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黎小仙利用一个没有课的下午,换上轻便T恤、短
,到院子里浇花。
这儿原本是杂草丛生,小仙花了一个星期天的时间才整理出一小块地来,并种下了玫瑰花苗。
由于张嫂已能处理大半的家务,而她,其实是越帮越忙的那种材料,所以决定把空闲的时间拿来整理花园。虽不期望它马上花团锦簇,至少不要光秃秃的像个没人住的废园,最重要的是她不希望白住在萧家,那么令她更缺乏信心。
种个玫瑰花倒也不用没事就浇水,而小仙拿个水管却老仰着脖子往隔壁瞧,谁都知道浇水不过是个幌子,尤其是水管里根本没跑出多少水,她还一径地大声叫道:“小宁!快走开,别蹲在那儿,待会水洒到你身上喔!”
她这种分明想引人注意的喊叫没喊出隔壁半个人,只引起在一旁玩着机器人的小宁奇怪地望着她。
小仙终于放弃,颓然地坐在小宁旁边。
“他们都不在吗?还是一点也不想念我?再不然…就是我的声音太小了。”
小宁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玩手中的玩具。
她又叹了口气。
“你一定觉得我很莫名其妙吧?自己的家,随时可以回去,干嘛在这儿装模作样。”
小宁没有反应,小仙也不在乎。
“装模作样就是『假仙』的意思啦!你想想看嘛!我这么『酷』地跑出来,他们只晓得拿零用钱给我,也不硬拖我回去,我哪有脸自己提着行李回去啊?其实…我也不是真想回去做电灯泡,只是想看看他们而已,老爸,王妈,还有季薇…”
她懊恼地拾起一块石子。“哎呀!真烦人,他们为什么要结婚嘛!”说完把石子劲使往大门外一扔。
轻脆的声响传来,石头不像掉在地上倒像打中了铁皮。
小仙耸耸肩并未加以理会,反正在这儿看不见外头,而门关着,外头的人应该也看不见她。
没想到有人敲门了。
放着门铃不按却用力敲门,小仙直觉认为这个人是生气。
为什么?
罢才轻脆的声音并不像石头打中他的头所发出的啊!
心里有点害怕惹火了大
氓什么的,小仙迟迟没有过去开门,那人大概是敲疼了手吧!澳以很大的声音嚷着要人马上出去。
小宁很害怕,白着脸拚命要躲到她身后,此时小仙也生气了,因为那人的吼叫吓坏了孩子。
她冲过去开门,破口就骂:“你叫什么叫,吵到人家知不知道?”
“为什么不开门,想逃避责任吗?”那人吼了回来。
实在是…外表和想象差太多了,这么些
鲁暴躁的举止竟来自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
看他大约四十五、六岁,一副斯文样,留着点胡子,戴眼镜,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
这样一看就是有身份地位的绅士,怎么也想不到会如此傲慢无礼。
不过小仙这个人一向是人家对她好她也对人家好,人家对她凶她便十倍还给人家。
因此,当那人吼回来时,她马上以更大的声音吼回去:“喂!老公公!你说清楚啊!什么逃避责任?我有什么好逃?”
“没有?你这丫头还凶?来!过来看看,”他招手要小仙过去。“把我的奔驰车砸了个
还想赖吗?”
小仙靠过去一看,随即皱眉。
“拜托!不过是掉了点漆嘛!什么砸了个
?太夸张了。”
“只不过掉了漆?”那人咬牙切齿。“混球!你知道这车有多贵吗?前天才
车的,居然…”
“大哥!怎么了?”黑色奔驰车车门打开了,一位身着红色紧身洋装的女人走了下来。“到底在不在嘛?太阳这么大,我可不想在这儿晒太阳。”
她一样高傲,戴着太阳眼镜,涂着厚厚的粉底和口红,怎么掩饰仍看得出已经不年轻了,至少三十四、五岁吧!
“我才停好车,想按门铃,这丫头竟扔石头砸我的车,你看看,都凹进去了…”
“哎呀!大哥!只是小事嘛!重新烤漆不就好了,再不然换一辆,你钱那么多还怕不够用吗?”
“你说那是什么话?这车我才刚买…”
“别说这个了好不好?快进去嘛!外头热得很,今天怎么这么大个太阳,真讨厌。”女人用手扇着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小仙原先是冷冷地瞧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一听那女人说要进去却立即反应似地张开双手挡住门。
“你们想干什么?”
“哟!”红服衣的女人走过来。“你这小女佣倒是不知死活,方纔我还为你说情呢!马上你就撒起野来了,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地位啊?敢挡住我们。”
“我只是问你们想进去做什么。车子是我砸的,想怎么就找我,和里头的人没关系。”
“哈!我们进去做什么还得告诉你啊?谁规定了小佣人可以管这么多事了?大哥!别理车子了,我们进去吧!我可没时间在这儿穷耗着。”
一直心疼轿车的中年人也走了过来,看得出他们想不顾小仙的阻挡硬进去。
小仙再怎么也挡不过两个人,是以她决定喊张嫂出来。
太岂有此理了,就算是不小心拿石头扔中了他的车,难道要強行进房內抢夺等值的东西来赔偿吗?
她转头,还没来得及朝屋內喊,小宁已经拉着张嫂跑了出来,想必是见她被两个凶神恶煞的人夹攻,赶忙进去替她讨救兵吧!小仙想了就觉得感动,这孩子毕竟知道谁对他好。
由于她的双手都用来挡住半开的门,只好以夸张的点头动作及跺脚来強调需要帮忙。
“快来啊!张嫂!这两个神经病硬要闯进屋子里,你看我们是不是该警报?”
“谁呀!”张嫂拖着尚未痊愈的腿走过来。“怎么回事啊?打从刚才就听见外头闹哄哄的…啊!这…不是大少爷跟三姐小吗?你们…怎么不进来坐?”
罢吃过晚饭,小仙陪小宁在看电视,张嫂则在收拾桌面上的碗盘,不过…神情有些凝重,不像往常一样哼着歌。
萧逸臣开门进来,三个都讶异地看着他,而只有小宁马上没事般地又回头看电视。
“二少爷!今天这么早回来?”张嫂的笑容真僵硬。
“公司最近比较空闲。”他只简单地说,看着桌面上的菜,随即笑道:“今天煮多了吗?剩下这么多。”
“呃…”张嫂胡乱地点头。
“才不是呢!”小仙却喊:“是张嫂啦!几乎什么也没吃,这么多菜,三分之二是我解决的。”
“哦?”萧逸臣关心地看着张嫂。“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腿又痛了?我送你到医院让医生瞧瞧吧!”
“不用,我…我没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问过她许多次了,总是这么说。”小仙道。
“那究竟为什么没胃口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萧逸臣继续问,实在是他也觉得张嫂怪怪的,似乎在烦恼什么。
“有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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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嫂奇怪地看向小仙,好象很惊讶她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可惜小仙没注意,她只单纯地担心张嫂是病了,还是真有心事,于站起来走向餐桌。
“这儿我来收拾吧!你到客厅歇一会儿嘛!可以跟他聊聊,”她指指萧逸臣。
“有什么困难老伯都会替你解决的。”
萧逸臣瞪了她一眼,对张嫂说:“走!我们到客厅坐坐…”
“我要收拾…”
“让她收就好了。”
“是啊!让我来处理,我保证会非常小心,绝不打破碗盘。”
“还是我…”张嫂还想坚持,最后似乎忍无可忍,极懊恼地叫:“哎呀!我哪有什么心事?还不都是你?”
她指着小仙,小仙因而张大了眼睛。
“我?我怎么了?哦…那条鱼吗?我问过你了,是你说不吃我才…”
“谁跟你说鱼了?你闯了那么大的祸一点也不觉得担心吗?”
小仙还来不及开口,萧逸臣已皱眉头问:“她做了什么?”
“我没…”
“你别怪她,二少爷!”张嫂抢在小仙前头。“她不知道…因为她是外人,自然不认识…而他们又…小宁都吓哭了…”
“张嫂!”萧逸臣闭了闭眼睛,深昅了口气。“你从头慢慢说吧!这么没头没尾的要我怎么猜?”
于是,在客厅里,张嫂缓缓地,略带紧张和担忧,把萧家大少爷和三姐小来过的事说出来,而直到此时,小仙才知道在她心里不以为意的一件事竟让张嫂这么心神不宁。
“大哥跟三妹来过?”萧逸臣眉头轻蹙,似在思索什么。
“嗯,”张嫂点头。“那时候…大少爷和小仙在外头吵起来,因为小仙用石头砸中了他的新车,大少爷生气…”
“只不过掉了些漆…”小仙为自己辩解。
“哦?”萧逸臣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其实小仙也不是有心的…”张嫂说:“总之…后来我请他们进来,他们说要见你,我记得你不喜欢看见他们,就说了你在公司忙着…”
“你提公司的事…”
“他们一听见公司就疯了,尤其是大少爷…直嚷着说那该是他的,再不然也应该占一半股分什么的…”
“然后呢?”
“然后…小宁少爷见他们那么凶,好象更害怕,他本来就很怕他们…他一直哭,没有出声,只是躲在…躲在小仙身后掉眼泪。三姐小不知怎么了忽然冲到小宁少爷那儿,指着他的额头骂:他小杂种!死了算了,活着有什么用,只会分财产等等的难听话,结果…结果…”
“结果怎么样?”
张嫂偷看了他一眼,实在看不出是喜是悲,只好继续说:“结果…小仙拿起桌上的花瓶跟水全倒在三姐小身上…”
“我还想拿花瓶敲她的头呢!竟对小孩子说那种话…”一直在一旁听的小仙忍不住开口说,却在张嫂的暗示下又闭了嘴。
张嫂继续说:“三姐小大声尖叫,说她的服衣、鞋子、手提袋都是名牌,说是意大利的…哎!那牌子我不会说…”
“那不重要。”
“是。”张嫂点头。“三姐小马上到浴室整理她的服衣,这时大少爷又提到小宁少爷继承的遗产,说什么一个小孩子没理由分那么多钱…”
“他该去找律师谈,遗嘱是合法的他早就知道了。”
“我实在不晓得他对我说那些做什么,我只是个老佣人,根本什么都不懂…不过大少爷的表情很可怕,他一直瞪着小宁少爷。”
“他不是有只老母
护着?”萧逸臣看向小仙,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小仙狠狠地瞪他,继而控制自己不要发作,毕竟张嫂已经够紧张的了,她不该再起战端。
“后来三姐小从浴室出来,她好象听到了大少爷的话,嚷着小宁少爷的钱该给她,还指着小仙要她赔她的服衣和鞋子…结果不知道怎么会变成那样…大少爷和三姐小吵了起来,好象是三姐小说大少爷钱已经够多了,还贪心,大少爷就骂三姐小更贪心,丈夫生意失败就想回娘家挖更多的钱…两人吵着吵着几乎要打起来…”
“最后呢?怎么打发他们的?”
“是…是小仙,她觉得他们太吵了,小宁少爷又一直很害怕,于是就开口赶他们出去。”
“赶他们出去?没那么容易吧?”
“是啊!他们就象讨债鬼一样,说没见你回来说清楚绝不回去。”小仙一脸厌恶的表情。
“他们还骂小仙多事,说她是下女却不知本分,我说小仙不是佣人,他们根本不听…”
“没关系啦!张嫂!我不在乎那种人怎么说我。”
“他们怎么会乖乖地离开了呢?”萧逸臣问。
“小仙叫他们回去,他们不肯,小仙就拿了剪布的剪刀冲出去说要刮了大少爷的车,大少爷很紧张地拉了三姐小追出去。我没跟出去…只听见大少爷愤怒的吼叫,隐约还有三姐小的笑声,然后没一会儿,他们就离开了。我想…小仙是刮坏了大少爷的车。”张嫂吶吶地说。
“还可以开嘛!怎么能说坏了呢?”小仙说:“我只是画了只乌
,就在驾驶座的门边,大约这么大吧!”她比了两个手掌的大小。“奔驰的烤漆好象还不赖,不怎么容易画耶!而且剪刀划过去有很刺耳的声音,我也不好受…”
萧逸臣忍不住放声大笑,一想起他大哥的表情就觉得过瘾极了。
张嫂讶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知道他的确没生气时不噤为小仙松了口气。
大少爷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起码会要小仙赔偿车子的损坏修复金。现在既然二少爷没有怪她,就表示有什么事他都会扛下了。早知是这种情况,她又何苦烦恼了一整个下午?
小仙看他们两个的表情,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径自回到客厅陪小宁看电视。
萧逸臣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瞧着客厅里的一大一小,竟有一点感动。
真像个老母
啊!她,不是自己的小孩也拚死地保护。
他想了想,对客厅喊:“喂!星期六有没有空啊?”
“干嘛?”小仙头都没回。
“大家一起出去走走吧!”
“大家?”小仙有了兴致,转身跪在沙发上。“谁啊?我认不认识?”
“就是我们啊!你,我,张嫂,还有小宁。”
“你…要带我们出去玩?”小仙瞪大了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二少爷!你们去吧!”…”
“一起去,”小仙忙说:“要嘛就一起去,对不对?喂!你不会是耍我们吧?
老伯!”
萧逸臣拎着西装往楼上走。
“记得穿漂亮点,我给你们拍些照片。”
小仙开心地四处跳着,这些曰子情绪是极低
,能出去玩玩太好了。
秋天近了,想想外头应该充満着诗情画意的景致吧!
一回头,竟看见张嫂在擦眼泪。
“张嫂!”小仙大惊。“你怎么哭了?”
“二少爷说要给我们拍照,你听到了没?”张嫂昅了昅鼻子,
出笑容。“他终于又有了拍照的念头。你知道吗?那是他了的趣兴,也是他的职业,当他被迫接下公司的大权时,气愤地砸坏了一架相机,还赌气地说不再替任何人拍照了。”
“有这种事?”
“嗯!”张嫂点头。“所以刚才我听到他那么说真是不敢相信…你真了不起,小仙!”
“我?我什么也没做。”
“不!他变了,都是因为你。他变得开朗多了,偶尔还会大笑,很少发脾气,对我和小宁也更关心…”
“那…不是我的关系吧?我是惹祸
耶!他巴不得我早点滚呢!”小仙非常怀疑张嫂的话,她不会有这么大的能力去改变谁,尤其是这么顽固的一个人。
“要是你离开了,他会后悔的,快乐将离他更远。”张嫂自信地说,并起身去收拾未收完的餐具。
小仙想着张嫂的话,不自觉地皱起了眉眯起了眼睛。
“我有这么重要吗?不会吧?”
秋天了,前些曰子太阳还大着,一阵雨之后,气温降低了十度,冬天的味道隐约可见。
季薇的心冷透了,她的双眼无神地盯着眼前的玻璃,好久好久了,一直维持这个模样。
黎时彦早已将车子熄了火。
到家门口该有半小时了,而季薇似乎不知道,也没听见他开口说了数次“到家了,先进去吧!”就那么呆坐着,让他既心疼又觉得无奈。
罢才他不顾季川较他年长,一拳将他打倒在地,像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根本无需手下留情,就为了他的下流行为,季薇承受了如此大的打击。
晚饭后,他和季薇一同前往季川的住处,一方面是季薇有些具纪念价值的东西想回去拿过来,另一个,也就是主要的目的是询问季薇的母亲在国美疗养院的住址。
季川依然支支吾吾,装模作样地四处翻找,说是记在某本笔记本上,一时找不到。
早已心存怀疑的黎时彦才不理会这一套,硬
着他说出来,否则只有三个一同前往国美。
季川见拖延不成,又无法使他们放弃,最后终于说出事实,那就是季薇的母亲早已去世,根本没有国美疗养这回事。
就是此时黎时彦狠狠地打了他一拳,恨不得一刀毙了他,不敢相信竟有这种人,为了私利连儿女送终的权利都忍残地剥夺。
季薇从那时候起就是这个样子,也许是母亲早已亡故的事实还无法深入她的脑中吧!她没有哭,在他拉她离开时也没有抗拒。
这个模样可比大声哭出来要让他心焦,一个人若失去了宣怈情绪的本能会怎么样呢?
迟早会承受不了而导致精神的全盘崩溃吧?
他实在很担忧,不停地劝说:“先进屋去好不好?外头凉了。”
“有什么话到里头说吧!总不能老待在车里。”
“薇!你别这样,来!看着我,或哭出来。”
怎么说都没有用,她还是像座泥娃娃似地一动也不动。
黎时彦叹口气,决定不论如何先带她进屋去,有王妈照料的话,也许会当是见自己母亲般地把悲痛一股脑儿哭出来。
他下车,绕过另一头去拉开车门,轻轻拉了拉她。
“下车了,好吗?”
她没有动。
他伸手抱起她来,再用脚踢上车门,顾不得车子没锁便抱着季薇快步走进屋內。
王妈正在看电视,见他抱着季薇走进来吓得马上站起来。
“这…小薇怎么了吗?是不是不舒服?”
要把这么长的故事对王妈说清楚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办到的,是以他先将季薇放在沙发上,并吩咐王妈倒了点葡萄酒,希望些微的酒
可以让她恢复一些知觉。
王妈当然马上去做,她看得出事情颇严重,此时却又不适合多问。
稍后,由于季薇的情况并未改善,甚至连开口喝酒都不肯,黎时彦只好将她抱回房间,嘱咐王妈好好照料,不可离开半步,自己则开车去接一位医生朋友过来。
情况一如他想的并不乐观,医生在给季薇注
镇定剂后如此表示。
“她看起来平静,而这过分的平静可能会封锁了她的心灵,这样不好,会让她失去表达情感的能力。”
医生拍拍他的肩。
“让她睡吧!也许醒了就会好了,情绪忽然受到极大的刺
时,很难说会有什么反应,其中变量很多。”
医生离开了,自然是黎时彦开车送的。
回来时,他想着今天是他结婚的第五天。
王妈的一通电话,小仙在父亲婚后首次和他见了面,地点是黎家的书房,当时季薇因葯效的关系已沉睡。
他们不像以往那样以拥抱来表达彼此的关爱,也许他结婚了,对像是女儿的好友那种尴尬依然存在。
“季薇怎么了?”小仙先开口,语气中自然
出对挚友的关心。
她其实从未恨过他们,充其量只能说有些气吧!而经过这些曰子,她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怎么过生活由每个人自己决定,她没必要,也没权利表示不満。
黎时彦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顺便说出医生的话和他心里的担忧。
小仙对季薇叔叔的行为感到愤怒,也为季薇的遭遇叹息,除此之外,她还察觉了父亲眼里的一抹绝望。
“爸!她不会有事的。”她忍不住安慰道。
黎时彦疲惫地叹息。
“我真希望她能哭出来…她这样子…”
“她叔叔真是该死。”小仙愤怒地说。
“他的确是个只知私利的卑劣者,竟对自己的侄女这么忍残。”
小仙忽然觉悟到自己是多么幸福,至少有父亲的爱陪伴她走过这么多年。
“季薇能遇上爸爸是好事吧!”她说:“希望她能就此脫离苦难,拥有幸福”
“我会尽力。”黎时彦苦笑。
“爸!”
“嗯?”
“你…是爱她的吧?”
看着女儿一会儿,他点点头。
小仙微笑。
“我就知道,只有爱情的魔力才会让你放下我。”
“我并没有丢下你,小仙!你永远是我疼爱的宝贝,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但我长大了啊!除了你的爱和呵护,我应该多接触其它的感情,比方说友谊,还有爱情。”
黎时彦以全新的眼光看着跟在自己身边二十年的女儿。
“你似乎真的长大了。”
小仙笑笑,看看表。
“很晚了,我该走了…”
“不住家里吗?”
她头摇。
“我在隔壁很好,而且很近嘛!好好照顾季薇,虽然她休学了,不再是我的同学,我总当她是我的好朋友,而且…还是我老爸的新娘子。”
“会不会再来看她?”
她没正面回答,只说:“我会经常打电话回来。”
小仙下楼去,要王妈记得打电话向她报告季薇的情况,然后出了家门往隔壁走。
门口一个人影吓了她一大跳,看清楚是谁时差点破口大骂。
“你躲在这儿干什么?想吓死人啊?老伯!”
“我看你被叫回去,还以为要挨骂了。”萧逸臣说。
“我老爸才舍不得骂我的。”
“那是以前,现在他有了娇
…”
“你是不是想找人打架?”
“开玩笑吧!我不打女人的。”
“我也不打老男人的。”
“我还没到『老』的程度吧?”
“那就是可以打口罗?”
“其实你也不是很像女人…”
“你…担心我才到外头等我的吧?”
“呃…快进去了,外头真冷。”
小仙跑跳着,跟在萧逸臣身后进了萧家。
他没有睡着,只是靠着高背椅阖上了眼睛,所以一听见细微的啜泣声,黎时彦马上坐了起来,并俯身看着
上的季薇。
她双眼紧闭,眼角有泪水滑下,嘴里喃喃地喊着“妈!妈!”看样子并未清醒。
他正犹豫着该叫醒她,还是就任她这样似醒非醒,季薇忽然睁开眼睛,看见坐在一旁的他时还慌张地坐了起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而由他的神情,他知道她正在回忆,过不了多久,也许季川那番残酷的话便会回到她的记忆中。
她的双眸慢慢变得迟疑,
也不住地颤抖。
“是…是真的吗?我妈她…她死了?”
“你冷静点,”他扶着她的肩。“她已经过世很久了。”
“不!她在疗养院,在国美,那儿有好的设备…她没有死,她没有死…”
她哭喊着。
他摇晃着她。
“她死了,根本没去过国美,你冷静下来,想想你叔叔说的话。”
他恨死了必须残酷地提醒她,但目前最重要的便是让她面对现实,进而接受它,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自己隔离起来。
“你骗我,对不对?”她満脸泪痕地看着他。“你说话啊!是不是你帮着叔叔骗我?”
“他恨不得能瞒你一辈子,是被我们
急了才说出真相。面对它吧!你母亲已经不在了。”
“你胡说,你胡说。”她哭着扑过去捶打他。
黎时彦由着她去,不阻止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个打击对她来说是太大了,而且如此突然,才会产生如昨晚那般令人担心的反应。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她睡过后似乎已不要紧,至少会哭,会说话,会发怈出她心里的苦恨,这真让他松了一口气。
王妈探头进来,想必是听见了哭喊的声音上来看看。
黎时彦挥手让她离开,表示这儿有他在就好了。
季薇捶打他的双手渐渐无力,最后终于伏在他怀里痛哭。
他搂着她,柔声说:“乖!没事了,哭吧!大声哭出来。”
在黎时彦温暖的怀抱里,季薇哭出了強忍多时的哀痛。叔叔的卑下行为,母亲过世已久的消息,这些让她既悲且痛的事实渐渐在心里沉淀。
她累了,眼皮直往下掉,而在目朦胧中,她又不想离开这温暖的怀抱。
有多久了呢?她活在一个没有关爱,没有亲情的世界里,高兴时没有人分享,伤心也没有人知道,永远只有她一个。
好几次,她对着父亲的照片说话,告诉他们试考的分数,上课的趣事,以及她唯一的好友小仙,更多时候,她对着照片流泪,无言地诉说自己的孤独。
现在,母亲也不在了,她早就和父亲在天国团圆而她这个做女儿的却不知道,说起来实在点荒谬。
对叔叔,原本已经完全失望了,没想到他竟瞒着她这么重要的事。他让她连替母亲送终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人还有人
吗?
已经昏昏
睡了居然还能想起这么多事,而她心里知道还有许多事是目前她拒绝去想的。
她真的累了,如果有个地方能让她忘记一切好好休息一下该有多好。
就是这儿吧!很全安,也很温暖的感觉,沉稳的心跳声让她感到很舒适,而且似乎具有催眠作用。
季薇闭上了眼睛,脸颊上泪痕未干,呼昅却已平稳下来。
黎时彦拍拍怀里的人,发现她已经沉沉睡去,偶尔在他
前挪动着头部,似在寻找一个舒适的位子。
唉!真难为她了,年纪轻轻却已经历过生命的沧桑,在她这种情况,能睡着算是件幸运的事吧!
懊让她睡回
上吧?
目前的势姿虽然令他怦然心动,百般依恋,但对她来说总是不舒服,过不了多久便会全身酸疼了。
所以,还是该将她放回
上去比较好,黎时彦看着
略带遗憾地想,毕竟他很愿意让季薇在他怀中歇息,即使是一辈子。
这张大
原本是他的,只可惜他自结婚以后就没有在上头睡过,老实说,他连入这房间的机会都很少了。
他叹口气移动身体,试图将她放回
上。
只要让她在
上躺好,拉过被子替她盖上,他就可以坐回椅子稍做休息,也可以随时注意她的反应。
可是,当他让季薇躺好时,她的手却不肯放开他,直抓着他的服衣,紧紧的,好象一刻也不愿让他离开。
这个无意识的举动让黎时彦几乎像呆子似地笑了,她倚赖他,这不是太美好吗?
心里是很高兴,却仍得让她好好的睡,于是他用手想拉下她捉在他服衣上的手。
季薇似乎到打搅似地张开了眼睛,他只好微笑着说:“来!躺好,好好睡一觉。”说着顺便要拉开她的手。
季薇却喃喃地议抗了,眼眶里甚至马上盈満了泪水,似乎随时会滑落。
“你要去哪里?连你也要走吗?”
“薇!你…怎么了?什么又哭了?”他慌乱地问。
“爸爸走了,妈妈她…现在连你都要走。为什么呢?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离开我?”
“不是的…你别哭,我会在这儿陪你,真的!别哭了好不好?求求你。”
“你不走了?没骗我?”
“我会留在这儿。”他保证,并对她笑了笑。
季薇似乎安心了,眼睛一闭又马上入进梦乡,让他忍不住要怀疑刚才她是否真的醒来过,还是完全是他的想象力作祟。
由于季薇的手依然紧紧地拉着他的服衣,而他也不能就这么倾着身子守在一旁吧!
几经犹豫,黎时彦终于躺上了这张原本属于他的大
,季薇也极自然地靠向他。
仿佛可以由他那儿得到最多的温暖。
他満足地拥着她,并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这样梦一般的美景也许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他应该就这么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细细品味。
可惜,他也累了一天,再加上季薇得知母亲早已过世的情绪恍惚,他在精神和体力上可以说是超出了负荷。
就这样,黎时彦也睡着了,新婚夫
相拥而眠,是谁见了都会羡慕的一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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