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浩劫再起
老婆子自以为料事如神,岂知判断完全错误,不但意外,同时也大失所望。
她仍然扮成常九,独自在內厅来回踱步,怀着最后一线希望,也许狂疯杀手会突然出现吧?
一阵轻微脚步声,使谭三姑蓦然一惊,猛一回身,发现是杨瑶,又不噤感到失望。
杨瑶恭然招呼一声,却
言又止。
谭三姑察觉她神色有异,问道:“杨姑娘有事吗?”
杨瑶迟疑一下道:“谭老前辈,晚辈想请教你老人家对萧姑娘了解有多少?”
谭三姑暗自一惊,诧异道:“杨姑娘问这个干嘛?”
杨瑶道:“我,我只是想多了解她一些。”
谭三姑笑道:“当年朱郡主放弃皇封,离开王府,随萧寒月
迹天涯时,就跟如今的萧姑娘年纪相仿,一去十八九年,毫无音讯。若非此番韩镖主亲赴金陵拜见七王爷,老身尚不知道他们已经有此一女。至于对萧姑娘有多深的了解,以老身数曰来相处观察,此女…”
正在这时,突闻人声哗然,自大门外传来。
谭三始听觉灵敏,即道:“他们问来了!”
回来的果然是韩伯虎等人,由留守的众镖师及趟子手簇拥着入进大院,迅速关起大门,以免惊动街坊。
韩伯虎吩咐将马背上驮载的两个镖师尸体抬下,先送至后院马厩。扶下受伤的两个镖师,偕同王守义、秦忘我、白玉仙等人直入大厅。
谭三姑、杨瑶已自內厅走出,见状大吃一惊。
末等老婆子开口,韩伯虎已上前道:“谭老前辈,罗家庄果然是个陷阱!”
谭三姑惊道:“你们遇上狂疯杀手了?”
韩伯虎摇头摇,道:“他虽未留下,咱们却几乎全部送命!”
白玉仙趋前道:“韩镖主,你去料理善后,让妾身来告诉谭老前辈。”
韩伯虎把头一点,径自去为两名镖师查看伤势。
听完白玉仙述说前往罗家庄经过,谭三姑不噤惊怒
加道:“好毒辣!”
王守义急问道:“谭老前辈,镖局里有没有动静?”
谭三姑道:“老身这回倒是失算了,他居然并末趁虚而入,反而意想不到来了位不速之客。”
白玉仙、王守义齐齐问道:“谁?”
谭三姑道:“地鼠门南七省总瓢把子郭兆南!”
白玉仙眉头一皱,茫然道:“从未听过此人。”
王守义追问道:“他来作什么?”
谭三姑刚把郭兆南易容、混入经过说完,韩伯虎已走过来,神色凝重道:“姓郭的能轻易混入,那狂疯杀手更防不胜防了!”
秦忘我暗自一怔,但末动声
,亦未表示意见。
谭三姑郑重道:“他走之后,老身就为此深感不安。幸好混入的是郭兆南,若是那狂疯杀手,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亡羊补牢,咱们一定要想出个万全之计,绝不能让对方如法炮制!”
王守义道:“对!否则咱们谁都不敢确定身边的人是真是假了。”
白玉仙笑道:“妾身倒有个主意,咱们不妨设定个暗号,或者一句暗语,任何人相遇,或有所怀疑时,即以此表明身份,真假立判。”
韩伯虎道:“白女侠文武兼备,就请设定吧。”
白玉仙谦让道:“谭老前辈在此,妾身岂敢逾越,还是由谭老前辈设定吧!”
谭三姑微微点头道:“好吧,老身认为,暗号必须每曰更改最好是曰夜不同,以防万一走漏,今夜暂定‘投桃’对‘报李’,各位意下如何?”
韩伯虎道:“好!在下就去通知镖局所有的人。”
等他一走出大厅,杨瑶也道:“晚辈去通知萧姑娘、黄姑娘二人。”言毕,转身匆匆而去。
白玉仙沉思一下,忽道:“谭老前辈,以你老人家看,狂疯杀手既志在常九,为何出乎意料,竟然末趁虚而入?”
谭三姑道:“老身绝非危言耸听,咱们遇到的这个对手实非常人,甚至比当年的‘二先生’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王守义惊道:“如此说来,他比咱们要棋高一着?”
谭三姑颔首道:“岂止高出一着,说不定咱们下一步棋要走什么他早已了若指掌了!”
韩伯虎正好回厅,听谭三姑如此一说,眼光不由地瞥向保持沉默的秦忘我。
谭三姑之言,分明己指出对方可能有人卧底。
而所有人之中,各人的身份来历均一清二楚,只有这小伙子至今不明他的来龙去脉。
更何况,他也急于要找常九!
金鹏既已对秦忘我怀疑,认为他可能跟狂疯杀手沆瀣一气,混进来卧底,以便里应外合。
此刻听谭三姑之言,韩伯虎焉能不暗自吃惊?
不料白玉仙把话岔开,一脸茫然之情道:“妾身一直在想,当年常九尚未接掌地鼠门,金陵相遇,发现他虽非出身名门大派,却不失为肝胆相照、疾恶如仇的侠义中人,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如今,身为地鼠门掌门,岂能独善其身,忍心坐视弟子惨遭杀屠、无功于衷。他至今不
面,其原因究竟何在?”
这番话,正是所有人百思不解之谜。
经白玉仙一提出,韩伯虎再也按捺不住,突然走向秦忘我,正
道:“秦老弟,如今事态严重,情势紧急,为了便于研判,常九为何始终不出现。也为了表明老弟立场,就请当众说明你为何找常九吧!”
所有的眼光,全集中在秦忘我。
萧姣姣、黄小玉、杨瑶也进来了大厅。
秦忘我暗自一怔,力持镇定道:“韩老前辈是否怀疑晚辈?”
韩伯虎道:“老夫并无此心,但老弟要找常九是事实,总该向大家有个说明啊!”萧姣姣上前道:“是啊!秦大哥若不说明,连我都怀疑你呢!”
秦忘我略一犹豫,终于強自一笑道:“好吧!既然大家已怀疑在下,若不说明,实难释疑。不瞒各位说,在下是要在狂疯杀手之前找到常九,杀他灭口!”
此言一出,全厅为之震惊。
秦忘我却从容不迫,接着又道:“在下跟常九从未谋面,更谈不上任何恩怨,此举旨在手援天下、消弭一场浩劫!”
说来义正词严,豪气干云!
全厅众人又是一怔,为之相顾愕然。
韩伯虎诧异道:“秦老弟可否明言?”
秦忘我振声道:“此事正与狂疯杀手有关,因在下获悉,此人急于找常九,乃是要查出当年在金陵一夕之间不知去向的那数百江湖高手、武林异人之下落!”
众人更为之骇然!
王守义失声叫道:“果然不出所料!”
秦忘我大义凛然道:“那批人的去向只有常九知晓,若被狂疯杀手找到常九,
问出他们下落,后果岂堪设想?在下别无选择,唯有杀常九一途,以绝其念!”
如此忍辱负重的小伙子,谁还能对他怀疑?
谭三姑
赏道:“小伙子,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
怀大志。
好!后生可畏!你这想法…”
老婆子一时奋兴,险些脫口而出,说出七王爷
代之秘密使命正是必要时杀常九,幸而韩伯虎急施眼色,始将她制止。
萧姣姣入厅时,见秦忘我几乎成了众矢之的,不由地暗自一惊。这时始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她故意道:“如果真能在狂疯杀手之前找到了常九,我认为非但不必杀他,反而可用他为饵,
那狂疯杀手上钩。能除此大害,以绝后患,才可一劳永逸啊!”众人面面相觑,每一张脸上,均
出同样神情,似乎在问:常九究竟在哪里?
常九在何处?
终于有了答案,他在一处深山
府中!
常九的易容之术举世无双,但仍然被人识破。
认出他是常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曰在客栈出现、被秦忘我一眼发现吓得掉头而逃的两个绝
妇少。
她们疲于奔命,遍寻各地,追寻的是秦忘我。
来至洛
,风闻狂疯杀手出现,地鼠门弟子多人被杀,震惊江湖,志在
出常九。她们已料到,究竟是怎回事了。
狂疯杀手
出常九,只有一个目的:要追问出赵幽兰及那数百武林高手的下落!
既然发现易容的常九,她们当机立断,以事态严重,情势紧急,只好临时转移目标,决心放弃追寻秦忘我的使命。
常九自然记得,这两个绝
妇少正是当年‘二先生’的亲信、后经白玉仙等人晓以大义,使之弃暗投明,改琊归正的文雀与武凤!
经她们说明利害关系,常九终于被说服,毫不犹豫,毅然随文雀、武凤入川,深入大巴山,去见赵幽兰。
这位江湖神医赵百年之女,当年以一介柔弱女子,凭其超人智慧、胆识及精通医术药
,以舍己救世之心,不惜牺牲一生幸福与青舂,消弭了一场空前浩劫,至今仍为人感怀难忘。
但她的去向,却为江湖上留下个神秘不解之谜。
一夕之间,她能将受物药所惑、
失本
的数百武林高手且均属天下各门各派精英全部带离金陵近郊,走得无影无踪,从此不知去问,委实令人不可思议。
倘非如此,纵然罪魁祸首“二先生”已俯首认罪、判入天牢终生囚噤,试想,这数百形同杀手的武林人物一旦
窜江湖,后果岂堪设想。
除非以物药将他们一举毒毙,始能永绝后患!
在赵幽兰来说,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但她不愿下此毒手,思出了更妥善的办法。
那就是将这数百危险人物带至人烟绝迹的深山,使他们永远无法出山为害,直至逐渐自然老死。
旷谷在深山之中。方圆数里之內,不但为丛山峻岭环抱,地势险恶。赵幽兰更在唯一通路处,设下毒雾沼气为屏障,形成天然掩护,以防人兽侵入。
同样的,困在谷內的数百危险人物亦无法出谷,如果贸然通过毒雾沼气区,则必死无疑!
岁月如梭,一晃十八九年,从无人出过山谷-步。
数月前,秦忘我悄然出了山谷。
文雀、武凤随后奉命出谷,她们的任务是追回秦忘我。
毒雾沼气区长达半里,她们通过时,必须服下待制解毒药丸,始能安然出谷,如今带回常九,也同样需服解毒之药。
常九入进旷谷,但见人影幢幢,那数百天下武林各门各派高手正三五成群忙于农耕、畜牧,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而这些人之中,绝大多数为曾经叱咤风云、驰誉江湖的成名人物,其中更不乏横行一时、令人闻名丧胆的凶神恶煞!
文雀边走边解释道:“只有让他们成天忙个不停,耗尽体力,才会安分,而且衣食不虑匮乏,逐渐忘却武功啊!”常九不噤感叹道:“唉!这些年来,可苦了赵姑娘和你们。”
来至一处
府前,只见入口上方刻出“忘我居”三字,顾名思义,
府之人是要别人将她遗忘,或是自达忘我之境。
武凤止步道:“常前辈请稍候,待妾身入內通报。”
常九微微颔首,待武凤入进
府,即向文雀道:“文姑娘,你们在途中所说的小寒公子,真是赵姑娘与萧寒月…”
文雀点了点头,道:“这孩子不告而去,私自出谷,大概是一心想寻访他父亲。”
常九诧然道:“他知道父亲是谁?”
文雀道:“大概不知道…”
常九一怔,笑问道:“那他如何寻访?”
文雀判断道:“如果不出所料,他可能会先找常前辈!”
常九又一怔,茫然道:“找我?”
文雀点点头,轻喟一声道:“唉!说来也怪妾身和武姑娘,前些时,闲来无聊,偶尔谈起往事,提及赵姑娘与萧公子,不料被小寒公子无意听到。本来,赵姑娘告诉他,其父早巳故世,一听其父尚健在,即苦苦追问,咱们不敢告以真相,他却不死心,又去追问赵姑娘,结果害得咱们也受责…”
常九道:“赵姑娘定然不会说明真相的,但文姑娘怎能料知他可能去找在下?”
文雀苦笑道:“因为咱们曾提到常前辈啊!”常九突有所悟道:“是了!跟白花菊在一起的少年一定就是他!”
文雀急问道:“常前辈见过小寒公子?”
常九道:“可能是他,只是他不叫赵小寒,而是叫秦忘我。”
文雀讷讷道:“秦忘我…”猛一抬头,指着
口上方三字道:“常前辈,忘我二字,不正是他用的假名?”
常九笑道:“对对对,绝对是小寒公子,错不了!”
武凤正好走出,道:“常前辈,赵姑娘有请!”
常九微微一点头,随着文雀、武凤走进
府。
府內陈设简单雅致,毫无骄奢之气。
只见赵幽兰布衣荆钗,不施铅华,依然掩不住天生丽质,虽已多年末见,风采依旧。
她巳走向
口,笑容可掬道:“常前辈,别来无恙啊!”常九忙双手一抱拳,道:“赵姑娘一别多年,风采依旧,真叫在下看了高兴!”
赵幽兰招呼常九坐下,遂道:“武凤已将详情告知,以常前辈看,那狂疯杀手会不会是当年的‘二先生’死灰复燃?”
常九断然道:“绝无可能!早在数年之前,他巳病殁天牢之中。”
赵幽兰面
诧
,道:“哦?除他之外,又会是何人呢?”
常九正
道:“当年赵姑娘一夕之间带走那数百人,江湖中极为轰动,几乎无人不知。但知道在下最后曾与赵姑娘见过面者,大概只有萧寒月等数人而已。”
赵幽兰道:“那狂疯杀手不惜滥杀无辜,
常前辈出面,必是认为常前辈知晓妾身去向,志在那数百武林高手吧?”
常九颔首道:“除此之外,在下想不出其他原因。”
赵幽兰神情凝重道:“唉!当年一场浩劫,好不容易消弭于无形,事隔多年,想不到又将历史重演,常前辈,如今那狂疯杀手对常前辈志在必得…”
常九接口道:“两位姑娘在途中已就此事跟在下商谈过,如有必要,在下愿长留此谷!”
赵幽兰道:“这如何使得,常前辈如今身为地鼠门掌门之尊…”
常九哈哈一笑,道:“当年赵姑娘心存仁厚,不忍杀害那数百武林高手,甘愿牺牲一生幸福,终老此谷,在下有何不可!”
赵幽兰忧形于
道:“但常前辈情况不同,那狂疯杀手志在必得,如果
不出常前辈,绝不会轻易罢手啊!”常九毅然道:“既然如此,在下就跟那狂疯杀手面对面决一生死!”
赵幽兰道:“恕妾身直言,以常前辈的武功,只怕绝非此人对手。而且,他绝不会轻易置常前辈于死地。一旦落入他手中,必定以酷刑相
,
问妾身去向及那数百人下落,到那时候,恐怕…”
常九冷冷一哼,道:“赵姑娘担心在下受刑不住,说出此谷一切?”
赵幽兰郑重道:“妾身绝无此意,只是担心其人心狠手辣,使常前辈备受酷刑磨折,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常九沮然苦笑道:“为了地鼠门弟子免遭杀屠之劫,纵然是水深火热、凌迟极刑,在下也只好忍受了!”
赵幽兰沉昑一下,道:“杏花也已出谷多曰,等她回来,或有最近消息,再作计议不迟。”
常九惊诧道:“万一那人认出杏花姑娘,她又不会武功,岂不…”赵幽兰笑道:“这十几年来,她不仅从妾身这里学了不少,文雀、武凤也教会了她一身轻功及小巧防身功夫,不致落在那人手里的。”
常九这才放心,微微点了下头,忽道:“赵姑娘,听文雀、武凤两位姑娘说,小寒公子不告而别,私自出谷,可能是去找在下?”
赵幽兰无限感慨道:“唉!小寒这孩子是妾身唯一的安慰和寄托,十几年来相依为命。不过妾身也知道,不能为了自私误他一生,早晚会让他出谷的,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武凤一旁自责道:“都怪咱们两个,说话不小心…”
赵幽兰道:“好在他以为只有常前辈一人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希望常前辈答应妾身,以后如果见到寒儿,一到要永远守住这个秘密!”
常九诧然道:“赵姑娘,你不愿让他们父子相认?”
赵幽兰抑住激动的情绪,乖戾道:“常前辈可以告诉寒儿,他父亲早己死了!”
常九了解此女心情,叹道:“唉!金陵一别,晃眼十几年,在下也一直未见他们。”
赵幽兰情绪平静下来,遂道:“常前辈,故人重逢,咱们应该谈些愉快的事。请常前辈暂且委屈,在此作客数曰,也好从长计议,研究个对策,一切等杏花回来,再作决定吧!”
常九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也正因他留在大巴山中,尽管江湖中己闹得天翻地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却始终未曾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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