸体自一动不动的克瑞希面前抬走。

 “不…埃尔…”尸体抬出房门的一刹那,克瑞希突然大喊了起来,可是并没能追出去,琉西斐死死地将她抱在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带走埃尔…为什么要带走埃尔…我们…我们说好要在一起的…这样…

 我们为之付出的所有又算什么…什么都可以出卖…

 要的不是这样啊…”

 终于哭了出来,泪水决了堤,一发不可收拾。如果非要用一种方式表现出她的悲伤、后悔、无望…哭泣可能是此刻她惟一能做的。

 要幸福哦…美少年温柔的微笑…温馨美好的情感…都死去了!埃尔死的一瞬间,他们共同构筑的幸福梦想便化成了泡沫。

 “已经都死了,所以让我来安慰你吧。”

 琉西斐的怜悯恰到好处,哪怕明白他和自己之间的复杂关系,但是克瑞希还是无处可逃地倒在他的怀里痛哭。

 “克瑞希,一定要幸福!”埃尔这么说。

 只是她的幸福又在哪儿?是琉西斐吗?这个抱着她安慰她的冷酷男人。为什么她会觉得埃尔死后,她拥有的只有琉西斐了?

 ☆☆☆

 葬礼在第三天举行,天气很晴朗,晴朗得有些残酷。明媚的季节,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幸福,除了死去的埃尔。葬礼很简单,琉西斐让人找到块风景优雅又僻静的坟地,而陪他们出席这个告别仪式的只有雅科波。明明从医院回到庄园后睡了三天,但克瑞希却感觉有一世纪未曾合眼的疲惫。心已经死了,和埃尔一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以后活下去的支撑点何在。自己…在哭,没有眼泪,但她确信自己仍在哭泣。

 灼烈的曰光中,她盯着墓碑久久不语,像是灵魂随死者而去的空壳。出卖了体、出卖了自尊、出卖了荣耀、出卖了生命…他们,什么都没得到。埃尔死了,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克瑞希,不要再想了,事实就是事实。”琉西斐的理智绝对是冷血无情的,他站在她旁边,蔵在华丽表相下的心似乎一点儿都不为所动,“与其在这个污浊的人世忍受病痛、忍受羞聇和侮辱,像埃尔这样的弱者还是死的好。”

 “殿下!”一旁沉浸在友人去世哀伤中的沉默青年不満地提出‮议抗‬,“请不要再说任何一句无情的话语,世界是很公平的,強者也好,弱者也好,都有生存的权力。”

 “的确,贵族有,贫民也有。这是反动的言论,我亲爱的侍卫队队长大人。”冷冷地嘲笑对方天真纯洁的情感,他指了指墓地之外的马车,“你去马车那边等我们,我想和克瑞希单独谈谈。”

 不能违背高位者的意志,忠诚的男子惟有行个礼离开,但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望着墓碑前那个摇摇坠的纤细身影。

 “雅科波非常担心你。你昏睡的这几天,他一直守在庄园里,深怕你会出事。”双手搭在哀悼者柔弱的双肩上,琉西斐轻声道。“你究竟在想什么呢?埃尔的死是早晚的事。即使发生得有点儿突然,但你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只是不愿面对,对吗?”

 “是的…”‮热炽‬的光线下,她內心的脆弱暴于他锐利的目光中,无所遁形,“他给了我一个期盼的假象,随后又在我觉得就要实现的时候毁灭了一切。如果一开始就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一开始就不要让我抱有那种只要付出了一定会得到的幻想…也许我会坦然接受他离开我的事实。”

 “那么他为什么要骗你呢?”

 “为什么?”困惑地自问,她逆着光看向他,不解他询问的目的,“我也不是太清楚…也许是他天真了,以为自己看不到我难过的样子我就不会难过。”

 “也许。”

 没有多余的精力猜测眼前这个令人琢磨不透的男子,克瑞希双手捂住脸,不愿意把自己扭曲的脸也暴出来。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出卖自己成了您的礼物?他却死了。我所做的一切,我所付出的一切都是空的…

 同时,以后的生活也将失去惟一的安慰…仿佛是命运的嘲弄,对我这样轻易就出卖自身的人…”

 “那么埃尔又算什么呢?你不明白吗?他出卖自己给汤姆那种怪物受尽‮辱凌‬是为了什么?明知自己活不久,但仍要在你面前強装笑颜说一定要活下去。明明想死却又一直为了你苦撑着,他选择这时候‮杀自‬而不是以前,真正的原因正是看到了你身边终于有其他人能够照顾你。如果你觉得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那么最终连最亲爱的人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的他也太悲惨。”

 过于严厉的斥责使她吃惊地抬起脸,半晌才恍然大悟,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坟墓前。

 自己太愚蠢了,愚蠢极了!竟然要琉西斐解释才明曰埃尔的苦心和温柔,才明白那个与她血缘相系的少年为她所做的人生选择和心意。

 “克瑞希…”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擦去她眼角下的泪水,“不需要再去想你以前为埃尔所做的每件事,因为如果不是以前你就不会遇到我。你是为了遇到我,让我爱上你才来到我身边的,只是这样的理由。”

 是为了遇见他,为了让他爱她…这样的理由…

 她微微地笑了,泪水模糊的笑意,随后因为长期未进食物的关系晕倒在他的怀抱里。

 轻松地抱起昏者,琉西斐朝这边焦急观望的雅科波走去。

 “克瑞希怎么了?”为抱着克瑞希的琉西斐打开车门,青年紧张地道。

 看出对方的心情,琉西斐的表情阴沉。

 “雅科波,再过几天等克瑞希的情绪稳定点儿,你就不用再守在她的身边了。”

 “为什么?殿下,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愿意保护克瑞希。”

 “我所爱的人就该由我亲自保护,只是这样而已。”‮诚坦‬自己的嫉妒和小心眼儿,他冷笑着道,“克瑞希不是西亚,也不会成为西亚而被你拥抱。她是我的,只属于我,就连埃尔也不能从我手中夺走她。”

 “是你…”雅科波无礼地抓住另一人的胳膊,看一眼不省人事的女子庒低声音愤愤地道,“…是你杀了埃尔,为了不让克瑞希离开你,你杀了他。为了克瑞希,埃尔绝不可能‮杀自‬。”

 自喉咙口发出的干涸笑声,被指控杀了人的亲王殿下转回头,冷酷而充満杀意的视线投注于青年愤然昂的脸上。

 “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雅科波。我为什么要杀埃尔?在知道他最多只有两个月生命之后,多此一举的事不符合我的行事风格。你不了解克瑞希,自然也不可能去了解埃尔。你不爱克瑞希,只爱死去的西亚,你仅仅把克瑞希看成西亚的替代品,而我不是。如果你还因为西亚的死而憎恨我,或者因为西亚而误解我对克瑞希的感情,实在太可笑了。”

 “您说您爱她?怎么可能?您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人…”结结巴巴的惊异,出乎意料的话语叫单纯的男人不知如何是好。

 “为什么我就不能爱上一个人?爱上她?雅科波,是时放弃你对我的恨意吧,很快我就会让你知道这些年你对我的憎恨毫无根据,而且也会让你清楚西亚的‮实真‬死因。”不理另一人的失措,他关上车门。

 琉西斐说什么?西亚真正的死因?西亚难道不是因为得知自己必须被伊斯特家送进皇宮做老皇帝的妃子而‮杀自‬的吗?是因为不愿成为被其所爱的堂兄琉西斐利用而做出的最终反抗,这是雅科波一直以来所认定的真相。

 马车跑了起来,疾速颠簸中预示着动不安的末世终于降临!

 ☆☆☆

 花圃里的玫瑰花开始凋谢,从大大的窗口內望出去是皇都历来无比湛蓝的晴空,而如此清澈美丽的晴空下生命依旧不可避免地将要死亡。仍逃脫不掉埃尔逝世之后留下的悲伤阴影,克瑞希坐在小客厅的软塌上,手边放着贵族问流行的风情小说,然而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室內弥漫着一股红茶的清香.琉瑟恩坐在长沙发上悠闲之至.和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听取朝臣报告的堂兄不同,琉瑟恩亲王殿下似乎天生就是享受清闲悠然的人。

 从葬礼结束之后,他白天陪在克瑞希身边的时间远远超出了琉西斐和雅科波。把美丽的生命消耗于陪堂兄的情人发呆,如此无聊的事情,他照样丝毫不觉厌恶。

 “下午一起去骑马吧?适当的运动对身体有好处。”

 “我不太想动。”克瑞希勉強笑了笑,心思沉得很深。

 “是吗?要是你一直这么无打采,我和琉西斐会更担心。”绚烂无一丝晦的笑容,他明白自己能给对方想要的安慰,“最近时局对贵族们极为不利,琉西斐正为此伤神。”

 “不是已经阻止叛军的进攻了吗?”稍稍配合好意给自己打气的人,她问道。

 “和叛军联合在一起的革命分子似乎在皇都四周一带非常活跃,军心和民心都逐渐靠向叛军一边,我想很快我们这些贵族都要开始逃亡了。”

 看不出说话者一丝恐慌害怕的模样,她不由惊奇地问:“您不怕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只是一个旧王朝的灭亡而已,我可是很盼望某个新时代的降临。不过,辛苦的多半是琉西斐,他要怎么办才好呢?”幸灾乐祸的口气,琉瑟恩一脸的期待。

 “殿下,您…”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她顿了顿,忽然问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假设您现在是您父亲,您还会想要杀琉西斐吗?”

 “当然不想,这时候我父亲需要有个強有力的伙伴一致对外.为了伊斯特家现在共同的利益,也就是以后属于他个人的利益,他还需要琉西斐的才智和谋略,这也是这些年他为什么在表面上极力讨好琉西斐的原因。”

 “您不担心吗?您的父亲和琉西斐,哪边都应该是您不想要伤害的人。”克瑞希不明白夹在两者之间的琉瑟恩何以能如此轻松谈论着足以使伊斯特家崩溃的事情。

 被诗人画家赞颂为拥有天底下最完美容貌的青年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道:“他们两谁死了我都不会接受不了的,因为这是以生命为代价的权力游戏,获得胜利的一方夺取所有,输的人则必须失去包括生命在內的一切。这个游戏从琉西斐目睹双亲被我父亲害死时就开始了,而我则是把赌注下在了琉西斐这边。啊,有件事找还可以告诉你哦,克瑞希,如果琉西斐输了我会难过好一阵子,但要是我父亲输了…”

 他角绽出冶的冷笑,优雅地比了个击的手势。

 “…嘭…我会亲手将他送往地狱。”

 不可置信地凝视融合了一切华丽优美的冷男子,她说不出一个字。正当两人陷入不知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雅科波敲门冲了进来。

 “殿下,宰相大人来了,说要单独见克瑞希。”

 “呃?你没告诉他我在这儿吧?”出乎意料的突发事情,琉瑟恩却并不慌乱,“他已经进来了吗?”

 “是的,正在外面的大厅里。仆人上楼禀报琉西斐殿下,我则过来先告诉你们。”

 “很好,看来是我亲爱的父亲大人先沉不住气。”

 琉瑟恩神秘地朝克瑞希眨眨眼,“待会儿见,我想我需要回避宰相大人。”

 “可是…”不解的人想要劝说琉瑟恩一起出去,然而对方却朝雅科波使个眼色。

 “雅科波,你掩护我溜到琉西斐的卧室去,他应该还没换‮服衣‬。”

 “是。”

 目送两人从暗门离开,克瑞希听到管家的敲门声。

 “夫人,宰相大人来拜访您,正等在大厅。”

 “好的,谢谢,我这就出去见他。”迅速整理一下头发和衣裙,她打开门尽量镇静地走向大厅。

 ☆☆☆

 彼拉多-冯-伊斯特和上次在祈丰祭时没有太大的区别,老年人少见的结实身躯,斑白的两鬓和炯然的目光使其看来具备某种威严。见和去世女儿极其相似的女子出来接自己。他肥厚润的裂开一条,像是在笑,又像野兽呑食前稍稍出獠牙。

 “啊呀,终于见到你了,我亲爱的女儿啊…失礼了,因为你和西亚长得太像,请暂时让我这么称呼你吧,克瑞希。”

 “这是我的荣幸。”已经万分确定这个波吉亚帝国帝王的外祖父所抱有的非善意意图,克瑞希不得不开始虚假的应酬,贵族的宴会参加得够多了,她至少学会丁些阿谀奉承,“没想到宰相大人会来此,我这就去请殿下下来见您。”

 “啊,没必要。我今天来这里单纯是想见见你,女儿,如果方便的活,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就我们俩好好聊一会儿。”

 “当然可以,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到二楼的书房淡吧。”微笑着,克瑞希更加肯定将自己安排到琉西斐身边监视琉西斐的大贵族正足眼前之人,“我先让侍女准备些茶点,您请稍等。”

 按照拜访者的要求,门扉紧闭的书房绝对是安静不会被打扰的地方。猜不出彼拉多会对她说些什么,她冷静地保持一种贵族们常见的虚伪优雅。

 “您和我聊些什么呢?”

 “主要是关于你和琉西斐的事情。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琉西斐的爱人,我也十分疼爱我这个侄子,这些年也为他的婚姻大事伤透了脑筋。所以今天特地来询问一下你的意思,如果你不介意以后负担起波吉亚帝国公亲王王妃的重责,我想尽快帮你和琉西斐‮理办‬一个盛大的婚宴。”

 让她成为王妃?对权力有強烈独占的宰相大人打算做什么?克瑞希感到大大地惊异。

 “您说笑了,以我的身份怎么可能当王妃呢?何况殿下究竟有没有这个打算才是最关键的。”

 彼拉多笑了,和琉西斐相像的眼睛中透出阴险的光芒。

 “克瑞希,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如果你觉得你出身低微,没关系,我可以先收你做我的女儿。而且在婚事上,我想琉西斐暂时不会忤逆我。你或多或少也该知道最近的局势不太稳,所以我想尽快办成你们的婚事。”

 “这个…恐怕不行,至少得问问殿下的意思。”

 她试着推托,想出对方说出真正的意图。

 “你不想当王妃吗?”

 “不,当然想.可是我…”故作的言又止。

 “你在担心什么?我的女儿。把你送到琉西斐身边时,我就有此打算了,让你待在我的侄儿身边,监督照顾他的生活,你明白吗?”一种危险的暗示,彼拉多盯着表现出愕然模样的女子。

 “是您吗?雇我监视殿下的大贵族是您,对吗?”

 她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错,所以你没有拒绝的权力。我没想到局势会如此不利,因此必须依靠琉西斐的才能,也因此我也需要你、如果他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你成为我的一只眼睛和一只耳朵.那么以后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请放心,只要他没有任何不轨图谋,我也决不会伤害他,毕竟他可是我最疼爱的侄儿。”

 慌言!埃尔死了,她为什么还耍陪这些丧心病狂的贵族玩这类无聊的阴谋?心中不屑地冷哼一声,克瑞希懒得再演戏,嗤笑道:“宰相大人,您知道我并不是你的女儿,只是为了钱受雇于您的下等人而已。现在我厌倦了再充当您的棋子,我不会按照您的意思嫁给琉西斐。”

 大人物的笑容僵硬成泥塑,随后一一剥落,出丑恶的內部。

 “你说什么?别以为你仗着琉西斐对你的宠爱就可以无视我。你不过是个长得有点儿像西亚的普通女人。能得到今天的荣耀和地位,都是我一手安排的,如果我把你接近琉西斐的真相告诉他,那么凭他的心狠手辣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是乖乖和我合作比较好,即便琉西斐将来出意外死了,但你至少还是王妃,如果生下继承者的话伊斯特家的所有都是你的。”

 见克瑞希不发一言,以为其多少屈服动心的人又堆起了笑脸。

 “女儿啊,好好想想吧,今后我会成为你真正的父亲和保护人,请相信我.”

 “是啊,父亲…杀了琉西斐之后再把手无缚之力的我操纵成傀儡,如果有继承者的话多半也会死在你手里。这种愚蠢的事,我不想做。”讥讽权力者厚颜无聇的甜言藌语,已经失去生存重点的她只想做回很久以前那个骄傲自以为是的自己。

 “可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阴沉的笑声,彼拉多缓缓举起手臂,手上黑色的无情地对准不愿再受其利用的女子,“我应该早就告诉过你,一旦失去价值的东西,我就会毫不留情地丢弃。杀了你之后,我会同琉西斐解释。说你是混进来准备刺杀我的革命分子。”

 被手瞄准的人不由得直了背,可并未出一丝惧怕的情绪,反而是很平静地闭上眼睛接死神。

 “琉西斐,对不起.我还是没法和你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內心的苦涩.然而尚未察觉的是对另一人的依恋和愧疚,以及那么一些些的不确定。

 如果她死了,琉西斐会怎么样呢?“啊…”划破死…般寂静的声音并非预料中的声,而是彼拉多的惨叫。她惊讶地睁开眼,看到抚着着血的手腕因疼痛弯屈了身体的彼拉多。黑色的小手掉在地上,一只穿着靴子的脚将它踩住。

 “父亲大人,这样拿对着女士很没有风度啊。”

 琉瑟恩清越的笑声听上去既媚又冷。

 “琉瑟恩!”

 “殿下!”

 书房內两人都因突然从书架后面走出来的丽男子而情不自噤地惊呼一声,而更使他们吃惊的是在琉瑟恩走出来之后,琉西斐也微笑着走了过来,跟随他们两人身后的还有鲁慈和雅科波。

 “叔父大人,您对我的照顾我一刻也不曾忘记过。

 很遗憾,剧本没有朝您希望的结局发展。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您把克瑞希送给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自然,关于您想要的‮报情‬我不曾在她面前透分毫。”

 “你说什么…琉瑟恩…你…”明白最终把自己出卖的是爱子,彼拉多愤怒之至。“为什么?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对付我?你是我最宠爱的儿子!”

 “哼,是吗?有把儿子送到某些贵族和皇帝上作为贡品的父亲吗?”弯下捡起地上的和匕首,琉瑟恩掏出丝绢擦去利刃上的血渍,“我已经不想看到您了,父亲大人,剩下的就让琉西斐和你说吧。”

 不仅仅是愤怒,更多的是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绝境的恐惧。

 “琉西斐,当初我没杀你,现在至少你也不该杀我,恩将仇报可不好。自从你父母死后,我一直很后悔,当初不该利熏心。看在这么多年我对你不错的份上,请饶过我吧。”

 琉西斐笑了笑,一言不发地朝雅科波使个眼色。皇家侍卫队队长冲上前毫不心慈手软地将宰相大人受了伤的手扭到背后,并为了使他不能反抗而其单膝跪在地上。

 “究竟是怎么回事?”克瑞希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打从一开始琉瑟恩就告诉我你是叔父大人派到我身边的奷细。不过,我还是爱上了你。”琉西斐苦笑着解释.“刚才听到你拒绝的那些活对我而言真的是件非常振奋的事,克瑞希,很高兴最终你站在了我这边,要不然我一定会很头疼。你知道,爱上一个随时可以把你出卖的女人是件让我觉得极为愚蠢的事。”

 “可是您先前就说过爱我,而且还一直帮助我…”

 她仰首望着他英俊的脸,颤抖的声音显出內心的激动,“明知道我是怎么样的女人,还…”

 “没办法啊,我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虽然这种信心实在愚蠢。”他走到她身边,吻了吻她,“好了,现在你能不能为我做点儿事呢?为了证明你多少被我愚蠢的爱感动了。”

 “要我做什么?”

 “跟鲁慈马上离开这里。他会为你安排一处‮全安‬的地方居住一段时间。”

 神色不由得有些黯然,原来琉西斐最终无法接受她接近他的不怀好意.她自嘲地笑了笑,“不用了,我会立刻离汗这里的。谢谢殿下一直以来对我的宽容。”

 “你误会了.克瑞希。”叹口气,琉西斐握住她的手,“我只是要你暂时离开皇都一段曰子.因为今天以后皇都会处于一片混乱,你住在这里会有危险。等我和琉瑟恩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毕,我们就会找到你,明白了吗?我可不是那种小心眼儿且没有气量的傻男人。”

 “可是刚刚你还说过自己愚蠢。”琉瑟恩忍不住揶揄道。

 “琉瑟恩,你就饶了我吧,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让你变得愚蠢的人。”反驳回去,琉西斐要克瑞希放宽心地笑了笑,“鲁慈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他将你安排妥当后会再回到我身边。只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你能等我吗?”

 “我留在您身边只会添麻烦吧?”突然间,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埃尔死后她似乎就变得特别脆弱,“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等的,但是请答应我不要让我等太长的时间,您知道,我的耐心不太好。”

 “好的。”吻着她的手,琉西斐的眼眸贪恋地注视着这张即将要离开他的容颜,“记得我会一直想着你身体的每一处。”

 脸红了,因为在场的还有其他几人在。強迫自己菗出在他边的手,她坚強地笑着。

 “克瑞希…”

 听到雅科波苦闷的叫唤,她转过头,看向一直以来子护着自己的青年。不善言辞的青年,这次也没有多说什么,澄净而又透着淡淡忧伤的瞳眸深情地凝视着和死去爱人相似的女子。

 “再见。”

 “再见。”一时并未理解对方道别语背后的深意,她回应道。

 “也要记得想我啊。”琉瑟恩也凑进来话别。

 “好的,殿下,请多保重。”她走上前分别给两人送上祝福的吻,最后才又回到琉西斐面前,深深地凝视一眼,一个转身快速推门离开。

 如果再不走的话,自己的理智就没办法战胜情感,一定会说出“不愿离去”之类的冲动话语给琉西斐他们增添困扰。

 会的,会的…既然琉西斐他们答应了一个月后再见面,她就必须相信他们。一定能够等到琉西斐的,因为这个男人从来不曾对她说过一句谎言。“好了,现在总算可以解决我们的事了,亲爱的叔父大人。”琉西斐收起了柔和的表情,方才无限柔情的双眼一瞬间冰冷得可怕。“你想怎么样?别忘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面对的是革命分子和叛军,要清算我们的旧账也该等消灭了那些异己。”不愧是老奷巨猾的彼拉多,命在旦夕之际也不失去应有的镇定和狡猾。

 “对不起,父亲,我一直忘了告诉您一件很重要的事。叛军混在我们之间的叛徒我已经找到了,赫斯只是我为了不使他身份暴而,临时找的一个替死鬼,谁让那个男人令我觉得太过厌恶呢。”琉瑟思维持着一贯的悠然自得。

 “是谁?为什么你们要保护那个奷细?”隐隐约约察觉了某些东西,但不知道直接的答案他就不甘心。

 “就是我啊,亲爱的父亲。这些年把叛军需要的‮报情‬送给他们的人正是您最疼爱的儿子——琉瑟恩亲王殿下的我。有一次差点儿还被你派在叛军那边的密探舍莱尔发现,如果他知道是我,不知会有哪种表情呢,很有趣不是吗?”

 “你们疯了吗?知道你们做了些什么吗?”嘶声大吼,彼拉多急红了眼。’“当然知道。叔父大人,也许琉瑟恩的确快疯了,可那也是您把他疯的。我和琉瑟恩早就对贵族统治的这个‮家国‬感到失望透顶,与其要我们继续为维护它‮败腐‬的存在而咬牙忍受,我们情愿亲手毁灭它。也许紧接而来的会是一个世,但又有什么关系?再坏也不会比伊斯特家统治的堕落王朝更坏。很高兴,终于可以不用再在你的面前演戏了。您可以把我想成是为了我的父母报仇,也可以把我想成是个彻底的疯子。但请您必须认清一点,我,琉西斐,波吉亚帝国王朝的亲王之一,将要亲手把这个腐朽的令人作呕的权力毒瘤割除。”

 “琉瑟恩…琉瑟恩…我是你父亲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伊斯特家啊…”最后仍不得不以父子情打动那对堂兄弟的心,彼拉多老泪纵横。

 “不,父亲大人,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为了您自己得到权力。”琉瑟恩不为所动地微笑着,“放心吧,作为您的儿子我将亲手送走您。”

 “不…”害怕的叫声被声盖过,彼拉多-冯-伊斯特壮的身体倒在地毯上。血了出来,和无数被他杀死的人一样,是红颜色的鲜血。

 “即便您一个人的血永远也无法补偿您对众多人犯下的罪孽,但是为了那些人以后的幸福,请安息吧。”

 蹲‮身下‬子,吻了亲生父亲尚有余温的脸,琉瑟恩喃喃地道。

 雅科波侧着不忍再看,他也憎恨死者,可是这种近似于‮狂疯‬的‮忍残‬他能理解却还是不能接受。

 “琉瑟恩,接下去还有许多事等着我们。”琉西斐弯下合上死者圆睁的怒目,而后向美丽的堂弟伸出手。握住堂兄的手,杀了自己父亲的男人仰起笑得凄的脸庞。

 “好希望快点儿结束啊…结束与所有贵族有关的‮腥血‬…”

 “是的,很快就会结束的,这个末世。”有力坚决的声音冷冷地回在有暖风吹进窗户的室內.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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