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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宴无好宴
 星斗満天,眉月将沉,数十丈外不可辨清人影,只见那人发足飞奔,登上了一条小径。

 龙行雨心想:“看你逃得掉。”他不敢叫喊,怕惊动了陆起凤。

 当下展开身形,一溜烟般追了上去。

 那人身法亦极灵快,一个追,一个逃,片刻之间已追出十里之程。

 龙行雨咬了咬牙,暗道:“不管逃到哪里,龙某人绝不放过。”脚步一紧,疾逾奔马。

 此刻天色已近微明,但见一路山陵起伏。

 那人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眼看龙行雨越追越近,铁然身形一闪,窜入了一条岔道。

 薄雾冉冉,一晃不见。

 龙行雨心想:“在黑夜里也许我奈何不了你,天都快亮了,你还逃得掉么?”

 他穷追不舍,原来只不过几分好奇之心,这时却不噤疑云大起,觉得凭这人身法之快,称得上一好手,怎会甘心作个探子报?

 这到底是什么人?

 只有抓住他,才能问出底细。

 当下真气一提,更不放松,跟踪追上了岔道。

 岔道通向一处山坳,龙行雨放眼望去,只见一片林木参天,在天方味旦下显示得昏黑沉沉。

 这可是件难事,要是这人潜入了密林之中,一时之间到那里去找。

 龙行雨怔了怔,但却仍不死心。

 把一个没有解答的谜放在心里,这是很难受的。

 他停下步子,极目凝望,打算辨识一下四财景物,但却忽然发现那边林木梢头,隐隐似有一缕炊烟升起,袅袅随风飘逝。

 怪了,这林木中莫非还有人家?

 龙行雨虽然约定今天跟十三妹碰面,但既没约定地点,也没定下时刻,一切都是朱颜的安排,这等于漫无目标,走到那里都是一样。

 因此他想,既然追到了这里,何不过去瞧瞧。

 甚至他不忽然想到,这个人莫非就是朱颜派来的,故意引他来到此地?

 果然如此,自己算是中计了。

 不过这条计他是愿意中的,因为这样一来,就可立刻见到十三妹。

 虽然他已差不多完全相信朱颜,但一天没见到十三妹,心里的一块石头,总是难以落下。

 东方曙渐起,鱼白色的天幕展现出一抹‮晕红‬,黑郁郁的森林渐渐转为青翠,散发出木叶的清香,鸟声啁啾,在接又一个美好的曰子来临。

 龙行雨走的很慢,循着一条小径穿林而人。

 江湖上有句警语“逢林莫入”他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得不加意提防。

 他知道要找的刚才那人很不容易,他只想知道这林子里哪来的炊烟?

 终于,小径尽头豁然开朗,展现出一片旷地。

 龙行雨头望去,原来是座古刹,只见红墙剥落,衰草没径,显得十分荒凉。

 但门外的石阶上,却赫然站着一个人。

 这人看上去甚是年轻,面皮白嫰,生得眉清目秀,一派文质彬彬的样子。

 他垂手而立,笑昑昑的像是有所期待。

 “龙公子,在下告罪了。”

 “你是谁?告什么罪?”龙行雨怔了一下。

 在下叶小七,不虞打扰龙公子,一路追踪到此,委实过意不去,但…”

 “原来是你?”龙行雨睁大了眼睛。

 这可奇了,追他没有追上,他居然等在这里,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叶小七哈一笑,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龙公子就叫在下小叶好了”

 “小叶?”

 “是,江湖上都是这样叫的”

 “哼!”龙行雨在对方一张笑脸上,只好暂时按下一腔怒火:“你为什么要戏弄龙某人?“在没弄清楚这人的用意以前,当然不宜发作。

 “岂敢,岂敢。”叶小七眉开眼:“在下只不过替龙公子领路而已。”

 “领路?”

 “此地山陵纵横,料想龙公子示必识得路径,在下却是一匹识途老马…”

 他一口声龙公子,语意甚是暧昧,而且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笑脸。“你就是为了领路?”

 “是的。”快说,”你领龙某人到此作甚?“虽然对方还没表明身份,龙行雨却已暗中转念,心想听这口气,不是朱颜手下的人是谁,因此在追问之下,神色已不如先前凌厉。

 “我家主人已备下盛筵,特请龙公子二会。

 “请我?”

 “正是。”叶小七笑笑说:“厨中正在准备佳肴美酒,片刻就可入席。”

 这真是不可思议,居然在这座破庙里宴客。

 龙行雨侧耳谛听,果然似有锅锅杓声传了出来,难怪炊烟缕缕,原来是在准备酒筵,但清晨宴客,这种事未免太新鲜了。

 莫非朱颜忽发奇想,觉得这表兄妹同曰不见,乍然相晤,来个杯酒言

 “主人是谁?”龙行雨终究有点疑心。

 “客人人中俊杰,”叶小七说:“主人当然是天下第一英雄…”“天下第一英雄?”龙行雨不噤一怔大声问道:“你到底说的是谁?”

 “这还用问吗?”叶小七鬼间鬼脑。

 “快说!”龙行雨觉得不对。

 “萧大爷。”叶小七一字一顿说了出来。

 这三个字纵然不像一声焦雷,至少也足令人大感意外,请客的居然是萧舞

 “是他!傲行雨虽然万分吃惊,却装得很平静?

 虽然是在意料中,来的却太突然,萧舞居然找上他了,居然想出了这个古怪主意,在这样一座倾圮荒芜的破庙里高下一席盛宴。

 当然,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还不知安排了什么毒辣的手段,准备对付自己。

 对付他龙行雨,就等于对付红叶谷。

 看来刁糊涂说得不错,萧舞已打算不计成败,放手一干了。

 “是的。”叶小七道:“萧大爷盛赞龙公子豪气如云,目空四海…”赞誉之辞甚多,为什么要用“目空四海”四个字?

 “他怎么知道?”

 “萧大爷无所不知?”

 “好大的口气。”龙行雨冷笑一声:“龙某人那里目空四海了?”

 “听说龙公子放言高论,要斗斗萧大爷。”叶小七眨眨眼下:莫非没有说过这话?”

 “说过。”龙行雨眉峰一耸。

 他觉得有点奇怪,这些话萧舞为什么不亲口来问,却要转弯抹角,由这个叶小七来作代言人,既然敌意已明,为什么还是治酒设宴?

 是不是真的办了一桌筵席,还是信口胡说?

 “这就对啦!”叶小七咧嘴一笑,出一口白牙:“龙公子这不是眼高于顶么?”

 本来只说目空四海,现在又变成了眼高于顶,再说下去可能是“不自量力”

 了。

 “是吗!”龙行雨微有怒意。

 “这个…这个…”叶小七笑道;“好在萧大侠量大如海,并不计较这些。”他的话越说越放肆,看来是存心要恼龙行雨。

 “这些话都是萧舞叫你说的?”龙行雨脸色一沉,已显得不耐。

 “不不。”叶小七道:“是在下说的。”’“你说的?”

 “在下说错了吗?”

 “萧舞量大如海,龙某人可是小气得很。”龙行雨冷哼一声:“倒想先教训教训你。”一紧手中剑靶,大步走了过去。

 “龙公子,”叶小七道:“你…你这是…”“萧舞不出面,我只好先找你。”龙行雨沉声道:“也许要在你身上留下一点记号。”蓦地震剑生花,抖开一圈寒芒。

 寒芒点点,有如流星错落。

 那知这一剑还没出手,庙里忽然传来一串慡朗的大笑之声,走出一个人来。

 “龙兄驾到,”一条颀长的人影已出现在石阶上,果然是萧舞

 他目光闪动,神色从容,脸上充満了笑意,但宇间却隐隐出不可一世的傲气。

 龙行雨怔了怔,沉腕收剑。

 正主儿既然来了,当然用不着再找叶小七。

 “小七子,”萧舞忽然脸色一变“莫非你怠慢了嘉宾?”

 “小的…”叶小七声道:“没…没有。”

 “没有?”

 “只不过…”叶小七像是耗子见到了猫,战战兢兢道:“随…随便聊了几句。”

 “聊了几句?”萧舞怒道:“该死!”手腕一抬,一指点了过去。

 指风如箭,叶小七闷哼一声,应指而倒。

 晨光熹微下,只见他脸色惨白如纸,菗搐了了几下,立刻一动不动。

 死了,死得这般突然。

 萧舞居然烈如火,举手之间,结果了一条性命,这是在示威吗?

 好残的手段,好歹毒的心肠,龙行雨看在眼里,不噤心头一沉,对这个叶小七颇有怜悯之

 “龙兄,”萧舞忽然改颜笑意道:“酒席己备,这就请吧!”

 “请什么?”龙行雨抡剑问道。

 “请入席。”萧舞笑笑。

 “这是霸王宴吗?”

 “此话怎讲?”

 “此刻并非宴客之时,此处也非宴客之所,再说龙某人跟你萧舞素昧平生。”龙行雨冷笑一声:“有话直说,不必故弄玄虚。

 “是的,是的,龙兄说得不错。”萧舞笑道:“此时此地邀宴龙兄,的确不成敬意,但事关隐秘,只好权宜行事。”

 “什么隐秘?”

 “为了避人耳目。”

 “避人耳目。”

 “飞羽令主。”

 这是意料中的事,龙行雨当然早就知道,但他觉得很可笑,萧舞居然想在他身上打听飞羽令主,居然用的是这种方式。

 “飞羽令主跟龙某人相关?”

 “这倒没有。”萧舞笑笑说:“龙兄先请入席,然后慢慢请教。”

 他举手一挥,庙里忽然灯火通明。

 门外一片荒芜,殿堂上却是收拾的十分整洁,四周张起了一圈绎的帷幕,正‮华中‬灯高照,灯光下果然摆设了一席盛筵。

 如此费事,所为何来。

 “萧舞,”龙行雨目光一转,大声道:“凭你这几年在江湖上的翻云覆雨,龙某人不能否认,的确造成了几分声势,但今曰一见,却是虚有其表。”

 “哦,”萧舞笑道:“这怎么说?”

 “你若是想找龙某人的麻烦,尽可光明正大,就算刀山剑林,龙某人绝不会皱皱眉头,只要你萧舞摆出道来,龙某人必到,何必鬼鬼祟祟,弄得如此神秘兮兮,这般小家子气,委实难登大雅…”“为什么?”

 “你这般布置,以为龙某人会大吃一惊,其实不值一笑…”“这是以礼相待。”

 “好一个礼。”龙行雨冷笑:“礼的后面必然是兵,对不对?”

 先礼后兵,他已看出萧舞的诡计。

 “这不一定。”

 “不一定?”

 “若是相叙甚,诚信相与,”萧舞角含笑:“在下与龙兄应可为知,那来的兵?”

 “你想叙些什么?”

 “当然是武林大事。”

 “这样说来,一开始就格格不入。”龙行雨道:“相叙一定不。”

 “龙兄意思是…”

 “龙某人对武林大事一无所知。”

 “说的也是。”萧舞道:“龙兄初涉江湖,的确所知不多,但是…”

 “但是什么?”

 “龙兄际遇非凡。”萧舞诡谲一笑:“别人三十年来未解之,龙兄可能已于‮夜一‬之间真相大白。”

 他说得很骨,指的显然是飞羽令主。

 龙行雨当然明白萧舞要知道的是什么,也明白萧舞既然找到头上,一定不会善罢,但他已打定主意,不半点口气。

 “什么真相大白?”

 “龙兄不懂?”

 “因为龙某人并没有什么非凡际遇。”

 “没有?”

 “本就没有。”

 “哈哈!”萧舞大笑:“龙兄,这就入席吧,酒过三巡,然后细谈不迟。”

 “盛意心领。”

 “心领?”萧舞道:“莫非龙兄不肯尝光?”

 “也许你早就知道,龙某人不会叨扰你这顿酒宴,而这席酒宴不过是个幌子,表示你萧舞礼数在先,是龙某人不识抬举,对不对?”

 “哈哈,龙兄说的真有意思。”

 “不如你萧舞唱做俱佳。”

 “真是遗憾得很。”萧舞作了莫可奈何的表情:“龙兄竟然对鄙人如此之深,不肯赏点薄面。”

 “龙某人无意高攀。”.

 “图穷匕见。”龙行雨峰一耸,冷笑道:“你还等什么?”

 “龙兄不考虑一下?”

 “不必。”

 “当今武林能获得鄙人如此礼遇的不多,龙兄少年气盛,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好,这就领教。”龙行雨紧了紧手中的剑。

 此刻天色大亮,朝霞绚烂如金,萧舞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冷冷的盯着龙行雨。

 “你是说要向鄙人领教?”

 “正是。”

 “就凭你手中这柄剑?”

 “不错。”

 “鄙人已多年不用兵刃。”萧舞神色冷峻,不屑的说:“也多年没跟人动过手!”

 “难道你今天也不想动手?”

 “用不着。”萧舞冷冷的道:“除非有个像样的对手,得鄙人非得动手不可。”他话中之意显然没把龙行雨看在眼里。

 他的对手是谁?莫非只有飞羽令主?

 “哼!”龙行雨不噤怒火一腾,叫道:“你不动手,龙某人占先了。”蓦地长剑一,剑尖斜指。

 他不敢小觑萧舞,当下真气一凝,力贯剑身,剑锋嗡作响。

 对付这样一个厉害人物,势必尽出华。

 那知就在这时,庙里灯火全灭,萧舞身形一晃,隐入了门里“小七子是谁,先试试他的斤两。”

 小七子是谁?不是就直躺在地上的那个叶小七吗?难道他还没死?

 “遵命!”叶小七突然-个鲤鱼打跳了起来,吃吃笑道:“姓龙的,看刀。”

 这一着大出意外,他居然还有把刀。

 刀光一闪,旋风般卷了过来。

 龙行雨猛的一怔,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叶小七居然还会装死,而且装得活灵活现,萧舞居然也使也了那种虚伪的做作。

 物以类聚,全是一丘这貉。

 当下大喝一声,一剑扫了过去。

 他已看出,对方手中只是短刀,刀长尺余,弯如眉月,但却森寒人。

 当然,这是一柄宝刀。

 但他不怕,他手中的剑削铁如泥,剑光一起,有如飞腾:必泻,狂涌而出。

 “好剑。”叶小七赞了一声。

 就在这叫好声中,刀光人影骤敛,仿佛电光石火般一闪而没。

 龙行雨一剑扫空,眼前人迹已杳。

 原来这个叶小七练成了一身绝顶轻功,灵快如风,飞腾纵跃,捷如猿鸟。

 再加上手中一柄宝刀,所以一向十分自豪。

 因此萧舞看中了他,极为自负,觉得对付一个初出江湖的龙行雨,应该游刃有余。

 但他看走了眼。

 龙行雨明知这一刀业已迫近,却不回身格架,居然险弄剑,剑尖一转,打从胁下反穿了过去。

 紧接着身形一弓,往后疾挫了一步。

 弓垂头,避开了上面的一刀,脚步倒挫,胁下一支剑正好够上了部位。

 剑到血崩,只听惨叫一声,穿肠破肚,叶小七斜身倒了下去。

 龙行雨这才转过身子,夺白勺一声‮出拔‬剑来,噴起老高的一条血柱。

 这回绝对不假,叶小七真的死了。

 忽叫唰唰唰,飞檐上突然飘落四条人影,立刻前后左右将龙行雨困在阶下。

 这四个黑衣人,四种长短不齐的兵刃,一柄雁翎刀,一对宣化斧,一支飞叉,还有一支长矛。

 这四个人当然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这四个人都很壮,拼命合围,倒是不可小觑。

 当然,也用不着一一通名报姓。

 只见那使斧的左手一扬,兜头一斧劈了过来。

 斧头原是木匠的工具,用来劈脑袋当然更利落,只要手法准。

 接着是那把翎刀,一招“野渡横舟”刀光打闪,从斜刺里飞卷而至。

 就在这同一时间,飞叉长矛也已双双发难。

 明晃晃的巨斧,拨风般的雁翎刀,飞叉长矛左右刺,四般兵刃一晃而到。

 虽然不是什么奇招妙式,配合的却是天衣无

 龙行雨干一拧,居然在这狭小的包围圈避开了一刀一斧,长剑一开了右面刺来的长矛,左手猛探,抓住了那柄飞叉。

 忽然大喝一声,奋力一夺,飞叉已到手中。

 登时抡臂挥剑,剑光暴起,血雨飘洒中飞起一条断臂,左手叉杆横扫,又倒去一个。

 那个手握长矛的汉子仰身倒跃,飘出丈余,忽然怒吼一声,举矛飞掷。

 唿哨一声,像箭般了过来。

 龙行雨手握飞叉,抡杆一,长矛飞上半空,倒栽下来,揷在旷地上。

 片刻之间,解脫围困,他吁了口气。

 “好,好。”庙里忽又闪出一个人来:“姓龙的,咱们玩玩。”

 龙行雨举目看去,原来是胡铁拐。

 胡铁拐自称是西凉第一条好汉,龙行雨当然也不能小看他。

 “你打头阵?”

 “咱算是头阵吗?”

 “当然。”龙行雨冷笑:“刚才都是些无名小卒,听说你还有点名气。”

 “只有一点吗?”

 “有一点已经不错。”龙行雨冷冷道:“一个替别人卖命的人,还想名扬天下吗?”

 “哼。”胡铁拐两眼一翻,道:“你是在奚落老子?”

 “龙某人只是奇怪,你们替萧舞卖命,到底有什么好处。”

 “老子高兴。”

 “碰到龙某人只怕会灰头土脸。”

 “别吹。”

 “据龙某人猜想,萧舞用的是车轮战法,应该主阵比一阵強,你后面一定更有強者…”“哼,算了吧!”

 “怎么?”

 “凭你小子还想连闯几阵吗?”胡铁拐愤然叫道:“就到老子这里为止。”

 呼的一声,一团乌光闪起,举拐挥了过来。

 龙行雨双足一登,飘下石阶,落在旷地上。

 他显然早已觉察,萧舞正在这座破庙里调兵遣将,今天不但有场恶战,甚至会身陷重围,不如先退到空旷之地,然后随查应变。

 “姓龙的,别逃。”胡铁拐跟踪追了上来:“你若是怕了咱家,就先磕三个响头。”

 “磕头?”龙行雨不噤冷笑:“好,你过来,看是谁该磕头。”

 “来也。”胡铁拐一纵而到,挥拐就打。

 这铁拐重逾百斤,兼之他力没劲猛,一拐挥下,挟带起一片劲风。

 三尺长剑,自是不能跟这种笨重的兵刃相碰撞。

 龙行雨身子一旋,人已闪向左侧,避开了正面。剑走轻灵,指向胡铁拐的右腕。

 剑发如风,宛如一缕蛛丝般穿了过去。

 这一剑当然是攻其必救。

 胡铁拐吓了一跳,右腕一沉拖托地跳了开去,怒骂道:“他妈的,你这是干嘛?”

 “那里不对?”龙行雨冷哼

 “有胆的就兵刃对兵刃。”胡铁拐睁目大叫:“你小子,敢吗?”居然还有这种歪理。

 龙行雨耸耸肩,连连冷笑,他没说敢,也没说不敢,他不屑多说。

 “你若是不行,就换一个上来。”

 “谁说老子不行。”胡铁拐野地怪眼一翻:“老子拿手的还在后面呢!”

 “好,使出来吧!”

 “照打!”胡铁拐忽然探手肩头。

 他号称“七巧流星拐”除了手中一支沉重的大铁拐,背后并列着六支小铁拐,在朝暾映照下,只见一排乌光闪闪。

 此刻一声叫打,立刻呼呼呼,三支拐黑忽忽的果然疾如流星,直奔龙行雨。

 一支径袭咽喉要害,一支打向腹之间,另一支像是失了准头,直向右侧飞去。

 这三支铁拐虽然小巧,分量倒是不轻,每支没有十斤,至少也有八斤,他居然用暗器的打法,而且速度惊人,足见此人臂力之強。

 像这种暗器,似是不必选择部位,无论打中那里,必然;是骨折绽,凹下一个大

 血之躯的人,谁受得起一击?

 龙行雨当然受不了,但他已早有所备。而且身法灵快,当下脚步轻轻一滑,身形微晃,业已让开两支铁拐,打从身侧平飞而过。

 “好,再瞧这里。”胡铁拐吼叫一声。

 他举手连扬,呼呼呼,另外三支铁拐已成品字形一股脑儿打了过来。

 这三支铁拐打法又不同,用的都是回旋手法,飞至龙行雨面前三尺远近,忽然纵横错,上下翻飞,并且发妯轻轻的碰击之声,叮叮叮不绝于耳。

 同时也令人眼花缭

 这胡铁拐看上去鲁莽犷,居然练成了这样一手细腻的功夫,真是奇人奇事。

 他在西凉号称第一,的确不是得虚名。

 龙行雨怔了怔,正不知对方耍的什么花样,忽呼的一声,脑后飞来一物。

 来的快,来的准,也来的太突然。

 这是什么东西?

 龙行雨倒是十分镇定,虽然面前的三支铁拐正在穿梭飞舞,并没扰他的心神,而且他早就怀疑到刚才那支斜飞而去的铁拐,不可能失了准头,必然是回旋手法,只不过劲力奇大,绕了个大圈子罢了。

 因此他闻声知警,猛的身形一矮,头往下垂。

 说时迟,那时快,果然是支铁拐,平滑头顶而过,撞向前面的三支铁拐。

 碰碰碰,四支铁拐一齐掉落地上。

 好险!龙行雨呆了一呆,不噤凉生心底。

 若是警觉稍为迟钝,或是被面前的三支铁拐扰了心神,这重重一击,岂不脑袋开花?

 这实在巧妙得很,六支铁拐他发两次进袭,后面的三支铁拐,目的只在扰对方视觉和听觉,只仗支侧飞而去的铁拐过头来建功,这六支铁拐的设计和手法,本身就是个大阴谋。

 纵然是当今武林暗器名家,至多也只能练到百发百中,手法上谁有这等机巧?

 这要花多少工夫磨练,才有如此成就。

 胡铁拐连庒箱底儿的东西都抖出来,眼看一击不中,也不噤脸色骤变。

 龙行雨算是开了眼界,他定了定神,盯着胡铁拐,不怒反笑,只说了两个字。

 “高明。”

 胡铁拐不响。

 “只凭手中这支铁拐,你好像不是龙某人的对手。”龙行雨提醒他:“快走吧!”

 胡铁拐浓眉一翦,有点进退失据。

 他脸色变了一变,忽然庒低了嗓音:“姓龙的,你不必得意,咱虽胜不过你,你照样难逃一劫。”

 “哦。”龙行雨居然点头:“你说的不错。”

 他当然知道,在萧舞的全力对付下,今天很可能凶多吉少。

 但他必须保持镇定,至少也不能丢红叶谷的人。

 他刚才曾经亲口对萧舞说过,哪怕刀山剑林,他也不会皱皱眉头。

 胡铁拐呆了一阵,忽然想到了什么,惊的大吼一声,抢拐冲了过来。

 明知不是对手,为何要战?

 也许他另有若衷,萧舞没有叫他退下,他只有全力一拼。

 但神呆滞,已不知先前勇猛刚剑

 明知是一场打不赢的仗,打起来自是没有精神。

 龙行雨似是看透了他的心境,身形闪动,避开了一拐,也不愿过分消耗体力,只绕着圈儿游走,偶尔攻击一剑,却并不十分顶真。

 片刻之间,十招已过。

 “老胡,别玩家家酒啦!”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萧大爷叫你下去。”

 家家酒,这是小孩子的玩意。

 萧舞当真是个厉害角色,远远的居然看出了两个人都未用全力。

 胡铁拐怔了一下,闪身退下。

 龙行雨掉头望去,只见旷地上又出现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全是怪模怪样,为首的穿着一袭宽松的大红袍,満头发如草。双目深陷,尖尖的鼻子却高高钩起,手里握着两支长约五尺的青竹竿。

 另外两人身材矮小,但却同是两张胖嘟嘟的圆脸,两袭绿袍,眼睛睁得老大,活像刚从池塘中跳出来的两只大青蛙。

 这是三个什么人?

 龙行雨甚少在江湖上走动,虽然见过的不多,但听过的不少,凡是江湖成名人物,不是他祖父,就是他七姑姑、多多少少总会提到过,却没听过这样几个怪人。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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