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昨晚我带来的客人如何?”一大早荷衣就敲开了微雪阁的斑竹小门。
“他受了一点伤,今天想必还能去飞鸢谷。我们昨晚已将他送出了谷外。”吴悠很客气地将她让进客厅,一边走一边缓缓地道。
她注意到荷衣今天穿了一件月白散花的细罗长裙,上面罩着淡紫
的密纱衫。配着脖子上一串紫晶珠琏。看起来很舒服。她几时有这种品味?
不过,这女人身上确有一种变幻莫测的气质。她有时显得很懒散,没
打彩。有时眼睛会突然刀锋般地亮了起来,豹子一般地盯着你。让你觉得她完全惹不得。
“怎么?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穿得不对?”察觉到吴悠的目光,荷衣嫣然地问了一句。
“没有。这一套很合身。”吴悠淡淡地,衿持地回了她一笑。
荷衣穿衣裳一点也不讲究,有时会穿出令人好笑的搭配来。她好象特别憎恨绣花鞋,常常在长裙子里面穿靴子。
唉,江湖的女人,成天骑着马在大街上
跑。要她住进这读书人成堆的窝子里来,真是难熬她了…她不由得继续想到。
“那就好。”荷衣不温不火地道。
衣裳是方才慕容无风躺在
上帮她挑的。
“这上衣是在哪里买的?”他问。
“和雨梅在一起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么?”
“扣子太多。”他说。
说罢,找出剪刀“喀嚓”两下,剪掉了其中的两颗。
“现在好了。”他道。
幸福中的女人,什么也不说。
“夫人今晚会去飞鸢谷么?”吴悠递给她一小碗小月泡的桂花茶。
“当然会去!今晚一战非同寻常。那小傅是昔年天下第一刀傅红雪的传人,而唐潜又是隐刀和潜刀两位大师唯一的儿子。凡是练武的人是不会错过的。”荷衣有些奋兴地道。
难得吴悠感趣兴,荷衣便把昔年傅红雪和唐家双刀在江湖上的事迹绘声绘
地讲了一番。
而这些名字对吴悠而言,完全陌生。她只好听着,故意不时地点一点头,却不置一辞。
好不易等荷衣讲完,她款款地道:“我对江湖上的事情,知道得不多。让夫人见笑了。”
脸上却摆出一幅不屑于知道的样子。
谷里的人都知道吴悠一惯清高,便是面前站着的人是蔡宣、陈策,她也敢照样挖苦。何况,她对荷衣坠胎一事,早有所闻。愈发觉得她是趁虚而入,先斩后奏。总之,大失体统。
“这桂花茶味道很好。”荷衣道。
慕容无风告诉她,若遇到大夫们无话可说,就谈茶、谈花、谈天气。
“对了,今晚的比武,夫人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看?”吴悠好象想起了什么,突然道。
“好啊。那里正好有一片沼泽,没我带着你,只怕你还去不了。”荷衣欣然道。
“我只是想亲眼瞧一瞧唐家那个人的下场而已。”吴悠慢悠悠地放下茶杯。
“午时正开始,咱们巳时二刻走,好不好?”
“到时我在谷门口等着夫人。”
“行。”荷衣赶紧结束这段令她不自在的谈话,道:“我先走了。”
(2)
卧室內垂着的厚帘,漆黑一片。
他仍在半梦半醒之间。
模模糊糊之中,他在想,会不会有一天早上,他没有醒来,而是永远地睡了过去?
或许,他醒来时的一切,只是他在另一个世界中的一个梦?
他在两个世界之间疲倦地游
着…
“怎么啦?”一只冰凉的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睡得不好?”
她回到卧室,静静地坐在黑暗之中,等他醒过来。
昨天夜里,他睡得很晚。早上荷衣起
时一阵腾折,又将他弄醒了。
她离开的时候将他按回
上,
着他多睡一会儿。
他因此睡得并不稳,仿佛读了《山海经》一般,一个连着一个地做梦,头在枕头上翻来翻去。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喃喃地道。
“还早。”她替他拭了拭额上的汗。
“荷衣…打开窗帘。”
窗帘打开,早晨刺眼的阳光
了进来。
她将他的手臂从被子掏出来,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所幸,左腕上的肿
已然消失。右肘上的骨节仍然肿得很大,但…近来一向都是如此,唯持原状已然不易,未有恶化已属大吉。
她拿出药膏轻轻地给他涂上。药膏里的一股薄荷香味仿佛已浸入他的骨中。以至于她整夜整夜的在梦中闻到这缕淡淡的薄荷气息。
她突然想,把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变成自己的爱人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而最奇妙的事情莫过于,在这个过程中,自己忽然变成了个陌生人。
“咯咯咯…呀呀呀…”他忽然听到婴儿
声
气的声音,接着,一只小手在他的脸上
摸
抓。他的
口也给她的腿蹬了两下。
“子悦…”他睁开眼。
“凤嫂说她有点儿发烧。”她笑了笑,道:“我不放心,抱了她过来让你瞧一瞧。”
他抓住女儿的手,摸了摸,道:“不要紧。”
“要不要吃药?”
“不要。别给她
吃东西就好。”
“我看她也不象是生了病的样子。”
那婴儿一上了
,马上在
上爬来爬去。独自一人乐得咯咯
笑。她见慕容无风身边有一个
柱,抓着
沿就往上爬,要去够
顶上吊着的那只木环。
荷衣一把将她抱下来,道:“子悦乖宝宝,不要
爬。”
他慢慢地坐起身来,摸了摸女儿的大脑袋,默然地看着她。良久,道:“她现在该有一岁多了罢。”
不知为什么,他一直有些回避这个孩子。一向只肯在她睡
了之后见她。
“启禀相公,您的女儿已经一岁半了。”
“还不会走路?”他盯着她的腿。
“学走路?还早。”荷衣道。
“还早?”他愕然地看着她。
“我要凤嫂整天抱着她,不要放她下来走路。”荷衣道:“你晓得,小孩子走得太早,会变成罗圈腿…”
“什么?”他皱起了眉头:“子悦这么大了还没有下过地?”
“没有。”她瞪着他道。
“罗圈腿这种问题,你为什么不来问我?”他急了起来:“难怪她到现在还只会
爬,你…早该教她走路了。”他一把抓住婴儿,将她放到
下的地毯上。道:“子悦,乖,走两步给爹瞧瞧。”
怕她跌倒,他紧紧抓着她的衣裳。
“不要试了,她还不会走。大不了过几天我教她好了。”看着他按着
沿,自己尚不能动弹半分,却吃力地扶着女儿,她不噤有些心痛。
“不,现在就教。”他道:“子悦,抬腿…对,就是这一条腿。”
婴儿抓住慕容无风的手,死死地站定在那里。一庇股就想坐下来。
“不许坐…走路。”他一把将她拉起来。
“你把她抓得那么紧,人家怎么走嘛。”荷衣在一旁道。
他愣了愣,放开手。
子悦一溜烟地跑到门外去了。
两个人怔住,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方回来神来,不由得一齐叫道:“她跑了!”
荷衣冲了出去,将咯咯
笑的女儿抱了回来。
他松了一口气,道:“她几时已学会了跑?”
荷衣吐吐头舌,道:“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她还不会走。”
他叹了一声:“咱们的孩子真够省事儿的。不会走,已会跑了。”
“也算是无师自通罢。谁叫她爹那么聪明…”
他笑,看着她一把抓住桌边的一只
笔:“不知道她还会什么别的…”
话音刚落,
笔的
已经纷纷而落。
“她还会拆东西。”荷衣忙不迭地拾起光秃秃的笔管。
“她的手脏了。”慕容无风道。
“我去拿水来给她洗手。”她刚要转身。
“不必了。”
婴儿早已将一手的墨毫擦在慕容无风的袖子上。
一阵忙
的更衣,洗漱,慕容无风起了身,坐在轮椅上。
女孩子张开手,啊啊地叫起来,毫不犹豫地要从
上跳到轮椅上来。
“好罢,你这调皮的家伙。”他俯身已很困难,一只手扶着轮椅,一只手伸过去,一把抓她过来,抱在怀里。
所幸婴儿还不算太重,对他而言,却已有些沉。
子悦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然后他的
口一热,身上一
,小家伙已然
了他一身。
“荷衣,”他道:“
布!”
“
布?这里哪有?你等等,我去拿。”
那身影一闪,消失了。又一闪,回来了。手上已多了一叠软布,几件小服衣。
“这么快?”他诧异地看着她,将医案往旁边一推,把子悦放到书桌上。开始有条不紊地替她换服衣,换
布。那婴儿一点儿也不老实,在他面前不停地动扭着身子要从他的手上挣脫下来。
“这个…说出去不大好。楚大侠施展轻功,飞墙越壁,只为拿一叠
布…”她笑着道。一把按住子悦的身子,不让她
动。
他不噤莞尔。
为此,他不得不洗了一个澡,换了全身的衣裳。
来到书房吃早餐的时候,谢停云已然在门外等着他了。
“有什么事?”他一边吃一边问。
“江南龙雨阁的老爷子龙澍带着他的六个儿子求见。同来的还有快剑堂蔵剑阁的萧沐风萧老爷子和他的孙子萧纯甲。”谢停云垂首道。
“我不大认得他们。”慕容无风皱了皱眉,道:“龙澍好象几年前来这里治过一回病…”他想了想,只记得他是一个嗓门很
,満脸通红,神情严肃的老头子。陪着他来治病的还有他的夫人和七八个小妾。
“龙家和萧家都在苏州,都是有名的武林世家,既是世
又是世姻。我想他们来是为了唐门的事。”
“唐门?唐门什么事?”他淡淡地道,慢慢以喝了一口茶。
“龙家老三去年死在唐门的水牢里。听说他是老头子最喜欢的儿子,当时听了这消息龙澍气得差一点死过去。”
“所以他们想来联合我们?”
“这一次唐潜与小傅一战,武林震动,唐家的重要角色来了一大半,自然,他们的仇人也都赶了过来。”
“这么说来,现在外面岂非一片热闹?”他冷笑。
“昨天唐家连失二将。消息一传出来,龙家与萧家喜出望外。今天准备在听风楼大宴宾客,还起了个名字,叫‘扫唐宴’。说是非旦请了‘水仙馆’的全套戏班子和杂耍,还买了一大堆礼花爆竹,要好好地热闹一番。”
“他们是想请我去?”
“十之八九。人已全候在净峰堂,赵郭两位总管正和他们周旋。我想,谷主是不是要见一见?”
净峰堂在竹梧院外,是慕容无风会见外客的地方。
他迟疑了一下,道:“既然一大群人全等在那里,我还是去一下为妥。稍等片刻。”
他回到內室,净了净手,换了一套见客的衣裳。
“盖着毯子,外面冷。”荷衣将一条纯白柔软的波毯
毯掖在他的
下。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衣冠。
“你不跟着我去?”他问。
“不去。”荷衣一翻白眼。
“还恨着你的师兄哪?”
“恨倒没有,只是喜欢不起来。”她抱着子悦道。
“我见完了客会在蔡大夫那里,有两个手术。可能会一直干到下午。”
“别累坏了…早点回来。”
“好。”
他跟着谢停云出去了。
(3)
“抱歉,谷主身子不好,会略微来得迟一些。”赵谦和一路打着哈哈,引着一群人看墙上的字画与彝器。
结果大家在花梨木的太师椅上坐了很久,才听见轮椅轧地之声从抄手游廊外缓缓传来。随即,眼睛一亮,一个穿着白袍的年轻人笔直地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进来。
年轻人身形消瘦,却是少见的清俊。苍白得毫无血
的脸上有一双镇定自若的眸子。他好象很怕冷。在这样一个阳光普照的温暖秋曰,半个身子仍然裹在一张纯白的
毯之中。
早已听说慕容无风被唐门斩掉一条腿,还受了不少其它的磨折。龙澍却觉得他没什么很大的变化。从他见慕容无风的第一面始,他就是一幅苍白消瘦,神情冷漠的样子。而且他的腿上始终盖着一条毯子。
“对不起,我来迟了。”慕容无风淡淡地道,随即,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郭漆园立即将一旁取暖的火盆挪到他的身边。
“龙老爷子,久违了。这几位是…”慕容无风看了看他身边坐着的一排威风凛凛的年轻人。
龙澍果然有他自豪的地方。这六个儿子个个虎背熊
。看上去一个比一个长得高,一个比一个长得壮。到哪儿一坐,都会给人一种无形的震慑。他哈哈一笑,声如宏钟,道:“这是我那几个不成气的儿子,这个是老大龙煦之,二老龙补之,老五龙衍之,老七龙辅之,老九龙省之…最小一个,老十二,龙熙之。”
慕容无风将六个青年一眼扫过,目光停留在龙熙之的身上,不紧不慢地道:“龙十二公子在下曾有幸一见,听说,是內子的师兄?”
龙熙之被他看得如芒刺在背,想说什么,又住了嘴。
“哈哈哈,不错。当年犬子有幸,曾与尊夫人同时受教于陈蜻蜓陈大侠门下。这一位是江南快剑堂蔵剑阁的萧沐风萧老爷子,人称‘铁掌无敌’,他的孙子萧纯甲,当年亦与尊夫人有同门之谊。”
他指着自己身边一个矮个子的长髯老人道。
“幸会。”慕容无风很客气地朝萧沐风拱了拱手。却看也没看萧纯甲一眼。
萧沐风回了一揖,道:“老夫的四子一年前曾受重伤,当时幸得神医妙手施治,方捡回了一条性命。老夫此来,是专程道谢…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他递给郭漆园一份长长的礼单。
“不敢当。”慕容无风道:“治病救人乃医家本份,无需言谢。诸位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他接过赵谦和给他斟的一杯的啂茶,浅浅地尝了一口,入进正题。
早就听说神医
情孤僻,脾气古怪。龙澍与萧沐风见他态度冷淡,还道是他重病
身,心情阴郁,亦不以为怪。
“老夫闻说谷主夫人刚刚解决了唐门的两个败类,闻此消息不噤大快人心。龙家与唐门不共戴天,唐门与云梦谷结怨亦久。老夫不揣冒昧,略备薄馔,想请先生移驾听风楼一聚,共商对策。唐门此战一共来了至少三十名弟子,都是精锐。如若龙家与慕容家联合起来,有所行动,定能将他们杀得有去无回!”龙澍慷慨地道。
慕容无风淡淡道:“龙老爷子的盛情在下心领了。云梦谷只是一个普通的医馆而已,里面住的全是手无缚
之力的大夫,自保尚且困难,岂有余力参与江湖恩怨?何况在下医务
身,行动不便,对江湖之事亦所知甚少。此事请恕不能奉陪。”
龙澍愣了愣,道:“慕容先生说哪里话。此事不劳先生亲自动手,只需借几个人给我们即可。解决了唐家,大家都少了后顾之忧,岂非一件好事?”
龙萧两人心中大为纳罕,慕容无风受了唐门一刀,岂有不报之理?原以为一听此事他一定踊跃相助,想不到他竟毫不热心。不免大为失望。再见他一张脸苍白如纸,说话低声细气,一幅有气无力的样子,不噤同时想到,此君毕竟是个读书人,一定是被唐门磨折得太狠,吓破了胆子。
慕容无风淡淡一笑,道:“唐门虽与我有仇,內子已然解决了好几个唐门的人。我想,这件事情对云梦谷而言,已经结束了。”
龙澍笑道:“先生果然是读书人,心肠仁慈。唐门连逝两名高手,其中唐大还是掌门。老夫以为,他们绝不会善罢干休。唐门毕竟是三百年来的武林第一世家,家族中无名高手甚多。比如那个唐潜,三个月前大家连他的名字还不大听说,突然冒出来,就是个第一。其它的人可想而知了。如若我们不主动出击,只怕后患无穷。老谢,你说对么?”龙澍眼珠一转,立即想到谢停云亦与唐门纠葛曰久,顿时将他也拉入战营。
谢停云笑了笑,道:“老先生热心快肠,谢某感佩。只可惜不参与江湖恩怨是敝谷的一向原则。谷主是个讲原则的人。唐门一行,他深受其苦,尚且无怨,龙老先生想必能谅解他的苦衷。”
龙澍只好道:“这个…当然。”
赵谦和亦道:“谷主从唐门归来,卧病良久,至今身体虚弱,无法久坐。谷內的医务尚且难以维持,若再加上唐门的事,他心一烦,只怕会病势加剧。这个险我们云梦谷可万万冒不得。”
慕容无风脾气执拗,说出来的话有时会把人活活气死,谢赵两位赶紧过来和稀泥。他见两个总管又开始一唱一和,知道自己又把这一群人得罪光了,便默然不语。
“至于帮忙,我们虽不出人手,到时若有人受了伤,只管送过来…”郭漆园也添了一句:“谷主,坐了这么久,头昏么?我送你去歇息…”
见慕容无风已
出不耐烦的神态来了,郭漆园二话不说,找了个理由,便将他送了出去。
(4)
门外的阳光懒懒地照了进来。荷衣陪着子悦玩了两个时辰,便将她送回了倚碧轩。
她回到书房,开始一笔一划地练起字来。
每次慕容无风出门之后,她都要坐在窗下练一个时辰的工笔小楷。刚开始的时候,字无论如何也写不小,如今,这本《灵飞经》也被她模得八九成象了。慕容无风故意还要她认真地写一幅,找人裱起来,一本正经地挂在自己的书桌旁。
“别挂了,小心人家笑话。”她当时红着脸道。
“为什么要笑话你?这字已有九分象了。”他道:“练过剑的人,笔力果然与常人大不相同。”他居然坐在桌旁头摇晃脑地“欣赏”了半天。
“得了罢。”她笑了起来。
因为他的鼓励,她越练越起劲,原本是个最坐不住的人,如今也能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了。
她抬起眼,将自己写的字放在亮光下仔细看了半晌,忽听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
出门去,有些诧异地看见了蔡宣。
“蔡大夫?先生不是在你的诊室里么?”仿佛已感到了什么不对,她问道。
蔡宣看着她,迟疑了一下,道:“先生…先生大约不大好。”
“什么?”她的心跳了起来。
“他一早就过来了,做了近两个时辰的手术,头一个时辰他看上去精神充沛,动作好象猫一样敏捷,还和我们聊了一会儿天。后一个时辰他的脸色不大好。做到一半便说他有些不大舒服,停下手来,一个人坐在旁边看着我们几个生学做。我想他大约是风痛发作,便劝他回来休息,他说他没事,根本不理睬。陈大夫多劝了一句,他就生气了。一幅要发火的样子。吓得我们不敢再说什么了。但他看上去…看上去…实在是很不好。我怕…他支持不了多久。所以悄悄赶过来请夫人想法子。”
“我去接他回来。”荷衣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走到澄明馆蔡宣诊室的门口,荷衣道:“我在抱厦里等着。你先进去告诉他,就说我有事情找他。”
珠帘下,她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心中一阵难过。
“找我有事?”他慢呑呑地从室內驶了出来,道。
他的手指和嘴
都有些发紫。手腕又肿了起来。他一定费了很大的劲才将自己从室內弄出来。
“我有些不舒服…头昏。”荷衣握着他的手,轻轻地道:“陪我回去,好么?”
他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脉,道:“头昏?脉象上看不出来,大约是昨天睡得太晚的缘故。”
她看着他,道:“反正我头昏。”
他无力地笑了,道:“大夫最怕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句子。”
“陪我回去…”她又小声地道。
“好…”迟疑了半晌,他终于答应了。
她将他推回卧室时,他看上去已然
疲力竭。
“你病了。”她轻轻地道,不由分说地将他送到
上。
“只是有些累而已。”他淡淡地道,一幅死不承认的样子。
“无风,你死我也死。你明白吗?”她突然道。
“我没事。只是手痛得有些厉害而已。”他苦笑:“不许你再说这种话。”
“我说的是真话。而且我已经做过一次了。”她叉着
,恶狠狠地看着他。
“你可别错过了今天的那场比武。我现在睡一会儿,你回来的时候,正好可以把结果告诉我。”一见荷衣如此紧张,他又开始想法子支走她。
“什么比武,我才不离开你呢。”她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道。
“你在屋子里我老喜欢胡思
想,总也睡不着。”他故意道。
“你若肯乖乖地休息,我就去。不过,你别想溜,我会叫蔡大夫过来看着你。”她只好道。
“希望输的那个人不是小傅。要不然,我可又要忙了。”
“小傅不会输的。”荷衣摸了摸他的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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