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海上亡命
只不过半小时左右,我们远远地听得“轰”地一声,一蓬火光,从海上冒起,将附近的海域,照得通明,但立即就熄灭了。
经过那一亮之后,陡然而来的一暗,更令得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我和石菊半晌不语,才道:“如何?”石菊呆了一会,道:“卫大哥,无论如何,这艘小艇,来得太怪了!”
我道:“那是不是会有人存心救我们呢?”
石菊苦笑了一下,道:“在这里?”我只是道:“不错,在这里!”
实则上,我心中已然想到了一个。如果“死神”已然来到这里的话,那么,黎明玫当然也来了,她就可能是救我们的人。
我感到安心了,那艘快艇已然爆炸,我们当然已经全安了。我心中对于石菊的惊疑,还有点不以为然,我们在甲板上坐了下来、四周围静得出奇。
石菊已然停了马达、任由小艇在平静的海面上漂行,突然之间,石菊霍地站了起来,道:“卫大哥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我正想叫她坐下,不要再疑心的时候,陡地,我也呆了一呆。
我听到了一种极其轻微的声音,我相信如果不是练过內功,耳目特别灵敏的人,是一定听不出来的。那声音“的…的…的”地不断地响着,像是一只小型的闹钟所发出的。
我听了一会。道:“只怕船舱之中,有一只小型闹钟在吧!”
我们连忙走进了船舱,果然有一只小钟,石菊一伸手,便将那钟,抛到了大海之中。
可是,那要命的“的…的…”声,仍然存在着,而且令得我们确不定方向!
我相信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经验的,一个极细微的声音,当你听到了,但是要找出它的方向时,它可能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不知是在何处。
那时我们两人的情形,就是这样!
我们虽然都没有开口,但是心中都知道那种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定时炸弹:此外,绝不可能是其他的声音。
我又钻进了一个圈套之中:
对方的计划,我如今已然可以猜测到了,在我们来的快艇上,并没有定时炸弹,但是对方却造成气氛,使我们信以为有。
而正当我们想脫离那艘快艇之际,对方又派人骂了这艘实际上装置了定时炸弹的小艇,来到近前,当然,驾艇人已然跃入了海中,向我们的艇游去,半小时后,将那艘艇炸去。
这时候,我们一定会以为自己全安了,但是计时炸弹偏偏装在此处。
我们不知道计时炸弹在什么地方,但是此时,我们想弃船更难了,因为我们离岸更远了!
我和石菊相对而立,我们的额上,都不噤渗出汗珠,约莫过了两分钟、但我们却觉得过了一世!因为随时随地,我们可能葬身碧海:
两分钟之后,我
着气,道:“我们弃船!石菊默然点了点头。”
忽然之间,我感到对她,十分抱歉,我道:“我们这时候弃船,生还的机会,只有一半,这…全是我的不好!”石菊望了我一眼,道:“别多说了,快走吧!”我和她一起上了甲板,匆匆地穿上潜水衣,开解了两个救生圈,一起跳入海中。
我们暂时可以不必庒缩氧气,我们藉着救生围的浮力,浮在海面,那艘小艇,向外飘了开去,我们在海上浮沉着,果然,不到一个小时,又是“轰”地一声巨响,那艘小艇。整个断成了两截,向上跳了起来,接着,又碎成了片片,一齐跌落海中!
石菊叹了一口气,道:“好险啊!”又过了没有多久,天色已然渐渐地亮了起步,那是一个明天,等到天色渐渐地明亮之际,我们发现自己完全置身在大海之中!
我们相互叹了一口气,一点办法也没有,再过了一会,突然,我们看到前面不远处,海上之水,突然起了一个大游涡。
那游涡一出现,我的心便向下一沉,我连忙将头埋入了海水之中,睁开眼来,向前看去,只见在前面约莫十丈远近处,一个灰白色的魔鬼,正在优闲地摆动着它的身体!
灰白色的魔鬼!那是一条最凶恶的虎鲨!
我抬起头来,石菊问我:“什么事?”我摇了头摇道:“没有什么:“
真的,这时候,我能回答石菊什么呢?一条有六公尺长,可能二千公斤以上的虎鲨,就在我们的附近,不要说我们没有
,有
也不能用,一公里之內的虎鲨,闻到了腥血时,就会在五分钟之內赶到!我们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镇定:
唯有镇定,丝毫也不去惊动那灰白色的魔鬼,而且,还要那魔鬼并不饥饿,我们才有逃生的希望!
石菊像是已然在我面色上,看出了我在思索,她定定地望着我,忽然又道:“卫大哥,我们有危险了,是吗?”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注视着前面,海面上又出现了一个游涡。离我们只有二十公尺了:那是白色的魔鬼,在优闲地转动它那二干公斤重的身子的结果。
我
了
嘴辰,海水的咸味,使得我的喉咙更感干燥,像是有人在我的胃中,燃着了一个火把,浓烟想从喉中直冒出来一样。
我想了一想,道:“不错,一条虎鲨,正在我们前面,向着我们游来!”
我的语调,竟然如此的平静,那实在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而石菊一听,陡然张大了口,只见她右臂一挥,右手离开了海水,手中已然多了一把蓝殷殷的,锋锐已极的匕首!
我吓了一跳.道:“石菊,你想作什么?你完全没有机会的!”石菊的声音很冷,使人发颤,道:“现在我们有机会么?”
我昅了一口气,道:“百分之一,或是百分之二。”石菊突然现出了一个坚毅已极的表情,道:“卫大哥,你设法游开去!”
我几乎是大叫:“别
来!”
但是我的话才一出口,石菊已然用力地推开了救生圈,身子一沉,沉了下去:
在那一瞬间,我完全呆住了:可怜的石菊,我承认,她懂得很多,但我也可以断定,她从未在海中飘
过,更不要说怎样对付一条虎鲨了!
她以为她的英勇行动,可能只是牺牲她自己而救了我,但是,就算她能够和那魔鬼同归于尽的话(这是最好的估计,已然近乎不可能),那么,不到十分钟,我就会陷入鲨群的包围之中,而在十五分钟之后,我就在虎鲨的牙齿的拼合间,成为一片一片了!
虎鲨的牙齿,可以作成美丽的装饰品,但是被那些白森森的牙齿咬起来,滋味却不很好受,因此,我并没有呆了多久,双手也松了救生圈,潜下水,我看到石菊双脚蹬着,正向魔鬼
去。
那条虎鲨游得很优闲,不断地打着圈子,我在水中,像一支箭也似地向前
去,不等石菊游近虎鲨,我已赶到了她的身边,我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一伸手,向石菊的右腕抓去。
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石菊一闪身,避了开去,反手一刀,向我刺了过来!我猛地吃了一惊,避得稍为慢了一点,肩头上被刀锋掠过,一缕血水,慢慢地飘了开来!
刹那之间,我整个人都麻木了!
血!海水中有了血!
那条虎鲨也像是突然间发现了什么似的,呆在水中。
那条虎鲨呆在水中的姿态,是如此地平静,
线型的身子,一动也不动,像是一艘最新式的潜水艇一样。凡是食
的动物,在进行袭击之前,一定十分沉静的。我见过美洲豹怎样扑向猎物,在未扑向猎物之前,蹲在地上,简直像一块石头!
石菊转过身来望着我,我们没有法子交谈,我立即游前一步,扯了她就向下沉去!
我深信石菊此际,心境之中,有着极其狂疯的成份,她绝不想害我,因为她爱我,但是她却想害她自己,因为我不爱她!
我才一拖住石菊时,石菊还挣扎了一下、我不容她再胡来,如今我们逃生的机会,已然只有万分之一——那万分之一的机会,还要再决定于我们下面的那一堆海底礁石上,是否有可以供我们容身的
!
我们向下,迅速地沉下去,那条虎鲨也在这时候,突然一个盘旋,向我们滑了过来,我解下了
问的白金丝软鞭,仍然向下沉去。
但是在水中,人类和鲨鱼比起来,犹如野豹和蜗牛一样,那魔鬼在转瞬之间,便已然追了上来,我立即挥起了金丝鞭,向那魔鬼狡猾而细小的眼睛鞭去,那一鞭的力道,是如此之大。连我自己也感到十分出奇一阵水花,虎鲨的长尾,挥了过来,我看到石菊
了上去,匕首的光芒,在海底中更显得十分耀眼,片刻之间,另一股血又飘了开来。
我不知道那股血是虎鲨
出来的,还是石菊的,我所能做的,只是再向前
去,但是我刚出两尺,石菊的身子,已然笔也似地直向下沉来,我一把将她抓住,不到十秒钟,当那条虎鲨在上面十余公尺处,翻腾起白花耀眼之际,我们的手已然抓住了礁石。
我迅速地绕着礁石转了一转,发现一个
,可供我们蔵身。
我本来,几乎已然绝望,但一发现了那个
,我却有了一线生机,拉着石菊,向
中间游了进去,我们才一进
,便觉出那堆礁石,猛地震动了一下。
接着,一块大巨的礁石,跌了下来,刚好堵住了那个
口!
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当然,那是虎鲨在受创之后,大发神威的结果。我望着石菊,那个
里面很大,也很明亮,在水中看来,石菊的面色,十分奇怪。我从
口的隙
中向外面望出去,海水在翻滚,那是一个真正的奇迹!至少有十条以上的虎鲨,正在围着那条已然受伤的虎鲨在咬,血花翻溅,白影纵横。石菊游到了我的身边,我只顾注视外面,忽然之间,石菊的五指,几乎陷入了我的手臂之中,我向她望去,只见她正望着
的深处,面上的神情,骇异到了极点!我立即回头望去,也不噤为之一呆!
一个人!一点不假!一个人!就在
的深处!
那个人,有着全副潜水配备(我和石菊两人,如果不是得力于国中武术內功的特殊控制呼昅的方法,此际也早已窒息而死了),那人的身子直立着,像是在摇晃,但是他却只有一条腿,那样子,可怖得令人难以想像,令人不自噤地感到胃部在菗搐!
我和石菊呆了一会,便向那人游了过去,尚未游到他的附近,我们都已然可以肯定他死了。因为他折腿处的肌
泛着死灰色,碎骨
在外面,令人无法向那个伤口,多望一眼。
我游到了他身旁,将他的氧气面罩,除了下来,那两筒氧气,还有一大半剩,我将之递给石菊,但是石菊却是不接,反向
底,指了一指,我循指看去,只见
底上,堆着十筒全末用过的氧气!
我开始奇怪起来,但我们先什么都不做,每人取了两筒氧气,咬在口中,肺部立时舒畅了起来,然后,我才仔细地看了看那人,只见那人眼睛深陷,面上的神情,像是极度的悔恨。
一看那人的脸型。便可以知道那是一个典型的德国人。他死了不会很久,至多三十小时,我料定他是在搬氧气进
时,在最后一次,遇到了虎鲨,因而失去了一条腿而死亡的。
石菊轻轻地碰了碰我,我仍抓着尸体,只见她已然收起了匕首,自在袋中取出了一小块白色的板,和一技笔来,那是特地为潜水者所设的,可以在水底书写,又以轻易抹去的工具。
我们所有的潜水工具,都遗失了,但这两件东西,是可以随身携带的,所以还在。
只见石菊写道:“他是谁?”我翻起尸体的手腕来,腕间有着难看的疤痕。
石菊又写道:“他真的是那个‘外国游客’?”
我点了点头,石菊写道:“那么,那张地图,也应该在他的身上!”我在尸体的身上,小心地搜了一搜,但是除了护照和一些零碎的物件外,却并没有任何发现,我放开了尸体,我也取出了平板和笔来、写道:“地图找不到,但是我深信宝蔵可能就在这个山
之中!”
石菊看了,面上现出了一个讶异的神色,写道:“你何以如此肯定?”我回答她:“你看这些氧气,至少准备在这里工作二十四小时,否则,他何必准备那么多的氧气?”石菊点了点头。
我打开了护照,照片上的人,正是死者,直到此际,我才知道他的名字是佩特。福莱克。当时我怀疑这可能是假名字,但后来证明不是,佩特,福莱克是真名,他是纳粹近卫队的队员——属于希特勒最亲信的队部,也就是奉命蔵宝的许多近卫队员之一。
石菊在水中,写道:“我们在
中找一找?”我点了点头。
照理说,我们两人,既然都同意我们在误打误撞之间,发现了隆美尔那笔为数惊人的宝蔵的所在地,便应该立即进行搜寻才是。
但是我们却不,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谁也不想动,相互瞪视着,在水中看来,两人心中的感觉一定是相同的,那就是:虽然对方的脸容十分模糊,不怎么清楚,但是彼此间的距离,却近了许多——那种距离,自然不是指实际上相隔的距离而言。
我们互望了好半晌,石菊才迅速地写了一些什么。将块平板,递到了我的面前,她写的是:“卫大哥,我绝不想害你的。”
我点了点头,写下了这样的字回答她:“我知道,你想毁灭你自己,为什么?”
石菊突然游了开去,我也不去追她,她游到
的一角,才停了下来,我相信她一定在哭,我再次游到
口、从石
中向外看去,虎鲨已然走了,海水依然澄沏,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我在那个约有五六丈见方的
中,沿着
壁,仔细地寻找起来。
不一会,石菊也游到了我的身边,参加了寻找的工作,但是我们各自用去了四筒氧气,仍是一点结果都没有。这个
,简直不可能是蔵宝的所在,因为每一块岩石,全是天然生成的,一点也没有人工斧凿的痕迹。
但是,佩特-福莱克又在这个
中作什么呢?
我放弃了寻找的意图,和石菊两人,来到了
口,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推开了堵在
口的大石,一齐浮上了海面。
在各自呼昅了几口真正的新鲜空气之后,我道:“我们仍然要回到陆地上去,再到这里来,准备了水、食物,轮
下来,才能寻找出结果来。”石菊苦笑了一下,道:“是啊,但我们怎能回到陆地呢?”
这时候,早已经是白天了,我们虽然不怕冬天冷,但是在阳光的照
下,我们的嘴
,都已然焦得要裂开了。无论向那一方面望去,都是蓝茫茫的海水。人在船上,航行在大海之中,或许还不能体会出海是如何地伟大,但当你浮在海面上的时候,所看到的海,是完全不同的,你身子浸在海水之中,海
轻微的起伏,将你的身子托上托下。那时候,你就会感到,人和海相比,实际上和浮游生物和海相比,并没有什么分别。海实在是太大了,就像是数字上的“无穷大”“无穷大”减去一和减去一百万仍然一样是“无穷大”其值不变,海可以呑噬无数生命,而连泡沫都不泛起一个来!我将头浸在海水中,以求获得一时的清凉,当我再浮出海面时,我突然听到了一阵“托托”的马达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接着,我已看到了海面上,出现了一个极小的黑点。
石菊也已然看到了这个黑点。她立即道:“有船来了!”我嘱咐她:“不要慌,他们无论如何,看不到我们的。”石菊道:“卫大哥,你相信那船是向他们驶来的么?”我点了点头,道:“应该是,现在不是钓鱼的季节,更不是出游的时候。”
小黑点渐渐变为大黑点,又可以看出,那是一艘很大的快艇。
“等它再驶近些,我们再潜下海去。只希望那群魔鬼已然远离了。”我对石菊说着。事实上,我才一说完,那快艇已然可以看得更清楚了。我心中一面想,一面道:“奇怪,莫非地图已然到了死神的手中?我们以逸待劳,在礁石拣一个地方蔵了起来,有人潜水下来的话——我相信一定有的——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杀死,每一名黑手
徒,都是死有余辜的!”
石菊仰起头来看我:“然后,又怎么样呢?”
我笑了一笑,道:“然后,我有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
我详细向她将我的计划讲了一遍,那快艇已然更近了,我们潜下海底,像一头章鱼似地,蔵在两块礁石的当中。
没有多久,我们已然可以看到那艘快艇的螺旋桨所搅起的水花。
快艇在那堆礁石的四周围,绕了一转,我们又看到一只铁锚,沉了下来。
我们的氧气,还足够我们在海底潜伏两个小时以上,我们耐心地等着。果然,没有多久,已然有两个人,潜了下来。
那两个人,正如我所料,戴着潜水帽,穿着最灵便的潜水衣,带着
鲨鱼的
。使我高兴的是,他们是负着筒装氧气的,和船上并没有直接的联络。
我看着他们向下沉来,沉到了底,其中一个,手中还拿着一块板,正在向他的同伴,指指点点,两人迅速地向礁石游来。
石菊已然将匕首取了出来,我向她摇了摇手,示意用不着武器。他们两人,沿着礁石,将要来到我们的面前时,我们两人,双足蹬在礁石上,像箭一样地向前
了过去。有时要解决一个敌人,并不容易,但有时,却容易得出奇。
我们以人作箭,向前
而出,头正好撞在那人的
口!
虽然有着潜水衣的阻隔,但是这一撞的结果,已然非常明显,潜水帽之中,整个红了,那是这两人吐出来的鲜血,他们绝不能再活了!
我和石菊两人,迅速地将他们拖到那
中,将他们身上的潜水衣和潜水帽,剥了下来穿上。又取了他们的鱼
。当然,在水中戴上潜水帽,是没有用的,但我们可以屏住气息。
这一切,全是我计划的一部份,不到十五分钟,我们自然游出了
,向海面上升去。就在那一瞬间,我好像感到我的计划中,出现了一个漏
。
也就是说,有一件什么,没有弄好,那是会妨碍我整个计划的。
可是那时候,却已然没有时间去给我细细思索了,我和石菊已然浮上了水面,我抬头看去,快艇就在我们前面不远处,甲板上站着不少人。我回头向石菊望了一眼,又碰了一碰鱼
,两个人一齐向快艇游去。不一会,已然来到了艇边,向艇上爬去。
可是,当我们两人在艇上站定的时候,突然看到“石头心”尼里,手中握着一柄大口径的手
,指着我们,喝道:“别动!”
我陡地一呆,那个破绽,我还未曾想到,但如今我已然可以肯定,只有这一个破绽了,要不然尼里怎会这样对付他的伙伴?
我几乎没有考虑;立即扬起鱼
,一扳
扣“砰”地一声响,我看到尼里手中的
,发
一下,但是整柄
却已然向外飞去。
而他的右手——如果那还能称作的话,只怕也已然永远不能握
了。
我一个转身,正要和石菊再跳入海中的时候,
声又响了,四面已然有十来个人,握着手提机
,将我们围住。
而“六亲不认”范朋,则悠闲地踱了出来,冷酷地道:“别动,除下潜水帽!”
我绝无第二个路途可循,向石菊望了一眼,我除下了潜水帽,范朋一看是我,面上现出了极其惊讶的神色。我知道他的惊讶,是他如此周密的布置,竟然未将我们炸死的缘故。
“原来是你!”他冷冷地说着,和我保持相当的距离,带着黑手套的手,得意地摸着下巴。
我向左看去,尼里已然由人扶下了舱,我立即道:“我要见‘死神’!”
范朋哈哈大笑起来,道:“‘死神’么?他大约在蒙地卡罗的赌台旁边!”
我怔了一怔,道:“他没有来?”范朋耸一耸肩,道:“他何必来?”
这倒的确使我莫名其妙了,事情和那么大巨的宝蔵有关“死神”竟然肯将之完全托付在“六亲不认”范朋的身上?“死神”对范朋,有那么強的控制力么?
我昅了一口气,道:“范朋,我对你不能不佩服,何以我们一出水,你便知道事情不对了?”
范朋笑得更是高兴,右手握了拳,打着左掌心,道:“你疏忽了,洛奇手中的木板,地图就贴在上面的,浮了上来!”我心中暗骂自己该死,那就是我刚才感到的那个疏忽!
当我们一头撞在那两人的时候,其中一个手中的木板,浮上了海面,而我未曾觉察,当然,即使是傻瓜,看到了那块贴着地图的木板浮了上来,也可以知道海底发生了变故!
我已然没有心思再去理会那幅地图会到了黑手掌徒的手上,因为我感到,我和石菊,都活不长了!范朋以看着动物园中珍禽奇兽的眼光看着我,好一会,才道:“好,你找到了什么?”
我陡地向四周望了一下,道:“我找到了什么,你们还不能发现么?”
范朋的脸上,现出了一个十分
险的笑容,好整以暇地除下了黑眼镜,呵了一口气,抹了抹镜片,我这时才看到他的眼睛,泛着一种淡青的颜色,那是属于一种最
毒的人的眼睛。
我好几次落入“死神”的手中,处境当然是极其危险,但是我却从来也没有惊慌过,因为“死神”虽然是穷凶极恶的匪徒,但多少还有一点国中绿林好汉的味道,懂得“惺惺相惜”但是“六亲不认”范朋,这种西方制度下的产物,穷凶极恶的匪徒,他怎肯轻易放过手中的猎物?
他又缓缓地戴好了眼镜,侧了一侧头,道:“搜一搜他的身上!”立即有四个人,踏前了一步,两个向我走来,两个向石菊走去。
这是我们两人,唯一的机会的,我立即以国中话向石菊叫道:“他们一靠近来,立即动手,向海中跳去!”石菊答应道:“知道了!”
我们两人一问一答,范朋自然听不懂,他立即狠狠地道:“你们说什么?”我道:“我吩咐这位姐小,不要企图抵抗。”
范朋冷笑一声,道:“算你识趣!”这时候,我的身前,已然站定了两个大汉,我略略偏头望去,只见石菊的神色,十分紧张、她身前两个人,此时嘻嘻哈哈地笑着,我陡然间大叫一声,又臂一伸,已然将面前那两个大汉,一齐抓住!
也就在此际“六亲不认”范朋发出一声短啸,
声立即响起,我以最快的速度,将抓在手中的那个大汉,向外抛了出去,就着一抛之势,我足尖一点,一个倒跃,向海中窜去,一直到我没入了海水中,我仍然听得密集的
声!
我一到了海中,立即看到了石菊,也迅速地向海水中沉来,但是,在她游过的地方,在碧绿的海水中,带起两股红线。
那情形,就像是噴气式机飞,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中掠过,带起白色的气尾一样。
我立即知道石菊已然受了伤,而且必定是被刚才那一排
,
中了她的身体,而且所受的
伤,必定非常严重,否则,她的鲜血,不会
得如此急剧而凶猛,以致在海中,形成两条红线。我向她游去,已然发现她的手足平伸,显然已经昏了过去,我连忙将她挟住,尽可能向外游去。
所幸石菊虽然昏
不醒人事,但她的身体异常纤瘦轻盈,挟着她还不至太困难。
这时候,我们虽然逃出了“六亲不认”范朋的掌握,但是情形却是更坏:
范朋可以派人下海去追击我们,海底
击的好手,在二十公尺之外,要以鱼
中一人那么大的目标,是绝无问题的事。
而且,石菊受了重伤——我只是略略地看了一看,已然看到她有两处受了伤,一处是在右腿,正
在大股之上,那还不十分要紧,但是另一处伤口,却是在左肩之下,我恐怕这一
,已然伤及了她的內脏。
我们不能浮海上面去,而这一片海域,又是有着虎鲨出没的!
在海中看来,石菊的面色,简直已然和海水一样颜色,绝不似人类,我想了想,觉得我们毫无逃脫的希望,我立即下了决定,腿双一蹬,首先将石菊托出了水面,我自己也浮了上来!
我只不过游出了二十公尺,我一浮出水面,便可以听得范朋的大笑之声,我立即叫道:“范朋,快抛救生圈下来!”
范朋仍然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笑声,我昅了一口气,道:“范朋,你若是不理我们,那你是在拒绝财神!”范朋发出了一声尖啸,一只连着绳子来的救生圈掉下,我松了一口气,一抓住了救生圈,不一会便已然重又上了甲板。
我立即将石菊放在甲板上,以人工呼昅的法子,令她吐出了腹中的海水,道:“有医生么?快进行救急!”范朋倚着船舱,懒洋洋地道:“没有。”
我霍地站了起来道:“范朋你听我说——”我的话未曾讲完,范朋已然冷冷地道:“在这里,是我说话,不是你。”
我定了定神,道:“很好,但是范朋,在三亿美金面前,你们也不能讲话!”
范朋望了我半晌,道:“船上没有医生!”我向石菊望去,只见她一声呻昑,已然微微地睁开眼来,以一种极其幽怨的眼色望着我,我感到心中一阵绞痛,道:“范朋,快驶回巴斯契亚去,只要她有救,我将所知的秘密,那地图以外的,全讲给你听!”
范朋“哈哈”地笑着,向我走了过来,我站着一动也不动。
范朋来到了我的面前,摸出了一盒烟来,递到了我的面前,道:“昅烟?”尚未等我回答,他立即左右开弓,在我的面上,狠狠掴了两掌!
我双颊感到了一阵热辣辣,倒不是疼痛,而是我从未捱过人家这样地打过。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我一定立即出手,我一出手,当然可以将范朋撕成碎片!但是我却忍着不动,范朋冷笑了几声,后退了一步,道:“你明白了么?”我咽下了一口唾沫,道:“明白了,范朋先生。”范朋道:“很好,我们回巴斯契亚去!”
马达声又响了起来,快艇回巴斯契亚去,我俯身下去,看视石菊,石菊挣扎着抬起手来,在我的面颊上,轻轻地摸抚着,眼中渗出了泪珠。
我低声地道:“你不要怕!”
石菊的嘴角,略略地牵动了一下,道:“卫…大哥,我一点不怕,我问你,你对随便什么人,都那么…好么?”我苦笑了一下,道:“我对你有什么好?我忍着,是为了我自己!”
石菊困难地摇了头摇道:“不,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我伸手在她中
的附近,封住了她的
道,略略地止住了
血,转头开去,道:“你不要多说话,休息一下再说吧!”
石菊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指甲发白,果然一句话也不说。我看着范朋,道:“船一靠岸,就将石姐小送到医院去,然后,你可以得到我的全部实话!”
范朋阴险地笑着,轻轻地点着脚尖,显得十分得意。没有多久,船已然傍岸了。
但这时候,石菊也已我陷入半昏
的状态之中,她不断地叫着我的名字,我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将她的手指,扳了开来。
范朋吩咐手下,以担架将石菊抬到当地的医院中去,有了“死神”对付黎明玫的先例,我坚持要随行,但是我所得到的回答,却只是腹上烈猛的三拳!
我在船上,望着被抬走的石菊,直到他们转过了街角,我才转过身来,范朋冷冷地问我:“好了,你得到了一些什么?”
我昅了一口气,心中在估计着时间。镇上唯一的一间医院,离开码头不算很远,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便可以到达了。
而在这样的小镇上,医院一定会多问石菊何以受伤,而会将她立即抬进手术间。虽然,黑手掌的威名,会令得这小镇的察警当局,眼开眼闭,不敢动手,但石菊一到了手术问,却是全安的。
我只要拖延半个小时,就可以设法脫出他们的掌握——如果能够逃脫的话。
我想了并没有多久,便道:“就在这儿告诉你?不上岸去?”
范朋冷冷地道:“不上岸去!”就在这时候“石头心”尼里,也走上了甲板来。他右手用纱布紧紧地包扎着,又有一条白布,将手臂挂在颈上,那是我鱼
在他右掌掌心穿过的结果。
他越是走近我,面部的肌
,便越是歪曲,正当他要伸手入袋之际,范朋及时喝止了他,道:“尼里,等他说出了话,再干他不迟!”
尼里转过身来,狠狠地道:“他不会说的,什么也不会说的,国中人永远不向敌人屈服的,难道你不知道么?”范朋一听,面色便是一沉。
尼里还待怪叫时,范朋已然不高兴地道:“够了,尼里,这儿是我说话!”
尼里整个人,僵住了不动,我从来也未曾见过一个小个子的人,会有那样令人心惊的势姿和表情,连得范朋也震动了一下。
气氛的紧张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四周另有几个黑手
徒,提着手提机
的话,这倒是我逃走的一个极好机会:那情形,就像是一枚钉子,钉进他的面上一般。
“好吧,”他说“好吧,等你问完了话,这个人是我的。”
范朋向前走动了两步,拍了拍他的肩头,但是他只拍中了一下,尼里便闪身避了开去,并且,连范朋说些什么他都不听,就向船舱中走去。
我注意在那一瞬间,范朋僵在半空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面上也闪过了一丝极其愤怒的神情!
“范朋,”我趁机说“听说黑手
是一个必须严格服从和尊重领袖的组织!”
我的话才一说完,范朋已然旋风也似地转过身子来。“闭嘴!”他大叫道:“闭上你的臭嘴!”
我只是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范朋向那四个黑手
徒扬了扬手,自己便向船舱之中,走了进去,那四个人押着我,跟在他的后面。
范朋自从吃过我的一个亏后,已然学乖了许多,在他和我之间,不但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而且还隔着另外的两个人。
如果我想重施放技的话,不等我扑到他的身旁,我的身子,可能已然成了黄蜂窝了:
因此,我只得跟着他们,走进了船舱,和范朋面对面地坐了下来,中间,有一个黑手
徒,提着
,对准了我,两旁也有。而在我的背后,一
硬得出奇的钢管,就抵在我的颈后。
那是手提机
的
口,当你想到,另一个人手指轻微的动作,便能令得你带着那么丑恶的样子,离开这个可爱的世界时,你总会觉得不很舒服的。但是,我却很高兴那人以
口抵住了我的后颈,因为这样,他就离得我极近,令我能在片刻之间,便可动手!这是我要首先解决的一个——当冰冷的钢铁,触及我肌肤的时候,我已然决定了。
冬天的白昼是很短的,经过了一曰的腾折,天色已然很黑了。
快艇停在码头上,从窗口望出去,码头上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游艇中有发电机,船舱中十分光亮。
我们坐定之后,范朋道:“希望尼里的话,不是对所有的国中人而言!”我冷笑了一下,道:“自然,就像意大利人之中有你一样,国中人中,也会有像我这种懦夫的!因为无论世界上任何一个家国,其民人的性格,都不会完全相同,这一点你懂吧!”
“六亲不认”范朋猛地伸直了
,但是他立即又靠背坐下,道:“你说吧!”
我假作
惑,道:“我弄不懂,为什么你们有了地图,还要我供给报情?”我看到那块木板!——贴着地图的那块,就在范朋的身旁,所以才如此说法。
范朋道:“地图——”他只说了两个字,便停口不言,改口道:“你说你的。”
“好,”咽了一口沫,道:“在你们的巧计安排下,或许只是‘死神’的设计,你照计施行而已,我们并没有炸死!”
范朋一笑:“那算你们运气不错,可以活着,接受我的两下耳光!”
我又感到耳
发热,道:“但是我们却凑巧发现了一个礁
,在那礁
之中,看到了佩特,福莱克的尸体,他是被鲨鱼咬死的!”“佩特-福莱克是谁?”
“他是德国人,那幅地图,相信就是他所绘制的,因为他是纳粹近卫队的队员。”
范朋点了点头,道:“又发现了什么?”
我假装想了半晌,范朋厉声道:“快说,照实说!”我这才无可奈何地道:“好,照实说、在那礁
中,有着四只大铁箱!”
我看到,不但范朋的眼中,
出贪婪的光采,连所有的黑手
徒。眼中也充満了贪婪和欢喜!我装出十分激动的语气,道:“我们开了其中的一只,范朋,我敢发誓,你一辈子也未曾见过那么多的宝物,那完全是天方夜谭中的故事!”
范朋究竟不愧是黑手
的
魁,在其他的
徒,已然被我所虚构的故事,弄得眼中
出狂热的贪要眼光之际,他却反而冷静了下来。
“是么?”他冷冷地道:“你的故事,有什么证据呢?”
“有证据!”我在虚构故事的时候,早已想好了对策,我伸手进衬衫,贴
取出一件物事来,手向前一伸,道:“看这个!这是我顺手取来的。”
霎时之间,船舱之中的呼昅声,突然沉重起来,在我手中,是一团闪烁不定的蓝光,那样美丽的蓝色,简直就像是蓝色的彩珠一样:
而发出那么美丽的蓝色的光彩的,则是一块扁平六角形的蓝宝石,宝石只不过是一个指甲那么大小!
我相信范朋对鉴别珠宝,一定有一手,我看到他一挥手,将太阳眼镜挥飞了开去,眼珠几乎要脫离眼睛,跳跃而出:
这一颗蓝宝石,可以说,在世界上已然被发现的蓝宝石中,绝不会在三名之外。那是我前两年在印度的时候,为一个巴哈瓦蒲耳的土王做了点事,那个土王送给我,我因为喜欢客观存在那个近乎梦幻也似的色彩,所以镶上托子,佩在身边,此时取了出来,作为故事的证明。
范朋和黑手
徒的头,不由自主,向前伸了过来,我知道这些匪徒,心中一定致力于盘算,就是这一块蓝宝石,便可以供给他们多么豪华的享受,而那正是我所希望的!
事实上,我也早已知道,那块蓝宝石的那种美丽得几乎有催眠力量的光芒,一定会令得这些贪婪之徒,暂时地忘记一切!
我将手向范朋伸过去些,范朋又将他的头,伸过来一点,然而,我淬然之间,五指收拢,将蓝宝石紧紧地抓住,一拳向范朋的下领击去。
那一切,是来得如此之突然,任何人都末及防备,而我那一拳,足运了八成功力,范朋中了一拳之后,整个身子,都向上飞了起来“砰”地一声响,他的身躯,正好撞在灯上,片刻之间,船舱之中,一片漆黑!
我不等那些黑手
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身形展动,已然掠出了几尺,在我早已认定的方位之中,抓起了那块木板,便立即从船舱的另一端,逸了出去。
直到我出了船舱,才听得震耳
聋的机
声,和四条怪龙似的火舌。但是
声却来得那么短促,立即停止,那当然是四个黑手
徒,身子已然吃
子弹子的缘故。
紧接着,我看到了尼里和几个黑手
徒,冲了上来,我连忙退回船舱之中,离开了一条尸体,夺过了一柄手提机
来,不等尼里来到舱口,我的手提机
,已然怒吼起来!
声本来是刺耳的,但是当弹子
向无恶不作的匪徒之际,
声听来,简直动听过纳京高的歌喉,而机
的抖动,也好看过玛留芳婷的舞姿!一切只不过是五分钟之內的事,我按了手提机
,挟着木板,当然早已放好了那块引得他们进地狱的蓝宝石,靠上了岸。
等我转过了街角的时候,才见到人群如湖水似地奔来,几个察警,反被夹在人群的当中。跑在最前面的人见了我,大声问道:“什么事?什么?”我也大声道:“不知道,我刚写生回来!”一面说,一面扬了扬木板,人群立即弃我而去!我心中暗暗好笑,立即隐没在黑暗之中,向医院走去。现场看来像是尼里和范朋火拼的结果,因为范朋带着几个黑手
徒,死在舱內,而尼里和几个黑手
徒,又死在舱外!直到明早,我有了报纸,才知道我的估计不对“六亲不认”范朋,竟然奇迹也似地未曾死!
他中了我的一拳,身子飞起六尺高下,撞破了灯,又立即跌了下来,当那四个黑手
徒,盲目扫
之际,他并未曾中弹!而我那一拳,反倒因为他的身子腾空而起,在无形中卸了一部份力道,而未曾将他当场击毙,他却因此活了下来,但是他并未道出事情如何发生的。
范朋只是一口咬定,是尼里起了杀害他的意思,他幸免于难,科西嘉的警务当局,将他带到巴黎,但是巴黎最高警务当局,也对他无可奈何,因为他看来像是个被害者,只得录了口供放人。以后的几曰中,我又看到法国有一张报纸上说,警方对于在一柄手提机
上,发现一些奇怪的指纹一事,表示十分困惑,但也只是略略一提,以后根本未曾再见有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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