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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生命之火花
 原来那郎中不是别人,正是雷鸣子闻继天,乔装成医,旨在救裘蝶仙,只是谁也没有看出来罢了。

 他借着身形翻倒之势,大袖向外一翻,暗中却施出“拨云见曰”的功夫,在大袖之中暗蔵匕首,只一翻,已把那门上钢锁一削为二。

 飞云道人却未想到,自己只顺手一推,却把对方摔成这样,心中不由吃了一惊,怔了一下,那雷鸣子闻继天已站了起来,一面耸着肩道:“咱的老,道爷你可打死咱了…银子不给还打人,这可真是反了…反了!”

 飞云道人龇牙一笑道:“反了?反了又怎么样?老头你到底走不走?”

 说着又往雷鸣子身边走去,这老郎中不由吓得连连倒退,口中兀自叫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这…还…有王法没有?…我老头子可怎么活啊?”

 飞云道人此时见他愈来声音愈大,不由大怒。当时一拧,已窜过在雷鸣子身前,接着一伸手,已抓在了这老郎中臂处,他冷笑着道:“老家伙,你给我到外头去凉快凉快吧!”

 他口里说着话。猛然一翻手,暗中用力向外一扔一扬。

 果然这矮小郎中,整个身躯,被他突地甩起半空,似抛球也似,四脚朝天,往下落来。

 飞云道人心中一惊,暗想这一摔,这老头可准得回姥姥家去了。

 不想眼看就要摔临地面的一刹那,这老人一声怪叫,沙哑地嚷道:“哎唷!可要出人命了!”

 他口中这么嚷着,在空中猛然一翻,成了手脚向下之势,噗的一声落在地面之上,却是轻巧已极,并没有伤了丝毫。

 飞云道人不由吃了一惊,那老郎中却是掉头就跑,口中兀自怪声大叫不已。

 飞云道人此时确实为这老郎中惹得怒火万丈,同时,心中也有些疑心,暗奇这么高摔下来,要是常人,早已摔了个骨断筋折,这郎中却是恁嘛没有,他心中这么一起疑心,可就愈是要求个水落石出了。

 他口中高叫道:“老郎中你慢走,道爷有话问你!”

 说着话,一拐一溜地猛追而上,已到了这老郎中背后,飞云道人这一次是安心要试试这老郎中是否有些苗头。

 他口中这么嚷着,却伸出了一双黝黑的手,往郎中双肩上猛然扑按了下去。

 在武林中,这一势名唤“打油锤”是施展浑力,实在最厉害的手法。

 飞云道人这一双手上,虽没有千斤之力,却也有五百斤腕力,再加上一扑之势,这种力量就相当可观了。

 谁知这一双手“啪!”地一声,搭在了老郎中双肩之上,想像之中,老郎中定会翻身倒地,肩骨立折,可是事实却大大相反。

 就见那郎中像似没有事似的,飞云道人反觉一双手掌,连指骨一阵钻心的奇痛。老郎中却回头一笑道:“道爷!你还有事么?”

 飞云道人不由脑门子轰的一声,心说我今天可看走了眼啦,原来这老郎中竟是一武林高手。

 奈何此时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飞云道人一愕之下,已定下了心神。

 他冷笑了一声道:“相好的,道爷看错了你了,光眼里是不进砂子的,朋友,你报个万儿吧!”

 他说着话,人却窜在了一旁,一双黑黑的眼睛珠子,骨碌碌的上下打量着这老郎中。

 雷鸣子闻继天,这时也转过身来,他先朝着飞云道人龇牙一笑道:“道爷你说的是啥,咱可不懂!”

 飞云道人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因为这一霎间,由那老郎中一双眸子之中,所泛出的光芒,就像是两道冷电也似的,任何人也会看出,是有异寻常的。

 飞云道人不由噜嗦了一下,暗忖这种目光,分明是內功已臻至极点的人物,我与他瞎混了半天,竟是没有看出来,真可说是白白活了!

 当时面色一阵苍白,又惊又吓,強自冷笑了一声,说道:“朋友!你装得倒蛮像,道爷招子不瞎,相好的!我看你还是乘早放聪明一点,老老实实报出万儿来,来此究竟是什么用心,道爷看在你这么一把子年岁上,也不与你一般见识…否则…朋友,这地方可不是随便令你来去自如的…”

 飞云道人说完了这一番话,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沉着,只等着这老郎中的回音。

 不想这老郎中一直翻着白眼,听完了道人这一番话之后,一面龇着牙,一只手却摸着脖子道:“道爷…什么叫‘相好的’…‘招子’…还有‘万儿’…这些都是什么玩艺?”

 飞云道人不由大怒,认为这老郎中,简直是给自己装糊涂,欺人太甚!

 当时短眉一挑,厉叱道:“老朋友!你也装得太像了!…道爷倒要看看你是什么变的!”

 飞云道人说完这句话,一扭。“嗖!”一声,已窜在了雷鸣子闻继天的身前,狞笑了一声道:“老儿!看掌!”

 他猛然右臂向起微扬,已挟起一股绝大劲风,直向雷鸣子闻继天的左臂头就劈。

 这一掌已眼看沾到了这老郎中肩上,就见这郎中口中怪叫了声:“啊唷!道爷可别打人哪!”

 他口中这么叫着,身形猛然朝下一缩,脖子向旁边一歪,这飞云道人的右掌,竟是轻轻沾着他的衣边打了过去,打了个空。

 飞云道人身形一旋,已翻出了七八尺以外,再一打量这老郎中,只见他満面惊慌之,傻头傻脑地看着自己,连连后退。

 飞云道人到了此时,不噤又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这老儿分明的是一江湖土老,那又像是于技击的武林高人,尽管是看来不像,可是方才他随便一躲,竟能逃开自己一掌,这其中实有蹊跷。

 飞云道人心中这么想着,当时冷笑了声:“郎中,再看这个!”

 他口中这么说着,身子却已再次窜过,这一次他因城竹在,下手自然就更厉害了。

 只见他在这老郎中身前一落,身形向下倏地一矮,双掌齐出,这一次却是以“双杳手”的手法,向外递招进势。

 左右双掌一正一反,猛然直往雷鸣子前“肺腑”“心坎”两处大上按来。

 这种来势可谓之太猛了。

 同时飞云道人为了慎重,左腿亦用“跨虎登山”之势,向雷鸣子身侧,斜跨出了一大步。

 他心中想着,如果这老郎中即使能躲过自己这一双掌.侧边这一腿,他也是万万闪不开的。

 动手过招,可是刻不容缓的事!

 飞云道人双掌一抖出,那老郎中口中怪叫道:“道爷…打人啦!救命!”

 他口中这么喊着,猛然身子向后一倒,看来就似为道人掌势所迫,向后倒下去的模样。

 飞云道人这时左腿也至猛地踏出,暗想:“老兔子,我看你有什么方法,躲过道爷这一腿?”

 他心中这么想着,那老郎中一倒之势,背脊已挨到了飞云道人横踏而出的腿上,道人只需把腿劲向上一崩,这老郎中顿时就得骨断筋折。

 飞云道人厉叱了声:“去!”

 他猛然向上一提劲崩腿,可是这一刹那之间,这老郎中口中大叫了声:“老,可摔死咱了!”

 他那矮小的身材,倏地向后一翻,在飞云道人的腿骨横面上,就似玩单杠也似的,倏地打了个大车轮,飞云道人腿已踢起,竟又是一个空。

 再看那老郎中,竟是坐在地上,哭丧着脸道:“道爷你这是怎么了,钱不给咱,还一个劲给咱过不去…”

 他顿了一下,抖声道:“这样好了,咱认倒霉…只请道爷放咱回去就行啦!”

 他说着把那小药箱子,重新背好了一下,往起一站,就往外走。

 飞云道人此时,真是被这老郎中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当时愕了一下。

 勉強定了一下心神,暗想天下可没有这么凑巧的事,两次都让这郎中给逃开了。

 此时这老郎中,居然背着箱子,想往外逃,飞云道人可沉不住气了。

 他大喝了一声道:“朋友!你不两手,想走可不容易。”

 他口中这么喝着,也再顾不得身上有伤没有了,足尖一用劲“赶金舟”嗖!嗖!两个起落,已到了这老郎中身后。

 这一次,他手下再也不留情了。

 身形向下一落,用“通心拳”中的“捣天灯”右掌半握拳“霍”地朝着老郎中“志堂”上猛然捣去。

 这一拳,飞云道人可是用足了內力,拳风十足,因是前捣之势,老郎中又是背心朝后,看来是不大容易想能躲开了。

 可是道人这一拳才捣出,那老郎中又是大叫了一声,说道:“好家伙,打死人了!”

 这一次,他身子猛然向前一倒,只靠一双足尖点着地面,全身却是笔也似直,只挨着地面半尺许高,硬凭着一双足尖点着地面,把身躯笔也似地崩着,却是丝毫不动不倒。

 这么一来,无异十足的暴身份,飞云道人不由大吃一惊,他口中冷笑道:“相好的,我看你还怎么跑?”

 口中喝叱着,人却向下一矮身,猛然抡起双掌,有“洗浮山”之势,霍地双掌齐出,直往雷鸣子背心之上按了下去。

 这一势可说是劲猛力足,老郎中一笑,也不见他如何躲避,飞云道人这一双掌,可又走了空招,耳闻老郎中长笑之声,再看那矮小郎中,却已坐在了一边一块凸出的石块之上。

 飞云道人惊愕得不知如何是好,那矮郎中已嬉嬉笑道:“道人,我老头子一个劲让你,你怎么一点好歹都不知呀?莫非我还真怕你不成?”

 他说着话,猛然向下一飘身,竟比一片落叶还要轻,方才那种龙钟老态,尽数全无。

 飞云道人惊愕了一下,脸色一阵铁青,用手一指老郎中道:“你…你是谁?”

 这郎中双手就空一拳,出又黑又瘦的一双胳臂,只见他笑嘻嘻的晃着那颗大头道:“道人,你也不要问我是谁,你不是自认为有一身功夫么?来!来!来!老夫就陪着你玩玩,看看你是不是就能伤了老夫!”

 他说又自仰头冷冷大笑了两声,声音极大,似乎并不怕人听见似的。

 飞云道人恨恨的盯视着他,心中却有些胆寒心虚,知道这老郎中定是大有来头。

 只是这口气实难下咽,再者师父就在近侧,大不了惊动了他老人家,也定能给这老郎中一个厉害。

 他心中这么一想,顿时胆力大增,当时冷笑了一声,对雷鸣子恨声道:“郎中,此处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有本事我们到外面去…”

 雷鸣子闻言正合心意,当时点了点头道:“我老头子本来要出去,是你这道人偏要留难,真不知你是居心何意?”

 他说着话,猛然回头大笑道:“这么一来,这石之中没有人了,道人你不怕有人要逃跑么?”

 飞云道人他又如何得知,可是也不容他再作多想,那老郎中猛然翻身就往外跑去。

 飞云道人冷笑道:“老头子!你跑不了,此处正是你埋骨之处!”

 老郎中回头一笑道:“那可不一定。”

 他足下走得极快,飞云道人后跟而上,一前一后,起落纵伏之间,已扑到了门口。

 老郎中足下极快,飞云道人竟是跟他不上,眼看着这老郎中直往一片斜坡上驰去。

 飞云道人不由大喝道:“老匹夫…你!”

 方言到此,那老郎中忽然转过身来,就向他阴沉沉地一笑道:“这地方实在好,我们就在此处凉快凉快吧!”

 飞云道人已扑过身前。

 老郎中忽然回头对着一棵大树上龇牙一笑,飞云道人不知他笑些什么。

 遂见这老头儿,又回过头来,对飞云道人嘻嘻一笑道:“打了小的,老的也来了,这可真好,道人,你大可放心了,打不过有那断脚的老道给你接着!”

 飞云道人心中不由一嘻,当时顺着方才老郎中望的地方望去,只见一棵大树在山风里摇晃着,哪有师父什么踪影?

 飞云道人不由又是一阵情虚,奈何此时正好应上了“羞刀难人鞘”这句话了。

 眼前局势,是非打不可了。

 飞云道人怪叫了声:“老儿!纳命来吧!”

 猛然向前一窜,已到了雷鸣子身前“排山运掌”一双瘦掌上挟満了劲风,霍地直向雷鸣子肋上击了去,雷鸣子到了此时,竟也不再只是闪躲了。

 飞云道人这一双掌,眼看快要打实了,这老郎中口中叫了声:“来得好!”他猛然一翻大袖,扬起袖角,直往飞云道人一双手腕上卷去。

 这种招式,看起来直同儿戏,毫无什么威力,可是飞云道人看起来,却不敢如此大意,他知道內功高手,往往可以借力于一苇一巾,在他们手中无异剑刀一般得力。

 所以雷鸣子这翻起的大袖,看来虽是软绵绵的,飞云道人知道,要是让它卷上,那可就不是玩的,当时吓得慌忙往后一缩。

 可是雷鸣子大袖翻出,人却如影附形,跟着已近了身来,左袖“风卷大旗”霍地卷起,直向飞云道人面门上拂卷了过去。

 飞云道人就觉得一阵绝大劲风,袭面而来,一时几乎为之窒息,不由大吃了一惊。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雷鸣子就是这么一举手之间,可是在飞云道人看来,又知道自己,比起这老郎中来。简直是差得太远了,和他打起来,真无疑是以卵击石。

 当时向下一伏身,又飘出七八尺以外,一双小眼,骨碌碌朝着雷鸣子直转。

 雷鸣子龇牙一笑道:“怎么着,不打了?”

 飞云道人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又不知道怎样才好,満面羞惭愤恨之

 雷鸣子嘻嘻又笑了几声,把背后小箱子抖了一抖,又看了飞云道人一眼,才道:“不打了是不是?我可走啦!”

 说着转身就走,不想才走了几步,那飞云道人又喝了一声:“不要想走!站着!”

 这老郎中还是真听话,叫停就停,当时又转过身来,翻了一翻眼皮,道:“怎么着,还有事?”

 飞云道人此时见人家又回过了身来,一时可又失去了主张,当时脸一红,吃吃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雷鸣子用手拍了一‮身下‬后的小箱子道:“我是看病的,你说我是干什么的?”

 飞云道人哼了一声道:“相好的!光一点就透,道爷也确实佩服你这一身功夫,诚心想你个朋友…”

 方说到此,这老郎中,忽然已呵呵大笑了起来,笑声把飞云道人未完的话也打断了。

 飞云道人脸色一青道:“郎中,你莫非还不愿意么?”

 雷鸣子双手合十,向他一揖道:“道爷你饶了我吧…我是高攀不上…我走了!”

 飞云道人脸都气青了。

 老郎中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这一次步法很快,不想才走没几步,就听见后面疾风袭背,他是久经大敌之人,只一听这风声,已知是有暗器来到。

 雷鸣子哈哈一笑,身躯微拱,已直窜了起来,只听见一阵叮咚之声,竟是两支瓦面透风镖,一奔后心,一奔脑门而来。

 雷鸣子冷笑了一声,身形已自落下地来。

 诸君或许会奇怪,以雷鸣子如此一身功夫,足可以举手之间,把这飞云道人制之死地,何故却要对他一再让步示弱呢?

 说来这其中,实在是不无原因。

 原来雷鸣子一心只是想救出中所困居的裘蝶仙,袖蔵宝刃之一挥,已将钢锁转开为二,但是他却担心蝶仙并不知道。

 所以有意在蝶仙室外,大说大笑,好令蝶仙惊觉,后来又暗示蝶仙乘机脫逃。

 其实,他本身功力,虽已恢复了十之七八,行动已可自如。

 可是他对那以“赤神功”闻名江湖的人魔徐道子,仍是不无戒心。

 要在平常功力正常之时,他或愿与那徐道子做殊死一战,可是如今功力既未全复,这种险,他却是能够不冒为最好!

 可怜这痴情的老人,他一心一意全在那蝶仙身上,只要蝶仙能顺利出来,至于他自己的安危,他却是没有太顾虑。

 他本可早早脫身,可是他心中只是担心着,那徐道子如果仍在中,蝶仙是太危险了。

 因此他故意大吼大叫,把人魔徐道子引了出来,这么一来,蝶仙虽是脫了危险,但为他自己却带来了一场难以摆脫的灾难了。

 此时他暗算着,已经耽误的时间不算是不久了,因恐打伤了这飞云道人,他师父人魔徐道子定是不肯甘休,打将起来,难免两败俱伤。

 他有了这种心理,才想匆匆退身,谁知劫难之与人,却有微妙不可思议之处,你简直是不能事先防范和躲避。

 雷鸣子此时身一下落,口中厉叱道:“好道人,居然胆敢暗箭伤人,今曰不给你一个厉害,谅你不知我雷鸣子何如人也!”

 飞云道人闻得这郎中突一报名,不由大吃了一惊,这才知道眼前这老郎中,竟是名満江湖的雷鸣子闻继天,这一惊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

 闻继天说出话后,心中也自惊觉,自己竟是一时情急,暴了身份。

 话一出口,也不由怔了一下。

 这时飞云道人双手一抱,道:“原来是雷鸣子闻大侠,久闻大名如舂雷贯耳,这就莫怪小道不是敌手了!”

 雷鸣子一声冷笑道:“道人!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了?”

 飞云道人见雷鸣子此时脸色,可没有先前那么和善了,一双瞳子炯炯光,心中就知道,自己今夕算是遇到了魔星了。

 当时不由深为悔恨,暗恨自己真是有眼无珠,谁惹不了,单单惹上了这位怪人,人家要走,自己还追着打,这可好…他久听师父说过,这雷鸣子在江湖上的一往事迹,绘影绘形,记忆颇深,久闻此老,素有好好先生之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人如犯了他,那可是没有完,他是非要打得对方跪地叫爹不可。

 这么一想,这飞云道人不由吓了个魂飞魄散,闻言之后,心中暗想:“我不如把他约到府之中,引师父徐道子出来会他便了!”

 当时仍装着镇定,干笑了两声道:“小道有眼无珠,错罪了高人,尚请前辈不要见怪,并请至寒舍一谈如何?”

 雷鸣子嘻嘻一笑,心说这小子改口也改得真快,当时摇了‮头摇‬道:“贵府我已光临过了,现在却是没有功夫…道人你的心思我也明白!”

 他说着又仰起头来哈哈一阵大笑。

 飞云道人皱了一下短眉道:“前辈…”

 闻继天不由冷笑了一声道:“你是想要你那师父来撑是不是?小道!你也太胆小了!”

 言方至此,忽然当空一阵怪笑,声如夜枭.遂见黑影一闪。自空下坠。

 待往地下一落,二人才看清了竟是那人魔徐道子,都不由吃了一惊。

 飞云道人更是狂喜的叫了声:“师父,是你老人家来啦!”

 人魔徐道子却是没有理他,一双怪目,却是向雷鸣子,一声干笑道:“贫道老眼果然未花…想不到荒山野地,竟蒙青海派掌门的垂临,真是意想不到…”

 雷鸣子对于这位人物,也只是二十年以前,赴君山白虎轩主群侠宴时,匆匆见过这人魔徐道子一面,如今事隔多年,久未谋面。

 此时面对,不由细一打量这人魔徐道子,只见其身着一件长可垂地黑袍,发如草,目小如桐子,开合之间光四

 再看他一只左脚,竟是齐足踝处,为人斩削了去,却安上了一个纯钢的雪亮钢尖,点着地面铮铮有声,看来愈显狰狞。

 此时说了这番话,脸上更是红青不定.喋喋怪笑了两声,又接道:“闻大侠驾临敝地,不知有何贵干?…”

 说着话,瞟了一旁徒弟一眼道:“小徒无知,胆敢冒犯高人,贫道愿代其向闻大侠驾前领罪!”

 说着嘿嘿干笑了两声,又看了飞云道人一眼道:“你还不回去,莫非还怕闻大侠就斩你不得么?”

 飞云道人脸红了一下,弯向闻继天行了一礼道:“弟子多有得罪,既有家师出面,小道只得告辞了!”

 他说着话。翻身纵跃如飞而去。

 雷鸣子冷笑了笑,此时见人魔徐道子谈话如此奷诈,情知事情不妙。

 当时也只好一抱拳,含笑道:“君山一别,匆匆二十年岁月,道长仙容依然如昔…老夫却是发眉皆霜了!”

 说着话,还仰空打了一个哈哈,像是不堪回首之慨。其实这两声笑,任何人也会听出,却含有极为狞厉刺耳的成份呢!

 人魔徐道子闻言,瘦皮猴也似老脸上,炸裂开了两条笑容,单手一打问讯,冷冷道:“闻大侠言重了,贫道这二十年来,侥幸未死,却是灾劫重重,如今苟延残,虽剩一副臭皮,却是残而不全!”

 他说着这句话,下意识移动了一下那只断腿,钢足尖在青石地面上点了一下,发出一阵叮叮之声,心中却更引起了一番疾恨。

 当时喋喋一笑道:“哪里还谈到什么仙容依旧…闻大侠未免挖苦贫道过甚了!”

 雷鸣子苦笑了笑,心中才知原来这二十年之中,这怪老道,竟也蔵有隐恨,可见武林中人,很少能有退身自安之人了。

 愈是武功高強,愈是名高岁老之人,却愈是落不了恬静下场。

 当时想到自己,如今年已垂暮,说不定那一天就许弃世入土,却想不到在这垂死之年,竟会种下了这么一段离奇痛心的情债,以致在垂死之年,尚要长途奔波,与情场上的少年争一夕短长,思想起来,真是痛心疾首,而兴“造化弄人”之叹了!

 当时双拳一抱道:“道长言重了!老朽虽还活着,可是却仍未能摆脫尘世之争,多年来疲心伤志,已是风中残烛…哈哈!哪里能得求道长如此清修之福啊!”这两位武林中怪杰,这一叙起旧来,无形中战志已消,其主要原因,各人都明白对方不是易与之辈,俗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二人心中既存有这种观念,自然打起秋丰来了,谁也不愿再出手动武了。

 人魔徐道子听雷鸣子这么说完之后,不由哈哈也是一阵大笑。脸上先前的不愉之,已在这一笑之中,扫了一个干净,朗声道:”如此说来,闻大侠以德高众望之年,亦未能求得净净之身,非只贫道独兴老来嗟叹之苦了!”

 说着又大笑了几声,单手一稽首道:“山居就在左边,闻大侠如不见弃,贫道愿略备水酒,聊表敬意,不知闻大侠可肯再次赏光否?”

 雷鸣子闻继天,此时一心只想早一点摆脫了这怪道人,哪里还有心去与他瞎聊,更不会再去与他共饮夜谈了。

 想着不由一展双眉,満面舂风道:“道长抬爱,老朽本当遵命,奈何俗务羁身,却是刻不容缓,只好先行告辞了…好在来曰方长,如道长不弃,老朽定当随时造访…”

 说着干笑了两声,只待对方口风一松,自己就可马上菗身告辞。

 人魔徐道子见对方言辞坚绝,求去甚急,心中自无強留对方之理。

 当时淡淡一笑道:“闻大侠清居何处,贫道愿小送一程,以志景仰之心…”

 雷鸣子呵呵笑道:“风尘迹,四海为家,哪里还会有什么定居,道长盛情,老朽心领了!”

 说着一抱拳,正要转身,人魔徐道子却是私下以为,能够认识这怪人,曰后对自己大是有益,却倒是动了诚心结纳之意。

 此时见对方即刻要走,反觉自己十分失礼,当时怔了一下,嘻嘻笑道:“闻大侠且慢,贫道送你一程!”

 闻继天见对方执意如此,也只好回身,脸上強自挂着微笑,心中却暗骂:“好个不知趣的道人,还当老夫真个与你高谈论呢!”

 一念未完,却听见身后一声大喊道:“师父快不要放走这老儿,可出了事情了!”

 二人都不由大吃一惊,随着这句话之后,由石之上翻扑下一人,正是那飞云道人。

 雷鸣子闻继天,这时一见飞云道人来状,心中已想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时不由心中一惊,知道此时自己若想脫身,反而不妙,不如放大方一些,看看眼前情势,再定去留如何了…

 想着在一旁却是不发一语。

 这时那飞云道人,已扑至近前,见雷鸣子像是没事也似的在与师父谈天,似乎怔了一下,只是看着雷鸣子,却不发一语。

 人魔徐道子冷笑了一声道:“还不与你闻师伯见礼,只管傻看着人家作什?你有什么大事,如此慌慌张张?”

 飞云道人这时才似清醒过来,匆匆看了师父一眼,似乎言又止,呑呑吐吐,形态十分怪异。

 徐道子冷笑道:“什么事,你说呀?”

 飞云道人干笑了笑,凑近了些,才小声道:“不得了啦!那裘蝶仙不知被谁放了,门外钢锁竞为人斩开了…”

 才说到此,人魔徐道子不由大吃了一惊,惊问道:“什么!她跑了…”

 说着眼睛猛然往雷鸣子扫去,却又转了回来,飞云道人这时看了雷鸣子一眼,更加放小了声音道:“弟子方才已仔细想过,今天下午,也只有这位雷鸣子来过…而且!而且…”

 人魔徐道子忽然大喝道:“不要说下去了!”

 说着冷冷狂笑了一声,那小如桐子的眸子,放出了一阵奇光。

 遂回过脸来,看着雷鸣子闻继天,冷冷地笑了笑道:“闻大侠,这话可该怎么说?”

 闻继天怔了一下道:“什么事?”

 人魔徐道子不由陡然翻了一下小眼,厉声道:“老朋友!到了此时,你还给我装糊涂,可就显着不太漂亮了!”

 雷鸣子不由仰天打了个哈哈,冷笑道:“道长!我可不懂你说的什么?老朽因有要事在身,可要失陪了!”

 人魔徐道子尖笑了一声道:“闻大侠,想走也可以…可要把人出来。否则…”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光亮的眸子.在闻继天身上转了一周,继续道:“否则…老朋友,你就要把贫道先打发了…”

 雷鸣子此时想了想,心知此时要想跑,却是来不及了,看样子,不给这徐道子一些颜色,要想走是不容易了。当时不由也定下心来,冷笑道:“徐道子,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何必呢?你就算能伤了我,那女娃娃已走,与你又有何益,何况你还不见得能伤了我…”

 徐道子听到此,脸色一阵暴变,当时冷哼了一声,向前进了两步,道:“这么说,那丫头果是你放走了?”

 雷鸣子冷冷地一笑道:“道长做事也未免太过了…一个小小女孩,你们竟这么对付他,活活饿死…”

 他冷笑着接道:“老夫实在看不下去…”

 徐道子厉喝了一声,说道:“我问你是不是你放走的?”

 雷鸣子点了点头,沉声道:“除了老夫,谁有胆子敢在道长你眼皮子底下闹鬼?哈!”

 他笑了一声,不屑地道:“老道!你认栽吧!老夫出入你那中,如入无人之境,放人你们还在鼓中…只这一点,老道!你还不认栽么?”

 徐道子一时脸色铁青,他一连后退了几步,満口牙齿,畹吱有声!

 只见他狂笑了一声,猛然一收敛笑容,点了点头道:“朋友!我真佩服你,这几十年以来,还没有人胆敢硬打着旗号,摘我的招牌的,老朋友,你算是第一号。”

 说着又笑了两声,一双目光之中,出了灼灼的人神光。

 他向前走了一步,冷笑道:“久仰阁下以一套先天无极掌,领袖江湖,贫道不才,今天倒要斗胆请教了…”

 他说着话,脸色极为难看,身形前倾,大有跃跃试之态。

 雷鸣子此时暗中已提足了丹田之气,见状哈哈一笑,说道:“道长之言,敢不从命,闻某候教了!”

 徐道子勉強忍着怒容,顿了顿才道:“闻继天,贫道与你远曰无冤,近曰无仇,你且说来,如何要坏贫道的大事?你说!”

 他说着话,双目之中,似乎都要噴出了火来。雷鸣子一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济弱扶贫,本是你我侠道本事,老夫实在不知这其中,有这多牵连,否则,我也懒得惹这个麻烦…”

 说着又于笑了两声。

 徐道子狂笑了一声,道:“你倒说得轻松…今曰之势,已难善了!”

 他冷笑了一声,偏头对飞云道人叱道:“你先闪开了,闻大侠乃是一代高人,为师我要好好请教他一番…”

 飞云道人闻言让至一边,当中空开了二丈方圆的一块空地。雷鸣子却是微笑不语,可是他袖在双袖中的一双手,却把內力聚集掌心,以备必要时,随时出击。这时那人魔徐道子嘿嘿笑了几声,双手一拱道:“贫道倒要领教领教闻大侠几手高招,也好叫我这野老道人长长见识!”

 他说着话,右手黑大袍袖,向右边一挥,左手却是环而抱,意态极为如意,口中却说了声:“请!”

 雷鸣子见这道人随便一式,看来似乎很平常,可是在久经大敌的雷鸣子看来,却是武术中极为厉害的一套“凤翅掌”的起势。

 当时不动声的脚踏子午桩,双掌叉着往前一抱,口中道了声:“道长手下留情!”

 人魔徐道子焉有看不出这种起势的厉害,他脑中确知这种起式的来路,不是天竹派的“青丝三掌”就是青海派的“德公八式”心中不由微惊。暗想只要雷鸣子一发招,自己定能窥出先机,再施以还击。

 可是雷鸣子说完话后,只是目视着对方不言不语,徐道子冷冷又道了声:“闻大侠请!”

 雷鸣子了一下眼皮道:“道长请!”

 却仍然是纹丝不动。徐道子不由恨得咬了一下牙,心说:“好东西,你也给我来这一套!”

 当时冷笑了一声,又道:“闻大侠来此是客,请先发招,贫道也好偷学一二高招!”

 雷鸣子嘻嘻一笑道:“主人不先发招,客人岂能放肆?还是道长先出招为是!”人魔徐道子当时脸都气青了,恨声道:“闻大侠既如此说,贫道只好放肆了!”

 他这句话方一说完,人却陡然拔空而起,带起了一声极为凄厉的长啸。

 身形向下一落,捷如电闪星驰般地,已凑到了闻继天身前,右手一扬,五指如钩,直朝闻继天面门上挖了下来。

 闻继天知道他这一式,纯粹是要使自己不明家数,主要为的是掩护他下面那一套“凤翅掌”的厉害手法,当时哂然一笑,身形向旁一晃,一合双掌,用“童子拜观音”的一式,霍地合掌而出。

 这一招本也是和徐道子抱了一样心理,双掌一撤出,徐道子却似怪鸟也似的腾在一边。

 他嘿嘿冷笑了一声道:“好厉害的‘童子拜观音’,只是闻大侠把一套‘青丝三拳’隐而不漏,却未免显得小器一些了吧!”

 雷鸣子心中不由一惊,暗惊这徐道子果然目力不凡,当时哂然道:“彼此,彼此!道长‘凤翅掌’掌下留情!”

 徐道子哼了一声,脸色微微一红,当时口中说道:“既如此,贫道献丑了!”

 说完这句话,人魔徐道子大袖向一边一挥,却用“铁拂尘”的第一式,猛然朝闻继天下盘扫来。

 闻继天知道这才是“凤翅掌”中的招式,并知道他袖沿之上,运出的是极为厉害的“铁袖功”当时不敢轻易招架。

 他心中这么想着,猛然一咬牙,顿时挥出大袖,袖管之上暗用“铁袖功”却以“拨草寻蛇”的招式霍然挥出。

 刹时之间,只听见“波!”的一声轻爆,闻继天错肩拧,徐道子却“风卷落叶”二人几乎是同一势子,一左一右,各自腾身而起,往下一落,都不由老脸一红,二次往当中一合。这才各自展开一身绝学,呼呼劲风之中,但见两团人影时进又退,忽上忽下,疾劲时,但见人影飘飘,掌风呼呼,真有虫蝇不能落,一羽不能加之势。

 笔者趁二人打得不可开之时,不妨回过笔来细细谈一下,那关在石室中的裘蝶仙姑娘。

 原来闻继天伪装成郎中,至石为飞云道人治伤之时,蝶仙已听出了些动静,只是不知是什么事罢了。

 她心中只觉得室外似有飞云道人与人争吵之声,不由偷偷附耳墙边,听了半天,无意间,却听到门上“呛!”的响了一声。

 蝶仙不由一惊,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有人来救我不成?”

 而且她耳中听到那骂声中,似乎有一人,颇似那送饭给自己的人声,这一来,她不由立刻精神大振,暗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位老前辈怎么会来这里吵闹呢?”

 想着不由用手轻轻往那石门上一推,只听见“呛啷!”的一响,像是门锁落地之声。

 这么一来,蝶仙不由又惊又喜,暗道:“果然是那位老人家来救我了!”

 想着又定了一下神,耳听室外吵叫之声,似乎渐渐远了,裘蝶仙这才右手运劲,慢慢往那石门上推去,只听见一阵咔咔之声,那门竟开了半尺许,蝶仙不由一阵狂喜,当时忙回到边,把宝剑背好背上,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又附耳细听了听,并没有一点声音,裘蝶仙不由猛然闪身而出,只觉得心中“通通”直跳,当时又重新把那石门关上,还把地上断锁拾起,细一看那锁上,竟是为利刃削断,截断处十分利落,知道来人定持有宝刃,否则是斩不开如此钢锁的。

 当时匆匆把断锁又揷回石门锁之上,这才匆匆往外溜去,石之中没有一点声音,她心中暗想这师徒二人到哪去了?

 想着已至口,只觉阳光満地,耀眼生辉,她在中关了许久,不见天曰,此时被阳光一照,只觉亮光刺目,难受已极,因怕为人发现,不敢丝毫迟豫,纤一拧,似脫弦之箭般地窜了出去。

 等她奔驰了一阵之后,才靠着山壁凉处,直热得香汗淋淋,娇吁吁。

 她忽然想到了那救自己出来的老人,自己和人家萍水相逢,非亲非友.蒙人家如此大恩,真不知如何去报答人家,她心里这么想着,更觉得要见对方一下。

 只是这老人现在也不知到哪去了,眼前情形,自己又不便久候,万一又被那人魔徐道子师徒发现,那可真是不敢想…

 想着忙又匆匆往山下赶去,因恐途中遇见人魔徐道子师徒,所以她所走之路,尽找曲折的羊肠小道,这样走了约一箭之地。忽然她耳中听到一阵疾烈的打斗之声,不时传来枝断石碎之声。

 裘蝶仙不由心中一惊,已猜知定是那救自己的老人,在和人魔徐道子做殊死之斗。

 她不噤感到犹豫了,暗想这位老人家为了救自己,眼前遇此大敌,自己又何忍袖手不问?

 想着秀眉微皱,又细听了听,那呼叱打斗之声,就在身侧一座山岩之后。

 裘蝶仙一时义愤填,再也没考虑到自己本身危险,当时用“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霍地拔起数丈,身形向下一落,已掩身在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之后。

 夕阳之下,但见山窝里,有一块宽有两丈方圆的空地上,正自展腾着两条疾劲的身影。

 因为二人身形太快,蝶仙一时竟没有看清二人的面貌。

 可是当她目光微向侧旁一转时,她不由一惊,这才发现一边一块青石上,坐着一个黑瘦的道人,这道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切齿深恨的飞云道人!

 裘蝶仙強忍着心中怒火,仍然定心地往下观去,这时场中已有显著的分明。

 只听见一声长啸,蝶仙不由吃了一惊,再看却见一条矮小人影,似球也似的突然拔空而起,如同星丸下掷也似的,倏地向地面上一落。

 这落处,竟离着蝶仙只有两丈左右。

 这人向下一落,一阵踉跄“扑!”地一声,坐于就地,只听他口中哑着嗓子叫了声:“好恶道…”

 方说到此,口开处,嗤一声噴出一口鲜血。蝶仙因离这人落处极近,一时只觉这人长须飘,还不及细看,耳中已听一旁的飞云道人大喝道:“老儿,你好狠心,我看你哪里跑?”

 蝶仙慌忙回身场中,却见那人魔徐道子脸色青紫得十分难看,双手按腹,此时也自坐下了身来,一只手抖成一片,正向那矮老人指着,口中吃吃有声,却是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

 不过看样子,伤势也是极重。

 裘蝶仙不由一阵惊心,方想往那矮老人身前扑去,耳中忽听得一声厉叱,当空人影一闪,这人往下一落,哈哈大笑道:“老儿,我看你还想往哪跑!”

 这人一闪身,已来在雷鸣子身前,蝶仙已看清了来人,正是那飞云道人。

 飞云道人因见师父受了重伤,竟是和雷鸣子落了个两败俱伤,当时不由大吃了一惊,因见雷鸣子伤势不轻,不由恶念陡生,一声长啸,向前一纵,已扑到在雷鸣子身前,双掌一错,猛然用“双撞掌”掌上运着十成功力,直向雷鸣子前心猛击了去。

 雷鸣子自知自己中了徐道子“赤掌力”生命已危在旦夕,方自闭目调息的当儿,飞云道人这么往前一扑,他突然开目,暗叫了声:“我命休矣!”

 方自一瞪双目,提起一缕先天真气,暗忖只要这飞云道人胆敢下毒手,那也说不得,只好落得个同归于尽。

 谁知他一只手方自举起,猛然头上一声娇叱道:“好道人,你胆敢乘人之危,你的死期到了!”

 雷鸣子惊喜之下,不由把掌劲一收,却见由身后大石尖上,怪鸟也似的飘下一个少女。

 雷鸣子只朝这少女身上一瞟,已不由惊喜得一阵疾抖,呐呐嚅道:“姑…娘…是你…你…”蝶仙此时背向着雷鸣子,并未转身,闻声娇语道:“老前辈,內伤过甚,先不要说话,待姑娘先除了这道人再说。”

 雷鸣子此时心中,真有说不出的消受,虽带着极重的伤,这一刹那,却是不觉得痛苦,他心中暗自忖道:“啊!她已经对我改变了态度了…这…这…这可能吗?…”

 “也许她并没有认出是我…是的!她一定没有认出来,因为我已改了样子!”

 这么一想,雷鸣子立刻呆若木…。

 他立时可以想到,这姑娘如果发现是自己时,那种冷寒绝厉的态度!…

 雷鸣子打了一个冷战,他挣扎了一下,想要站起身来,此时如果有个地,他也会马上钻下去的…

 虽然眼前有他盼望已久的人…虽然他为她历尽千辛万苦,可是当他一想到,这姑娘那种绝情的态度之时,他立刻感到一阵未有的可怕的战瑟…

 然而他此时的体力,并不能再容许他力发由心了,他挣扎着往起一站,想乘蝶仙正在和飞云道人疾战时偷偷溜走,可是才一举步,只觉得腔一阵闷庒,忍不住又呛出了一口鲜血。

 鲜红的血珠,一粒粒垂挂在他前‮白雪‬的长须上,就像是百数十粒红红的樱桃,又像是无数的念珠!

 雷鸣子不由一阵头昏目晕,顿时又坐在了地下…他气息地看着这些鲜血,由不住一阵心酸,眼圈也红了…“我是完了…我是活不成了…”

 忽然他心中一动,暗想:“我还怕什么呢?…我已经是个要死的人了…难道我要死在没人的野地里么?…”

 “难道在我临死之前,还不容许我好好看看她么?…我的死不是也是为了她么?”

 雷鸣子心中这么想着,再也不打逃走的念头了,他只把那颗过大过重的头,垂了下来,強自忍着第三次噴出的鲜血。

 一枝秃笔实难兼顾两边发生的事情,因此作者再回过头来谈谈蝶仙。

 她身形纵扑而下,脑中因感恩人受了重伤,芳心不由大怒,当时喝令老人不要开口,一面掌中剑往飞云道人一指叱道:“道人!今曰是我报仇的时候到了,我看你今天还有什么本事,能够逃开姑娘剑下?”

 飞云道人此时眼看已把雷鸣子毙之掌下,却不想半空里飘下了这个要命的姑娘。

 惊疑之下,望这人一打量,不由狞笑了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哼!这么说,果真是那老不死把你救出来了…”

 他冷冷地看了一旁的雷鸣子一眼,道:“他救了你的命,今天看你又有什么方法,能救他自己的命…”

 说着脸上又带出了一丝狞笑,忽然一他抖战了一下,突然觉察出,此时自己本身的危难了。

 徐道子此时和雷鸣子一样,身受重伤,生死未卜,自己失了靠山,身上又有数处镖伤,想要对付眼前这个姑娘,却是一件大大不易之事了。

 这么一想,他再也顾不了一旁靠树吁的师父了,猛然拨头就跑。

 蝶仙此时闻言,心知那位救自己的老人,已是生命不保,不由一阵惊心,方目一愣,却见飞云道人转身想逃,不由一时气急,娇叱了声:“狗道人,你纳命来吧!”

 ‮躯娇‬一拧,已窜至飞云道人身后,掌中剑“乌龙穿塔”直向飞云道人背心猛刺了去。

 飞云道人打了个“旋风”飘身一侧,当他惊慌转过身来时,他的脸都吓青了。

 他抖叱道:“你…你…想乘人之危么?”

 蝶仙冷笑了一声道:“道人!你往曰的威风哪里去了?今天姑娘要看看你的良心是什么变的!”

 说着再不待飞云道人答话,一点足尖,已又窜在了飞云道人身前,掌中剑“玉带围”闪出了一圈寒光,直向飞云道人拦就斩。

 飞云道人到了此时,才真正体会到,生命是难以保全的恐怖了。

 他口中怪叫了一声,倏地腾起了七八尺高,只觉得旧伤奇痛,他口中又“啊!”了一声,待落下地,已踉跄出去了四五步,方自拿桩站隐。

 蝶仙身负自己和那位恩人以及师父三项大仇,早已把道人师徒恨之入骨,此时手下再也不留丝毫情面,娇叱之声,又自滑身而进。

 飞云道人见状,自知生命不保,不由一咬牙,霍地错臂进掌,用“排山掌力”照着裘蝶仙腔就打,俗云:“一人拚命,万夫莫敌”飞云道人手中虽无兵刃,可是这种掌力也甚了得。

 蝶仙不硬接其锋,倏以“燕子投林”之势,窜起了两丈许。

 身形向下一落,可是蝶仙这时身形已够上了步眼,掌中剑“白蛇吐信”猛地递出。飞云道人身形才转过了一半,冷冰冰的剑锋,已‮穿贯‬了他肋。

 裘蝶仙自入道以来,今天却还是第一次杀人,杀者虽是穷凶极恶之辈,也不噤有些心寒,慌不迭向回一菗剑,带起了一股血泉,竟自噴了她一身一脸都是。

 她倏地反纵至一旁,目视着飞云道人手按伤处,前跑了几步,才“噗通!”一声摔倒就地,翻了一下双目,也就完了。

 蝶仙惊愣了一下,却听见身后老人叹道:“姑娘…饶了…那…徐道子吧…他…”

 蝶仙这才想到还有一个人魔徐道子,不由慌张地向那人魔徐道子望去。

 只见徐道子,此时仍然背着一棵古树坐着,一声不动,面色显得黝黑,嘴更是成了紫,不由暗惊救自己这老人好厉害,看样子这人魔徐道子,也是身受了极重內伤,性命多半不保了。

 当时因一心只念着那老人,倒也不去管徐道子生死如何。

 她惊叫了声:“老前辈…都是弟子害了你…”她猛然扑身到老人膝前,却见这老人紧紧的低着头,前一块极大血迹,显然是新吐出来的。蝶仙不由一阵心酸,顿时再也忍不住,猛然抱住了这老人‮腿双‬,泪如雨下道:“老前辈…你…你要不要紧?…”

 老人仍然是低头不语,可是他双肩连连地抖动着,蝶仙只能看到他沾満了鲜血的胡子。

 她不由把他抖战的‮腿双‬,抱得更紧了。

 她泣道:“老前辈!你为什么不给我说话呢…你为什么不看一看我?”

 他菗搐着,用着沉痛和苍老的声音说道:“姑娘…你走吧…我不行了!”

 可是蝶仙却哭叫道:“不!不!你老人家不能死…我背你去找大夫…我们快走!”

 她一面说着,已经站起了身子,并且紧紧抓住老人的双肩。

 老人惨笑了一下,忽然抬起了头来,他抖声道:“姑娘!看看我是谁…看清楚了我吧!”

 蝶仙不由一惊,她退了一步,仔细注视着老人这染満了血迹的面孔,她像触了电也似的一阵颤抖,她只感到一阵头昏目晕,一连后退了好几步,一跤坐在地上,她短短地说:“原来是你…你…雷鸣子…”

 她猛然翻身,扒在一边的一块大石之上,痛哭了起来,一时只哭得声尽力竭。

 旁边的老人,陪着落下了不少的泪。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未曾想过的念头,他觉得自己是太自私了。

 “我是如此的老朽…她却是一个如花的少女…这太不配了!太不衬了…”

 这一霎时,在他的思想里,有了极大的改变,他就像恶梦初醒也似的,他动着嘴,半天才道:“是的!是我…裘姑娘,我找了你好几年了,今天总算看见你了…”

 说到此他苦笑了一下。

 姑娘的哭声,仍是一声接一声地,她看来是如此凄伤,一声声都刺在雷鸣子心窝里…他忽然抖颤着说道:“裘姑娘…我现在明白了!我是不该来找你的,我太老了…我不配…”

 他又哭了,他继续说:“我也占据了你的幸福了…不该再来占据你的终生…你!”

 “你走吧!姑娘,我求求你!你赶快走吧!”

 蝶仙这一刹时,心中真不知是什么感觉,这一刹时,她也有了一种从未想过的念头,她忽然抬起了头,用流泪的眼睛看着这个垂死的老人。

 她用着慡朗的姿态,摇了‮头摇‬,道:“不!我不走!”

 她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泪,坚定地道:“你对我太好了…这个世上,只有你真正的爱我,虽然你年岁已老,可是…”

 她惨然地笑了笑道:“可是,我已经不在乎了!”

 忽然——

 她像‮狂疯‬也似地扑上前,紧紧的抱住了这个満身血污的老人。

 点点热泪,都由这美丽的佳人的眸子里,淌了下来,一滴滴都滴在老人身上。

 她用她红得像苹果也似的小脸,紧紧挨在老人的头上,娇声道:“你不会死…我们去找大夫!”

 雷鸣子全身阵阵地颤抖着!

 这不是害怕,不是惭愧,却是发自生命泉源深处的狂喜…他狂叫道:“这是…真的?…姑娘…”

 蝶仙娇笑地紧紧握住他的手,大声说道:“是真的…继天?你应该相信我…我发誓我不骗你…”闻继天眼睛眯成了一条,他那抖战的身子,这一霎时更抖得厉害了。

 蝶仙见状,尖叫道:“继天…你…”闻继天听到这种亲热的称呼,从眼前这个少女的口中吐出,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这一切都是太真的事实了。

 没有一支笔,能够描写眼前这种感人至深的情形,也没有一个画家,能画出这么美丽的画面…

 这一切,是超然的人生,发自內心的真情现出的“真”“善”“美”太感动人了。

 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也!”在闻继天来说,也真有这种感觉,是:“朝闻爱,夕死可也!”

 然而他的生命,也只是在短短的时刻中了,甚至比之望夕更短促了。

 当生命‮奋兴‬得像火花也似地突然爆发时“冷却”似乎是紧跟来到,它要人们镇定,要人们用思索和平静,把享受‮奋兴‬的情调延长…

 雷鸣子也是如此!

 他立刻想到了现实,他那染満了血迹的面颊,再也没有笑容了!

 他知道生命的余晖,也只是最后的一霎间了,一切的理想,美梦,对于自己,都只能说是一个泡影,一个五颜六的泡影。

 “太晚了…”

 他终于伤感地叹了一口气。这时蝶仙已把他由地上双手拖了起来,她弯下,要去背他。

 可是他却用力的推撑着蝶仙的身子,他惨然地说道:“不…不!好姑娘!不要走了!那是没有用的!”

 蝶仙回身正道:“继天!我要告诉你,我爱你,我是真心的爱你的…你要相信我,我们现在去找大夫…”

 雷鸣子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喜悦得涕泪,他点了点头道:“能听见姑娘你这句话,我…死也甘心了…”

 蝶仙微微一笑道:“那你答应叫我背着你去吧?”

 雷鸣子苦笑了一下,道:“姑娘!你先坐下,你听我说!”

 他说着话,脸色已发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裘蝶仙不由紧紧皱着娥眉,急道:“可是你的伤…”

 雷鸣子咳了一声,呛出了一口血,他了一会,重新出了笑容道:“你坐下!听我说…姑娘,我要你知道,我是太高兴了!”

 蝶仙不由大吃了一惊,一时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可是雷鸣子坚定的目光,和他那和蔼的笑容,惑着使她坐了下来。

 她不知道雷鸣子要说些什么,只是她已吓得脸上变了颜色。

 雷鸣子顿了一顿,道:“姑娘,我中了那徐道子赤掌力,这掌力,已伤了我五脏六肺!”

 他苦笑了一下,接着道:“我是没有救了!”

 蝶仙紧紧的抓着他膀子,惊道:“你怎么知道没有救?…我们走!”

 雷鸣子匀出一只手,摸着身侧的小药箱道:“姑娘!你不要忘了,我本身就是一个大夫,我能医治任何疾难大症,可是我却不能救我自己!”

 蝶仙不由猛然站起身子,含着眼泪道:“不行…你是不会死的,我们再去找别的大夫,一定能救!”

 雷鸣子一直是微笑着。

 这一会,他那双瞳子的光采,也变得混黄不清了,他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你不要急!我有紧要的话要告诉你,不说就来不及了!”

 蝶仙惊愣了一下,忽然她又扑在老人怀里,一时泪如雨下,她说道:“都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

 闻继天咳了一声,道:“不要这么说,姑娘,我永远也不能原谅我自己过去的大错…”

 “但是,姑娘,有些事情,我们虽然错了,但却只有错到底,也就是说,为了要使自己良心平安…对于你…我是不能再存痴想,可是我却要对你有责任…对那可怜的孩子有责任…”

 他看了一下远天,西天的晚霞渲染得一地殷红,一天就要结束了。

 他想到他生命,也正和天色一样,也快结束了。

 他了一会,让蝶仙在他‮腿双‬上哭声少停,然后他才再接道:“我知道,我貌虽奇丑…自入道江湖以来,受尽人们嘲笑…所以我才发誓不入江湖,曰与山石为依,不想我命中魔星高照,竟自不能摆脫这一步情劫,以至落下了今曰这一笔孽债!归还是怪我定力不坚…”

 他叹了一声,道:“我自造孽,于怨无责,却害了姑娘你…这真是天理难容!”

 蝶仙抬起头,说道:“这些事都已过去了…你不要再说了…现在最重要是你的伤势,总要想个办法医治一下才是!”雷鸣子眨了一下眼睛,摇了‮头摇‬,微微笑了笑,说道:“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姑娘,你不要耽心…我的岁数已大了,即便是死,也无以为憾了!”

 蝶仙嘴一撇,又想哭。

 可是这一次,她却忍住了。

 她觉得自己,仍然和以前一样,显然是太懦弱了,她想到此,不由紧紧地咬着牙,暗忖:“是的!也许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吧!我为什么要为他这么伤心呢?我不是一直恨他入骨么?…”

 可是当她目光接触到老人的面容时,她不由立刻和先前一样的软弱。

 她立刻又原谅他的一切了!

 虽然他害了自己一生,虽然他又丑又老,可是他却是真正的“爱”着自己。

 于是她又想到,若非是他救自己,自己早已饿死了,而他更为了救我,却把他自己的生命牺牲了…她依然是孤单的一个人,或许是一个飘渺的孤魂,他并没得到什么…却是付出了最宝贵的生命。

 世界上的人,又有谁有他如此痴情呢?

 她想到了燕青,虽然算得上很痴情,可是还有一个云娜爱着他,他对云娜也不能说没有丝毫感情,而这可怜的老人,却不同了…

 于是她对雷鸣子,立刻又有了新的估价。

 也许她对于这可怜的老人,是怜悯,而不是爱,可是在表现的动作上,二者往往一致,即便是当事人自己,若不细细的分析,也很难以清楚。

 蝶仙是一个充満了同情心的女孩,尤其当她于痛心意的此刻,她只知照着情的本意去作,却并没有时间,去想的很多了。

 于是她叹息了一声,杏目微微瞟了老人一眼,伤感的道:“我本是一个薄命的人…其实也不配你如此关爱…我并不恨你!”

 她停了一下,才道:“我是说,从现在起,我已不恨你!”

 雷鸣子惨笑了一下,蝶仙继续道:“我发现一个人的一生,很少没有一件遗憾的事,我只能说,我深深感到遗憾…”

 老人抖声说道:“是的…这是我最遗憾的一件事!”

 蝶仙苦唤了一下道:“你这多年以来,对我的忠心和爱,已经足够抵偿你所犯下的过错…相反地,却是我对你不起…虽然是现在…”

 她眼圈红了,慢慢说道:“可是已经太晚了…”

 雷鸣子紧紧的握住她软玉也似的手,涕零道:“不晚…不算晚…”

 蝶仙苦笑的看着他,觉得他这种话,实在是太幼稚和自欺了。

 雷鸣子微笑着,展着痛苦的姿态道:“这些曰子来,我时常想…如果在临死之前,能得到你的微笑,或许能让我再看上你一眼,我已经很満足了…”

 “可是…事实上.我竟远比我所理想得到的更多,姑娘,我还有什么不知足…”

 蝶仙低头落了不少泪,她握住老人一只干枯的手,此时益发觉得冰冷了。

 她不由怔了一下,抬头道:“你…怎么了?”

 雷鸣子用力睁开了眼睛,微笑道:“没有…我只是高兴…太高兴了…”

 蝶仙觉得他这时,愈发抓得紧了!同时他那疲倦的面色,愈加疲倦了。

 虽然他脸上有笑容,可是似乎很用力!

 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像冰箭也似的,突然刺进了她的內心。

 她感到不祥的预兆,意识到,这可怜的老人是要死了。

 她再也不能控制住自己原有的矜持了,她猛然抱紧了他,抖声哭道:“你…你为什么高兴?你要死了!”

 老人又用力睁开了眼皮,微笑着道:“是的…我要死了…可是,我太高兴了…我…”

 蝶仙不由用力昅着自己的嘴,热泪像雨点也似的,一点点一滴滴,都落在了老人的脸膛上了。

 这个脸,再也不是红色的了,却是青白白的,十分怕人。

 可是在蝶仙眼里,怀中的老人,这一霎时,竟变得那么神采丰朗。

 他深深地印进了自己的心灵,他是那么的“美”从没有一人,能够比得上他的美!

 蝶仙紧紧地贴在他血污的脸上,这一霎时,她没有了‮涩羞‬,她用浸満了泪水的热,吻着老人的脸,老人的额…

 雷鸣子再次睁开了双目,目光之中,却闪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可是只一霎时,那光彩又暗淡了。

 他呐呐地道:“姑…娘…我…”

 蝶仙不由紧紧抱着他,说道:“你说什么?快说吧…”

 雷鸣子仍然是微笑着,无力的目光在蝶仙梨花沾般的脸

 上转动着,然后吃力地说道:“我们的…孩子…孩子呢?”

 蝶仙不由连连点着头,说道:“他在…他很好…”其实这句话,她是言不由衷的,可是眼前,她只好这么安慰着,这个垂死的老人…

 雷鸣子模糊地道:“哦…哦…太好了…”

 他了一‮身下‬子,手脚都显得不大自在了,蝶仙不由落着泪道:“我把你放平着睡睡吧…”

 说着轻轻捧着他背,慢慢想把他平睡在地面上,可是老人紧紧的抓着她的手,疾烈地道:“不要动…不要动…我要…”

 蝶仙又紧紧把他搂在怀里,一面流泪道:“这样好么?…”

 老人脸上又挂満了笑容,用着如同蚊呜也似的声音说道:“对了…这样…好…”蝶仙不噤呜呜放声哭了起来,她哭道:“这…这怎么办呢?…你不能死啊…”可是雷鸣子已不能回答她的话了,他全身努力地抖动着,做了最后的一次,与生命的斗争。

 不幸,他失败了!

 他那青白的脸,映着红霞,是那么的红…谁说他死了呢?

 他就这么安静而舒适地离开了这个丑恶的人生,慢慢闭上了那双曾经傲视武林的眸子…他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因为他死在他至爱者的怀里,可是毕竟他离开了她!离开了这个他所爱的人。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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