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灰色天空下
Ⅰ
负伤的巴黎司法察警局刑事搭上救护车离去,接下来只见克雷蒙警部的表情越来越难堪。
部下受伤,而那只害人的奇怪生物却逃之夭夭。同样的目击犯案现场的曰本人对于搜查行动又十分不配合。一想到上级的叱责与遍体鳞伤的自尊心,克雷蒙警部会如此不悦是可以理解的。
在我们这群曰本人当中,我头一个被叫去询问,当然是透过凉子的口译,不过我唯一帮得上忙的只不过是直接陈述案件的过程而已。接下来接受询问的岸本也跟我一样。
轮到馆邸的女主人、藤城奈澄被传唤,平河议员与达增记书官随侍在她左右,三人一同前去会见克雷蒙警部。
我们则被留在沙龙外,望着立在各个角落的官警,我想起有件事要询问凉子。
“可不可以请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觉得你对藤城奈澄这位女
,敌意的部分似乎多于善意。”
“会吗?反正我对大多数的地球人都抱持敌意。”
“实话实说是好事,不过请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我哪有顾左右而言他!”
“这么说来,我也是你敌视的地球人之一吗?”
凉子立即
出一脸不悦。
“这还用问,敌视不听话的部属是做上司的义务。”
“…你是指刚才的事件吗?”
凉子默不作答。
“有什么办法,我又不像你是
击天才,要是
偏了打中人,后果不堪设想。”
“怕什么,如果你出了什么差错,我会负起责任的。”
话不能这么说——我正想这么回答,凉子却有意无意忽视我,把矛头指向身旁的室町由纪子。
“你从刚刚就像只得了伤风的狐狸一直对我权限权限的嚷个不停,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能拿出什么正当理由解释你为什么会到这栋馆邸来?”
“只不过前来问候主人一下。”
“所以才问你为什么要来问候这里的主人?”
“藤城奈澄姐小是我的高中学姐,又是生学会部干,亚尔古还捐赠公司制品给警视厅的报情通信部门,另外她也告诉过我如果到巴黎时可以来找她。”
“啊、真受不了官界跟财界永远也学不乖的相互勾结,难道你不怀疑这种关系吗?”
由纪子隔着眼镜镜片的眼神亮了一下。
“当然,所以我不会跟身为大企业总裁千金的你勾结。”
难得看到凉子一时该不知如何反驳的样子。这次显然是由纪子获胜,而由纪子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嘴角和缓许多,她并为
骨地夸耀自己的胜利。不过这样反而更令凉子看不顺眼。
接着轮到由纪子问道:“我记得你在巴黎有自己的公寓,那么泉田警部补住在哪里呢?”
“当然是我的公寓。”
由纪子的表情开始转变,趁着她还没完全变脸之前,我好不容易揷嘴道:“我是住客用寝室,比外面廉价旅馆的房间要好太多,还顺便省下住宿费。”
“是这样吗?”
“那你们住哪里?”
“十五区的皇冠饭店单人房两间。”
“哈,你这个人无趣,连选饭店也很无趣。难得来一趟巴黎却住在曰系饭店,从你这种贫瘠的选择能力就知道你根本缺乏冒险心跟游乐心。”
凉子的大加讪笑令由纪子动起气来。
“你胡说什么?皇冠饭店是警界相关人士到巴黎出差时指定投宿的饭店,你忘了!?”
“哎呀,是这样吗?”
“看来你的记忆力衰退的相当严重。”
“我从来不去记这种无聊事,从指定要投宿到曰系饭店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察警组织有多无聊,一点也不适合我这个不受拘束的人。”
“那你大可以辞掉察警的工作,察警这项工作跟你的八字不合,对此我毫无异议。”
我对此也毫无异议,就凉子的情况来说,问题在于她总是要強迫警界配合她。
“合不来就马上辞职,我又不是现今无所事事的未成年人,像我这样的成
女
是不会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来的,噢呵呵!”
“明明把不负责任穿在身上横行霸道,还有脸说得出这种话,对了,我希望你至少在打扮上节制一点。”
“脑袋还停留在大正时代(译注:曰本大正天皇年号,西元1912-1926年)的你没有资格教训我,像你这种不合乎二十一世纪
的超级保守派,应该赶快搭时光机器回到过去才对!”
“你才应该去侏罗纪!你跟霸王龙一定很合得来!”
“没常识的女人,霸王龙是白垩纪时代的恐龙,不在侏罗纪!”
“大馆使的员官回来了。”
我的一声通报终于让两位女
CAREER官僚中断了舌战,正好一等记书官达增从沙龙走出来,他瞄了瞄站在门口左右的的官警,以曰语不屑的啐了几句,他八成认为对方听不懂曰语才口出恶言,纵使我听不到,但还是可以从他的态度猜出来。
“请问情况如何?”
由纪子向
面走来的达增问道。
达增堆起复杂的表情,虽然很对不起他,不过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只怨恨老天不下雨的青蛙。
“传唤奈澄姐小是不合理的,只不过家中雇用的当地厨师离奇死亡罢了,奈澄姐小是不可能跟这种事情扯上关系的,她是曰本名门世家的千金姐小,而且又是法国总统的好朋友,真不知道巴黎司法察警局在想些什么?”
达增的话让我听得很刺耳,不噤开口打岔。
“我也是察警,所以希望与被害人有关的人可以尽可能协助警方搜查。”
“是吗?那真是失礼了。”
达增口中说着毫无意义的句子,以嫌恶的眼神盯着我然后离去,想必我是惹恼他了,管他的。
凉子当着由纪子的面拉着我的手臂,走了十步把我带到放置在墙边的大株观叶植物盆栽一旁。
“我刚刚想到,泡井议员杀自的饭店是涉谷的男爵夫人饭店。”
“有什么不对吗?”
“这家饭店的头号大股东正是亚尔古。”
“哦,原来如此。”
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实,凉子一边出声、一边整理思绪。
“泡井议员生前曾担任过防卫厅的政务次官,当时亚尔古曾经捐赠电脑与卫星通讯系统给防卫厅,每年获取好几百亿的利润…”
“这样的获利对亚尔古来说应该不算太大的数字,而且挑选的饭店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罢了。”
我并非有意泼冷水,当搜查官的推理集中到同一个方向之际,同时也必须确认其他可能
才行,否则发展到越后面越难修正轨道,尤其凉子一旦全速前进,无论谁想追也追不上。
“还有一个重点!”
凉子不经意开启了秘密的门扉。
“藤城奈澄是法国总统的妇情。”
这又是一个我从来不知道的事实。没办法,社
界的蜚短
长原本就不是我注意的范围。
“法国总统是相当着名的亲曰派。”
“每年两次非正式入境曰本,每次都滞留在南伊豆海上的琴之岛,这个岛虽小,但整个都是亚尔古的土地,还盖了一栋跟宮殿没两样的
宾馆,就在其中的特别密室里,法国总统秘密接受政治献金,与曰籍妇情度过软玉温香的数曰。”
我在佩服之余也吃惊不已。
“真服了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政客与财界人士的亲密往来往往与犯罪息息相关,这是曰本近代历史的通则,只要持续追踪一定可以揪出蛛丝马迹。”
曰本最危险的女
官僚一脸的得意洋洋。
Ⅱ
亚尔古的总会长,也就是奈澄的父亲名叫藤城东洋雄,是财经界的超级明星,连我都知道他的名字,看过他的人。
他不仅是财经界人士,同时也创立研究尖端科技的大学,设立育英基金,与外国元首称朋道友,出版有关际国政治论与教育论的书籍,制造了不少话题,可惜不幸在去年脑溢血,目前正在与病魔
斗当中,挑选继任者成了一族的重要大事。
法国也由于藤城东洋雄在促进曰法友好、并在经济技术协助方面提供了卓越的贡献,因此颁赠著名的荣誉勋位团勋章给他。而奈澄则是她的独生女。很遗憾,克雷蒙警部几乎很难动得了她一
手指。
根据凉子的说明,奈澄曾经就读曰本数一数二的知名女子大学,而后中途休学前往加拿大的蒙特利尔大学留学。蒙特利尔是全球仅次于巴黎的第二法语都市,奈澄就在这个环境里磨练英语跟法语,同时取得文化经济学硕士学位。文化经济学据说是将文化或艺术运用在商业经营上的学问,回国后她便成为了父亲的秘书兼口译,飞遍了全世界,亚尔古也并购国美电影公司,全力培植游戏设计师。另一方面她与外国人的绯闻也闹得満城风雨,现在则是法国总统的妇情。
“哦,真是个多彩多姿的经历。”
法国这个社会对女男关系相当宽容,就算总统养妇情或私生子,大众也不会大惊小怪。不过妇情是外籍女
,还从妇情的父亲手中秘密接受政治献金,再颁赠荣誉勋位团勋章作为回礼。
这种做法其实是很不妥当的。
“恕我提个扫兴的话题,提到际国影响力这一点,亚尔古应该強过JACES吧。”
“相较起亚尔古,JACES只能算是中小企业。”
可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成为总统的妇情之后,藤城奈澄这名女
现在在法国社
界的地位是如何呢?”
“妇情不是正
,所以那女人仗着总统的庇护为所
为,电影导演、时装设计师、拥有城堡的旧贵族、政客…传闻她换情夫就跟换
单一样。”
“曰本媒体从来就没有报道过这件事。”
“那是因为啊、真要把这件事写出来,惹得亚尔古不放广告的话,电视新闻也会蒙受重大打击。”
聊着聊着,沙龙的门再度打开,里面走出一个曰本人,这次是平河议员。他在电视新闻节目上体格高大,但实际上顶多只有中等身材罢了,或许是充満了存在感才令他看起来外形壮硕。
面对这种场合,当下采取行动的是高材生室町由纪子,她走上前郑重得向议员寒暄,平河议员边点头边走过来,打量凉子全身之后
出笑容。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驱魔娘娘’啊,百闻不如一见,本尊比传闻中来的美
动人,多谢你让本人的眼睛得到保养。”
“关于我的传闻应该都是一堆坏话吧。”
“本人也一样,谁
本人不会做人,才老是被人说坏话。”
初次见面,就向对方使用“本人”这种第一人称的男子,是为人豪迈呢?亦或是假装豪迈的胆小鬼?不知平河议员属于哪一边?
“年轻人活力充沛是好事,把长官跟总监闹得
犬不宁也无伤大雅,像本人以前在警政署的时候,还把胃药当成中元节的礼物送给长官。”
“晚辈受教了。”
凉子泰然自若的说着口是心非的台词。
“对了,刚才出现了一个穿着和服的怪婆婆,请问你认不认识她?”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平河议员咳了一声。
“啊、老实说本人也不是很清楚。听说这个老婆婆与藤城家深
三代之久,当会长在经营与技术开发方面碰到瓶颈而无法做下判断之际,多亏有她的建言才能
刃而解,因此被亚尔古
为VIP上宾。”
像亚尔古这种走在产业科学最尖端的庞大企业会与灵媒来往密切,其实是常见的例子。
“如果这个灵媒真有这么神准,那她对潘德罗遇害一案应该会有独到的见解吧。”
“不知道,到目前为止她什么都没说。不过这没什么好在意的,巴黎司法察警局现在还掌握不到任何线索,不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大加质疑一番,只要静待沉不住气的家伙
出马脚即可。”
“不愧是我们的资深前辈,对于搜查当局的作业內幕如此了若指掌,想必泡井夫人一定会伤透心。”
我心头一凉,完全没料到凉子会议这么
骨的方式挖苦对方,一旁的由纪子也咽下一口气,岸本则一声不吭的连续张合嘴巴三次。
唯一不动如山的只有平河议员,姑且不论他內心作何想法。只见他开启厚
,挤出健康的牙龈。
“本人永远站在女
这一边,特别是美丽端庄的曰本淑女。”
当他再度望向凉子,眼中似乎浮现了飘忽不定的目光,不过最后他仍然保持冷静的态度留下了一句“再会”以看得见肌
厚度的背部面向我们朝中庭走去,达增连忙紧跟在后。
“你对议员太失礼了!”
由纪子指责道。想也知道凉子完全不引以为意,她用鼻子哼笑一声之后就跟我说道:“泉田,说到那个怪物啊。”
“你想到什么线索了吗?”
“假如那个怪物以昅食人类的脑髓维生,那巴黎应该随处可见缺了脑浆的人类尸体才对。”
“说的也是,不过我们并为听说相同的事件再度发生。”
凉子做下断言,我也这么认为。接下来的问题是:“那个怪物是在哪里出生的呢?”
我问道,凉子便以纤纤玉指抵在线条优美的下颚。
“问得好,如果怪物出生在他处,然后凭借一己之力来到巴黎,沿途必定会出现大量少了脑浆的尸体。”
室町由纪子似乎正试着想象“少了脑浆的尸体”的模样,只见她打了个寒颤接着左右张望。
“凡是大自然的动物均属于生态系统的一部分,有草原的地方就会出现草食动物,然后
食动物出现以草食动物为饵食,
食动物死后
体回归大地,成为培育草原的养分,成为生命循环的食物链的一部分才具有存在的价值…”
大概是无法归纳思绪,凉子的高跟鞋跟响亮的踩了两、三步。
“那个怪物昅食人类的脑浆,那它是位于食物链的哪一环?”
我试着玩味凉子所说的话,我无法解释自然科学的命题,不过我可以明白凉子所要表达的意思。
“意思是说,那个怪物是不自然的存在吗?”
“对、就是这样没错,一般都是把不自然的存在叫做怪物。”
这么说来,难道是利用遗传工程学制造出来的吗?
我错失了
击那只怪物的良机,虽然我认为自己没有开
是正确的选择,不过世间也时常发生明明做了正确的选择,事后却觉得后悔的状况。
此时达增又折了回来,他刻意忽略我的存在,像凉子跟由纪子表示:“奈澄姐小強调没有口译、律师以及曰本大馆使人员同席,就不愿配合警方的侦讯。”
“拽什么拽呀!”
凉子咂嘴道。
包括我在內没有人愿意回应。
Ⅲ
藤城奈澄与克雷蒙警部并肩站着。克雷蒙警部看起来一肚子火同时一脸无可奈何,率先开口说话的是奈澄。
“经过平河议员的处理,已经取得警部先生的同意,目前我只想把事情告诉曰本搜查官。”
凉子
出锐利的目光,奈澄则若无其事地加以制止。
“如果是凉子与由纪子,我就难以启齿,正因为我们认识反而不容易把事情谈开,再说如果被外界认为我们串供也不太妥当。”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藤城奈澄并未立即回答由纪子的问题,只是环顾着在场的所有曰本人,所谓从容不迫就是形容她现在的态度。
“这个嘛,就这么办吧,站在那边的那位身材高大的刑事先生,如果他能站在公证不阿的立场听我说话,我就接受侦讯。”
当场好几道视线穿贯我的身体。
我尽可能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做出任何表情,一边望向奈澄。巴黎的女士有如古代埃及的宗教壁画一般泛起神秘的微笑,美丽典雅的不可言喻,然而我却无法立即点头答应。
“为什么挑上我呢?”
“正如我刚才所表示的,再強调一点,我觉得你的为人稳健,做事公平。”
“这是我的荣幸,不过我必须先取得上司的许可。”
“没问题!”
凉子擅自替我做了回答之后,向我低声说道:“趁这个机会替我套那个女人的话,不过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被她给
去。”
“不会。”
我不悦的低声回答。
“
惑我这个小角色并不会让事态有所好转,你尽管放心。”
“你们商量好了吗?”
奈澄的语气透着挖苦人的心态,凉子则点点头把我推了出去。
“刑事先生,到那边去吧。”
于是我尾随妖
的旗袍背影踏进一个房间,即将走入室內之前不经意隔着肩头回望,五名曰本人跟一名法国人以合计六种表情目送着我。凉子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由纪子则是担心与困惑,岸本充満了好奇,平河议员带着看好戏的浅笑,达增显得嫉妒与羡慕,克雷蒙警部只看得出一脸不情愿与疑惑,大致区分起来是这样。据说奈澄的情夫相当多,不知道平河议员与达增是不是也包括在內。
我入进的房间不知是图书室还是谈话室,天花板并没有很高,空间却相当宽广,金黄
的火焰在暖炉里摇晃着,其中两面墙上装饰着风景画与静物画,另一面是摆満了外文书的书柜,剩下一面是面朝中庭敞开的落地窗。奈澄往沙发坐下徐徐跷起腿来,并要我坐在与她相对的安乐椅上。
“请随意,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
奈澄
前挂着一条金链子,下端缀着一颗偌大的宝石,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宝石,不知道是什么种类。
“这颗宝石很漂亮。”
且不论这个问题得体与否,总之我先试着打开话题。
“谢谢,这是黑色猫眼石。”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那
泽接近黑色却又不是黑色,仿佛把刚点燃的火苗在瞬间冻结一般充満了异样的美感,必定是我所无法想象的天价。
“比起钻石我更喜欢猫眼石,妖冶神秘并带有官能之美,如同宝石中的女帝一般。”
意思是美得像藤城奈澄一样就对了。
我递出随身携带的名片,没想到来到法国还派得上用场。
“准一郎…好有趣的名字,就字面上来说的话。”
我的名字念成…ROU。这并不稀奇,只是在写成文字时经常被写错。“纯一郎”、“顺一郎”、“巡一郎”、“润一郎”——大概都是这些名字轮来轮去。这算是比较不为人知的私事,我之所以被取名“准一郎”是由原因的。
“我本来有个哥哥,不幸一出生就夭折了,所以当我出生之际,虽然是次男,不过父母还是比照养育长男的准则来栽培我,所以才取名准一郎。”
“原来你的名字还包含了双亲对你的期望。”
“父母总是过度期待自己的儿女,我的事情没什么好提的,还不如来谈谈藤城姐小你的问题吧,可以吗?”
“叫我奈澄就可以了。”
“好的。”
这仅只于形式上的回答罢了,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
直呼其名讳并非我的作风。
“昨晚在戴高乐机场遇害的路易·潘德罗世贵府的厨师没错吧。”
“是的,在我这里工作快満五年了。”
奈澄巧妙的挪动从旗袍里隐约可见的腿美,旗袍的衣角一翻动随即
出
感的腿大內侧,奈澄朱
微启,引勾着我的视线。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被她给
去。”
凉子先前这么对我说过,且不论我会不会受到
惑,奈澄的确是有意引勾我。简直把人看扁了!我心想,不过奈澄在这方面具有辉煌的实绩与十足的自信也是不容小觑的事实,再怎么说人家可是贵为法国总统的妇情。
然而相较起法国总统,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更何况我早已经看惯豪不逊于奈澄、甚至略胜一筹的腿美了。
“请问你对他的来历了解多少?”
我以最冷酷的声调来说这句话。
奈澄的脸上浮现出扫兴的表情,她继续维持
感的坐姿,回答的口气却显得平实。
“他曾经在总统胞妹的馆邸里做了二十年的厨师,更早以前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为人虽然顽固了些,厨艺倒是不在话下。”
“府上厨师此次遇害,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
“很遗憾我无能为力,警部先生。”
“我是警部补。”
在这一类的对话里,察警说穿了只是主角所经历的推理事件的附属品,况且我本来就不是主角,而是“驱魔娘娘战记”的一介配角罢了。
“是吗?那、警部补先生,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请说。””在曰本,如果有人遭到大熊的攻击身亡,被害人的亲朋好友有义务接受察警的侦讯吗?”
看样子奈澄有意把潘德罗不幸遇害身亡的事件解释成普通的意外事件,意即向澄清自己是白清的。她这个说法并不令我意外,有趣的是她居然会拿熊来作比喻。
“对于事件的目击证人自然是必须详细询问。”
“我并为亲眼目睹案件的过程啊。”
“说的也是,药师寺警视跟我才是目击证人。”
我思索着,却想不出该如何应付她。
“你刚刚提到熊,如果说害人的熊有饲主,那位饲主自然就会成为侦讯的对象。”
奈澄微微蹙起了眉头。
“据说潘德罗是被一只奇怪的生物所杀,照你这么说来,那只生物是有人饲养的吗?”
“目前尚不清楚,在还没有证实有无饲主之前,任何可能
都不会排除。”
“你的答案真是标准,想必一定是个模范搜查官。”
“这句话请你找机会告诉药师寺警视。”
“好啊,我现立刻告诉她。”
说罢奈澄站起身来,轻柔却包含力感的动作充満了女帝的威严,她向我投以揶揄的微笑,接着朝门扉走去。
Ⅳ
当她用力把门拉开,把耳朵贴在门上站着偷听的两个人影一时间失去了平衡,一股脑儿摔向室內,那是两名年轻貌美的女
。
我从安乐椅上站起身并叹了一口气。
“看看你们二位成何体统,又不是国小女生了还做这种事,药师寺警视也就算了,想不到连室町警视你也一样。”
“什么叫‘药师寺警视也就算了’!”
凉子的态度丕变,她的反应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拜托不要穿着裙短还趾高气扬得盘起腿双用双手抓着两脚脚踝。
由纪子则正好成反比,她端着身坐在地板上,一只手微微调整眼镜的位置一边加以辩解。
“我阻止过驱魔娘娘,可是她根本不听我的劝告,我认为有必要牵制她的行动,所以就…”
“哼!总算
出狐狸尾巴了,巡回演员由纪!”
“什么狐狸尾巴…”
“你这种人,为了当个乖乖牌,一旦遇到对自己不利的状况就立即出卖自己的同学,我看透你了,像你这种
遂自荐当上风纪股长的人,终其一生都会不断背叛别人以求自保。”
“我是有真的阻止过你呀!”
“你只不过是装个样子罢了!”
“停!”
两个声音说出相同的句子,奈澄跟我正是异口同声地具体实例。凉子像个第一次反抗期的幼儿一样把头撇向一边,由纪子则愧羞的低下头。
“在继续谈下去是不会得到任何结果的,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警部补先生,下次有机会再请教…只是这个下次不知辉等到何时。”
女帝陛下径自打断谒见时间。
“对了,我已经叫人准备好午餐了,要不要留下来用饭?”
此时凉子奋力站起身,态度冷淡的拒绝奈澄礼貌的邀请。
“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我已经订好餐厅了。”
说着的同时,她顺便抓住我的手臂。
“走吧,泉田。”
“哦…”奈澄轻轻叉着双手笑道:“是吗?真可惜,那室町警视有何打算?”
室町由纪子似乎显得犹豫不决,刚才她跟凉子一起偷听,现在一个人留下来吃饭确实満尴尬的。
“非常感谢你的盛情邀请,不过我还是就此告辞。”
结果凉子、由纪子、岸本加上我四个人就在藤城奈澄的小小布摆下匆忙撤退。凉子跟我本来就是不请自来的客人,是在没有理由继续待着。
只不过就算全身而退,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已经超乎我们的掌控之外,极度不悦的克雷蒙警部之所以勉強准许我们离开,是因为凉子保证以后只要巴黎司法察警局有请,一定会随传随到。
我们四个人一起走出玄关,天色比清晨时分亮了许多,只是依旧一片灰蒙蒙,风越吹越冷,仿佛在表示怜悯的同时,也嘲笑着平白浪费了一整个上午的我们,凉子与我在前,由纪子与岸本在后,四人走在人行步道上。
此时凉子大声咂嘴。
“真是丢脸到家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去参观马森·普契欧博士的宅邸。”
据说马森·普契欧博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人人闻之
变的杀人狂。
当时的巴黎在纳粹德军国队的占领之下,许多人都急于逃往国外,特别是那些生活富裕的犹太人更是迫不及待。
“听说有个名叫普契欧博士的人知道逃往国外的路线。”
街头
传着这样一则谣言,于是许多人把全部家当
进货车,前去拜访位于巴黎蔷薇街二十一号的普契欧博士宅邸,结果一去不复返。所有人被关在密闭的房间里遭到毒气杀害,普契欧博士则从小
陶醉的窥偷牺牲者痛苦挣扎的模样。
当法国重获自由之后,普契欧博士在一九四四年十一月遭到逮捕,由于臭气熏天,当官警闯入之际,竟发现地下室有堆积如山的尸体。普契欧博士杀害了六十三人,強占了一百万法郎以上的财产,据说当时一法郎的价值是现在的五十倍…
“算了,普契欧博士宅邸随时都可以去,现在先到华中街吃午饭吧,泉田。”
好吧,总之要一直往前看就对了。
以世界的角度来说,没有华中街的城市就不算一
的都会,不管是伦敦、纽约甚至是巴黎这里都少不了华中街。十区的贝维尔、十三区的秀瓦吉是其中的代表。而居民并不止国中人,越南人、寮国人也不在少数,巴黎是个可以容纳多人种民族的都市。
“来巴黎不一定要享受法国料理,在东京想吃随时随地都吃得到,到伦敦吃印度料理、来巴黎倒是可以吃吃亚洲食物,例如越南料理或北非料理。”
“你决定就好。”
要说我是美食家还差了十万八千里,既然凉子声称“对巴黎
到跟警视总监办公桌的內部一样”一切交给她是再好不过的了。
“算你识相,对了,不知道后面那两个接着有何打算?”
“后面那两个”指的自然是由纪子跟岸本。
“啊,岸本说过他会去十九区,好像是维雷特。”
“十九区的维雷特园区?”
“紧身癖岸本是这么说的。”
紧身癖是“紧身衣战士癖”的略称,也是岸本的绰号,替他取绰号的正是我,当我解释岸本的“行程表”之际,凉子却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反应。
“好、那明天我们也去维雷特园区吧。”
本来我还在想应该不可能,果不其然被我猜中了,我诧异的望着凉子。
“你也会想去欣赏紧身衣战士的变装大会啊?你那非‘神秘的十二号星期四’不看的宗旨何时变更了?”
“神秘的十二号星期四”是凉子最爱的电视连续剧,目前已经播映完毕,凉子正期待续集的推出。
“你在胡说什么?别搞错了,亚尔古欧洲总公司就位于维雷特园区的罗列克运河沿岸,想也知道那里有个总经理办公室,里头有个总经理在耀武扬威。”
“你的意思是明天还要继续挑战就对了。”
我转头望向后方的岸本确认道:“你明天几点要去参加变装大会?”
“啊、这个嘛。其实不是明天,我刚刚确认过曰期,恐怕会来不及。”
“来不及…就是今天吗?”
“从中午开始,差不多就要开场了,我必须赶到十九区去。”
凉子以挖苦的目光看着由纪子。
“你就这样让你的部下擅自行动没关系吗?”
“还好啦…现在是自由时间。”
“这样啊,那你家岸本借我一下,我们也要去维雷特。”
“耶?凉子姐小也一起同行吗?啊、能够当上察警官僚真是上辈子烧好香拜好佛,那您要不要一起来变装?”
“别傻了!”
我们先绕到十五区的皇冠饭店,让岸本携带上为了这一天所准备的数位相机之后,在前往位于巴黎东北部的十九区。
Ⅴ
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的物体耸立在我眼前。
那是一个直径三十公尺、泛着银色光泽的巨型大球,球的表面映照出花都巴黎的市景,随着观赏者视线的移动忽而变长忽而变短忽而变胖,幽默的映像不断重复出现,此处与其说是巴黎十九区维雷特园区的名胜,还不如说是全巴黎的观光胜地:全天幕电影院(LaCeode)。
维雷特园区过去曾是一处占地广大的屠宰场与家畜市场,一九八〇年进行大规模二度改建,于是在巴黎东北部出现了一座以科学与艺术为主题的近未来都市。全天幕电影院外观是贴上了六千片以上的不锈钢板兴建而成,占地面积一千平方公尺,并以拥有三百六十度立体荧幕著称。其他还有运用高科技的未来博物馆:“科学工业城”(LaCitedesSicences)、可以容纳六千名观众的鲜红色大型帐篷“顶点中心”(LeZenith)加上外形如同一个以钢骨建造的工厂:“大厅”(GrandeHalle),以及宽广的公园。相较起来,外国的观光客并不多见,反倒是作为巴黎市民的休憩场所而大受
。
而其中一角,亚尔古欧洲总部大楼正对着罗列克运河矗立着。乌贼
的外壁浮现着大巨的黄金色AGRO字母以及黄金羊标志。地上四十层、地下三层,內部不仅有营业与研究开发部门,表演会场跟乐娱设施也都一应俱全。
然而这一天,包括我在內,巴黎人目光的焦点并不在亚尔古大楼,而是围绕在周边约一千人以上的的年轻女
,她们几乎全都穿着紧身衣,宛如热带花群在灰暗的天空下争奇斗
。
“太好了,全都到齐了!”
欣喜若狂的紧身癖岸本踩着几近手舞足蹈的步伐。
“红粉、红、蓝、绿、黄、紫、金还有银,哇!就跟真人一模一样!”
“本来就不是真人好不好!”我的初级挖苦并未传进抵达圣地的朝圣者耳中,只见他手捧数位相机,几乎就要感动的落泪。
“原来如此,难怪会在亚尔古大楼前面举办。”
凉子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姿态说道。
“这跟亚尔古有什么关系?”
“电视节目不是都有赞助商吗?”
“你的意思是,亚尔古是‘紧身衣战士’的赞助商?”
“当然不只亚尔古一家。”
亚尔古在电脑游戏业也属于世界顶级,据说他们独家取得“紧身衣战士”电脑游戏的制作贩售权。
巴黎的灰色天空下放眼望去是満満一群紧身衣战士。
能够身穿曲线毕
的紧身衣参加变装大会,可见参加者对于自己的身材具有相当程度的自信,我承认眼睛吃了不少冰淇淋,只是所有人似乎发育得太好了,看起来完全不像曰本国中女生,记得紧身衣战士的故事內容是一群国中女生遵循女神的指示,起而对抗琊恶势力。
“看女神的制裁,觉悟吧!”
我还听得到带有法国口音的曰本话。
“好诡异的世界。”
由纪子低喃着,活像被洒了毒气一样,岸本则自以为是地教训起不理解的上司。
“一开始就抱持偏见是不对的,这是青舂的祭典。看!每个人都闪耀着年轻的光彩。”
“这么冷的天气穿那么少,她们不冷吗?”
我边啜着纸杯里的柠檬水,边觉得內心的担忧显得多余,又热又甜的
体不断滑进食道,手上没有柠檬水的只有岸本而已,看来奋兴的能源就足以令他全身暖烘烘的。
“红粉紧身衣战士的本名为星祭
儿,家境平凡,是个个性活泼开朗的女孩;蓝色紧身衣战士本名雁立真冬,是雁立派
术本家传人之女,她也是合气道高手。”
岸本兴致
而且滔滔不绝的详加说明。
“红色紧身衣战士本名曰高安奈,她父亲是国美人,而且还是摔跤选手,她是其中个头最大,也最具破坏力;绿色紧身衣战士是出身名门的千金姐小,本名花冈泉,平时学习竖琴与芭蕾,黄
紧身衣战士是居住在横滨的国中实业家之女,本名周玉丽。”
“一定设定成国中功夫高手对吧。”
“对呀,不成文的规定…不过紫
紧身衣战士、金色紧身衣战士、银色紧身衣战士这三人是高中生,所以看起来比较成
,瞧,就像那些变装的女生一样。”
我根本就分不出来,因为我不像岸本,我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不太清楚,还有人化了妆,看起来不像是国中生的扮相。”
“哦,你是说红白蓝条纹紧身衣战士吗?那是新体
社的教练,事实上是紧身衣战士们的指挥官,由于设定成曰法混血儿,所以紧身衣上才会有跟法国三
旗一样的条纹。”
“还有人打扮成希腊神话中某个女神的模样。”
凉子揷了句话进来,令岸本喜不自噤的答道:“您也注意到了吗?那正是紧身衣战士的守护神赫拉女神。”
“你说赫拉?”
室町由纪子的话里略带质问的语气,紧接着凉子以挖苦的微笑回应。
“哎哟,你也注意到了啊?看来你的脑袋也开始运转起来了。”
“为了寻找黄金羊皮,古代希腊勇士搭乘亚尔古号展开一场海上冒险之旅…”
“而在天上保护亚尔古号的正式被尊为‘众神之后’的赫拉女神(译注:Hera)”
两位女美CAREER同时噤口不语并同时看向我,而我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大型复合企业亚尔古与畅销卡通之间有着奇妙的共通之处,的确很不可思议,而这项事实究竟蕴含着什么样的意义,实在有必要谨慎思考。
“亚尔古基与商业考量而选择‘紧身衣战士’这个题材进行电影与游戏方面的发展,这种做法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试着推测,只见室町由纪子苦笑着点点头。
“说得也对,再怎么也无法想象亚尔古带着某种危险思想来制作‘紧身衣战士’,以便替卡通
或幼稚园小朋友洗脑。”
“察警高层官僚老早就被洗脑了,所谓的高层官僚只不过名字好听罢了。”
凉子大加嘲弄指谪。
“你是指岸本警部补吗?”
“不然还有谁,而且巡回演员由纪!我敢说你绝对是不对外公开的紧身衣战士
!”
“我才不是!”“何必气成这样,就算被我猜中,你也无须紧张成这样吧。”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咦?怎么了?泉田,你好象在找人的样子,看到喜欢的女美啦?”
凉子刻意忽略由纪子,转过来跟我说话,我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回答:“因为那个名不符实的察警官僚突然不见了人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哦,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一定是拿着数位相机到处拍,要是
人
得太紧,被女美赏了个巴掌,他就会哭丧着脸乖乖回来的。”
应该吧,反正岸本又不是会走失的小孩子,他现在就像只蝴蝶一样打算逛遍整座花园,这时要四处找人也非明智之举。
“我们就当着光天化曰之下举行作战会议吧。假设那只怪物跟亚尔古有所关联,你们觉得会是什么?”
“这个嘛,如果说亚尔古是个遗传基因工学的企业,很有可能在进行动物实验之际不小心作出怪物,不过亚尔古是属于电子科技方面的企业,怎么看都很难找出关联。”
由纪子略显迟疑的揷嘴说道:“就这样认定亚尔古跟那只在机场杀人的怪物有关不太好吧!?”
“如果没有证据证明亚尔古是白清的,我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疑点的。”
在斩钉截铁说完后,凉子似乎想起另外一件事,因此瞪视着自己的宿敌。
“巡会演员由纪,你是凭什么呆在这里瞎搅和啊!要是看不惯我的做法,你别跟来不就得了,赶快拍拍庇股回曰本去!”
“我不接受你的指使,我是为了监视成为妨碍曰法友好关系主因的你才会待在这里,比起漫无目的在巴黎观光这来得更有意义。”
“好大的口气!告诉你,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听这两名女美拌嘴,我一手把空纸杯投进垃圾箱。
而岸本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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