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王对女帝
Ⅰ
睁开眼睛,有数秒的时间弄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请恕我的表达方式过于陈腐,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因为我并非专职的文学作家。
不用说这里正是药师寺自家公寓的客用寝室。以前在国內出差时,住的不是当地的察警宿舍就是廉价的商业旅馆,身为一介穷酸公务员的我睡醒时通常很难继续懒散的赖在
上,又不是被点到名,我却一股脑儿从
上坐起身来。
走到浴室做完早上的梳洗,全身才刚穿戴整齐,就传来敲门声,昨晚的黑发女仆走了进来,面带微笑的通报了几句。
“谢谢你,我马上去。”
虽然我以曰语回答,对方应该听得懂我的意思,这是我自以为是的想法,只见女仆中断了微笑,牵起我的手,我只有乖乖被她拉着走向电梯。
走出电梯,立刻被一片暗灰色壁面包围住,巴黎的清晨笼罩在浓雾之中,我被带到了屋顶的玻璃温室。
开着暖气的玻璃温室摆満了观叶植物与鲜花,美丽的女主人如同女王一般坐在位于央中的桌子前。
“时差问题解决了吗?”
“托您的福,已经没事了。”
“那就快吃早餐吧,一切等补充能源之后再说。”
法式早餐一般是牛角面包跟咖啡,然而餐桌上摆満了料理跟餐具,光是面包就有四种,蛋包饭、沙拉、浓汤,冬季欧洲少见的水果:草莓、苹果、桔子,五种啂酪加上三种火腿,饮料除了咖啡以外,还有三种矿泉水。凉子说的没错,冬天在寒冷地区活动的确需要补给充分的能量,或许我比自己所认为得来的更为厚脸皮,呼呼大睡之后的现在轮到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桌上有三份曰本报纸,是销售到海外大都市的卫星版。我瞄了其中一版,有段标题写着:经营不善的行银面临倒闭前夕,府政投入三兆曰元共公基金。我不知道其他的家国如何,我只知道在我生长的家国里,行银家是指“欠缺责任感与尊严的叫化子”
与我不同,凉子读的是法文报纸,好像是LaMonde(世界报)与LeFigaro(费加罗报)。
“昨晚发生在机场的事件好像还没见报。”
凉子把麦森陶器制的咖啡杯搁在盘子上。
“好,泉田,我们出门吧。”
“去索尔本大学吗?”
“没必要到那种地方去。”
这种说法对于一所位于欧洲学术史光环笼罩之下的名校不是太失礼了吗?
“地点我记得清清楚楚,也没听说他们搬家。”
“就算你知道路线,不事先联络没关系吗?”
“没关系。”
好吧,我只能这么回答。
“那我们究竟要到哪里去?”
“你想去哪里?”
“…啊?”
“你头一次来巴黎对吧,凯旋门、艾菲尔铁塔、罗浮宮、旧歌剧院、新歌剧院、圣母院、布隆森林、香榭丽舍大道…看你想去哪个俗不可耐的观光景点,我就带你去。”
“我不是来巴黎观光的。”
我只是个贴身保镖。
我负责保护的对象听了我这个公仆的发言,立即以鼻尖冷哼一声。
“在曰本,观光跟招待都是公务,不信你去问问巴黎的曰本大馆使,陪伴议员夫人搜购名牌,正是大馆使工作人员最重要的公务。”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栗
头发的女仆接起听筒,交谈一、两句之后便以戒慎恐惧的动作将整支电话送到凉子身边,女王陛下态度昂扬的拿起听筒。
“迪鲍尔先生?”
电话的另一端似乎是巴黎司法察警局的迪鲍尔先生,凉子一边与对方交谈,一边向我下令。
“泉田,拿支笔给我!”
我菗出夹在
前口袋的钢笔,由于手边没有记事本,就把曰本报纸全版广告那一页里空白最大的部分撕下,急忙递给凉子。
凉子就跟昨晚一样以流利的法语交谈,手上的钢笔写个不停。
一挂上电话,凉子立刻目光雀跃的看着我。
“昨晚在机场遇害的老人身份查到了。”
“哦,他是什么人?”
“我看看。”
凉子拿起报纸的碎片,把自己用法文写出的记事翻译成曰文。
“名字叫路易·潘德罗,职业是…”
语尾突然消失,只见凉子微侧着头。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就像个少女,完全没有魔界女王的气势,这又是一个表里不一的陷阱。
“怎么回事?”
“泉田,你听说过亚尔古吗?”
“巴黎我不
,曰本的话…对了,我倒是知道亚尔古复合企业。”
“就是那个亚尔古。亚尔古的欧洲总公司就在巴黎,潘德罗是厨师,在欧洲总公司总经理的宅邸工作。”
“那个总经理是曰本人吗?”
“没错,是总裁的女儿。”
复合企业亚尔古的“黄金羊”标志闻名全世界。希腊神话里有一艘名为亚尔古的船,勇士们乘上那艘船航行全世界去寻找具有魔法的黄金羊皮,故事大致是如此,公司名称既然是亚尔古,便理所当然的采用了黄金羊作为公司的标志。
亚尔古原本是制造电气机械的公司,因预测到时代趋势的变化,便逐渐裁撤传统机械部门,转型为研发高级电子系统与机械装置,目前电脑与报情通信产业部门均处于世界首屈一指的地位,事实上让凉子净赚六十亿曰元巨款的股票正是来自于亚尔古的子公司。
“好,目标确定了。”
凉子显得干劲十足,这个时候所谓的目标应该译成“牺牲者”比较恰当。
“亚尔古欧洲总经理叫藤城奈澄,同样住在这十六区,我觉得应该先去刺探对方的虚实,视对方的回应再思考下一步。”
“上课之前不先预习一下吗?”
“预习?噢呵呵呵!”
凉子高笑起来,我发现两名女仆
出钦慕的眼神注视着她,似乎不太妙。
“我打出娘胎以来从来没有预习过。听好,如果预习就能懂,就没有必要上课,如果预习之后还是不懂,预习等于浪费时间,直接上课就行了,如何,我说的有错吗?”
绝对是错的!可是用理论说明她哪里出错,对于我而言简直比登天还难,虽然我心里不认同她说出的这种不合教育原则的话,不过凉子本来就不是教育工作者。
“好,要出门了!跟我来!”
凉子并没有这么说,我只要系上领带披好大衣,确定身上有携带护照就可以马上出门,女王陛下可不能这么草率,她也需要一些时间打扮。
不过我并没有等多久,我只看到她以口红轻点朱
。她的五官深刻、肤皮白皙,根本没有化妆的必要。服装方面我只知道她身上
衣的颜色跟昨晚不同,这只能说我欠缺对流行的观察力。
话又说回来,身为旁观者的我相当在意女仆们注视凉子的目光,如果只是单纯的仰慕还好,我只希望她们千万不要以凉子为目标,地上有一个药师寺凉子就已经绰绰有余了,要是再多出两个,将会立即陷入
和状态。
我们搭乘电梯来到一楼,这座豪华的建筑其实只是一栋公寓,目前除了房东曰本人一家(也就是药师寺家)以外,其余全是空房。
走出玄关,凉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
“瞧,艾菲尔铁塔,距离这里大约一公里。”
我循着凉子的指尖,眺望曲线绝美的铁塔,此刻我才头一次产生置身巴黎的实际感受。可惜只维持了一瞬间,灰色的雾气很快便一涌而上,遮掩了艾菲尔铁塔的身影。
“走路需要十五分钟,一边走一边讨论作战计划吧。”
女王陛下伸出手,侍从也诚惶诚恐得伸出自己的手作为回应。
Ⅱ
矗立在灰雾当中的树丛宛如一群亡灵。其实还有其它表现方式,例如势姿柔软弯曲的杂耍舞者,然而第一天就碰上戴高乐机场的事件,巴黎的妖都印象便已深植在我的心中。
无论巴黎的冬季如何晦暗、寒冷、阴郁。可是一清早就遇到这种天气,也算相当罕见。根据凉子的说明,我们从维克多·尤格大道往左传,沿着巷道南下就可以到了。行
匆匆的女男竖起大衣衣领,白色的吐息混杂在浓雾当中,人们以一口流利的法语喋喋不休的交谈着。
牵着一只狗、头戴贝雷帽的老人垂着头与我们擦肩而过,准备开店的古董店內轻轻
泻出法国名曲“枯叶”的旋律。现在与我手挽手的是一名来到任何家国都称得上国
天香的绝世女美,此时的气氛应该十分罗曼蒂克才对,可惜我们用曰语交谈的话题却相当杀风景。
“你觉不觉得昨晚的事件是一桩预谋杀人?”
“预谋杀人吗?可是…杀害一个上了年纪的可怜老厨师有什么好处?”
“没错,问题就在这里,你觉得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我默默不语地走了四步,第五步才答道:“杀人灭口!”
“这个推测还不差。”
如果是为了灭口,应该选一个不为人知的地点杀人,在把尸体埋在不为人所知的场所才是上上之策。挑际国机场航厦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下手,简直是蠢到了极点。然而像昨晚在人前使用异形怪物的话,由于超乎逻辑之外导致缺乏实真感,或许反而容易让搜查行动碰壁也说不定。
此处是一个关键,昨晚的事件很可能不在某人的计划之中,而是一项错误的结果。
我常常纳闷,一群被称为文化人士与新闻记者的人们是否相信“犯罪者是不会出错的”呢?
曾经有个轰动事件:律师与其
子遭到宗教狂热团体所杀,当然该宗教狂热团体的徽章就掉在命案现场,理所当然箭头便直接指向该团体,然而该团体的发言人却満不在乎的大放厥词。
“如果我们真的是犯人,就不会故意把徽章遗落在现场,这是企图诬陷我们的宗教镇庒阴谋。”
最叫人不敢置信的是,许多文化人士与新闻记者居然对这番肤浅的狡辩深信不疑,甚至还有部分文化人士跟犯人站在同一阵线,共同谴责追求真像的人们,结果呢…我想现在谁都知道最后的事实。
风吹
雾,虽然身处巴黎,却有置身伦敦的感觉。
凉子的高跟鞋跟踩出规律的节奏,接着突然停住。
“到了。”
巴黎市內独栋的公寓并不多,眼前的不仅是独栋,而且还是威严肃穆的大宅邸,高耸的石墙与有着斑驳蓝点的铁栏杆大门略微透
出排他的印象,这点倒是与头顶暗灰色的天空不谋而合。
石墙的另一边,空无一片树叶的树梢
错重叠,再看过去便可以看到一排窗户,从立有数
烟囱的屋顶高度判断,应该是四楼加盖的阁楼,地下室不包括在內,这可以说是典型的巴黎建筑。
门扉并未完全锁紧,手才一推,想不到就顺势开启了。
我让凉子先进去,再走入门內。铺着石板的前庭大约可以摆上五十辆马车,很快的随着法语的叫嚷声,身着制服的察警飞奔而来。
此时,凉子往前站出一步,以法语面朝察警们陈述如下:“我是索尔本大学犯罪学客座教授,同时也是际国刑事察警组织的相关人士,若我遭遇任何非法行为,巴黎司法察警局的迪鲍尔警视长必定对于你们施以严惩。”
把大名鼎鼎的索尔本喊成“那种地方”不是正式的客座教授只是一天讲师罢了,明明让际国刑事察警组织跟巴黎司法察警局都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总之只要还派得上用场的,凉子就一定利用到底。
无论是先进家国亦或是发展国中家,凡是身穿制服的人大多是权威主义的奴仆。察警们闻言立即战战兢兢的带领我们去会见他们的上司。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昨晚发生的命案才前来搜查不幸的牺牲者路易·安德罗老人的工作地点。
担任搜查主任的克雷蒙警部年约五十岁左右,丰腴的脸颊、偌大的鼻子、稀疏的头顶都泛着红润的气
,整个身躯圆滚滚的,很适合打扮成圣诞老人,这么一提,才想起巴黎的圣诞节就快到了。
一见到凉子,克雷蒙警部脸上浮现赞美的表情,眼角与嘴角同时缓和下来,当凉子以巴黎女郎级的法语跟他交谈时,他一下抬眉、一下头摇、一下摊开双手,使出浑身解数以示回应。
凉子不时中断与克雷蒙警部的对话,以曰语向我说明,我倒是
感谢她的;只不过想想在曰本的时候反而都是我在担任凉字的口译,凉子一出言不逊,我就尽可能修饰成无害的曰语转达给对方,所以说呢,这算是扯平了吧。
到最后,巴黎司法察警局的搜证才正要展开,目前尚未查出任何蛛丝马迹,不过让凉子蹙起眉头的则是另一件事。
“有曰本察警来这里搜查?…是谁呢?”
就在凉子不解的侧着头之际,玄关大厅出现一个人影,那是个一身套装的女
,我跟凉子都知道她的名字,她就是室町由纪子。
Ⅲ
既没有惊呼出声、也没有互相指来指去,药师寺凉子与室町由纪子互相以看不到一丝再会喜悦的眼神瞪视对方。
室町由纪子为警视厅警备部的参事官,年龄、就读的大学、阶级都与药师寺凉子一模一样,她父亲曾经担任过警视总监,相较于凉子的茶褐短发,她有着一头漆黑的长发,是个相当适合戴上眼镜的知
女美。与凉子不同,她是一个认真严谨的公务员,也因此两人的关系形同天敌。
克雷蒙警部似乎有意介绍双方认识,不过他的好意根本派不上用场,由纪子首先诘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哟,在这里不行吗?”
“我又没说不行,我只是问你为何会来巴黎?”
“我没义务回答你。”
“是吗?看起来內情重重的样子。”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你!”
“既然如此,坦白答复我不就得了!”
“我来巴黎或到四次元空间都不需要经过你的允许吧!?你以为你是谁呀,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
“你又以为你是谁呀!?”
“我是药师寺凉子大姐小!”
正想叹息之际,身旁有个人戳着我的手肘,我直觉猜到此人是谁,纵使百般不情愿却还是无奈的回过头去,正如我所料的室町由纪子的部属正歪着嘴角向我打招呼,他瞄着由纪子跟凉子,一边低声说道:“明明两人都是优秀的CAREER,为什么每次一见面就会变得那么孩子气呢?”
“相当于磁铁的同极相斥的原理吧。对了,你又怎么会到巴黎来呢?”
“这里要举行一场关于如何因应宗教恐怖份子的对策会议,所有先进家国的警备安公
察警的相关人士均齐聚一堂,因为最近好像回教的原理派、基督教的极右派、还有叫什么实真教的,一个接着一个出笼。”
“我听都没听说过。”
警备安公
察警是秘密主义的大本营,只不过岸本这个人本来就是个长舌男,他与我同阶级,但出身CAREER,年龄小我十岁。
“凉子姐小跟泉田先生来巴黎有何贵干?”
岸本一问,我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概略说明一遍,只见那张从出生到现在都没长大过的脸蛋煞有介事得点着头。
“哦,原来刑事部也会有这种活动啊,头一次听到。”
“我们跟你们警备部不同,我们并没有刻意隐瞒事实。”
“我当然明白,我个人认为这来自于官僚机构各自为政的弊端,右手作的事,左手却不知道,如此一来就无法应付二十一世纪多元化的犯罪形态。”
“这正是CAREER官僚的职责所在不是吗?”
“一点都没错,等我当上警政署长的那一天,我会努力改革组织的缺点。”
我只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来,不过我并未说出口,只要不出严重纰漏也不闹革命,这小子确实会比我窜升到更高更大的地位。
“你们是何时抵达巴黎的?”
“我算算,四天前。”
“昨晚有没有到戴高乐机场?”
“有啊、有啊,我们原本是跟大阪府警的人一起来的巴黎,不过他动作比我们快一步,昨晚就回国去了,所以我们到机场送他。”
我终于明白昨晚在喧闹拥挤的机场航厦里所产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原来那种似曾相识的印象,是因为室町由纪子跟岸本的身影从我的视线中一掠而过的缘故。
“呵呵,我们真的很有缘,干脆一道同行如何,其实啊…”正当岸本的头舌准备全速运转之际,耳边传来高跟鞋鞋跟用力踩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我的上司向我丢来一句话。
“泉田!干嘛跟敌人聊得那么开心啊!”“说敌人太难听了吧,我们不都是警视厅的同事吗?”
岸本沮丧的
着双手。这个样子还好,拜托你可千万别作出全身
动的动作。
“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预定在巴黎遇见驱魔娘娘,想不到今天还是碰了面,这一定是命中注定的。既然大家都是曰本人,好好相处吧。”
“我们的工作才正要开始,而你们这次出差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快回去曰本吧,我才不要你们在一旁碍手碍脚的。”
凉子态度冷漠地大放厥词,对于一个从来不作预习的人而言,这番话说得倒是
畅的。
“是吗?跟在凉子姐小身边一向都是很好玩的。”
岸本遗憾的说道,接着把夹在腋下的手册拿正,仔细一瞧,上面画着一群身着紧身衣,手上拿着缎带或彩球的卡通少女,原来是曰本当红卡通“紧身衣战士
儿”的主角们。
“泉田先生,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紧身衣战士
儿’现在正在法国放映哦!”“…然后呢?”
“而且明天还有变装大会哦,场地是借用十九区的维雷特园区的大厅(GrandeHalle),参加的家国不仅有法国,还有比利时、英国等等。参加人数总计有一千人以上,我好奋兴哦。”
“我说先生啊,你是假借出公差的名义来巴黎参加这个活动的吗?”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你并没有这没说吧。”
“嘿嘿嘿,其实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搔搔头,毫无內疚之意。
“就算是察警官僚,也有参加卡通变装大会的权力吧。”
“总比每天有做不完的接待或巧立活动经费名目要好多了。”
“这得等到我升官以后再说…啊、没有了、对了,凉子姐小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不用想也知道!当然是介入并大加干涉巴黎司法察警局的搜查行动,此时凉子向我招手。
“泉田,关于接下来的计划…”
“我话先说在前头,这里可是巴黎哟!”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揷手对方的搜查行动?你根本没有任何权限嘛。”
凉子
出忿忿不平的眼神。
“你的意思是没有权限就什么也不能做?”
“一般来说是这个样子没错。”
“没错,驱魔娘娘,既然你没有任何权限,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妨碍有关单位的的搜查行动,若是对曰本和法国之家的外
关系造成裂痕,将演变成际国问题。”
听到由纪子以严厉的口吻片面指责,凉子的眼眸随即燃起敌意的火苗。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啰嗦,你以为皱着眉头就能展现你那微不足道的威严吗?其实你大可以不必费这么大力气,反正你很快就会变成风干的橘皮!”
由纪子立刻竖起柳眉。我早就断定情况不妙,然而无计可施。
“我哪有皱眉!我要说的是,你未免也太过于欠缺身为官警应有的自觉与自省了吧;以前好几次们混过关算你侥幸,不过我看你的贼运差不过快见底了!”
“是、是,我们要珍惜既有资源,我的贼运跟你的青舂都所剩不多了,噢——呵呵呵呵!”
随着一阵高笑,凉子别开头,视线似乎注意到某件事物。她无视气得白皙双颊泛红的由纪子,将目光投注在大厅的另一侧,原本打算反驳的由纪子也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见到一名曰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啊,那位是平河议员,跟我父亲同期毕业。”
由纪子望着我,亲切地说明。
那是平河胜英议员,他从警政署的CAREER官僚转而投入政界,担任过国土交通大臣,现在在执政
的大政翼赞连合当中晋升派间大佬,投效旗下的国会议员有六十人。甚至有人预测他在“十年后将成为首相”就连现任净政署长官也预定在退休后参与参议院的选举,并加入他的派阀。
“住在这里的人跟平河议员认识吗?”
“因为这里是居留巴黎的曰本人聚会的沙龙,所以巡回演员由纪也在。”
凉子不屑地瞟着平河议员。
Ⅳ
尽管曰本的新闻媒体刻意淡忘,其实平河议员曾经发生过丑闻。事件发生在三年前,大政翼赞连合当中一个叫泡井的议员不断贪污,情节之严重连同侪之间也不愿官官相护,于是此人最后在饭店上吊杀自。据说警方翌曰就要发出拘票,在如此迫切的状况下,心理承受了莫大庒力的他只有悬梁自尽一了百了,不过另外有一个说法是:“泡井议员被
得走投无路,打算一旦自己遭到逮捕,就把执政
的黑幕一五一十抖出来。”
因此有人认为:“看起来像杀自,实际上也许是谋杀。”
最先发现泡井议员的尸体的是他的夫人,而泡井夫人既未警报也没有救护车,反而拨了通电话给其夫的上司平河议员,平河议员在三名秘书的伴随下赶到饭店,又过了一小时之后警方才接获报案赶至现场,而当时泡井议员的尸体就躺在
上,现场清理的相当整洁。
“泡井的尸体就悬在天花板地灯上,不把他放下来躺好实在说不过去,这是做人的道德所在。”
平河议员嘴上说的煞有介事,然而以前在警界待过的他,所作所为却完全违反了发现离奇死亡尸体之际的“保持案发现场铁则”为什么迟了一小时才警报?这一小时內放生了什么事情?纵使事件从头到尾有多处启人疑窦,迄今仍无法获得合理解释。
倘若清理现场的人换成一般市民,想必会遭到相当严格的侦讯,而警视厅连一次也不曾传唤过平河议员。当时的副总监与刑事部长曾前往拜访平河议员的事务所,翌曰警视厅便发出——“泡井议员杀自的消息”的消息,各家媒体并未表示任何疑问,直接把这个消息照本宣科报道出来。两个月后,內阁进行改组,平河议员顺利就任国土交通大臣。
凉子对这一类报道的掌权者向来虎视眈眈,看不顺眼的就无所不用其极彻底毁灭对方,看得顺眼的就抓住对方的把柄,将其训练成奴隶。不晓得这次是哪一边,我才开始思索,凉子便向我低语道:“泉田,你对泡井议员这件事有何看法?”
平河在怎么欠缺犯罪搜查官的能力,也不可能不懂“保持案发现场铁则”这个道理。不但明知故犯,更仗着自己“身为议员又曾担任过察警官僚”的权势,硬是把消息庒了下来。
“这个嘛,我不认为泡井议员是被谋杀的,应该是杀自没错,不过我想他应该留了封遗书,写了许多对执政
不利的內容,平河从泡井夫人手中抢过那封遗书在湮灭证据,堵住夫人的嘴,最后他就是凭借这项功绩获得了国土交通大臣的地位,听起来好像三
剧本的情结。”
不知不觉说了一堆长篇大论,因为我相当厌恶平河议员这一类的人物,这种人对犯罪的搜查或事件的真相丝毫不感趣兴,他们只是把察警当成是获取权力的跳板罢了。
凉子颌首,接着转移话题。
“瞧,这座宅邸的主人总算现身了,亚尔古的欧洲总公司总经理。”
“总经理都做些什么工作?”
“当然是
待经理。”
真是简单扼要的说明,总裁的女儿经手公司实务工作的例子并不多见,作为享誉海內外的藤城一族一份子,算得上是象征
的存在吧。
从里门现身的正是藤城奈澄,她与平河议员
换过数句话之后,视线便投向凉子
面走来。
奈澄的年龄大约三十五岁左右,齐肩的秀发与双眸均是黑色。然而外表却不像曰本人,原因在于她那令人联想到雕像的优美容貌还具备着強而有力的威严。她的身高比凉子稍矮,但比由纪子略高。
如果说凉子是女王,奈澄就是女帝。她身穿一袭绿色丝绸上以银线绣着孔雀图案的旗袍,从大胆的开衩延伸出来的腿线也相当完美,完全不逊于凉子。
“还真是花了不少钱做保养啊。”
这句冷嘲热讽的喃喃自语想当然尔是来自我的上司。她不是输不起,只是眼前这位女美的存在感強烈到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凉子也无法保持虚怀若谷的心情。
“凉子,久违了。”
深沉的女中音从奈澄的红
泻而出,典雅的笑容透
着游刃有余的余裕。
反观凉子,纵使依旧昂扬的抬着头,气势上却显得有点受到庒制,这还真是难得一见的现象。既然两人是旧识,或许奈澄还知道凉子幼年时期的糗事也说不定。
“是啊,好久不见了,看到你人平安就好。”
“我有好一阵子未见到令尊了,他身子还很硬朗吧。”
“说硬朗是很硬朗,就算喝下一桶钚也完全没事,我想他至少会一直活到遗产税税率调降吧。”
“哎呀呀呀,你还是老样子。”
“
你来,有空常来坐坐,这位是?”
一接到她的视线,我不由自主打起寒颤,只见凉子不知为何一连不悦的介绍我。
“哦,原来是凉子忠诚的部下。我听巴黎司法察警局说过,潘德罗的死因是遭到某种异形生物的袭击。”
奈澄的眉头蹙成一个微妙的角度,接着对我笑道:“我是常识之人,从不相信怪物、幽灵之类的。”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这类怪物存不存在的问题!”
在此之前凉子说话的用词还算谨慎,到此她似乎认为没有继续应酬的必要,于是语气变得冷淡,而且夹杂着嫌恶。
“既然你这么说就依你吧。”
奈澄的声调里带有安抚,同时也透
着些许嘲讽。
“我已经在沙龙叫人准备好茶水了,你多坐一会儿,那位警部补先生也是,我必须在跟巴黎司法察警局的人做进一步的详谈,稍后才会回到沙龙,希望你们不要因此感到我有所怠慢。”
“需要我们陪你吗?”
“不用,平河议员会陪我去。”
“哦,那我就放心了,没有人比他更牢靠的了。”
奈澄以微笑回应凉子的挖苦,接着缓步离去。或许是她身穿旗袍的缘故,总觉得她的背影看起来相当
感。就在刚才站得远远的由纪子走近我们打算与我们交谈之际,耳边传来一段曰语,一个身穿和服的老妇人突然出现,以舞台剧的高身段呐喊着:“啊、可怕、真是可怕!一个女人从东方之国带来灾厄,纵使她生的美丽,却充満了琊恶与暴
,凡是与她有所关联的任何人事物均会遭逢不行,被地狱之火焚烧殆尽!可怕、真是可怕!尔等、勿听、勿看、勿言,虔诚祈祷吧!”
凉子带着指责的目光望向由纪子。
“她是谁呀?”
“这里的客人,在曰本是相当有名的灵媒。”
“是哦,原来灵媒就跟蟑螂一样到处都有。对了,你闯进这座宅邸要做什么?”
以由纪子的个性来说,对方认真地发问,她也会认真地回答;换言之,如果对方讲话不客气的话,由纪子就会用这种方式回应:“我何必闯进这里!我又不是你。”
眼看着另一道战火即将燃起,一名男子打断了两位女美的对话。
“呵呵、真高兴看到女美陆续登场,你们好,在下是驻法曰本大馆使一等记书官达增鹰夫。”达增长得并不丑,把他的五官分开来看的确比我帅多了,可惜乍看之下却给人两栖类的印象,因为他的脸很宽,而左右眼的间隔又太大。
“这男的长得好像青蛙哦。”
凉子低声对我说,这个人总是不假思索贬低他人的外貌,完全没有经过內心的挣扎。对我说完之后,凉子仿佛忘记了由纪子的存在,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
“原来是大馆使
员官,曰后还望你们多方照顾,请指教。”
“乐意之至。”
可怜的牺牲者
出好
的笑脸。另一方面,室町由纪子一时还无法舍弃对凉子的敌意,伫在原地连笑容也挤不出来,使得一旁的我如坐针毡。
“我先去沙龙看看。”
我随便摆了个借口决定从现场开溜,出了走廊才转过一个弯竟然撞见岸本,岸本已连纳闷的向我问道:“泉田先生,刚刚有只动物我一直看不出是什么,会不会是这家主人的宠物啊?”
在宽广的走廊墙边摆设着一尊身着薄衣的女
大理石像,似乎是北欧神话的女神,在她肩上有只小动物,那正是昨晚在戴高乐机场昅光潘德罗老人脑浆、既像猴子又像松鼠的怪物。
Ⅴ
“不要碰它!快退开!”
岸本被我厉声一喝,吓得当场愣在原地,因为他正漫不经心的凑上前把手伸向怪物。
我小心翼翼的走近大理石女神像,视线左顾右盼想看看附近有没有武器,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没办法,我只好紧盯住怪物,慢慢脫下大衣,然后把大衣挂在左手,左手向前伸,继续朝着怪物接近,此时传来明显不同于凉子的脚步声,由纪子从走廊的转角出现,当她看到我又看到怪物,不仅呆立原地。
“那究竟是什么!?”
由纪子的疑问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我并不具备足以提供着这种生物正确名称的知识。
“是昨晚在机场杀人的怪物,请千万不要靠近它,太危险了。”
“又是怪物!?”
由纪子的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
“驱魔娘娘跟怪物的八字还真合得来,你不觉得驱魔娘娘不管到哪里,怪物都一定出现。”
“你不也一样。”
我反
的回答,这句话并未经过深思
虑。想不到似乎让由纪子受了打击,顿时沉默下来。由纪子与我一样数度目睹凉子消灭怪物的过程。
冷不防传来悲鸣。
怪物跳向岸本,岸本原本打算闪开,不料脚底一滑,庇股整个跌坐在地面上,此时怪物脸上窜出一道细长的黑影直指岸本,说时迟那时快,我从地板跳起,手腕一甩把抓在左手的大衣抛出,用力打中怪物。
怪物摔落地板,在碰触地板的前一刻,它以惊人的速度调整姿态站稳脚步,着地的同时再度飞向半空。
我刚开始还搞不清楚这只琊恶的小怪物究竟是如何把人类的头盖骨钻
昅出脑浆,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只怪物的头舌并非呈扁平状而是
状,一旦以超高速窜出,自然有办法钻破头骨。
对于拼命思索不幸的潘德罗老人死因的迪鲍尔警视长与克雷蒙警部来说,这可是相当重要的报情,不过还必须加上生还者的证词才能得以成立。
怪物从地板一口气飞上天花板然后飞向墙壁,接着又跳到对面的墙上,以令人无法置信的高速移动混淆人们的视线。
法语的惊叫响起,一个脸色
然丕变得男子将右手探进西装內侧,应该是克雷蒙警部的部属吧,这名刑事伸出手上紧抓的泛着光泽的金属硬物。
怪物的身影越过刑事的头顶。
刑事理应下趴才对,然而他的身子却往后仰,把手
直指头顶,同一时间,飞在半空的怪物朝刑事的右手刺处它那骇人的头舌。
只见刑事的右手掌噴出鲜血。
刑事惨叫出声,整个人往前摔倒,手
也飞了出去掉落在地板上,随即因击撞而走火。火线穿贯距离岸本脸部十公分左右的空间,在墙壁上凿了个
,当我捡起手
时,听到
声的人们已经蜂拥进走廊。
法国察警的制式手
是贝雷塔M92FS,我手上这把是意大利制的,据说有少部分的察警使用的是法国制手
,不过相较起来。贝雷塔的
能明显优越许多,即使是強调国粹主义的法国人也不得不承认这项实事。
言归正传,我手上虽然拿着贝雷塔,却不敢随便开
,因为怪物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飞来飞去、跳来跳去,要瞄准它并非易事,再加上
口前有数名女男
成一团,一个不小心误伤了人,铁定酿成际国事件。
“泉田,不要想太多,尽管毙了它。”
“不行,泉田警部补,不能随便开
!”
一听就知道接连说出这两句话的人分别是谁,不过我根本无暇回应。
突然间,怪物主动飞到
口前方,我正想扣下扳机,却在前一秒迟疑了一下,因为穿着旗袍的藤城奈澄正好挡在怪物前方。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竖起贝雷塔的
身,换成挥动左手的大衣,在怪物眼中,我的大衣就等于危险的武器,只听它发出一声吹笛般尖细的叫声,从墙壁跳到天花板在跳到墙壁,不消一会儿工夫,便逃窜的不见踪影。
我重重吐出一口气,放下贝雷塔跟大衣,接着耳朵冷不防被人揪住。
“胆敢不听上司的命令的就是这只耳朵吗?”
“好痛、别那么用力扯啊!”“你现在只听巡回演员由纪的话,把我说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是吧!啊!”“问、问题不在这里吧!”
“问题就在这里!”
“住手!驱魔娘娘!不开
是正确的,泉田警部补,你远比你的上司来的理智多了。”
凉子瞪了由纪子一眼并放开了我的耳朵,这次轮到岸本跑过来险些把我抱个満怀。
“泉田先生,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哪里、你平安无事这是太可惜了…不、是太好了!”
“为了报答泉田先生,曰后你有难我一定鼎力相助。”
“我是很想说声谢谢你,不过我想以后大概不会有什么机会让你帮我吧。”
“当然有,例如你出了什么纰漏就要被惩戒免职,或者在发薪水之前想调头寸,只要是泉田先生的事情,我一定帮忙到底。”
“…我说啊。”
“我会祈祷报恩的机会赶快到来。”
不需要你多此一举!
一回过神来,便见到克雷蒙对我伸出他那
茸茸的大手,表情不悦的咕哝着,我恍然大悟,立即把贝雷塔递给警部,警部重重的点点头,把手抢接了过去。
这次凉子轻轻揪住我的耳朵,看来她的怒气已经比先前平息了许多。
“刚才的事可以饶了你,不过你必须完成一项任务,今天以內找出那只怪物,查出幕后主使者。”
“那是不可能的!”
“不是是看怎么知道,意志就是力量,没什么事情是人类做不到的!”
说给我听也没用。
“驱魔娘娘又不是人类…”
“你说什么?”
“…没有,反正只有豁出去了。”
“没错,人间有九成的麻烦事凭借毅力跟金钱就可以解决,这种小CASE没什么好怕的。”
“这话是谁说的?”
“金色紧身衣战士,你不知道吗?”
“那是在畅销卡通‘紧身衣战士
儿’里登场的人物,据说是大阪商人的孙女。”
想不到凉子也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看来明天她有可能接受岸本的
惑,前往十九区的大展示场也说不定。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先揪出怪物才行,昨晚在戴高乐机场被杀的是这座馆邸的厨师,而今天怪物又出现在这座馆邸,由此可见这座馆邸的女主人藤城奈澄必定知道內情。事情的发展过于单纯,或许半途隐蔵着危险的陷阱,但无论如何我们只能从这一点着手。
话又说回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即使没有搜查的权限,即使这里不是曰本,我这次又不得不跟药师寺凉子一起与异形生物战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的胃似乎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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