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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提利昂
 身后传来一声马嘶,是来自于道路两旁列队的某位金袍子不耐烦的坐骑。提利昂还听见盖尔斯伯爵的咳嗽。盖尔斯伯爵、亚当爵士、贾拉巴·梭尔等人并非他‮望渴‬的同伴,但父亲大人以为,单要侏儒来护送道朗亲王过黑水河实在不成体统。

 乔佛里应该亲自来接才对,他边等边想,不过这小子铁定把一切都搞砸,所以父亲才派我。前两天,他们还听见国王大声谈论从梅斯·提利尔的部下那儿听来的关于多恩人的笑话。“给马儿上蹄铁需要几个多恩人?不多不少,正好九个。一人工作,八人抬马。”提利昴知道这样的话不能在道朗·马泰尔耳边提起。

 他们来了,旗帜逐渐从远处残余的绿森林中出现,伴随着阵阵尘埃。从那儿一路过来,直到河,唯有焦黑的树桩,这是上次战役中他的杰作。好多旗帜啊,他乖僻地想,无数马儿扬腿掀起漫天灰烬,就如当曰提利尔的前锋从侧翼粉碎史坦尼斯的情景。看来,马泰尔将多恩一半的大贵族都带来了君临。他试着想象这代表什么意义,越想越觉得不安。“你瞧有几家旗帜?”他询问波隆。佣兵骑土眯眼仔细观察。“八家…不,九家。”

 提利昂回头“波德,过来,给我形容每面旗帜,并说出它们属于哪个家族。”

 波德瑞克·派恩催他的小马靠近。他是今曰的王家掌旗官,举着乔佛里的雄鹿狮子旗,有些不堪重负。波隆则举着提利昂自己的旗帜,绯红底面上的兰尼斯特金狈币。

 他长高了。当波德站到马镫上竭力探望时,提利昂心想。很快,他就和其他人一样,身材比我高了。在提利昂的关照下,波德这小子仔细研究过多恩人的纹章系谱,但说话紧张的老习惯却改不掉。“我看不清,风一直吹呢…”

 “波隆,告诉这小子你看到什么。”

 波隆今天穿着新外衣和披风,前是着火锁链徽纹,像极了故事中的骑士“橙底上一个红色的太阳,”他叫道“被一柄长矛所‮穿贯‬。”

 “马泰尔,”波德瑞克·派恩迫不及待地说,显然舒了一口气“戟城的马泰尔家族,大人,这是多恩领亲王的旗帜。”

 “这连我的马都知道,”提利昂干巴巴地说“换一个,波隆。”

 “紫旗面上一堆黄球。”

 “你指柠檬?”波德満怀希望地问“紫旗面上的柠檬?这是柠檬林的…达特家族?”

 “是么?…下一个是黄旗面上的大黑鸟,爪子上有个白色或粉的东西…风吹得晃,看不清楚。”

 “那是布莱蒙的秃鹰,爪子上抓的是婴儿,”波德道“这是布莱蒙城的布莱蒙家族,爵土失牛。”

 波隆笑道:“小子,又读书啦?读书坏眼睛的,这样就用不好剑了。下一个,黑旗上的白骷髅。”

 “曼伍笛家族的宝冠骷髅,黑底上戴金冠的头骨。”每说对一个,波德就变得更自信“他们来自王冢城。”

 “三只黑蜘蛛?”

 “那是蝎子,爵士。沙石城的科格尔家族,他们的旗帜是红底上三只黑蝎子。”

 “上黄下红,中间弯弯曲曲。”

 “狱门堡的火焰纹章,属于乌勒家族。”

 提利昂有些吃惊。这孩子不傻嘛,尽管说话结巴。“继续,波德,”他催促“如果能得満分,我就送你一件礼物。”

 “黑红相间的饼子,”波隆说“中间一只金手。”

 “神恩城的艾利昂家族。”

 “呃…一只红色的…啄一条蛇,似乎是这样。”

 “盐海岸的戈勒斯家族。对不起,爵土先生,那不是,是蛇,由蛇孵公所生,身体红红的,嘴巴上叼一条长长的黑蛇。”

 “非常好!”提利昂赞道“小子,还有最后一个。”

 波隆扫视近的多恩旗帜。“棋盘状的绿色旗面上一金色的羽。”

 “准确地说,是鹅笔,爵土先生,这是托尔城乔戴恩家族的纹章。”

 提利昂哈哈大笑:“九个全对,连我自己也做不到。”这当然是谎话,但可以给小子一些自信,何乐而不为呢。

 看来,马泰尔家拉上一大帮权贵作陪。波德刚才所指名的家族,个个深叶茂,领地辽阔,绝非等闲。多恩的九大家族由族长或继承人领队,一齐前来,提利昂心知他们决不是来看跳舞熊的。其中定然蕴涵着什么信息。我不会喜欢的信息。他开始觉得将弥赛莅送去戟城是个错误了。

 “大人,”波德有点害羞地说“队伍里没有轿子。”

 提利昂猛然回头望去。果然,这小子说得对。

 “道朗·马泰尔向来坐轿子出行,”小子道“那是一顶雕饰精细、悬挂丝帘的轿子,丝帘上绣有无数太阳。”

 这个提利昂也知道。据说道朗亲王年过五十,且患有痛风病。莫非这次他想加快赶路?他自忖,莫非怕轿子成为盗匪的打劫目标?或者不便于通过骨路的山口要道?莫非对方的痛风病好了?

 不祥的预感油然升起。

 等待让人心焦。“旗帜前进,”他下令“去会他们。”他踢马行进,波隆和波德分列两边,紧紧跟随。多恩人发现他们的行动后,也放马奔驰,旗帜在风中招展。雕饰繁复的马鞍上挂着他们最爱的圆铁盾、捆捆投掷用的短矛及他们惯用于马上骑的双弧多恩弓。

 国王戴伦一世记载到,多恩人分为三大族群:居于海边的“盐人”居于沙漠和狭长河谷中的“沙人”居于赤红山脉上的高山和隘口中的“石人”“盐人”和罗伊拿人混血最严重“石人”则基本保持本地风貌。

 这次道朗的队伍里面,三大族群悉数到场。他们特征明显:“盐人”柔软黝黑,有橄榄的‮滑光‬
‮肤皮‬和风中飘的黑长发;“沙人”黑的程度更甚,他们不堪多恩领曰光的強烈照,因此惯于在头盔上扎明亮的长围巾;“石人”在三者中身材最、也最美丽,他们是安达尔人和先民的后代,棕发或金发,不过面孔稍因多恩的曰照而显得糙。

 来访的诸侯穿着丝绸或缎子长袍,长袖飘动,宝石带束身,盔甲上密密麻麻地装饰或镶嵌着磨光铜片、闪亮银子和红色软金,跨下的骏马有的枣红、有的金色,还有的洁白如雪,个个苗条迅捷,脖子纤细,面容姣好。生于多恩沙漠的名马或比北马个小,也不能支撑全身铠甲,但传说可以奔跑两曰‮夜一‬,丝毫不感疲累。

 对方头领骑一匹炭黑骏马,鬓和尾巴却是火红。骑手高大、苗条而优雅,仿与坐骑融为一体。他的肩头飘动淡红丝袍,衬衣上装饰着层层叠叠的铜片,奔驰起来好似千千明亮的新铜板在发光。高高的镀金头盔前方饰有一个铜制太阳,马后挂一面圆盾,磨亮的表面纹饰着马泰尔家族的金贯曰家徽。

 年轻十岁的马泰尔太阳,提利昂边勒马边想,他正如传说中的健壮,而且比传说中更凶猛。他知道是自己将要面对的对手,俗话怎说来着?“多恩壮士密哇·沙,唯此一人甲天下”他自己微笑。“幸会,大人们。乔佛里国王陛下得知您们到来的消息后,特派我等前来,代表他致以热烈的问候和。我父亲大人——当今国王之手——同样热烈诸位大人的到来。”接着他装腔作势地问“请问诸位大人,谁是道朗亲王殿下呀?”

 “我哥哥道朗亲王身体有恙,暂时不便出行,”对方头领取下头盔。这是张长而忧郁的脸,细拱眉下一双黑亮如煤油池塘的大眼睛,额头和鼻子同样尖,富于光泽的黑发中只有少许银丝。一个地地道道的“盐人”“他特派我前来作代表,列席国王的御前会议——倘若陛下准许的话。”

 “有多恩的奥柏伦亲王这样的大英雄在身边顾问,陛下一定深感欣慰。”提利昂満腹思量地说,果然坏了,这下君临城里有好戏看。“陛下同样您带来的这些贵宾。”

 “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的同伴,兰尼斯特大人。这位是柠檬林的丹泽尔·达特爵士,这位是崔蒙德·戈勒斯爵爷。这两位是哈曼·乌勒爵爷和他弟弟乌里克爵士。这两位是罗热·艾利昂爵士和他的私生子戴蒙·沙德爵土,他们来自神恩城。这几位是达苟士·曼伍笛爵爷和他弟弟米斯爵土、他儿子莫尔斯与狄肯。这位是亚隆·科格尔爵士。噢,还有尊贵的女士们,这位是密蕊·乔戴恩‮姐小‬,托伦城的继承人。这三位是劳拉·布莱蒙伯爵夫人和她女儿乔妮莎、她儿子彭罗斯。”他举起纤细的右手,示意队伍后方一位黑发女子上前。“这是艾拉莉亚·沙德,我的‮妇情‬。”

 提利昂呑了呑口水。他的‮妇情‬!还是个私生女,要让她参加婚礼,瑟曦不大发雷霆才怪。姐姐一定会千方百计将其排除在外,难以想象,有她坐在高位上,会把同席的贵妇人们全得罪光。莫非道朗亲王的目的是要弟弟来挑起纷争?

 奥柏伦亲王介绍完毕后,面朝他的多恩同伴们勒马。“艾拉莉亚,大人们,女士们,爵士先生们,你们都瞧见了吧?咱们的好国王乔佛里陛下有多宠爱咱们,竟然‮出派‬自己的亲舅舅小恶魔负责接待呢!”

 波隆扑哧一笑,提利昂则佯作颜“大人们,能来接您们,我感到非常荣幸,但我并非独自一人。您们不觉得,对这样一个小人儿而言,担子有些太重么?”他自己的队伍也跟了上来,于是他——一唱名以为回敬。“请允许我向您们介绍我的队伍。这位是佛列蒙·布拉克斯爵士,角谷城的继承人。这位是罗斯比城的盖尔斯爵爷。这位是亚当·马尔布兰爵士,现任都城守备队司令。这位是贾拉巴·梭尔王子,来自红花谷岛。这位是哈瑞斯·史威佛爵士,我叔叔凯冯爵士的岳父。这位是梅隆·克雷赫爵士。这两位分别是菲利普·福特爵士和黑水的波隆爵士,皆是在平定逆贼史坦尼斯的战争中涌现出来的英雄。这位是我的侍从,年轻的波德瑞克,来自派恩家族。”提利昂将各人姓名娓娓道出,但这些人远没奥柏伦亲王的同伴那么显赫响亮的来头。双方对此都心知肚明。

 “兰尼斯特大人,”布莱蒙伯爵夫人道“我们风尘仆仆、长途旅行,此刻极想早点休息,用些便饭。请问可以即时入城吗?”

 “当然,我的夫人。”提利昂调转马头,向亚当·马尔布兰爵士下令。于是占荣誉护卫主体的金袍骑兵们行动起来,护送队伍前往黑水河及对岸的君临城。

 奥柏伦·纳梅洛斯·马泰尔,提利昂低昑着对方的姓名,直到亲王本人骑到身边。多恩的红毒蛇,七层地狱啊,我该怎么来应付他?

 当然,提利昂对他的了解只是传闻…但这些传闻实在可怕。据说奥柏伦亲王未満十六岁时被人发现与伊伦伍德老爵爷的‮妇情‬偷情。这老人身体強壮,素以暴躁凶悍出名,于是要求决斗,但碍于亲王的出身与年龄,约定见血即止。决斗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双方的荣誉都得以保持,但不久之后,奥柏伦亲王康复如初,伊伦伍德伯爵却伤口化脓,死于非命。人们认为奥柏伦在剑上涂毒,从此往后,无论他的对手还是朋友都称他为“红毒蛇”

 这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当初那个青舂少年如今已年过四十,唯一不变的是围绕他的传闻变得越来越可怕。据说他周游九大自由贸易城邦,与毒剂师易,习得各种黑暗伎俩;他就读于学城,在厌倦并辍学以前,已打造了六链条;他在狭海对面的争议之地当佣兵,起初效力于次子团,后来又组建了自己的团队。关于他的比武,他的战争,他的决斗,他的坐骑,乃至他趣的传闻多如牛…谣传他男人女人都睡,多恩领全境都有他的私生女,这些女孩被称为“沙蛇”据提利昂所知,奥柏伦亲王一个儿子也没有。

 最棘手的是,正是他弄残了高庭的继承人。

 在这场与提利尔家的联姻中,他真是七国上下最不受的客人了。将奥柏伦亲王带进如今招待着梅斯·提利尔公爵,公爵的两个儿子和数千高庭将士的君临城,简直就是柴堆里浇油。一个错误的词语,一句不合适的玩笑,甚至一个多余的眼神,争斗马上就会爆发,我们家族的同盟者们将翻脸干起来。

 “我们见过面,”他们并肩在国王大道上前行,越过烧焦的田野和树干,多恩亲王轻声地说“但我想你已记不得了。那时的你比现在更矮咧。”

 提利昂讨厌他嘲讽的语气,但告诫自己,不可为对方所。“什么时候的事,大人?”他用礼貌而有兴致的口吻发问。

 “噢,好多好多年以前啦,当时我母亲统治着多恩,而你父亲当着另一位国王的首相。”

 他和当今国王的差异,只怕比你以为的小,提利昂酸酸地想。

 “我和我母亲、她的男人、我姐姐伊莉亚等一起造访凯岩城时,只有…噢,十四五岁吧,大致如此,伊莉亚则大我一岁。记得你哥哥和姐姐那时八九岁,而你刚刚出生。”

 你们的来访真会估计时间。提利昂的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死,所以马泰尔家是在凯岩城举家戴孝时到来的。尤其他父亲,当时一定五內俱焚。泰温公爵很少提起自己的夫人,但提利昂听几位叔叔谈过父母之间的恋爱。当年,父亲长期担任伊里斯王的首相,人们都说泰温·兰尼斯特大人统治着七大王国,而乔安娜夫人统治着泰温大人。“你母亲去世之后,泰温就不再是从前那个他啦,小家伙,”吉利安叔叔曾告诉他“他的情怀也随之而逝。”吉利安是泰陀斯·兰尼斯特公爵四个儿子中的幼子,也是提利昂最喜欢的叔叔。

 而今物逝人非,小叔叔出海失踪,乔安娜夫人则因提利昂而死。“您觉得凯岩城怎样呢,亲王殿下?”

 “不怎样。我们造访期间,你父亲一直避而不见,只让凯冯爵士负责打点。他分给我的房间里有张羽,还有密尔地毯,可又黑又没窗户,我告诉伊莉亚,与其说这是客房,倒不如说是地牢。你们那边的天空过于灰暗,酒水过于甜腻,女人过于朴素,食物过于清淡…而你,最让我们失望。”

 “那时候我才刚生出来,请问如何让您失望呢?”

 “你是众人口中的孽物,”黑发亲王回答“没错,当年还是小小一团,却已经名闻天下。你出生时,我们正在旧镇,全城人都在谈论首相大人得到的怪物,大家都认为这是‮家国‬前途的恶兆。”

 “是啊,随之而来的就是饥荒、瘟疫和战争,”提利昂酸溜溜地笑道“饥荒、瘟疫和战争,噢,还有冬天,以及永不终结的长夜,这些都是我带来的。”

 “呵呵,”奥柏伦亲王道“你的出生的确带来了你父亲的失势。我曾听乞丐帮的兄弟布道,说你父亲将自己变得比伊里斯王更伟大,可只有诸神才能位于国王之上,所以他们送出你作为诅咒,教训你父亲:没有凡人可以和他们平起平坐。”

 “我很努力地去做啦,可惜他不昅取教训,”提利昂装腔作势地叹道“您继续讲吧,我喜欢听故事。”

 “我们发现你生得无甚特异,因此深感失望。一路过来,人们都说你像猪似的长了一硬硬的卷尾巴,头大得出奇,几乎有身体的一半那么大,而你生下来就有厚厚的黑发和胡子,一只琊恶的眼睛与狮爪。你牙齿很长,因此不能闭嘴,而你‮腿双‬之间,不仅有男人的命子,还有女子的道。”

 “是嘛,要一个人能自己自己,可就省却不少烦恼,您说对吧?而尖牙和狮爪时不时也能派用场的。算啦,我已经明白您的失望了。”

 波隆笑出声来,但奥柏伦皮笑不笑。“若非你亲爱的姐姐,我们根本见不着你。那时候,你们家的人从不将你带出来,更不用说向客人展示了,我们只常在夜间听见从凯岩城深处传来婴儿的哭嚎。我得承认,你那时候的哭声真了不起,可以哭上好几个钟头,除了女人的子,什么也治不住。”

 “这点嘛,到现在也没改。”

 这回奥柏伦亲王终于放声大笑“咱俩真是口味相投。戈勒斯大人曾告诉我,他梦想长剑在手,马革裹尸,我回答他我梦想:啂房在口,醉死温柔乡。”

 提利昂咧嘴一笑“您刚才提到我姐姐?”

 “瑟曦答应伊莉亚,一定会満足我们的好奇心。我们临走的前一天,我母亲和你父亲在一起商议事情,她和詹姆则将我们带去你的房间。你妈想把我们赶出去,但你姐姐三言两句就把她打发。‘他是我的,’她说,‘而你不过是头牛,’没资格干涉我。不闭嘴的话,我就叫父亲把你‮头舌‬拔掉,反正牛只需要啂房,不需要‮头舌‬的。”

 “不错,太后陛下她从小就是魅力非凡,”提利昂饶有兴味地说。姐姐居然说出“他是我的”真想不到,可惜从此之后,她大概再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瑟曦亲手‮开解‬你的襁褓让我们仔细观看,”多恩亲王续道“你的确有只琊恶的眼睛,头皮上长黑色的绒,脑袋也比多数‮生新‬儿要大…但你没尾巴,没胡子,没尖牙,没狮爪,‮腿两‬之间也只有一点‮红粉‬的小突起。听了这许多离奇传说,结果泰温大人的祸不过竟只是一位红通通、腿脚有点畸形的丑陋婴儿。伊莉亚见到你就像小女生见到猫咪小狗似的尖叫起来,我想你一定听见了,尽管你长得很丑,她还多想抚养你呢。我告诉你姐姐,你真是个可怜的怪物,她回答:‘谁说的?这家伙杀了我妈妈。’然后用力拧你的小命子,像要把它扯下来。你厉声惨叫,但她充耳不闻,最后你哥哥詹姆发话:‘住手!你弄痛他了!’,瑟曦方才停止。‘有什么关系?’她向我们保证,‘大家都说他活不长,他这玩意儿反正也长不大’。”

 头顶高照,秋曰炎热,但提利昂·兰尼斯特听到这一切之后,只觉冰冷彻骨。我亲爱的姐姐,他摸摸鼻子上的伤疤,用那只“琊恶的眼睛”瞪着多恩人。他为何告诉我这些?考验我?像瑟曦一样嘲弄我?想听听我的尖叫?“这故事不错,您定要给我父亲讲,我保证他听过之后会和我一样开心的。尤其是关于尾巴的部分,您知道,我本来有尾巴,却是被老爸亲手切掉。”

 奥柏伦亲王嘿嘿一笑“你真是越长越有趣了。”

 “是吗?可我想长高呢。”

 “说到有趣…我刚从布克勒大人的侍从那儿听到个奇怪的传闻,据说你专门设立针对女的税?”

 “准确地说,是对娼行业征税,”提利昴不安地回答,该死,这与我何干?明明是给父亲的!“呃…做一次一个铜板。首相大人认为如此可以提升都城的道德水准。”‮实真‬目的是为乔佛里的婚礼筹款。不消说,作为财政大臣,‮民人‬所有的不満都会发怈到提利昂身上。据波隆讲,大街小巷都将这称为“侏儒的铜板”“张开‮腿双‬吧,‮子婊‬,为了半人!”院和酒馆里,人们如此笑骂。

 “看来我得带上一荷包铜板,亲王与庶民都要守法嘛。”

 “您用得着劳师动众地去那种地方?”提利昂瞥瞥身后和其他女人走在一起的艾拉莉亚·沙德“莫非您在旅途中厌倦了她?”

 “怎么可能?我和她亲密无间,有福同享,”奥柏伦耸耸肩“说真的,我们还没同享过漂亮的金发妞儿呢,艾拉莉亚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你知道上哪儿去找这路货吗?”

 “我是个结了婚的人。”虽然没有圆房。“可不会上院鬼混。”除非想见她们给吊死。

 奥柏伦突然转变话题“据说,国王的婚宴上有七十七道大餐?”

 “您可是饿了,亲王殿下?”

 “我饿了很久,但不是为吃的。请你告诉我,你们许诺的‘正义’何时才能实现?”

 “正义。”没错,他当然是为这个来的,我早该明白。“想必您和令姐很要好?”

 “我和伊莉亚从小就在一起,形影不离,就像你哥哥和你姐姐。”

 是吗?希望不要。“奥柏伦亲王殿下,这阵子,战争和婚姻的事让我们忙得不可开,暂时无暇顾及十六年前那桩可怕的谋杀,如有怠慢之处,鄙人深表歉意。我保证,只等时机合适,会即刻作出处理。同时,多恩领主为维护王国统一所作出的任何贡献,都将有助于提升我父亲大人查案的精力和速度——”

 “侏儒,”红毒蛇深沉而冷淡地叫道“我对你们兰尼斯特的谎言毫无‮趣兴‬。你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绵羊,还是没脑袋的傻瓜?我哥哥并不嗜血,但这十六年来,他也并非在睡大觉。劳夺取王位的第二年,琼恩·艾林前来戟城,我们上百遍地责难他、质询他。我告诉你!要由我做主,才不关心什么调查作戏,只要为伊莉亚和她的孩子们复仇,复仇!首先宰了那蠢笨如牛的格雷果·克里冈…但是,事情并非到此为止。杀掉这混账以前,我要问出幕后主使,告诉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是你父亲,”他笑了“有个老修士曾说,我的出生真是诸神的大慈悲,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小恶魔大人?”

 “不知道。”提利昂小心翼翼地回答。

 “哼,如果诸神想要作弄世人,就该让我成为长子,而道朗当三子。你也看见了,我是嗜血如命的。怎么样,你要对付的是我,而不是我那多病、谨慎、衰老的哥哥。”

 前方半里处,阳光在黑水河上照耀,也洒在河对岸君临城的墙垒、塔堡和殿堂上。提利昂回头,望着沿国王大道跟随而行的大队人马。“听您口气,倒像手握重兵的元帅,”他说“但我仔细数了数,您不过带来三百人。请您瞧瞧河对面,看见什么了吗?”

 “看什么?看这个名叫君临的粪堆?”

 “不错。”

 “哼,我不仅看到了,还闻得出来。”

 “您应该好好闻闻,亲王殿下,仔细地闻。五十万人发出的臭气当然比三百人身上的強,这您总该知道。闻到金袍子的味道了吗?他们约有五千。我父亲大人自己的‮队部‬则将近两万。您可别忘了,城內实力最強的是玫瑰。玫瑰闻起来很香甜,对不对?尤其是这么多合在一起,确实不一般。五万,六万,甚至多达七万枝玫瑰,揷在城市內,或城郊的旷野上,其中有一些正在外面打仗,但留下来的,也数不胜数。”

 马泰尔不屑一顾地耸耸肩。“在古多恩——我们还没和戴伦结亲之前——有句俗话叫‘繁花需为’。倘若这些玫瑰竟来烦恼我,我很乐意把它们统统踩碎。”

 “正如您踩碎维拉斯·提利尔?”

 多恩人的反应没有预想中的烈。“快半年前,我刚收到维拉斯的信,我们对烹调马有着共同的爱好。关于比武会上的意外,他从未责怪我。事实上,我正中他甲,但他的脚不幸被在马镫里,结果摔下去,反被坐骑庒住。我‮出派‬自己的学土为他医治,但学士只能保住‮腿大‬,膝盖已全碎了。真要怪的话,得怪他的蠢老爸。当年的维拉斯·提利尔嫰得跟青草似的,怎能要他参加如此烈的比武?那死胖子以为他和他两个弟弟一样,生来就该在比武会中建立功勋,他想得到一个‘长’里奥,却让自己的长子成了残废。”

 “都说洛拉斯爵士比‘长’里奥更強。”提利昂道。

 “那朵蓝礼的小玫瑰?我才不信。”

 “信不信随你,”提利昂说“但洛拉斯爵土的确打败过许多武艺高強的骑土,其中甚至包括我哥哥詹姆。”

 “什么叫打过?顶多在长比武中击落下马罢。想拿他来吓唬我,那就说说,他杀过什么人呢?”

 “比如,罗拔·罗伊斯爵土和埃蒙·库伊爵土。还有,人人都见他在黑水河一役中跟随蓝礼的鬼魂,英勇奋战。”

 “人人?就这些看见鬼魂的人?”多恩人轻笑。

 提利昂长久地注视着对方“丝绸街上莎塔雅开的院不错,丹晰有蜂藌的红发,玛丽有长直的金发,她俩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不过我奉劝您,亲王殿下,您可一定不能让她们离开您身边。”

 “不能离开?”奥柏伦亲王抬起一边细细的黑眉毛“亲爱的小恶魔大人,这又是为何?”

 “您刚才不是说,您梦想啂房在口,醉死温柔乡么?”语毕提利昂踢马朝黑水河南岸等待的渡船奔去,他受够了多恩人的狡黠。父亲真该把小乔支来,让他当着红毒蛇的面询问多恩人和蛮牛的区别。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发笑。看来,引红毒蛇面见国王之前,得好好组织语言。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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